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報道那天,我拖著行李箱站在宿舍樓下,仰頭望著四樓那扇半開的窗戶。
九月的陽光本該溫暖,可照在那扇窗戶上卻顯得格外冷清。"404室?
"宿管阿姨翻著登記冊,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異樣,"你是林小雨?
""是的。"我點點頭,注意到她簽字的手微微發抖。"四樓最里面那間,床位上貼著名字。
"她遞給我鑰匙,又補充道,"晚上十一點鎖門,別回來太晚。"我道了謝,拎著行李上樓。
樓道里安靜得出奇,明明是新學期開始,卻幾乎聽不到其他學生的聲音。
我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回響,莫名讓我想起小時候聽過的鬼故事。推開404的門時,
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宿舍是標準的四人間,三張床上已經鋪好了被褥,
只有靠窗右側的那張床空著,光禿禿的床板上積了一層薄灰。"你是新室友?
"一個扎著馬尾的女生從上鋪探出頭來,"我叫陳夢,臨床醫學系的。
"另外兩個女生也陸續自我介紹——短發的是計算機系的張婷,戴眼鏡的是中文系的李雯。
她們看起來都很友好,但我注意到她們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那張空床。"那是誰的床?
"我指著空床位問道。宿舍里突然安靜下來。陳夢的笑容僵在臉上,張婷低頭整理書本,
李雯推了推眼鏡,聲音壓得很低:"別問那個。那張床...沒人用。"我正想追問,
李雯已經轉移了話題:"你的床位在這里,靠門左邊。我們幫你收拾吧?"晚上,
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路上,陳夢突然拉住我,神色緊張:"小雨,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關于那張空床...""什么?"我被她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不要直視它,
不要移動它上面的任何東西,最重要的是——"陳夢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永遠不要嘗試睡在那張床上。""為什么?那里發生過什么事嗎?
"我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張婷搖搖頭:"我們也不清楚具體細節,
只是聽學姐們說...五年前有個女生在那張床上...出了意外。""什么意外?
""不知道,學校封鎖了消息。"李雯插話道,"但每年新生入住404,
宿管都會特別交代那張床不能動。據說如果違反這些規則...""會怎樣?
"三個室友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后由陳夢小聲說:"會見到她。"回到宿舍后,
我刻意不去看那張空床,但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余光里晃動。夜深人靜時,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耳邊似乎有微弱的水滴聲。
滴答...滴答...聲音像是從浴室傳來的。我輕手輕腳地下床,
推開浴室門——水龍頭關得緊緊的,地面干燥。正當我轉身準備回去時,
鏡子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我猛地回頭,鏡中只有我蒼白的臉。但當我湊近時,
發現鏡面上有幾道細小的水痕,像是有人用手指劃過。"誰在那里?"我顫抖著問道。
無人應答。第二天早晨,我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室友們問我怎么了,我只說認床沒睡好,
沒提昨晚的事。上課時我心神不寧,教授講的內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中午在圖書館,
我鬼使神差地搜索了學校往年的新聞。經過兩小時的篩選,
我終于在一份五年前的校報角落找到一則簡訊:"文學院大三學生蘇雅于宿舍內意外身亡,
具體原因正在調查中。學校對此表示深切哀悼..."沒有更多細節。
我嘗試搜索"蘇雅"的名字,卻只找到幾篇她生前發表的詩歌。
的短詩讓我毛骨悚然:"她在鏡中看著我/ 濕漉漉的手指/ 劃過我的臉頰/ '很快',
她說/ '我們就會融為一體'"我啪地合上筆記本,心跳如鼓。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
是陳夢發來的消息:"你去哪了?快回宿舍,有急事!"我匆忙趕回去,推開門的瞬間,
一股刺骨的寒意迎面撲來。三個室友面色慘白地站在宿舍中央,
而那張空床——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床鋪上,赫然放著一本濕漉漉的日記本。
"我們回來就發現這個,"李雯聲音發抖,"沒人進來過..."我鼓起勇氣走近,
日記本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寫著"蘇雅"二字。當我手指碰到封皮的瞬間,
一股冰冷黏膩的觸感傳來,仿佛剛被人從水里撈出來。"別打開它!"張婷尖叫道,
"把它放回去!"但我已經翻開了第一頁。字跡被水浸得模糊不清,
爬出來/ 站在我的床邊/ 她的頭發滴著水/ 她的眼睛..."后面的內容完全糊掉了。
我快速翻到最后一頁,那里只有一行清晰的字跡,像是最近才寫上去的:"我找到你了,
小雨。"我的血液瞬間凝固。就在這時,宿舍的燈突然閃爍起來,
浴室里傳來清晰的水流聲——水龍頭自己打開了,水流湍急地沖進排水口,
發出可怕的咕嘟聲。"快跑!"陳夢拽著我的胳膊往外沖。我們跌跌撞撞地逃出宿舍,
在走廊上喘著粗氣。"那本日記...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我顫抖著問。
室友們面面相覷,
選中的...每年404都會有一個新生...蘇雅會選中其中一個...""選中做什么?
"陳夢的眼中充滿恐懼:"取代她的位置。"當晚,我們四個擠在隔壁宿舍借宿。
我做了個可怕的夢——一個長發女子站在我的床邊,她的皮膚泡得發白,頭發不斷滴水。
她俯下身,腐爛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
在我耳邊低語:"你的床很舒服...現在該輪到我了..."我驚醒時,
發現自己躺在404宿舍的——那張空床上。整個宿舍浸泡在幾厘米深的水中,
我的衣服和頭發全濕透了。三個室友圍在我身邊,拼命搖晃我。"小雨!醒醒!
你怎么會在這里?"陳夢幾乎哭出來。我無法回答,因為我的喉嚨里充滿了水,當我咳嗽時,
一口又一口的臟水從我口中涌出,在地板上積成一灘。
而那張曾經空著的床鋪——我的床鋪上,現在躺著一個濕漉漉的人形,
它的長發散落在我的枕頭上,正緩緩轉過頭來。我渾身濕透地癱坐在那張被詛咒的床上,
看著三個室友驚恐萬分的臉。她們嘴唇在動,但我耳中只有水流的轟鳴聲,
仿佛有人在我顱骨內打開了一個高壓水龍頭。
"小...雨..."陳夢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你...嘴里..."我低頭,
又是一股腥臭的水從我口中涌出,在地板上積成一片。這水不是透明的,
而是泛著詭異的青綠色,水底沉淀著幾縷黑色絲狀物——像是人的頭發。宿舍突然劇烈震動,
洗手間傳來水管爆裂的巨響。我們尖叫著抱成一團,眼睜睜看著渾濁的水從門縫下涌入,
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門打不開了!"張婷拼命轉動門把手,但門紋絲不動,
仿佛外面有什么東西死死抵著。水位已經漫過腳踝,冰冷刺骨。李雯爬上床鋪,
聲音尖銳得不似人聲:"窗戶也是!全鎖死了!"我踉蹌著撲向窗戶,手指剛碰到玻璃,
一只泡得發白的手掌"啪"地貼在了外側。我尖叫著后退,撞翻了書桌。水中的倒影里,
一個長發女人的輪廓正從我背后緩緩升起。"她來了..."陳夢縮在墻角,
淚水混入上漲的水中,"蘇雅來了..."水位迅速升至膝蓋,水面開始浮現細小的漩渦。
我的手機從口袋里滑出,落入水中,屏幕亮起又熄滅,
最后顯示的是我昨晚拍的一張宿舍照片——原本空著的床鋪上,赫然多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水漫到了腰部,阻力讓移動變得困難。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這水不是從外面進來的,而是從宿舍內部產生的。
墻壁、地板、天花板,每一個表面都在滲出液體,就像整間宿舍正在溶解。
"看...水底..."張婷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我低頭,渾濁的水面下,
一張腫脹變形的臉正從深處浮上來。那是蘇雅——她的皮膚像泡發的饅頭一樣慘白起皺,
眼睛是兩個黑洞,長發如水草般隨水流舞動。她的嘴唇蠕動著,雖然沒有聲音,
我腦中清晰地響起她的話:"你看到了...現在你必須知道..."水突然灌入我的口鼻,
世界天旋地轉。我掙扎著,卻沉入更深的水中,這水仿佛有生命般纏繞著我的四肢,
將我拖向宿舍地板之下不存在的深淵。
眼前閃過碎片般的畫面:——一個瘦弱的女生蜷縮在宿舍角落,
三個模糊的人影圍著她; ——一瓶打翻的墨水污染了宿舍評比表; ——尖叫聲,
水龍頭開到最大,水流聲掩蓋了一切; ——被按進裝滿水的臉盆中的掙扎,
氣泡從鼻孔和嘴角溢出; ——最后是漂浮在宿舍中央的尸體,
長發散開如黑色水母...我猛地掙脫幻象,咳出大量污水。水位已經漲到胸口,
室友們扒著上鋪的欄桿勉強保持呼吸。蘇雅的臉就在我面前幾厘米處浮動,
她的眼睛突然流下兩行血淚,在水中暈開成粉紅色的霧。
"她們殺了我..."蘇雅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
在水里...說只是玩笑..."一段記憶突然閃回——報到那天宿管阿姨的眼神不是恐懼,
而是愧疚。她當年知道真相,卻選擇了沉默。水漫到了下巴,我仰頭呼吸最后一點空氣。
蘇雅的頭發纏上我的脖子,越勒越緊。透過水面,我看到天花板上浮現出無數手印,
就像曾經有人被困在水底拼命拍打。"現在你知道了..."蘇雅腐爛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
"要么成為我...要么找出她們..."就在我即將窒息的一刻,宿舍門突然被撞開。
水位迅速下降,就像有人拔掉了浴缸的塞子。我癱軟在地,大口喘息,
看著臟水旋轉著流出門外,卻在地板上不留一絲水痕。"404!怎么回事?
"宿管阿姨站在門口,臉色慘白。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又迅速移向那張空床——現在上面濕漉漉的,形成一個清晰的人形水漬。
三個室友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而我盯著宿管胸前的名牌——趙美玲,
和校報上五年前報道蘇雅"意外"死亡時的宿管是同一個名字。當夜,我被安排到臨時宿舍,
但輾轉難眠。凌晨三點,手機突然震動——明明已經泡壞了。
屏幕上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一張泛黃的照片,五個女生在404宿舍的合影,
其中四個笑容燦爛,最邊上那個低著頭——是蘇雅。照片背面用紅筆圈出了三個人臉,
旁邊寫著:"找到她們"。我放大照片,血液瞬間凝固——被圈出的三人中,
有一個是年輕時的宿管趙美玲。
另外兩個...我顫抖著翻出白天偷拍的室友證件照對比...雖然發型變了,
但那五官輪廓...陳夢、張婷、李雯。窗外,雨開始下了。起初只是滴水聲,
很快變成傾盆暴雨。我聽見走廊盡頭404的方向,水龍頭又自己打開了,
笑:"你逃不掉的...小雨...水會找到你...就像找到我一樣..."浴室鏡子上,
一行水痕緩緩浮現:"三個兇手...一個替身...這是規則..."我摸向自己的脖子,
在衣領下觸到了異樣的突起——一片正在生長的、魚鱗般的硬塊。凌晨四點十七分,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張泛黃的照片,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雨水拍打著窗戶,
形成一種詭異的節奏,像是無數手指在輕輕叩擊。照片上五個女生中,
被紅筆圈出的三人——年輕時的趙美玲和另外兩個陌生面孔,
卻有著與陳夢、張婷、李雯驚人相似的五官輪廓。這不可能是巧合。我輕手輕腳地下床,
臨時宿舍里其他女生睡得正熟。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標志投下暗紅色的光,
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需要找到更多證據,而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宿管辦公室。
宿管值班室的門虛掩著,趙美玲不在里面。桌上放著一串鑰匙,在臺燈下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