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我重生了。>上一世,養父母一家榨干我的價值,最后將我推下深海。
>這一世,我面無表情撕掉給妹妹替考的承諾書。>高考放榜,我成了省狀元,
他們跪在我面前哭求。>“晚晚,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微笑著拉黑所有號碼,
轉身坐進頂級豪車。>車窗降下,蘇家假千金驚恐地看著我。>司機恭敬遞來文件:“小姐,
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冰冷,刺骨,沉重。海水像無數根淬了毒的鋼針,
狠狠扎進我的口鼻,瘋狂地往里灌。肺葉火燒火燎地痛,
每一次徒勞的掙扎都只換來更深的窒息。視野里最后的光線被翻滾的、墨汁般的黑暗吞噬,
唯有頭頂上方,那張模糊的、屬于我妹妹林嬌嬌的臉,帶著一種殘忍的天真,扭曲著,
越來越遠。意識沉入無底深淵的最后一瞬,巨大的恨意如同巖漿般炸開,
幾乎要將我殘存的魂魄都焚燒殆盡——林國棟!張翠芬!林嬌嬌!是你們!“呃——嗬!
”我猛地從硬板床上彈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像是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喉嚨里殘留著海水的咸腥和溺斃的絕望,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痛。
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舊睡衣,黏膩地貼在背上,帶來一陣陣真實的、活著的寒顫。
視線是模糊的,被生理性的淚水糊住。我用力眨了幾下眼,咸澀的淚水滾落,
眼前的景象才一點點清晰起來。狹窄。陳舊。泛黃的墻壁上貼著幾張早已褪色的明星海報,
邊角卷曲著。一張掉了漆的木頭書桌緊挨著床,上面堆滿了小山一樣高的復習資料和試卷,
一盞瓦數不高的舊臺燈還亮著,昏黃的光暈固執地撐開一小片光明,
照亮了攤開在桌面最上方那張刺眼的紙。白紙黑字,標題加粗:《高考承諾書》。
承諾人:林晚(我)。承諾內容:本人自愿放棄本次高考,
由妹妹林嬌嬌頂替本人身份參加考試。落款處,我的名字歪歪扭扭地簽在上面,
下面還有林國棟和張翠芬龍飛鳳舞的“監護人”簽名。日期,赫然是——六月六日。
明天就是高考!心臟驟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狠狠揉捏。不是夢。那溺斃的冰冷和絕望,
那刻骨的背叛和恨意,真實得如同附骨之疽。我回來了。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這場改變我前世命運、將我徹底釘死在林家吸血祭壇上的高考前夜!前世,
就是這張薄薄的紙,這張由我親手簽下的“賣身契”,開啟了我長達十年的噩夢。
林嬌嬌頂著我的名字和成績,風光地進了名牌大學,而我,則被徹底剝奪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被他們榨干每一滴價值,最后像垃圾一樣,推下那艘游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銳利的疼痛強行壓下喉嚨口翻涌的腥甜和幾乎要沖垮理智的恨意。不能失控。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抬起頭,目光掃過這間熟悉又陌生的小屋,最終死死釘在緊閉的房門上。
外面客廳里,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很大,夾雜著林嬌嬌咯咯的嬌笑和張翠芬尖利的說話聲。
“……嬌嬌啊,明天可就看你的了!媽跟你說,進了那個大學,那就是人上人!
以后找個金龜婿,媽和你爸就等著享福咯!”張翠芬的聲音透著毫不掩飾的亢奮。“哎呀媽,
你放心吧!我肯定考得比林晚那個書呆子強!”林嬌嬌的聲音嬌嗲又得意,“她那個死腦筋,
就知道死讀書,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得乖乖把名額讓給我?簽了字,她想反悔都沒門!
”“就是!她一個丫頭片子,能替你考上是她的福氣!以后她掙的錢,都得供著你!
你才是我們老林家的指望!”林國棟甕聲甕氣地附和著,語氣里是理所當然的貪婪。
“砰”的一聲悶響,似乎是什么東西被重重放在桌上。“行了,少說兩句。趕緊的,
把湯端進去給她喝了,讓她早點睡,別明天沒精神耽誤了嬌嬌的大事!
”張翠芬的聲音帶著不耐煩的催促。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我的房門外。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胸腔里翻涌的恨意被強行壓縮到冰冷的眼底深處,
面上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我迅速抬手,用袖子狠狠擦掉臉上殘留的淚痕和冷汗。
“吱呀——”門被推開一條縫,張翠芬那張刻薄的、因興奮而有些泛紅的臉探了進來。
她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油膩的香氣瞬間充斥了狹小的空間。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臉上,帶著審視,像是在檢查一件即將被送上屠宰場的牲口狀態如何。
接著,她的視線掃過書桌,準確地定位在那張《承諾書》上。看到那張紙還完好地躺在那里,
她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滿意,隨即被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感取代。“喏,快喝了。
”她把碗往我桌邊一放,湯汁濺出來幾滴,落在攤開的數學卷子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油污。
“特意給你燉的老母雞,加了人參須的,貴著呢!喝了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頭,
明天……好好‘配合’嬌嬌。”她刻意加重了“配合”兩個字,
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不容置疑的精光。我垂下眼睫,
目光落在那碗漂浮著厚厚油花、散發著濃郁氣味的雞湯上。前世,就是這碗加了料的湯,
讓我在高考第一天的清晨昏睡不醒,錯過了語文考試,徹底斷絕了我任何反悔的念頭,
為林嬌嬌的頂替鋪平了道路。“嗯。”我從喉嚨里擠出一個極其輕微的單音,
聽不出任何情緒。張翠芬對我的順從顯然很滿意,她撇撇嘴,沒再多說什么,轉身帶上了門。
腳步聲重新回到了客廳,伴隨著刻意壓低的、卻難掩得意的交談聲。房間里重新安靜下來,
只剩下臺燈昏黃的光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時間一點點流逝。墻上的老式掛鐘,
秒針走動的聲音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咔噠,咔噠,像敲在緊繃的神經上。我坐在書桌前,
脊背挺得筆直,沒有去看那碗湯,也沒有去看那張承諾書,
目光空洞地落在對面墻壁的霉斑上,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塑。直到客廳的電視聲徹底消失,
隔壁主臥傳來林國棟響亮的鼾聲,
以及林嬌嬌房間里隱約傳出的、帶著興奮的翻來覆去的聲音。夜深了。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目光落在書桌角落,那個邊緣已經磨得發白的小鐵皮盒子上。
那是小時候攢糖紙用的,
現在里面裝著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和……一張薄薄的、幾乎被遺忘的電話卡。
那是學校統一辦理的,里面還有一點點話費。手指冰涼,帶著細微的、無法控制的顫抖,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取出那張電話卡。又從抽屜最深處,
摸出一個老舊的、屏幕狹小的按鍵手機。這是學校發的,只能打電話發短信,
林家人覺得這種破玩意兒給我用正好,他們一家三口用的都是新款的智能機。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發出擂鼓般的悶響。我屏住呼吸,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將電話卡塞進卡槽。開機鍵按下,屏幕亮起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映亮我緊繃的下頜線。
憑著前世模糊的記憶和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我一下一下,極其緩慢地按著按鍵。
每一個數字的輸入都異常艱難,指尖冰冷僵硬。終于,一個完整的十一位號碼出現在屏幕上。
指尖懸在綠色的撥號鍵上,微微顫抖。打出去,就再沒有回頭路了。會驚動外面的人嗎?
會被發現嗎?萬一……萬一這個號碼是錯的呢?
前世關于這個號碼的記憶早已被痛苦沖刷得模糊不清,
只剩下一個大概的輪廓和強烈的預感——它屬于一個能改變這一切的人。不,沒有萬一。
前世被推入深海那一刻的冰冷與絕望,如同附骨之蛆,瞬間攫住了我。
那滅頂的恨意沖垮了最后一絲猶豫。指尖重重落下。
“嘟…嘟…嘟…”單調的等待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心上,
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時間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煎熬。
就在我幾乎以為這微弱的電波信號會石沉大海,準備放棄時——“喂?
”一個略顯低沉、帶著濃重睡意和被打擾后明顯不耐的男聲,猝然在聽筒那端響起。
背景音很安靜。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滾燙的砂紙堵住,
發不出任何聲音。胸腔劇烈起伏,冰冷的空氣灌入,帶來一陣刺痛。“說話!誰啊?
大半夜的!”對方的不耐煩升級了,語氣變得嚴厲。“……”我死死咬住下唇,
幾乎嘗到了血腥味。不能出聲,絕對不能!一旦被外面的人聽到任何動靜,一切都完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顫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
極其用力地、無聲地敲擊著話筒邊緣的塑料殼。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急促的、不成調的敲擊聲,如同絕望的密碼,順著電波傳遞過去。
我不知道他能聽懂多少,甚至不知道他會不會當成惡作劇直接掛斷。
這幾乎是我此刻唯一能發出的求救信號。電話那頭沉默了。那幾秒鐘的空白,
漫長得令人窒息。“……位置?”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睡意全無,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冷的、帶著審視的銳利。言簡意賅,甚至沒有多余的疑問。成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和眼眶。我強忍著,用氣音,以最快的語速,
的字:“東城…老棉紡廠…家屬院…三棟…402……高考……頂替……”我不敢再說下去,
猛地按下了掛斷鍵!“嘟——”忙音響起,像切斷了一根懸在萬丈深淵上的細線。
手機屏幕的光瞬間熄滅,房間里重歸徹底的黑暗和死寂。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沖破束縛。我癱軟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剛才那短暫的對話,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和勇氣。
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那碗早已冷卻、表面凝結了一層厚厚白色油脂的雞湯。昏黃的燈光下,
那油膩膩的液體,泛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光澤。一個冰冷的念頭,如同毒蛇的信子,
悄然從心底最陰暗的角落探了出來。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哐哐哐!
”粗暴的敲門聲如同驚雷,猛地炸響在狹小的房間外,
伴隨著張翠芬尖利到破音的嚎叫:“林晚!死丫頭!都幾點了!快滾出來!
你想害死嬌嬌是不是?!”緊接著是林嬌嬌帶著哭腔的、刻意拔高的催促:“姐!
你怎么還沒好啊!時間快來不及了!我的前途啊!嗚嗚嗚……”我猛地睜開眼。
眼底一片清明,沒有半分睡意。昨夜那短暫的、驚心動魄的聯絡之后,我根本未曾合眼,
只是在椅子上坐到了天亮。身體是僵冷的,但頭腦卻異常清醒,
像一塊被冰水反復淬煉過的寒鐵。“來了。”我應了一聲,
聲音帶著刻意偽裝出的虛弱和沙啞。我迅速起身,端起桌上那碗凝固的雞湯,快步走到門后,
猛地拉開了房門。門外,張翠芬正叉著腰,一臉兇神惡煞,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我臉上。
林嬌嬌則站在她身后,穿著一身嶄新的、特意為“高考”準備的運動服,臉上卻不見緊張,
只有焦躁和不耐煩,還有一絲隱藏得很好的得意。林國棟也打著哈欠從主臥出來,
睡眼惺忪地看著這邊。“磨蹭什么!趕緊……”張翠芬的咒罵戛然而止。因為我手里的碗,
在她撲過來的瞬間,“失手”滑落!“啪嚓——!”刺耳的碎裂聲在狹窄的客廳里驟然炸開!
油膩冰冷的雞湯混合著凝結的油塊,潑濺開來,
瞬間淋濕了張翠芬那條廉價的碎花睡褲褲腳和塑料拖鞋,
更有一部分直接潑在了林嬌嬌那雙嶄新的、雪白的運動鞋上!“啊——!我的新鞋!!
”林嬌嬌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觸電般跳開,
看著鞋面上迅速蔓延開的、黃褐色的、散發著腥氣的污漬,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氣得渾身發抖。“要死啊你個小賤人!眼睛長到屁股上了?!
”張翠芬也被燙得一哆嗦(雖然湯是冷的),隨即爆發出更兇猛的怒火,
揚手就要朝我臉上扇來!我早有準備,在她巴掌落下的瞬間,身體猛地一晃,
像是承受不住打擊般向后踉蹌一步,手“恰好”扶住了旁邊的鞋柜,
巧妙地躲開了那一記耳光。同時,臉上瞬間褪去所有血色,嘴唇顫抖著,
眼底迅速彌漫上濃重的、真實的恐懼和虛弱——這倒不用裝,
一夜未眠的疲憊和高度緊繃的神經,足以讓我看起來搖搖欲墜。
“媽……對、對不起……”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身體微微搖晃,
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
……昨晚……昨晚喝了湯……就……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剛才手……手沒力氣……”“湯?
”張翠芬揚在半空的手猛地頓住,臉上的怒火像是被什么東西驟然凍結,
隨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地上狼藉的湯碗碎片和油膩的污漬,
又迅速看向我蒼白得嚇人的臉和搖搖欲墜的身體。林嬌嬌也愣住了,看看地上的污漬,
又看看我,再看向張翠芬,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一絲恐慌。林國棟的哈欠也僵在了臉上,
睡意全無。客廳里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只有雞湯油膩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令人作嘔。
“媽……”我適時地又虛弱地喚了一聲,身體晃了晃,像是再也支撐不住,
軟軟地往旁邊倒去,手扶住了墻壁才勉強站穩。“你……”張翠芬張了張嘴,
那句惡毒的咒罵卡在了喉嚨里。她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變幻不定,
像是在評估我到底是真的虛弱,還是在演戲。那碗湯里的東西……她比誰都清楚!
如果真的藥效發作,耽誤了林嬌嬌進考場的時間……后果不堪設想!她賭不起!
林嬌嬌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她猛地抓住張翠芬的胳膊,聲音因為恐懼而尖利變形:“媽!
怎么辦!時間!時間快到了!她這樣……她這樣怎么送我過去啊!
”張翠芬臉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底的慌亂終于壓過了怒火和刻薄。她猛地一跺腳,
也顧不上去管褲腳和地上的污穢,沖著林國棟吼道:“還愣著干什么!死老頭子!快!
快去樓下攔輛出租車!送嬌嬌去考場!快啊!”她又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至于你!沒用的東西!滾回房間去躺著!別在這兒礙眼!
要是耽誤了嬌嬌的大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林國棟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沖向門口。
林嬌嬌也顧不上心疼她的新鞋了,
桌上那個裝著林晚準考證、身份證的透明文件袋(上面的照片早已被偷偷換成了林嬌嬌的),
驚慌失措地跟著林國棟往外沖,嘴里還在不停地抱怨咒罵。張翠芬手忙腳亂地跟著去收拾,
客廳里一片兵荒馬亂。我“虛弱”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垂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
在無人看見的角度,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弧度,緩緩爬上了我的嘴角。第一步,成了。
當防盜門被林國棟粗暴地甩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整個房子都仿佛震了一下。
客廳里瞬間只剩下我和一地狼藉。張翠芬那惡毒刻薄的咒罵聲和腳步聲消失在樓道里,
如同潮水般退去。剛才還充斥著喧囂、憤怒和恐慌的空間,驟然陷入一種近乎真空的死寂。
只有雞湯凝固的油膩氣味,固執地彌漫在空氣中,令人窒息。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臉上那副搖搖欲墜的虛弱和恐懼,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抹去。眼底殘留的淚光早已干涸,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封的寒潭。
剛才靠在墻上時那副隨時會倒下的姿態消失得無影無蹤,脊背重新挺得筆直,
像一柄淬過火的、寧折不彎的鋼刃。
我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腳邊碎裂的瓷片和那灘令人作嘔的污漬。腳步邁開,
沉穩而無聲地走向那個屬于我的、狹窄的房間。反手,關門。落鎖。“咔噠”一聲輕響,
如同一個斬斷過去的儀式。狹小的空間隔絕了外面的一切。書桌上,
那張簽著我名字的《高考承諾書》,在昏黃的臺燈光線下,像一張蒼白扭曲的鬼臉,
無聲地嘲笑著。我走到桌前,站定。目光落在“林晚”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上。
那是前世懦弱、愚蠢、被親情綁架至死的林晚留下的最后痕跡。沒有憤怒,沒有咆哮,
甚至連一絲多余的波瀾都沒有。只有一種從骨髓深處滲出來的、徹骨的冰冷和決絕。伸出手,
指尖冰涼。捏住那張薄薄的紙。刺啦——一聲極其清晰、極其刺耳的撕裂聲,
在絕對安靜的小房間里驟然響起!紙張沿著簽名處,被干脆利落地一分為二!
刺啦——刺啦——!聲音單調、重復,帶著一種毀滅性的韻律。
紙片在我手中迅速變成更小的碎片,然后被揉成一團。我走到那個小小的、蒙著灰塵的窗邊,
推開一條縫隙。樓下,隱約還能聽到張翠芬尖聲催促出租車和林嬌嬌哭哭啼啼的聲音。
我面無表情,手一揚。那一團承載著前世屈辱和毀滅的紙屑,如同骯臟的雪片,飄飄蕩蕩,
無聲無息地落了下去,消失在樓下堆積的垃圾和塵土里。窗,關上。
隔絕了最后一絲外界的噪音。我轉過身,目光落在書桌角落那個破舊的書包上。里面,
裝著我的身份證(真正的)、我的準考證(寫著“林晚”)、還有一支用得快要禿掉的筆。
時間,不多了。我拉開椅子坐下。攤開書包,拿出筆袋,取出那支陪伴了我整個高三的筆。
筆身被握得溫潤光滑。翻開桌面上那本攤開的數學錯題集,目光落在第一道幾何證明題上。
所有的驚濤駭浪,所有的刻骨仇恨,所有的冰冷算計,在這一刻,都被強行地、徹底地壓下,
沉入意識最深的海溝。世界,只剩下眼前這一道道題,一行行字。筆尖落在粗糙的草稿紙上,
發出沙沙的輕響。流暢,穩定,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力。每一個數字,每一個公式,
每一個推導步驟,都在腦中清晰地呈現,如同早已演練過千百遍。這不是考試。這是戰場。
是我重生歸來,斬斷所有枷鎖、向命運討還血債的第一塊基石。我拿起書包,
里面只有一張真實的準考證、一支筆、一塊橡皮。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家人的叮囑,
只有孤身一人。推開房門,客廳依舊狼藉,雞湯的腥味還未散盡。張翠芬大概還沒回來。
我目不斜視,像走過一片無關緊要的廢墟,徑直走向大門。老舊的樓道里光線昏暗,
彌漫著潮濕的霉味。腳步踩在水泥臺階上,發出輕微的回響,空洞而清晰。走出單元門,
清晨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城市特有的塵埃氣息。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瞇了瞇眼。
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個被稱為“家”的牢籠。站在路邊,車流已經開始喧囂。我抬手,
攔下了一輛綠色的出租車。“師傅,一中考點。”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透過后視鏡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覺得我太過于沉靜,
不像其他趕考學生那樣緊張興奮,忍不住搭話:“小姑娘去高考啊?家長沒送?”“嗯。
”我應了一聲,目光投向車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熟悉的城市輪廓在眼前展開,
卻又透著一種隔世的陌生感。前世被推下海的地方,
好像就在這城市南邊的某個港口……“放寬心!就當平時考試一樣!
”司機大概是看我臉色過于蒼白(一夜未眠和高度緊張的后遺癥),好心地安慰道,
“別緊張,肯定能考好!”“謝謝。”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緊張?不。
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孤勇,和一種破釜沉舟的冰冷決心。
車子穩穩停在市一中考點外。警戒線早已拉起,黑壓壓的人群如同潮水,
擠滿了校門前的整條街道。焦慮的家長,興奮或緊張的學生,維持秩序的警察,
還有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嗡嗡作響,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付錢,
下車。我的身影瞬間沒入洶涌的人潮。沒有東張西望,沒有尋找任何熟悉的面孔,
目標明確地走向考生通道。周圍是無數張表情各異的臉,
興奮的、忐忑的、故作輕松的、強裝鎮定的……而我,像一塊投入沸水的冰,格格不入。
拿出準考證,遞給入口處核驗的監考老師。老師接過,仔細看了看證件照,又抬頭看了看我。
證件照是幾個月前拍的,那時的林晚眼神還有些怯懦,帶著長期壓抑下的暗淡。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我,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神沉靜得近乎銳利,
周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老師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但還是點了點頭:“嗯,林晚。進去吧,找到自己考場。”“謝謝老師。”踏入校門,
外面喧囂的聲浪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瞬間減弱了許多。校園里綠樹成蔭,
氣氛依然緊張,但多了一份秩序感。我按照指示牌的指引,走向屬于我的考場教室。
就在我即將踏上教學樓的臺階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刻意拔高的、帶著哭腔的驚呼。“哎呀!
我的準考證呢?!我的準考證怎么不見了?!”這聲音……燒成灰我都認得!
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回頭。但我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不遠處考場入口處,
那一片小小的騷動中心——林嬌嬌!她穿著那套嶄新的運動服,
只是腳上那雙被雞湯玷污的白鞋已經換成了另一雙。此刻,她正滿臉“驚慌失措”,
手忙腳亂地翻著自己的包,聲音帶著夸張的哭音:“媽!怎么辦啊!我的準考證不見了!
剛剛明明還在包里的!”她刻意強調了“我的”。張翠芬陪在她身邊,
同樣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急得直拍大腿:“哎呀我的老天爺!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啊!
快找找!快找找啊!急死我了!”她一邊幫著林嬌嬌翻包,一邊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
在周圍的人群里焦急地掃視著,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我知道她們在找什么。
她們在找那個本該在這里,
被她們下了藥、昏睡不醒、然后被她們“發現”并“焦急萬分”地送來準考證的“林晚”。
可惜,她們注定要失望了。我沒有絲毫停留,徑直走上臺階。身后,
林嬌嬌那刻意營造的慌亂哭喊和張翠芬尖銳的催促聲,混合在嘈雜的背景音里,漸漸被拋遠,
變得模糊不清。找到考場,按座位號坐下。冰冷的塑料桌椅,熟悉的教室氣息。
廣播里開始播放考場規則,字正腔圓,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監考老師抱著密封的試卷袋走了進來,當著所有考生的面,展示,拆封。試卷發下,
雪白的紙張散發出油墨特有的氣味。我拿起筆,筆尖懸停在試卷上方。
目光掃過第一道選擇題。A,B,C,D。選項清晰。這一刻,前世溺斃的冰冷,
林家刻薄的嘴臉,被撕碎的承諾書……所有的一切,都壓縮成心底一塊堅硬冰冷的基石。
筆尖落下,劃過紙面,發出沙沙的輕響。沉穩,堅定,帶著一種斬斷過去的決絕。
兩天的高考,如同一場在絕對寂靜中完成的默劇。沒有來自“家人”的任何問候,
沒有考后的噓寒問暖,
更沒有前世記憶中張翠芬那假惺惺的、只為打探林嬌嬌“考得如何”的電話。只有我自己,
像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準時出現在考場,做完每一道題,然后沉默地離開。
最后一門英語的交卷鈴聲響起,如同一個冗長篇章的休止符。我隨著人流走出考場,
外面陽光熾烈,人聲鼎沸,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解脫般的喧囂和隱隱的躁動。
我站在校門口洶涌的人潮邊緣,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冰。
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被鮮花和擁抱包圍的考生,那些激動得抹眼淚的家長,
那些長槍短炮的記者……這一切的熱鬧,都與我無關。手機在口袋里安靜得像塊石頭。
我知道它在等,等某個必然會響起的、歇斯底里的號碼。果然,幾乎是剛擠出人群,
走到相對僻靜一點的街角,那尖銳的、熟悉的手機鈴聲就瘋狂地炸響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那個沒有名字、卻早已刻入骨髓的號碼——張翠芬。
我面無表情地拿出那個破舊的按鍵手機,按下了接聽鍵。“林晚!你個殺千刀的白眼狼!
死哪去了?!”張翠芬那尖利到破音的、飽含滔天怒火的咆哮,瞬間穿透聽筒,
幾乎要震破耳膜,“你妹妹的準考證是不是你偷的?!啊?!是不是你這個小賤人搞的鬼!
嬌嬌第一門語文差點就進不了考場!你存心要害死她是不是?!
”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怒和被背叛的惡毒。背景音里,
還夾雜著林嬌嬌嚶嚶的哭聲和林國棟模糊的咒罵。我沒有說話,
只是將手機拿得離耳朵稍遠了一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眼神平靜地看著街道對面櫥窗里模糊的倒影。“說話!啞巴了?!你個喪門星!
我們林家養你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敢這么害你妹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張翠芬得不到回應,怒火更是直沖云霄,污言穢語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我告訴你林晚!嬌嬌要是考砸了,上不了好大學,我扒了你的皮!
把你賣到山溝里去給老光棍生兒子!你個……”“說完了嗎?”我終于開口,聲音不高,
甚至算得上平靜,卻像一把冰冷的薄刃,瞬間切斷了對方滔滔不絕的謾罵。
電話那頭猛地一窒。張翠芬大概完全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
不是預想中的驚慌失措、痛哭流涕或者卑微認錯,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俯視感的平靜?
這巨大的反差讓她一時竟噎住了。“林嬌嬌考不考得上大學,”我繼續開口,語速平緩,
字字清晰,每一個音節都淬著冰渣,“關我屁事。”說完,不等對方有任何反應,
拇指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掛斷鍵。“嘟——嘟——嘟——”忙音響起。
世界瞬間清凈了我將手機揣回口袋,仿佛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蒼蠅。
沒有再看它一眼,徑直走向公交站臺。擁擠的車廂里彌漫著汗味和各種食物的氣味,
我找了個角落站定,身體隨著車輛的顛簸微微晃動,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后退的街景。
城市的輪廓在夕陽的余暉中漸漸模糊。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而此刻,
我需要的是絕對的安靜,像一個耐心的獵人,等待獵物自己走進早已布下的陷阱。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如同暴風雨來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那個破舊的手機,
再也沒有響起過林家的任何號碼。他們像是徹底遺忘了我的存在,
又或者是在憋著什么更大的風暴。我把自己關在那個狹小的房間里,像一個幽靈。白天,
去附近的小餐館打零工,端盤子洗碗,換取最微薄的、僅夠維持基本生存的飯錢。
油膩的碗碟,嗆人的油煙,老板不耐煩的呼喝,其他服務員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這一切,
都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我的動作機械而高效,眼神卻始終是空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夜晚,回到那間冰冷的屋子。張翠芬和林國棟大概是覺得徹底撕破了臉,
或者認定我已經毫無價值,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飯桌上永遠沒有我的碗筷,
冰箱里屬于我的那點可憐空間也被徹底霸占。偶爾在狹窄的過道里撞見,
張翠芬會用那種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剜我,鼻子里發出一聲極重的冷哼,
仿佛我是這屋子里最骯臟的垃圾。林國棟則直接當我是空氣。林嬌嬌考完試后,
似乎陷入了某種焦慮和狂躁。
我能聽到她在自己房間里摔東西、尖聲抱怨題太難、咒罵天氣影響她發揮的聲音。
每次她經過我的房門,腳步都會刻意加重,帶著一種怨毒的挑釁。但我從未回應。
那道緊閉的房門,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我沉默地進出,沉默地工作,
沉默地吞咽著最廉價的食物。像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只為積蓄最后的力量。時間,
在壓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爬向那個既定的日期——高考放榜日。放榜日清晨,天色陰沉,
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我像往常一樣,沉默地洗漱,準備出門去餐館。
剛擰開自己房間的門鎖,客廳里壓抑了許久的火山,終于找到了爆發的出口。“砰!
”主臥的門被猛地撞開!林嬌嬌像瘋了一樣沖出來,臉色慘白如紙,眼睛紅腫得像核桃,
顯然是哭了一整夜。她手里死死攥著一個屏幕亮著的舊手機(大概是張翠芬淘汰給她的),
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怨毒,
而是變成了極致的、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毀滅性的怨毒!“林晚!!”她尖聲嘶吼,
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劈叉,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瘋狂,“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毀了我!你毀了我一輩子!”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不管不顧地朝我猛撲過來,長長的指甲直直地抓向我的臉!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我早有防備,在她撲倒的瞬間,身體向側面一閃。林嬌嬌收勢不及,
重重地撞在了我房門的門框上,發出一聲痛呼。“嬌嬌!
”張翠芬和林國棟也緊跟著沖了出來。張翠芬一把扶住踉蹌的女兒,隨即抬頭看向我,
那張刻薄的臉上此刻也布滿了極致的震驚、狂怒和一種……見了鬼似的恐懼?
林國棟則是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眼神呆滯。“林晚!你……你……”張翠芬指著我,
手指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臉上,像是在確認什么,又像是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媽!
查到了!網上……網上公布了!”林嬌嬌哭嚎著,把手機屏幕猛地舉到張翠芬眼前,
聲音凄厲得如同鬼哭,“省狀元!她是省狀元!總分……735!她735分!媽!
她735分啊!她把我毀了!她把我的前途都毀了!”735!這個數字像一顆炸彈,
在狹窄的客廳里轟然炸開!張翠芬和林國棟的目光瞬間凝固,死死地釘在那個刺眼的分數上,
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人般的灰敗和極致的驚恐。省狀元?林晚?
那個被他們視為草芥、榨干價值、甚至推下海的養女?735分?!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滅頂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們!“不……不可能!肯定是搞錯了!搞錯了!
”張翠芬猛地搖頭,像是要甩掉這可怕的幻覺,聲音尖利得變了調,
“她怎么可能……她……”“怎么不可能?”我終于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冰錐,
瞬間刺破了他們自欺欺人的泡沫。我慢慢轉過身,正面迎上他們驚駭欲絕的目光。
臉上沒有任何得意,沒有任何炫耀,只有一種沉淀了太久、終于浮出水面的、冰冷的平靜。
“準考證,是我的。身份證,是我的。考場上寫下的名字,是林晚。”我語速平緩,
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氣里,“每一分,都是我林晚,自己考出來的。”“不可能!
你胡說!”林嬌嬌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狀若瘋癲,“你以前考試從來沒這么高過!
你一定是作弊了!你……”“我以前考多少分,”我打斷她,目光冰冷地掃過她扭曲的臉,
“重要嗎?”我的視線轉向面如死灰的張翠芬和林國棟,
嘴角勾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重要的是,現在,
這735分,這省狀元的頭銜,和你們林家,和你們視若珍寶的林嬌嬌,
有、一、毛、錢、關、系、嗎?”最后幾個字,我說得極慢,極重,如同冰錘,一下一下,
敲碎了他們最后一絲僥幸。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林嬌嬌粗重的、絕望的喘息聲。
巨大的震驚和恐慌之后,
另一種情緒在張翠芬渾濁的眼睛里迅速滋生、蔓延——那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貪婪!
如同餓狼看到了肥美的羔羊!省狀元!735分!這代表著什么?代表著數不清的獎金!
代表著名校的爭搶!代表著巨大的名聲和未來的坦途!這潑天的富貴,
這改變全家命運的機會……怎么能讓它溜走?!張翠芬臉上的驚恐和灰敗如同潮水般褪去,
瞬間被一種近乎諂媚的、扭曲的熱情所取代。她猛地推開還在抽泣的林嬌嬌,
一個箭步沖到我面前,臉上擠出一種比哭還難看的、夸張的笑容,伸手就想來抓我的胳膊。
“晚晚!晚晚啊!”她的聲音變得又尖又急,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親熱,“我的好女兒!
媽就知道!媽就知道你有出息!媽沒白疼你啊!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早跟家里說啊!快!
快讓媽好好看看!”她的手指油膩而急切,帶著一股常年勞作留下的粗糲感。
我幾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她的指尖只擦到了我T恤的袖口,
留下一點令人不適的滑膩感。“媽!媽!”林嬌嬌也反應過來了,
她臉上的怨毒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名為“分一杯羹”的急切所覆蓋。她也撲了過來,
聲音帶著哭腔,卻努力擠出笑容:“姐!我的好姐姐!你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姐,省狀元……獎金肯定很多吧?姐,你看我的包都舊了……”林國棟也如夢初醒,搓著手,
臉上堆起討好的、局促的笑,笨拙地附和:“晚晚……好,
好孩子……出息了……真給爸……給爸長臉了……”眼前的景象荒誕得令人發笑。
前一刻還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的三張臉,
此刻卻擠滿了虛假的、令人作嘔的“溫情”和赤裸裸的貪婪。他們圍攏過來,
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眼神熱切地盯著我,仿佛我是一座剛剛被發現的、移動的金礦。
“晚晚,你看,咱們是一家人啊!”張翠芬見我不為所動,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語氣變得更加急切,帶著一種道德綁架的理所當然,“打斷骨頭連著筋!
以前……以前是媽不對,媽脾氣急,媽給你道歉!但你妹妹還小,你當姐姐的,
不能不管她啊!這獎金,這名聲……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你妹妹上大學,以后找工作,
可都指著你呢!”“對對對!姐!我可是你親妹妹啊!”林嬌嬌趕緊點頭,
眼神里充滿了對“獎金”和“好處”的渴望。我靜靜地看著他們表演,
看著他們臉上那拙劣的、令人作嘔的表情。心底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冰冷的、洞察一切的厭煩。像在看一場早已知道結局的、低劣的鬧劇。“說完了?
”我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他們虛假的熱情。
張翠芬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我慢慢地,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破舊的按鍵手機。
在他們疑惑又貪婪的目光注視下,指尖在冰冷的按鍵上移動。解鎖。進入通訊錄。
選中第一個名字——張翠芬。刪除。選中第二個名字——林國棟。刪除。
選中第三個名字——林嬌嬌。刪除。……屏幕上,那一個個曾代表“家”的名字,
隨著我指尖冰冷的點擊,一個接一個地消失,變成一片空白。我的動作很慢,很清晰,
確保他們每一個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張翠芬臉上的諂媚一點點裂開,
變成了驚愕和不敢置信。“你……你干什么?”她的聲音開始發抖。我沒有回答,繼續操作。
刪除完所有聯系人,然后,點開設置。找到“呼叫限制”。選擇“限制所有來電”。
設置完成。做完這一切,我才抬起眼,重新看向他們。
目光平靜地掃過張翠芬瞬間變得慘白的臉,掃過林嬌嬌驚恐睜大的眼睛,
掃過林國棟呆滯茫然的表情。“一家人?”我輕輕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
嘴角終于勾起一絲清晰的、卻毫無溫度的弧度,冰冷刺骨,“從你們逼我簽下那張紙,
從你們給我下藥,從你們把我推下海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只剩下血債了。”“血債,
是要用血來還的。”我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輕柔,卻像裹著冰碴的寒風,
瞬間刮過死寂的客廳。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地上,帶著沉甸甸的、令人膽寒的重量。
張翠芬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嘴唇哆嗦著,像是想反駁,想尖叫,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只剩下滿眼的驚駭欲絕。推下海?!她怎么會知道?!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
瞬間扼住了她的喉嚨!林嬌嬌更是嚇得渾身一抖,尖叫卡在喉嚨里,只剩下倒抽冷氣的聲音。
我不再看他們一眼,仿佛他們只是墻角礙眼的垃圾。轉身,
好的、癟癟的舊帆布包(里面只有幾件換洗衣物和那個裝著真實身份證、準考證的文件袋),
拉開門。“晚晚!你不能走!”張翠芬終于從極度的恐懼和貪婪的驅使中爆發出最后的力量,
像瘋了一樣撲上來,試圖抓住我的包帶,“你是媽的好女兒啊!媽錯了!媽給你跪下!
媽給你跪下還不行嗎!”她真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涕淚橫流,死死抱住我的小腿,
那力道大得驚人,帶著一種絕望的、歇斯底里的瘋狂。“姐!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別走!別丟下我們啊!”林嬌嬌也反應過來,哭著撲過來想抱我的另一條腿。我低頭,
看著跪在腳下、如同爛泥般哭嚎乞求的張翠芬,看著旁邊哭得妝容花掉、一臉驚恐的林嬌嬌,
還有那個手足無措、眼神渾濁的林國棟。他們的眼淚,他們的懺悔,
他們的“親情”……此刻只讓我感到無比的惡心和厭煩。小腿猛地發力,
帶著一種決絕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一掙!張翠芬被帶得一個趔趄,手脫力松開,
狼狽地撲倒在地。我沒有絲毫停留,一步跨出房門。“砰——!”身后,
防盜門被我反手用力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徹底隔絕了門內那令人作嘔的哭嚎、咒罵和絕望的拍門聲。“林晚!你不得好死!
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姐!開門啊!求求你了姐!”“回來!你給我回來!
那獎金是我們的!”污言穢語和哭喊被厚重的門板阻擋,變得模糊不清,
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噪音。樓道里昏暗、寂靜,彌漫著熟悉的霉味。我一步步走下臺階,
腳步沉穩,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回頭。那扇門,那個所謂的“家”,
連同里面那三個如同蛆蟲般的人,被徹底地、永遠地拋在了身后。走出單元門,
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瞇了瞇眼,適應了一下光線。街道上車來車往,行人步履匆匆,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剛從泥沼中掙脫出來的女孩。帆布包很輕,勒在肩上,
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下一步,去哪兒?我站在老舊小區門口的路沿上,看著車流,
目光沉靜。打工攢下的那點微薄積蓄,只夠支撐幾天的廉價旅館。
省狀元的名頭能帶來一些獎金,但流程需要時間。眼下,我需要一個暫時的落腳點,
一個能讓我安靜地、不受打擾地思考下一步計劃的庇護所。
就在我準備抬步走向最近的公交站臺時——一輛通體漆黑、線條流暢而極具壓迫感的轎車,
如同靜默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停在我面前的路沿旁。車身光潔如鏡,
倒映著路旁的行道樹和有些刺眼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