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著這座繁華都市。李長風倚在大廈頂層的邊緣,黑布蒙面,
衣袂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雙目如電,俯視著下方每一個細節。他本是靈界一散修,
在突破境界時一場意外,讓他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六百年來,想盡了辦法,
始終歸期無望。初來乍到,他歸心似箭,根本不適應這個靈氣匱乏的世界,可隨著時間推移,
他不得不選擇融入社會,并漸漸習慣了這里的生活。為了減慢自身靈氣的消耗,
他關閉了氣海丹田,封印了仙法。在他漫長的生命里,扮演各種角色,
最喜歡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在世俗之中,觀察著人間百態,體會其中酸甜苦辣,喜怒哀樂。
他以這種方式游戲人間,試圖在這塵世中尋求心靈的突破,可內心深處,卻始終一片迷茫。
最近十幾年來,他迷上了精神醫學,研究這些特別的心理變化。
在與病患的交流治療中得到了一些滿足,有了心靈的寄托。在黑夜里扮演維護正義的神秘人,
讓他始終銘記那個曾經呼風喚雨的自己。白天當一個普通的心理醫生,
希望在平凡中捕捉一絲感悟的契機。雙重的身份帶來雙重的體念。
五月的陽光透過特殊教育機構的玻璃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長風一身灰色正裝,站在走廊上,觀看著手中的資料。作為心理醫師,
他本不該出現在這里,但是為數不多的朋友,
張主任的再三請求讓他無法拒絕——“就幫忙做一次簡單的心理評估,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李醫生,這邊請。”一位年輕美貌的女教師引導他走向活動室,
“今天有幾個新來的孩子,可能需要特別關注。”李長風點點頭,
職業習慣讓他迅速調整到工作狀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目光掃過活動室里三三兩兩的孩子們。就在這時,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闖入他的視線。
那是個如春日初綻的花朵般美麗的女孩,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
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身材嬌小,穿著一身黃裙子,繡著潔白的花邊,她正蹲在角落里,
專注地觀察一只爬過地板的螞蟻。與其他孩子不同,她的動作輕盈得不可思議,
仿佛隨時會隨風飄起。"那是蘇清淺,"女教師小聲介紹,"上周剛從精神病院轉來,
診斷是精神分裂癥。她情況比較特殊,家里條件很好,父母都是知名學者,
但……"李長風沒有聽完介紹,因為那個女孩突然抬起頭,視線直直地撞上了他的眼睛。
那一刻,李硯感到一陣莫名的戰栗——她的眼睛太清澈了,像是山間未被污染的泉水,
不含一絲世故的雜質,這是一個落入人間的天使。蘇清淺站起身,
像一只發現花朵的蝴蝶般向他飄來。李長風下意識地后退半步,作為心理醫生,
他見過太多不可預測的行為。作為蒙面人,他要留有足夠的反應距離。
"你看過《道德經》嗎?"蘇清淺在他面前站定,仰起臉問道。她的聲音清脆悅耳,
不帶一絲塵埃。李長風愣住了。他沒想到初次見面會問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呃,
看過一些。"他謹慎地回答。"你了解莊子嗎?"她繼續追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那你知道量子力學嗎?"李長風只覺腦子一片空白,這個跨度太大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這是幾百年來未曾有過的感覺。他欣然接受這份挑戰,
這三個問題像三顆石子接連投入他平靜的心湖,已然點起沉眠已久的好勝心。他扶了扶眼鏡,
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心道:我經歷豐富,博覽群書,越古怪的話題越好,
而現在這些話題正合我意!“《道德經》開篇就說‘道可道,非常道’,
”李硯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意思是說真正的‘道’是無法用語言完全表達的,
可表達的‘道’,并非永恒不變……”他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對道家思想的理解,
又延伸到量子力學中觀察者效應與意識的關系。蘇清淺安靜地聽著,時而困惑地皺眉,
時而恍然大悟般點頭。她的反應如此真誠,
讓李長風感到一種罕見的滿足——仿佛終于找到了能理解自己的知音。如果可以,
他很希望和她探討六百年來的人生感悟。正當他講到興頭上,
蘇清淺突然指向窗外問道:“你是那只鳥嗎?”李長風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展翅飛翔的鳥正掠過前方,消失在樹林里,
只留下空蕩蕩的天空和幾片飄過的白云。“我……我是李長風。”他尷尬地回答,
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個醫生。”蘇清淺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她歪著頭又問:“那你見過魚兒哭泣時悲傷的眼淚嗎?”一陣荒謬感涌上李長風心頭。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在和一個精神病患者進行學術辯論。他苦笑著搖搖頭,
職業習慣讓他迅速調整了態度。“蘇小姐,”他換上專業的溫和語氣,
“我是來幫助你的醫生。我們可以聊聊你最近的感覺嗎?”蘇清淺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
她后退一步,雙手絞在一起:“醫生都說我有病,但我沒病,不需要治療。
我只是……看得比他們多些而已。”李長風正想回應,張主任走了過來:“李醫生,
抱歉打斷你們。蘇小姐該去做藝術治療了。”看著蘇清淺被帶走時頻頻回頭的模樣,
李長風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他見過無數精神病患者,
卻從未遇到過像蘇清淺這樣的——她的跳躍的思維中似乎藏著某種令人不安的智慧。
接下來的幾天,李長風以志愿者身份頻繁出現在機構。名義上是協助評估,
實際上他總是不自覺地尋找那個叫蘇清淺的黃裙身影。第四天傍晚,
李長風在圖書角發現了正在翻看一本破舊童話書的蘇清淺。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
為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她看起來如此……正常,甚至稱得上美好。“喜歡這個故事嗎?
”李長風走近問道。蘇清淺抬頭,眼睛亮了起來:“李醫生!”她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坐這里。我在看《小王子》,他說大人都很奇怪。”李長風微笑著坐下:“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他們只看得見帽子,看不見蟒蛇吞大象。”蘇清淺認真地回答,
手指輕輕撫過書頁上的插圖,“就像他們只看得見我的病,看不見我。
”這句話像一把小錘子敲在李長風心上。作為醫生,
他確實第一時間看到了她的診斷、癥狀、治療方案……但“她”本身呢?“老師,
”蘇清淺突然湊近,近得他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茉莉花香,“你相信人間有自由的靈魂嗎?
”李長風屏住呼吸。這個問題太過直接,
直指他這些年來心底最隱秘的困惑——每天面對兩個自己,卻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扮演不同身份,卻越來越困惑,什么是自由?還沒等他回答,
蘇清淺就眼睛一亮,笑著說:“不用相信,看,我不就是嘛!”她張開雙臂,
在夕陽中轉了個圈,黃裙子如花瓣般綻開。那一刻,李長風感到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
他游歷人間六百多年,行動不受任何人約束,除強扶弱,治病救人,受人尊敬,但自由嗎?
他想起修道有成時那個充滿理想的自己,可以縱橫在天地之間,那是真正的自由嗎?
自由的靈魂我有過嗎?蘇清淺裙擺旋落的瞬間,一片枯葉正巧粘在她發梢。
李長風抬手想替她摘下,指尖懸在半空又僵住——那雙清亮的眼睛正映著他遲疑的模樣。
“你看,”她突然踮腳摘下枯葉,對著殘陽舉起,葉脈在逆光中泛著琥珀色的光,
“連葉子都知道要掙脫枝頭,人卻總把自己困在繭里。”風卷著她的話音掠過書架,
泛黃的童話本嘩啦啦翻頁,驚起墻角里沉睡的塵埃。李長風喉間發澀,
六百年來的經歷積攢成一句:“可繭……有時是為了保護自己,期盼更好的蛻變。
”蘇清淺將枯葉輕輕別進他胸前口袋,笑意比夕陽更熾熱:“但蝴蝶破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