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我嫁給了村長的兒子杜成峰。嫁過去后，他本性暴露，好吃懶做。
他們一家嫌我生不出兒子，讓我吃不飽穿不暖，重活累活都推給我。最后我積勞成疾，
咳得喘不過氣，他們也不給請大夫，眼睜睜看著我咽了氣。我的尸體還沒入土，
杜成峰就帶著女人回了家。他們一家用草席將我一裹，扔在了后山洞里。
只有那個當年受過我一飯之恩的下鄉知青莫南風，偷偷幫我收了尸，用薄棺裹著埋進了后山。
1.我重生了。睜開眼，入目是熟悉的粗布帳頂，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煤油味。
土坯房的窗欞漏進的風帶著涼意。是我十八歲那年的閨房！“喬喬，醒了就趕緊起來，
村長一家子待會兒就來提親了！”娘在外頭喊了一嗓子，聲音里透著掩飾不住的喜氣。提親？
蘇喬喬心臟驟然縮緊，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我想起來了。前一世里，
村長帶著媒人來我家提親，因為我娘生了三個兒子，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
在村里算是人力大戶。村長親自來，可以說給足了我爹面子。于是，我爹同意了這門親事，
讓我嫁給了那個把我折磨我到死的杜成峰。這一世，我絕不能重蹈覆轍！走到外屋，
爹正坐在小板凳上吸煙袋。“喬喬啊，你看村長家多有誠意，成峰這孩子也踏實，
你嫁過去不吃虧。”“爹，” 我打斷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不嫁。
”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說啥？傻丫頭，村長家在村里啥地位，成峰又是獨子，
你嫁過去就是享福……”我見此，知道跟爹硬頂沒用，他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
覺得嫁村長家有面子。就在這時，我看到萬小蓮家的鄰居從門前經過，立刻心生一計。“爹，
村長家什么時候來提親？上次我還聽別人說，萬小蓮非杜成峰不嫁呢，
村長怎么不去她家提親？”我故意把聲音說得很高，那人路過剛好聽見。“你瞎說什么，
沒有的事。”我爹立刻瞪了我一眼，“等會人來了可不許亂說。”果然，沒一會兒，
就有人跑去萬小蓮家通風報信了。村長杜萬全老兩口提著四樣禮，媒人在前面領路，
后面跟著杜成峰，正往我家走。剛到我家田頭，只聽到一陣嘈雜的哭鬧聲。
杜萬全一看是村西萬小蓮的娘，頓時臉一黑。但萬小蓮的娘也看到村長一家了，立刻追過來。
“杜老栓！你個挨千刀的！背著我給你兒子說親？你把我們家小蓮當什么了？
”萬小蓮的娘叉著腰，拉著萬小蓮，一路哭嚎著。不少在田里干活的村民都豎起了耳朵，
連農活都不干了。萬小蓮哭得梨花帶雨。“成峰哥！你說過只喜歡我的！你怎么能娶別人！
我不活了！”這下子，整個村子都驚動了。村長杜萬全一聽這動靜，臉都綠了。
萬小蓮她娘跟他確實有點不清不楚，這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只是沒人敢說。
現在被當眾鬧出來，他老臉往哪兒擱？杜成峰和萬小蓮還在戀愛期里，感情甜蜜，
但是萬小蓮的娘是個寡婦，而且一臉生了三個女兒，杜成峰的娘死活不肯。
杜成峰此時和萬小蓮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哪里見得了萬小蓮哭。趕緊去拉萬小蓮：“小蓮，
你聽我解釋……”“解釋個屁！” 萬小蓮她娘一把推開他，“杜老栓，
今天這事必須說清楚！你要是敢讓你兒子娶蘇喬喬，我就去公社告你作風問題！
”杜萬全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帶著杜成峰回了家，
提親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2.我趴在窗戶上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爹娘見鬧成這樣，這才相信杜成峰和萬小蓮的事是真的。“成峰這小子，
小時候我們也看過的……”我爹張了張嘴，接著搖頭，有些惋惜。解決了提親的麻煩，
我心里松了一口氣。因為家里只有我一個女娃，爹娘疼愛我，所以，哪怕村長再上門，
估計爹娘都不會同意了。還爹娘又開始為我的婚事發愁了。我這么大的姑娘，
在農村里早就結婚了，我媽因為生我大哥的時候年紀小，吃了不少苦，所以心疼我，
才留到十八歲。可再大，就要讓人笑話了。我想到了莫南風。上輩子，
莫南風從山洞里找到我的尸體，放進木棺中，埋進土里，之后的每年，他每年都會來祭拜。
我和莫南風此時還不太熟，我只記得似乎是兩個月前，我回家看到暈倒在路邊的莫南風，
給了他幾個饅頭。對了，似乎我爹前天說，去公社拉土的時候，車子陷進了泥坑里，
是莫南風幫忙推出來的。前一世的事情太久了，我有些記不得，只能再次問我爹。“是啊，
那小子弱不經風的，看著都可憐，我當時要謝謝的，可沒帶干糧。”我爹抽著旱煙說道。
我嫁給杜成峰后，莫南風的消息就更少了，似乎他考上了大學，回到了城市。
當了一名大學老師。而現在的莫南風，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猶豫了一下，
走到自家的糧缸前，舀了一瓢白面，想了想，取出一個布袋子，裝了半袋子的面，
掂掂份量足足有七八斤。這時候的白面是金貴東西，我家有著三個壯勞力，我娘繡活又好，
鎮上的供銷社里的枕頭面都是我娘繡的，我家才能吃得上白面。我提著面袋，
朝著知青點的方向走去。遠遠地，就看見莫南風一個人坐在土坡上，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身形單薄，在初春的風里顯得有些蕭瑟。想到莫南風，
我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走近了，莫南風就更瘦了，那褂子空蕩蕩的。
他腳邊還放著一把鋤頭，知青每天也要干活掙工分，不然也沒飯吃，但就是干完了，
得到的糧食也很少。我剛到，莫南風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是我，有些驚訝。“蘇喬……你，
找我？有事嗎？”莫南風說話有些靦腆，耳根微微泛紅。“莫南風，
我爹讓我來謝謝你前天幫他推車。”我把面袋放在他書包上，“這些白面，
是我爹讓我給你的。”我看莫南風的模樣，似乎很小，因為缺吃的，看的更小了。
莫南風有沒有十五歲？莫南風一愣，知道白面的珍貴，立刻擺手“不用，真的不用，
幫忙推車是應該的，這謝禮太貴重了。”我看著他清瘦的樣子，心里有些發酸。上一世，
也不知道他為何不嫌棄自己已經開始腐爛發臭的尸體，背進棺材中。“給你你就拿著，
我好不容易提過來，沒力氣再提回去了。我爹說了，要不是你幫他推車，
車上的繡品就錯過了供銷社交貨時間，要罰不少錢呢。”我故意說道，
將面袋子直接塞進了他的布包里。“你今天十五？”莫南風一愣，似乎看出我的堅決，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點點頭。十五啊？看上去瘦弱單薄的比我十三歲的三弟差不多高。
我把他的書包從地上拿起來，遞過去。“現在五月份了，中午開始熱了，干活的人都回去了，
你傻干什么？”我說道。莫南風猶豫了一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面袋，
聲音有些低：“那…… 謝謝了。”“不客氣，” 我笑了笑，
這點面粉怎么能報答前一世你讓我入土為安的恩。3.我想著慢慢來，
先把莫南風喂得壯實點，就像我二哥一樣，一個人能扛起兩袋化肥。除了村里的工分，
我大哥頭腦靈活，還在鎮上的供銷社接了一份搬貨的活，大哥二哥每個星期去一趟鎮上，
幫供銷社搬一車的化肥。兄弟兩人干活又利索又會做人，經常買幾包煙給司機和倉庫的老板，
一有活，司機就提前告訴他們。我想著，莫南風吃的壯實一些，也可以跟我哥去搬化肥，
這樣也能攢一筆錢。當然這不是長久之計，只是讓莫南風賺點錢，然后到我家提親的時候，
我爸不會那么反對。我的計劃還沒有開始。莫南風卻和村里的干部吵了起來。
莫南風想要回老家一趟。村里的人卻說他沒到時間不能回去，莫南風似乎有很急的事情，
不然，一向沉默寡言的莫南風不會當面與人爭執。吃飯的時候，我二哥搖搖頭。
“劉主任太過分了些，上個月那個女知青江薇薇不也回去探親了嗎？這是故意為難人。
”我二哥抱怨著。“劉陽這個人，唉……”我大哥也搖搖頭。大嫂端來最后一個菜。
“吃飯吧，別人家的事我們管不了。”大嫂勸道。我想了很久，
才想起上一世似乎也有這么一件事，是莫南風的母親生病了。后來莫南風沒能回去，
劉陽一直針對莫南風，似乎因為莫南風不能時不時“孝敬”他一下。
我不知道莫南風家里的情況，似乎有不少知青家里的情況還可以，所以形成了這樣一股風氣。
“哥，你明天要去鎮上？”我問大哥。“是啊，有兩車化肥要卸，怎么了？”我大哥問我，
“你想去鎮上玩？”以往我問他，都是自己想去玩。“不是，不過你記得買些料子，
娘不是馬上過生日嗎，我想給她做件衣服。”我說道，“然后，再帶個人。”“誰啊？
”二哥沒聽出來。“莫南風，我瞧著挺可憐的，比我三弟大不了多少。”我說著。
大哥二哥都點了點頭。“行，就說我們需要人手，劉主任那我去說。”大哥一向機靈，
立刻想到了辦法。第二天一早，二哥就套好了牛車，大嫂早早地起來，烙了很多餅，
讓兄弟兩人路上帶著。我看著餅的數量明顯多了很多，帶了莫南風的份。我感激地看向大嫂，
大嫂說。“我一來想著幫幫他，二來你大侄子快到上學的年紀了，能提前學點，
將來學的也快些。”大嫂說道。我怎么沒想到，大嫂給我提供了一個最好的借口。
大哥塞了一包煙給劉陽，說這活要個會識字的，讓莫南風跟著。劉陽見是香煙，
十分爽快地答應了。我二哥去知青點喊莫南風，莫南風出來的時候，依舊背著他的包，
我看到包里鼓鼓的，還露著面袋子一角。一上車，莫南風感激地道謝。“順手的事情，
不客氣，不過算數的事也是真的，你就幫著看一眼，然后建民送你去車站，
晚上要是趕不回來也行，我們明天才回村里。”大哥吩咐著。莫南風點頭。有大哥二哥在，
我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將大嫂給的烙餅分了一半，用布包著，直接塞到莫南風的懷里。
莫南風想說什么，我已經轉頭和我哥告別。“快走吧，路上不少時間呢。
”4.直到第二天下午，幾人才風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這一趟，大哥二哥賺了不少錢，
不僅給娘買了布料，還給家里每人都買了布料。我爹敲著煙斗，有些心疼錢。“花這么多錢，
老二還沒娶媳婦呢，老三還要用錢。”“爹，這次有南風，帳算得又快又清楚，
連倉庫的老陳都十分看好這小子，把搬酒的活也給了我們。”大哥高興地說道。
我就知道莫南風聰明，當年他的活不少，在那樣的條件下也能考上大學。
我去田里鋤草的時候，莫南風似乎故意等在那里。他將白面袋子還給我，
似乎一句謝謝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你把白面都帶回去了？”我問道。
莫南風沒料到我會問這個，臉色一紅，有些尷尬。“我沒有別的意思，
送給你了你帶回去當然可以的。就是，你自己怎么辦？”我問道。“我沒關系，
我娘好很多了，多謝你。”莫南風終于說出那聲謝謝，“不僅是白面，還有烙餅。
”我笑了笑。“這有什么好謝的，不過，還有件事，還要請你幫忙呢，你可不能拒絕。
”我說道，正好把大嫂的意思說了一遍。“行，你讓他每天吃了晚飯來找我。
”莫南風立刻答應了。當晚，我就讓六歲的大侄子寶軍去找莫南風，寶軍去的時候，
還帶了兩個饅頭，我吩咐他看著莫南風吃完才能上課。寶軍是個實誠的孩子，很聽話，
非要看著莫南風吃完了才愿意上課。我打聽過，知青點的糧食不夠吃，
晚上的時候經常是野菜粥，根本吃不飽，怪不得莫南風又瘦了。但有一點好處，
因為村里不缺房子，知青點的臥室是單獨的，每個知青都分到一間房子，雖然什么也沒有，
用破木板搭了張床，缺角的桌椅，十分簡陋。于是，從那天開始，寶軍每晚都會帶吃的過去，
有的時候是饅頭，有的時候是烙餅和咸菜，有的時候還有夾在饅頭里的紅燒肉和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