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凜冽的北風如同無數(shù)把鋒利的鋼刀,裹挾著細雪掠過東北大地。長白山腳下,
陳家屯這座被歲月侵蝕的村落,靜臥在群山環(huán)抱之中,宛如蜷縮在巨獸爪下的嬰孩。
四周的山林茂密得仿佛永遠望不到盡頭,交錯的枝椏如同枯骨,其間藏著數(shù)不清的飛禽走獸,
也孕育出無數(shù)神秘詭異的傳說。每到深夜,呼嘯的山風掠過樹梢,總會傳來若有若無的低語,
時而像是啜泣,時而又似獰笑。老人們常說,那是山林里的精怪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月光灑在斑駁的樹皮上,樹影婆娑間,那些晃動的黑影仿佛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中窺視,
讓人不寒而栗。村子里,一間破舊的小木屋在寒風中搖搖欲墜,房梁上的茅草早已發(fā)黃稀疏,
墻體布滿了裂痕,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散。這里住著年輕的獵戶陳阿福。
父母早年間因病離世,只留給他一套銹跡斑斑的打獵工具和滿墻的回憶。屋內(nèi)的墻壁上,
還掛著母親親手縫制的香囊,雖已褪色,布料也磨得起了毛邊,卻仍殘留著淡淡的草藥香,
那香氣若有若無,每當阿福聞到,總會想起母親溫柔的笑臉。
阿福每日天不亮就背著獵槍出門,在山林間穿梭,靠著打野味和幫村民干雜活勉強維持生計。
盡管日子清貧,但他生性豁達,總能在艱苦的生活中找到一絲慰藉。他的獵狗黑子,
是他最忠實的伙伴,無論嚴寒酷暑,都陪伴在他左右。黑子那身油亮的皮毛,
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澤,它總是緊緊跟在阿福身后,時不時抬頭望向主人,
眼神中滿是依賴,仿佛只要有阿福在,就什么都不怕。這日凌晨,殘月還掛在天邊,
散發(fā)著清冷的光輝,仿佛一塊破碎的銀鏡。陳阿福裹緊破舊的棉襖,
那棉襖上的補丁層層疊疊,針腳歪歪扭扭,補丁上還結(jié)著薄薄的霜花。他挎上獵槍,
帶著黑子踏入了霧氣彌漫的山林。腳下的落葉早已被霜雪覆蓋,
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驚起幾只棲息在枝頭的寒鴉。寒鴉撲棱棱地飛起,
翅膀拍打空氣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清晰,它們嘶啞的叫聲回蕩在山間,
更添了幾分陰森。黑子撒開腿在前面奔跑,鼻子緊貼地面,試圖捕捉獵物的蹤跡。
陳阿福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多年的打獵經(jīng)驗讓他對山林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格外敏感,
手中的獵槍握得更緊了些,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瞬間凝結(jié)成小冰晶。山林深處,霧氣愈發(fā)濃重,宛如一層厚重的白紗,
將一切都籠罩其中,能見度不足數(shù)米。陳阿福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謹慎,
耳朵仔細聆聽著周圍的動靜。突然,黑子猛地停下,耳朵高高豎起,全身的毛發(fā)都炸了起來,
對著前方的灌木叢狂吠不止。阿福心中一喜,握緊獵槍,屏住呼吸,緩緩靠近。
他撥開濕漉漉的灌木枝葉,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一只體型碩大的黃皮子被捕獸夾死死咬住后腿,
殷紅的鮮血不斷滲出,在雪白的地面上暈染開,宛如一朵凄艷的花。黃皮子察覺到有人靠近,
原本靈動的眼睛此刻充滿恐懼與絕望,它拼命掙扎著,尖銳的叫聲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
那聲音凄厲得仿佛要將人的靈魂都刺穿。叫聲中,似乎還帶著一絲求救的意味,
讓人心生憐憫。它的身體不停地扭動,試圖掙脫捕獸夾的束縛,
每一次掙扎都讓傷口撕裂得更大,鮮血汩汩流出。陳阿福看著這只受傷的生靈,
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在東北,黃皮子一直被視為有靈性的動物,
民間流傳著“黃皮子討封”“黃皮子攔路”等傳說,說它們能修煉成精,通曉人言。
雖說阿福向來不信這些迷信說法,但眼前黃皮子痛苦的模樣,還是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黑子,別叫了!”他低聲喝止獵狗,隨后慢慢蹲下身子,輕聲安撫道,“別怕,
我不會傷害你的。”神奇的是,黃皮子仿佛聽懂了他的話,掙扎的動作漸漸放緩,
只是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一絲祈求。那眼神,
讓阿福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生病時,母親關切的目光,充滿了無助與期待。阿福伸出手,
想要打開捕獸夾,可鐵夾咬合得太緊,任憑他如何用力,都紋絲不動。
黃皮子因疼痛再次劇烈掙扎,鋒利的爪子在他手上劃出幾道血痕,鉆心的疼痛讓他皺起眉頭。
鮮血順著手臂流下,滴落在雪地上,開出一朵朵小小的紅花。但阿福沒有放棄,他咬緊牙關,
不斷調(diào)整角度,額頭因用力冒出細密的汗珠,在寒冷的空氣中很快凝結(jié)成冰。
他的手掌被鐵夾磨得生疼,虎口都震得發(fā)麻,可依然死死握住鐵夾。終于,“咔嗒”一聲,
捕獸夾松開了。黃皮子掙脫束縛,卻沒有立刻逃走,而是直直地立起身子,
沖著陳阿福不停地作揖,小腦袋點個不停,那模樣仿佛在表達著深深的謝意。
它的眼睛緊緊盯著阿福,眼神中滿是感激。阿福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長這么大,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通人性的黃皮子。過了好一會兒,黃皮子才拖著受傷的后腿,
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深處,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帶血的腳印,
那腳印漸漸被飄落的雪花覆蓋。陳阿福望著黃皮子離去的方向,輕輕搖頭,
苦笑著自言自語:“這小東西,還真是成精了不成?”他簡單用布條包扎好手上的傷口,
那布條是母親生前為他縫制的腰帶,如今雖已破舊,卻承載著滿滿的回憶。
帶著黑子繼續(xù)在山林中搜尋獵物。然而,奇怪的是,自救下那只黃皮子后,
平日里總能有所收獲的他,這天卻一無所獲。直到夕陽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血紅,
像被鮮血浸透的綢緞,仿佛預示著什么。他才無奈地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家走。一路上,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黃皮子作揖的模樣,心中滿是疑惑,腳步也變得愈發(fā)沉重。回到家,
陳阿福癱坐在椅子上,椅子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仿佛也在訴說著疲憊。
他回想著白天的奇遇,只覺得又荒誕又有趣。他剛準備起身生火做飯,
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黑子警覺地狂吠起來,阿福抄起獵槍,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清冷的月光下,他看到自家門口赫然擺放著幾只肥碩的野兔子,
兔子的身體還在微微起伏,顯然剛被獵殺不久。而在不遠處的陰影里,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定睛一看,竟是白天被他救下的那只黃皮子!
黃皮子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宛如兩顆黑寶石,透著神秘的色彩。
黃皮子與陳阿福對視片刻,“吱吱”叫了兩聲,隨后轉(zhuǎn)身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它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閃而過,如同一個神秘的幻影,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阿福又驚又喜,蹲下身,撫摸著還帶著余溫的野兔,心中滿是疑惑。他從未想過,
這只黃皮子竟真的會以這種方式報答自己。那幾只野兔的皮毛柔軟順滑,
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仿佛在訴說著黃皮子的感激之情。從那以后,每隔幾日,
陳阿福家門口就會出現(xiàn)不同的獵物。有時是幾只活蹦亂跳的山雞,山雞的羽毛色彩斑斕,
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雞冠鮮紅如血;有時是一兩只肥美的野兔子,兔子的耳朵豎起,
眼神靈動,后腿強壯有力;甚至有一次,門口竟躺著一只體型不小的野豬,
野豬那粗壯的身軀,顯示出它的力量,獠牙鋒利無比。這件事很快在村子里傳開了,
村民們聽聞后,個個目瞪口呆。有人說陳阿福是積了大德,
才得到黃皮子的報答;也有人憂心忡忡地勸他:“阿福啊,黃皮子這東西邪乎得很,
說不定是在算計你,以后可別和它們來往太密!”村里的老人們圍坐在火堆旁,
一邊抽著旱煙,煙霧繚繞間,一邊講述著各種關于黃皮子的詭異傳說。
有的說黃皮子會化作美貌女子迷惑路人,有的說惹了黃皮子就會全家倒霉,氣氛愈發(fā)神秘。
陳阿福雖然覺得這些說法有些荒誕,但也不得不承認,此事太過離奇。不過,
他打心底里感激黃皮子的心意,每次都會在門口放上一些干糧和清水,
希望它們在需要時能填飽肚子。漸漸地,他與黃皮子之間仿佛達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
在這寂靜的山林與古樸的村莊之間,編織起一條特殊的紐帶。每當夜幕降臨,
阿福總會不自覺地望向門口,期待著黃皮子的到來,就像在等待一位老朋友。然而,
平靜的日子如同山間的溪流,終有被巨石阻斷的時候。這一年,東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
烈日仿佛一個巨大的火球,無情地炙烤著大地。土地干裂得如同老人臉上的皺紋,
一道道裂痕縱橫交錯,最深的地方甚至能塞進一個拳頭,仿佛大地在痛苦地呻吟。
莊稼顆粒無收,原本綠油油的田野,如今只剩下一片枯黃,秸稈干枯得一碰就碎。
陳家屯的村民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樹皮、草根成了餐桌上的“美食”。
孩子們餓得面黃肌瘦,哭喊聲都變得有氣無力。家家戶戶都在為生計發(fā)愁,陳阿福也不例外,
山林里的獵物越來越少,家里僅剩的一點存糧也即將見底,他每日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滿腦子都是如何才能熬過這個難關。夜晚,他望著窗外的星空,心中充滿了絕望,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一天深夜,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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