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琴盒上,蘇棠按住顫動的琴弦,抬頭時正撞進一雙幽深的眸子。
黑衣男人斜倚在音樂廳后門的羅馬柱上,金屬打火機在修長指間轉出冷光,
左耳黑曜石耳釘在暮色里忽明忽暗。"《沉思曲》該用D弦揉指。
"低沉的嗓音混著煙草味飄過來,蘇棠愣怔間,男人已經取下她的小提琴。
琴弓擦過G弦時帶起一串顫音,黃昏的光線沿著他側臉冷硬的線條流淌,
卻在觸及琴身時化作春水。咖啡廳的玻璃門叮咚作響,蘇棠端著托盤的手微微發抖。
醉醺醺的客人攥住她圍裙的系帶,威士忌混著口臭的熱氣噴在頸側。"裝什么清高?
你們店長沒教你怎么招待VIP?""先生,您的藍山咖啡。
"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橫亙在兩人之間,程野將滾燙的瓷杯不偏不倚按在男人手背。
看著對方齜牙咧嘴地松手,他轉身時西裝下擺掃過蘇棠的百褶裙,
淡淡雪松香蓋過了令人作嘔的酒氣。"勃拉姆斯手稿?"蘇棠盯著牛皮信封里的泛黃樂譜,
指尖在五線譜上輕輕摩挲。琴譜咖啡廳的落地窗外,
程野的黑色邁巴赫安靜地泊在紫藤花架下,后視鏡上映出她泛紅的臉頰。
"下周的慈善音樂會,缺一位首席小提琴。"他的聲音混著現磨咖啡的醇香,"當然,
你可以拒絕。"暴雨砸在琴房天臺的玻璃穹頂上,蘇棠的校服襯衫被雨水打濕成半透明。
程野的西裝外套還帶著體溫裹住她發抖的肩膀,星空投影儀在他們頭頂旋轉出銀河。
"你總說我的琴聲像月光。"他忽然從琴盒里取出斯特拉迪瓦里名琴,
"可今晚的星星都在你眼睛里。"月光在琴弦上凝成霜,
蘇棠的手指無意識劃過譜架上的《沉思曲》。泛黃的樂譜邊緣有塊不規則灼痕,
與圖書館火災檔案里那張照片如出一轍。她將母親留下的銀質書簽貼近焦痕,
鏤空的玫瑰紋樣恰好遮住半枚指紋狀的印記。"程先生,蘇小姐昨晚去了音樂學院舊址。
"阿森將無人機拍攝的畫面投射在車載屏幕上。程野松了松領帶,
黑暗中瞳孔微微收縮——畫面里蘇棠正踮腳撫摸禮堂殘破的大理石柱,
碎玻璃在她白球鞋下折射出冷光。
二十年前的新聞標題在手機屏幕滾動:"新銳小提琴家林雪薇葬身火海,
獨奏會現場突發爆炸"。程野扯下領帶纏住顫抖的右手,
母親墜樓時緊攥的琴弓突然在記憶里發出尖嘯,那支染血的《茨岡狂想曲》樂譜上,
也有相似的玫瑰狀焦痕。蘇棠的呼吸突然凝滯在檔案室塵埃里。
泛著霉味的《江州日報》社會版,戴著玉鐲的手正接過優秀畢業生證書,
那是母親林雪薇與......程野繼母年輕時的合影。玻璃窗突然映出黑影,
她慌忙用手機拍下報道,袖口掃落的老舊火柴盒上印著"藍雀會所"。
暴雨傾瀉在防彈車窗上,程野的指節在皮質座椅留下凹痕。后視鏡里,
蘇棠抱緊琴盒沖進地鐵站,淺藍裙擺濺滿泥水。他摸出貼身二十年的星空項鏈,
冰涼的銀質玫瑰吊墜里,母親的血跡早已沁入鎏金紋路。"查藍雀會所。
"程野將火柴盒照片發給阿森,忽然發現蘇棠遺落在車后座的譜夾。
被咖啡漬暈染的《愛之夢》樂譜間,
夾著張燒焦的節目單殘頁——2003年慈善音樂會節目單上,
母親與林雪薇的名字并列在壓軸位置。古董鐘的齒輪聲突然在別墅炸響,
程野攥著兩張泛黃節目單撞開收藏室。那把他從不讓人觸碰的斯特拉迪瓦里琴背面,
玫瑰鑲嵌紋在月光下滲出暗紅。當琴身側面的密碼鎖對準兩張節目單的日期,
暗格彈出一卷磁帶,
母親顫抖的錄音混著火焰爆裂聲:"他們換了我的抗抑郁藥..."暴雨夜的天臺,
蘇棠的琴聲浸著哽咽。程野的西裝蓋住她單薄的肩膀,
指尖輕觸她母親留下的銀書簽:"這是藍雀會所二十年前的紀念品?
"星空投影在他們頭頂旋轉出破碎的銀河,他忽然握住她發抖的手,"下周的慈善晚會,
愿意和我合奏《紀念曲》嗎?"暗處傳來快門的輕響,無人機紅光在云層間明明滅滅。
程野把蘇棠護在懷里轉身的剎那,她看見他后頸有道陳年灼傷,
形狀恰似樂譜邊緣的玫瑰焦痕。晨霧還未散去,蘇棠就被落地窗透進的陽光晃醒。
她迷迷糊糊伸手去摸眼鏡,卻碰到溫熱的瓷盤——金黃的太陽蛋在銀邊餐盤里冒著熱氣,
焦糖色華夫餅拼成玫瑰形狀,水晶花瓶里插著帶露的藍雪花。"程先生五點去拍賣會了。
"管家將熱牛奶放在提琴造型的杯墊上,"這是他親手做的早餐。"蘇棠咬住叉子輕笑,
忽然發現楓糖漿繪著五線譜,高音譜號旁綴著顆巧克力星星。手機突然震動,
程野發來的監控畫面讓她嗆出奶漬。畫面里自己正蜷在真皮座椅上熟睡,
程野的西裝外套滑落腰間,他俯身時黑曜石耳釘擦過她發梢,指尖懸停在臉頰上方,
最終只是將空調調高兩度。"偷拍犯法。"蘇棠紅著臉打字。"我在檢查車載攝像頭。
"秒回的信息后緊跟一張她偷摸古董琴的照片,"某只小貓半夜溜進收藏室的樣子更可愛。
"月光浸透琴房的防彈玻璃,蘇棠將兩張節目單疊在星空項鏈下。
當2003.09.21的數字對準琴身密碼鎖,機械齒輪發出輕響。
程野忽然從背后握住她手腕:"別動!"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垂,
蘇棠后知后覺看到琴箱夾層彈出的銀針。"這是壓力感應機關。"程野用領帶夾卡住彈簧,
從暗格取出泛紫的樂譜,"《荊棘鳥變奏曲》?"泛黃的譜面上,
蘇棠母親的筆跡與程野生母的批注交錯。在第七小節轉調處,
兩個母親用紅藍鉛筆畫出糾纏的荊棘,
反復涂抹的旋律旁寫著:"當夜鶯在藍雀巢穴泣血歌唱..."程野的指腹突然撫過她眼下,
"你母親也喜歡把鋼筆別在耳后?"蘇棠轉頭時唇瓣擦過他下頜,古董鐘恰在此時敲響。
月光偏移的剎那,他們同時發現樂譜背面的熒光標記——那些被圈出的音符連起來,
竟是藍雀會所的經緯坐標。暴雨沖刷著碼頭集裝箱,蘇棠的帆布鞋陷進泥濘。
程野突然攬住她的腰閃進陰影,兩個持槍黑影從拐角掠過。"怕嗎?
"他低頭時黑發掃過她鼻尖,蘇棠卻舉起手機:"你心跳好快。"潮濕的空氣中,
程野的輕笑震得她掌心發麻。他忽然執起她的手按在胸膛,"這里裝著二十年來第一個太陽。
"遠處探照燈掃過的瞬間,蘇棠看清他鎖骨處的灼傷——那朵玫瑰疤痕里,嵌著枚藍鉆碎屑。
集裝箱深處傳來《紀念曲》的旋律,程野將蘇棠護在身后。破舊的鋼琴前,
白發調律師顫抖著按下琴鍵:"林小姐出事前,
讓我把這譜子交給...咳咳..."血沫濺在琴譜上,老人最后的眼神定格在程野的項鏈。
頂樓停機坪的風掀起蘇棠的裙擺,程野用西裝裹住她時摸到滿手潮濕。"你受傷了?
"他扯開領帶的手被按住,蘇棠從裙撐夾層取出染血的樂譜:"這是媽媽最后一首作品。
"程野的瞳孔在看清譜面時驟然收縮——那些用血跡修改的音符,
正是母親錄音里提到的藥物代號。他忽然將蘇棠抵在直升機艙門,
"下次再敢用身體擋子彈..."威脅消融在唇齒間,蘇棠嘗到血銹味里的顫抖。"疼嗎?
"她指尖輕觸他后頸的傷疤。"你出現之前,這里從不下雪。"程野將星空項鏈系在她頸間,
銀河倒影里,兩枚玫瑰吊墜拼出完整的藍雀圖騰。醫療室的紫外線燈管嗡嗡作響,
蘇棠的指尖沾著碘伏劃過程野腹肌上的彈痕。男人悶哼聲未落,
忽然握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蘇小姐,你是在報復早餐的偷拍?""別動!
"蘇棠用鑷子夾起染血的紗布,卻被他拽得踉蹌跌進懷里。
消毒水氣息混著雪松香瞬間裹住呼吸,
程野的指腹擦過她鎖骨處的星空項鏈:"當年母親總是這樣給父親處理刀傷。
"玻璃門外突然傳來槍栓聲,程野翻身將蘇棠壓在身下。子彈穿透三層防彈玻璃的剎那,
他吻住她驚喘的唇,血腥味里裹著薄荷糖的清涼。"閉眼數三十秒。
"他往她掌心塞了枚玉質琴徽,"然后去三樓密室。"蘇棠在硝煙中摸到鋼琴后的暗門時,
突然想起母親日記里的話:"當夜鶯與荊棘相擁,藍雀的囚籠就會開啟。"暗室墻壁上,
數百張她的速寫畫在警報紅光中忽明忽暗——圖書館窗邊托腮的她,琴房里踮腳夠樂譜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