1凌晨一點的外賣配送站,林暮正往電動車上綁最后一份訂單。
暴雨預警的短信在手機屏幕上閃爍,但他還是接下了這單加急的醫藥配送。
"仁和醫院急診科,沈硯醫生收。"站長把密封的醫藥箱遞給他,"客戶指定要你送,
說你是老騎手了。"林暮把箱子固定在車后座時,雨水已經順著雨衣領口灌進來。
轉過中山路那個急彎時,一輛逆行的轎車突然沖出來。他猛打方向盤,
整個人連人帶車摔進路邊的綠化帶。右腰傳來尖銳的疼痛,
林暮摸到滿手溫熱的血——一根斷裂的護欄鋼筋劃開了他的工作服。醫藥箱摔在泥水里,
密封條已經裂開,里面滾出幾支標著"RH 陰性"的血袋。
"該死..."他咬牙扯下圍巾按住傷口,用手機拍下事故現場。那輛肇事車早跑沒影了,
只有車尾燈在雨幕中留下兩道紅痕。踉蹌著扶起電動車時,
林暮發現醫藥箱里的血袋少了一支。但劇痛讓他顧不上多想,跨上車繼續往醫院沖。
雨水混著血水在車座上積成一小洼,后視鏡里他的臉色白得像鬼。
仁和醫院急診室的燈光刺得他眼睛發疼。護士接過破損的醫藥箱時驚呼:"怎么少了一袋?
沈醫生等著給產婦用呢!""路上出了點意外..."林暮話沒說完就腿一軟。
急診室的燈光白得刺眼,林暮扶著墻慢慢挪進來的時候,腰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牛仔褲的右邊口袋已經被血浸透了,摸上去又濕又黏。暴雨像被撕破的袋子一樣往下倒,
林暮跌跌撞撞地沖進急診室大門時,整個人都在滴水。他的牛仔褲右邊口袋全被血浸透了,
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第三診室。"值班護士頭也不抬地說,
手里的筆指了指走廊盡頭。林暮扶著墻慢慢挪過去,腰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他剛躺上診療床,就聽見推車的聲音由遠及近。一個戴著藍色口罩的醫生站在他面前,
胸牌上寫著"沈硯"兩個字。醫生露在外面的眼睛很好看,但眼神冷得像冰。
"把衣服掀起來。"沈硯戴上橡膠手套,聲音悶在口罩里。林暮咬著牙把衣擺往上拉。
酒精棉碰到傷口時,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就在這時,他注意到醫生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沈硯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的右腰側,那里有一個小小的月牙形胎記。燈光下,
淡紅色的胎記像一道還沒愈合的傷口。"這是..."沈硯的聲音突然變得不太穩,
手指懸在胎記上方微微發抖。就在這時,
林暮看清了醫生后頸上的一塊疤——圓形的燙傷痕跡,邊緣已經發白。
這個疤讓他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在地下室見過的那個男孩。那個被鐵鏈鎖著的男孩,
鎖骨下面也有類似的疤痕。沈硯很快恢復了專業態度,拿起縫合針的動作干凈利落。
但林暮注意到,他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會有點疼。"沈硯說著,
針尖已經刺入皮膚。林暮數著醫生的縫合節奏,每一針都又快又準。突然,
走廊里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在喊"大出血"。但沈硯的手穩得可怕,連呼吸都沒亂一下。
縫完最后一針,沈硯突然扯開自己的領口。林暮看見他鎖骨下方密密麻麻的針眼,
新舊疤痕交錯在一起。"三天后來換藥。"沈硯遞過病歷本,手指捏得發白。
林暮注意到出生日期那一欄的墨水暈開了,1998 年 3 月 18 日變得模糊不清。
走到門口時,林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沈硯站在洗手池前,正在瘋狂地搓洗雙手。
水流沖走了血跡,卻沖不走醫生盯著鏡子看的眼神——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消失了很久的人。
林暮摸了摸腰上的紗布,下面蓋著他的月牙胎記。不知為什么,
他覺得沈醫生看那個胎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復得的寶貝。外面的雨還在下,
林暮站在急診室門口發呆。他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個陰冷的地下室,
想起那個滿身是傷的男孩抬頭看他的眼神。當時那個男孩的脖子上,
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圓形燙傷疤。"等等!"護士追出來,遞給他一個塑料袋,
"你的東西落下了。"林暮低頭一看,是那條染血的牛仔褲。但奇怪的是,
口袋里多了一支葡萄糖注射液,標簽上的日期正是今天。2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點砸在咖啡店的玻璃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林暮站在柜臺前,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熱拿鐵的溫度透過紙杯傳到指尖。這是他第三次遇見那個醫生了。
第一次在醫院急診室,第二次在藥店,現在是在這家轉角咖啡店。
林暮低頭看了看自己虎口上的舊傷疤,那是小時候留下的,形狀像個月牙。"小心!
"轉身的瞬間,林暮的手肘碰到了什么溫熱的東西。滾燙的咖啡從杯口溢出,
全潑在了身后人的西裝上。深灰色的布料立刻被染出一片深色,
在白襯衫上暈開成一個完美的愛心形狀。"對、對不起!"林暮慌忙抽出紙巾,
手忙腳亂地去擦那片污漬。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對方的胸膛,
隔著濕透的襯衫能感受到有力的心跳。手腕突然被一只溫暖的手握住。"第三次了。
"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林暮抬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褐色眼睛。沈硯今天沒戴口罩,
嘴角那顆小痣在燈光下格外明顯。林暮這才注意到,沈硯的西裝上還沾著消毒水的氣味。
他的領帶松松垮垮地掛著,領口處露出幾道新鮮的針眼,像是剛抽過血。"第一次在急診室,
第二次在藥店..."沈硯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林暮手腕內側的脈搏,
"這次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雨聲突然變大,沈硯不由分說地拉著林暮沖進了雨幕。
黑色轎車就停在路邊,車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藥味。林暮的頭發還在滴水,
他看見雨滴順著沈硯的睫毛滑落,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水痕。"這個。"沈硯突然伸手,
指尖隔著衣料輕輕碰了碰林暮的腰側,"月牙形的胎記,對嗎?"林暮屏住了呼吸。
沈硯從錢包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躺在病床上,
手指在床單上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月牙。"我母親臨終前畫的。"沈硯的聲音有些啞,
"她說她弄丟了一個孩子..."車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沈硯的側臉。
林暮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他偷偷溜進那個陰暗的地下室,
看見一個滿身是傷的男孩被鎖在那里。男孩的后背上,有一個月牙形的傷疤。"林暮。
"他輕聲說,"我叫林暮。"沈硯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傾身向前,
袖扣不小心勾開了林暮襯衫的第三顆紐扣。冰涼的金屬擦過鎖骨,林暮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輛卡車從旁邊呼嘯而過,濺起的水花讓車身猛地一晃。林暮失去平衡,
整個人撲進了沈硯懷里。他聞到了沈硯身上特有的消毒水味,混合著雨水的清新。后視鏡里,
他們的倒影重疊在一起。沈硯的手扶在林暮的后腰,指尖正好按在那個胎記的位置。
林暮抬頭,看見沈硯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后,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這個吻帶著咖啡的苦澀和雨水的清涼,像是一劑緩慢生效的麻醉藥。
林暮感覺到沈硯的拇指輕輕擦過他的臉頰,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濕了。
雨聲淹沒了急促的呼吸,林暮被沈硯按在真皮座椅上,唇齒間還殘留著咖啡的苦澀。
這個吻來得太突然,他攥著沈硯白大褂的手都在發抖。沈硯的指尖擦過他發燙的耳垂,
聲音低啞:"呼吸。"林暮這才發現自己憋氣太久,胸口都開始發疼。他慌亂地推開沈硯,
嘴唇上還留著被咬過的酥麻感。后視鏡里自己的眼睛濕漉漉的,像只受驚的鹿。
沈硯的呼吸有些亂。他的目光落在林暮被吻得發紅的嘴唇上,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找到了..."雨還在下,敲打在車頂的聲音像是某種隱秘的心跳。
林暮看著車窗上兩人的倒影,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真正地被人找到了。
3雨下了整整一周。林暮站在沈硯公寓的客廳里,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紗布——傷口已經拆線了,但沈硯堅持每天幫他換藥。
"今天感覺怎么樣?"沈硯從醫藥箱里拿出碘伏,棉簽沾上棕色的液體。"好多了。
"林暮掀起衣擺,露出那個月牙形的胎記。沈硯的手指很輕,
但每次碰到胎記時都會微微發抖。換完藥后,沈硯接了個電話匆匆出門:"醫院有急診,
冰箱里有吃的。"林暮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目光落在書房半開的門上。這七天來,
沈硯從不讓進那個房間。好奇心像小貓爪子一樣撓著他的心。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書房很整潔,
只有書桌最底層的抽屜上了鎖——和他在沈硯外套口袋里發現的那把鑰匙剛好配套。
鑰匙插進鎖孔時發出"咔嗒"輕響。林暮屏住呼吸,
慢慢拉開抽屜——一個生銹的鐵盒子靜靜躺在里面。林暮的心跳突然加速。
盒子里整整齊齊碼著三十多支小玻璃瓶,每支都裝著淡藍色的液體。
最舊的那支標簽已經泛黃,上面寫著"3.18",正是他去年出車禍的日子。
"那是葡萄糖注射液。"林暮嚇得差點摔了盒子。沈硯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
白大褂上還沾著血跡。"不全是葡萄糖。"沈硯拿起一支針管,
里面的液體在月光下閃著淡金色的光,"每次他們抽我的血,我都會偷偷留下 5ml。
"林暮的指尖碰到瓶身上的日期——全都是他們認識后的日子。最新的一支寫著昨天的日期,
里面還飄著幾絲沒完全溶解的血絲。
"去年你車禍失血過多..."沈硯突然把針頭扎進自己手臂,
暗紅色的血順著透明管子上涌,"醫院用的 RH 陰性血,有一半是我的。
"林暮看著鮮紅的血慢慢填滿針管,突然想起那天摔壞的醫藥箱。難怪沈硯在醫院看到他時,
眼神那么奇怪。"現在該還給你了。"沈硯拔掉針頭,酒精棉按在針眼上。他拉起林暮的手,
把針管放在他手心。玻璃管還帶著體溫,里面的血在月光下像融化的紅寶石。
窗外傳來夜貓子的叫聲,林暮突然發現每支瓶子上的日期,都對應著他受傷或生病的日子。
最舊的那支"3.18"下面,還貼著一張手術室排班表——正是沈硯被安排抽血的日子。
"你一直在..."林暮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沈硯沒說話,只是輕輕握住他發抖的手。
月光下,兩人手腕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像兩條終于交匯的河流。林暮突然奪過旁邊的針管,
擼起自己袖子就往血管扎。暗紅的血順著透明管子涌出來,
他舉到沈硯面前:"現在換我給你。"沈硯瞳孔猛地收縮。針管被林暮推進他手臂時,
兩個人都沒說話。血珠從針眼沁出來,林暮突然低頭舔掉那滴血。"這樣我們就血脈相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