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試衣間的鏡面映出兩道相看兩厭的身影。李淑芬枯瘦的手指捏著大紅色旗袍立領(lǐng),
斜眼瞥向兒媳微微露出的鎖骨:"穿這么艷給誰看?
小寶上星期發(fā)燒就是你穿露臍裝抱他著涼!"林小滿對著鏡子調(diào)整珍珠項鏈的手頓了頓。
玻璃櫥窗外暴雨將至的悶雷聲,和婆婆尖刻的聲線在耳膜上共振。
這條蘇繡旗袍是結(jié)婚五周年禮物,此刻金線牡丹紋路硌得她胸口發(fā)悶。"媽,
科學育兒講座您也聽了,孩子發(fā)燒是免疫系統(tǒng)......""我養(yǎng)大三個孩子的時候,
你還在娘胎里打轉(zhuǎn)呢!"李淑芬突然拽住兒媳后腰的盤扣,布滿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暴起,
"這腰身收得跟狐貍精似的,我們老陳家......"玻璃門突然被推開,
穿制服的小姑娘怯生生探頭:"兩位需要幫忙嗎?"林淑芬觸電般松開手,
林小滿踉蹌撞到穿衣鏡。鏡面晃動間,她頸間祖?zhèn)鞯难蛑耔珡念I(lǐng)口滑出,
正對上婆婆腕間同樣質(zhì)地的玉鐲——十年前丈夫送的傳家聘禮。
暴雨在黑色邁巴赫駛?cè)肟缃髽驎r達到頂峰。林小滿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fā)顫,
后視鏡里婆婆正在翻她落在后座的育兒手冊,鉛筆批注的折痕在頂燈下格外刺眼。
"這種洋人寫的毒教材也敢給小寶看?"泛黃的紙頁擦過車窗,在雨幕中碎成蒼白的蝶,
"明天我就去教育局舉報那個雙語幼兒園!"輪胎在積水上打滑的瞬間,
林小滿終于攥緊玉璜嘶喊出聲:"您非要毀掉我所有珍視的東西嗎!"車身猛然傾斜,
婆婆布滿皺紋的手突然抓住方向盤,渾濁瞳孔里映出橋墩上急速逼近的混凝土陰影。
刺目遠光燈撕裂雨夜的剎那,兩道玉佩同時泛起幽藍熒光。
林小滿最后的意識停留在額角溫熱的血,以及婆婆腕鐲上與自己玉璜嚴絲合縫的龍紋凹槽。
大紅蓋頭被疾風吹落的瞬間,林小滿下意識摸向喉嚨。本該存在的剖腹產(chǎn)疤痕消失了,
柔膩如雪的肌膚上,赫然是陌生女子喉間一點朱砂痣。纏枝銅鏡里映出張芙蓉面,
眼尾淚痣隨燭火輕顫,分明是二八少女模樣。"少夫人仔細著涼。
"戴絹花的丫鬟笑著遞來合巹酒,絳紅襦裙下隱約可見小腿淤青,"侯爺在前廳應(yīng)付賓客,
夫人特意囑咐您先飲了這盞參茶。"描金瓷碗沿殘留著可疑粉末,
林小滿指尖發(fā)麻——這場景像極了婆婆最愛看的宮斗劇。屏風后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夾雜著老婦人中氣十足的尖叫:"我的臉!"雕花拔步床上的錦帳微微晃動,
李淑芬猛地睜開眼睛,后腦勺傳來陣陣鈍痛。她下意識要摸手機,
卻抓到一把滑溜溜的絲綢被面。"夫人醒了!"尖細的女聲刺得耳膜發(fā)疼,
兩個穿青緞比甲的丫鬟撲到床前,發(fā)間銀簪晃出刺目的光。
李淑芬的瞳孔驟然收縮——梳妝臺上的銅鏡里,映出張陌生面孔。眼尾細紋如蛛網(wǎng)蔓延,
發(fā)間夾雜銀絲,保養(yǎng)得當?shù)挠沂终浪谰局鸾z牡丹枕套。
"您昨日教訓蘇姨娘時跌了一跤..."圓臉丫鬟端著藥碗的手在抖,"秋蓉姐姐說,
說您若是醒了,讓奴婢稟告管家繼續(xù)行家法...""家法?
"李淑芬觸電般縮回差點碰到藥碗的手,突然摸到自己眼尾的皺紋,"鏡子!把鏡子拿來!
"菱花鏡摔在錦被上,映出她煞白的臉色。門外突然傳來騷動,夾雜著瓷器碎裂聲。
李淑芬赤腳踩在冰涼的青磚地上,透過雕花木窗,看見西偏院回廊里跪著個桃紅身影。
"蘇姨娘又打翻湯藥了。"秋蓉不知何時站在身后,鬢角絹花紅得妖異,"這都第三回了,
要不奴婢幫您準備鶴頂紅?"柴房霉味混著血腥氣直沖鼻腔,林小滿蜷縮在稻草堆里,
盯著自己染了丹蔻的指甲。這雙手比她做PPT磨出繭子的手嫩十倍,
腕間翡翠鐲子卻像道催命符。"吱呀"一聲,月光漏進來,照見門口端著藥碗的秋蓉。
"主母說..."丫鬟陰影里的笑容瘆人,"這碗安神湯,您親自送去才顯孝心。
"林小滿盯著藥碗邊緣可疑的白沫,突然抓起案幾上的茶盞摔在地上:"這茶太燙!
要八十五度的水泡龍井,重新沏!"秋蓉愣神的剎那,她已經(jīng)拎起裙擺往外沖。
桃紅撒花裙掃過門檻時,正撞上匆匆趕來的李淑芬。兩人同時抬頭,異口同聲:"996?
""奧特曼?""媽?!""小滿?!"秋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李淑芬一把拽過兒媳躲進柴房。月光下,兩雙眼睛閃著同樣的驚惶。
"我穿成天天給主母下毒的綠茶小三了!"林小滿扯著腰間鴛鴦佩,
"這原身昨天還在湯里下巴豆!""我更慘!"李淑芬拍大腿,
"原主是個虐待兒媳的惡婆婆,上個月剛打死個通房!"兩人突然同時噤聲。柴房窗外,
秋蓉的聲音混著更夫梆子聲傳來:"...侯爺三日后回府,
貴妃娘娘說要抓緊..."林小滿突然抓住婆婆的手,
指尖冰涼:"我在蘇姨娘妝奩暗格里發(fā)現(xiàn)封信,侯府三個月后就要滿門抄斬。
"李淑芬倒吸冷氣,退休教師的本能讓她開始分析:"當務(wù)之急是...哎你干什么?
""當然是結(jié)盟啊!"林小滿扯下李淑芬的翡翠耳墜,又摘下自己發(fā)釵,
"現(xiàn)代人打配合總比單打獨斗強——媽你指甲縫有粉筆灰!""這是原主掐人時留的蔻丹!
"李淑芬突然壓低聲音,"聽著,
明天你去賬房..."月光將兩個交頭接耳的身影投在柴草堆上,遠處傳來三更天的梆子聲。
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下,李淑芬已經(jīng)坐在黃花梨賬案前。她將羊毫筆尖在端硯上重重一捺,
賬本上的朱砂批注紅得刺眼:"上月采買炭火八百斤,
實際庫房登記三百斤——秋蓉姑娘要不要解釋下差價?"秋蓉捧著暖手爐站在廊下,
絹花在晨霧里泛著冷光:"夫人病中糊涂了,這是您允了給貴妃娘家修祠堂的孝敬。""啪!
"描金算盤突然砸在青磚地上,六十六檔檀木珠噼里啪啦滾了滿地。
林小滿提著食盒跨進門檻,正看見婆婆戴著老花鏡——不對,是舉著西洋水晶鏡片在懟人。
"當我是三歲小孩?"李淑芬抖著賬本冷笑,"八百斤炭火夠燒熔兩座祠堂,
貴妃家是搭了煉鋼爐不成?"林小滿差點笑出聲,連忙用帕子掩住嘴。
這位在菜市場為兩毛錢砍價半小時的婆婆,此刻倒像刑偵劇里的審訊專家。"母親安好。
"她掐著嗓子屈膝,食盒里飄出咖啡香——昨兒半夜在廚房找到烘干的苦杏仁,
"兒媳新煮了養(yǎng)神湯。"秋蓉突然伸手要接,
被李淑芬一記眼刀釘在原地:"既是姨娘的心意..."她故意拖長音調(diào),
"秋蓉去院里數(shù)數(shù)滾了多少顆算珠,少一顆扣半月月錢。"待青衣丫鬟悻悻退下,
林小滿立刻掀開食盒底層。油紙包著的炭筆和裁好的宣紙上,密密麻麻畫著柱狀圖。
"我偷看了侯爺書房。"她蘸著咖啡在桌面寫數(shù)字,
"去年漕運稅銀比兵部奏折少了三十萬兩,貴妃弟弟正在吏部查賬...""難怪要滅口。
"李淑芬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得讓侯爺自己發(fā)現(xiàn)危機——你那邊呢?""精彩極了!
"林小滿掏出袖中賬冊,"您知道那些丫鬟為什么總打碎茶盞?西角門當值的王婆子,
收十文錢就放外男進來私會..."話沒說完,窗外突然傳來尖叫。兩人沖到廊下,
看見秋蓉正把個小丫鬟往井邊拽:"手腳不干凈的東西,按規(guī)矩該剁手指!""慢著!
"林小滿脫口而出,"上季度績效考核還沒結(jié)束呢!"滿院仆婦都愣住了。
李淑芬立刻接話:"侯爺最忌動用私刑,秋蓉姑娘是要替主子背鍋?"她故意撫著腕間佛珠,
"上個月東市當鋪收了五個翡翠扳指,不知..."秋蓉臉色驟變,甩開小丫鬟就走。
林小滿趁機舉起自制的竹筒喇叭:"即日起實行KPI考核,舉報貪腐有獎,
月底評選五星丫鬟!"等眾人散去,婆媳倆蹲在茶房里烤栗子。炭火噼啪作響,
李淑芬忽然說:"當年你坐月子,我偷著往雞湯里加黨參...""媽我知道。
"林小滿把烤糊的栗子挑出來,"那時候天天跟您吵,是怕您看出我產(chǎn)后抑郁。
"柴火映得兩人眼眶發(fā)紅,院外突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門房嘶喊著跌進來:"侯爺提前回府!轎子里...轎子里坐著貴妃娘娘的掌事嬤嬤!
"林小滿的栗子掉進炭盆,炸起一團火星。李淑芬攥緊那疊假賬,
在青煙里冷笑:"來得正好,讓她們見識下什么叫降維打擊。
"侯府正廳的青銅獸爐騰起龍涎香,李淑芬端坐在紫檀太師椅上,
指甲掐著袖中自制的"賬目漏洞清單"。貴妃派來的陳嬤嬤像座移動的珠寶匣子,
翡翠抹額壓著精明的三角眼:"老奴奉娘娘懿旨,特來查檢侯府內(nèi)眷女德。""嬤嬤來得巧。
"林小滿捧著纏枝蓮茶盤裊裊婷婷進來,"昨兒母親剛教我《列女傳》,
正有個典故要請教——"她突然手一抖,滾燙的茶湯潑在陳嬤嬤金線繡鞋上。"哎呀!
"林小滿捏著嗓子學抖音網(wǎng)紅腔,"這茶盞怎的會自己跳起來?定是嬤嬤德容感天動地!
"李淑芬差點破功,忙用帕子掩住抽搐的嘴角:"既是天意,陳嬤嬤不如去廂房更衣?秋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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