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醫(yī)香傾世》第六章：義莊懸案

東郊義莊的木門推開時，驚起梁上棲息的寒鴉。蘇晚舟手按藥箱，鼻尖縈繞的薄荷香里混著若有若無的尸油味，這是青蚨蟲最喜歡的誘引劑。門內(nèi)影壁上貼著的不是常見的鎮(zhèn)宅符，而是用紫蘇葉拼成的 "安魂" 二字 —— 正是妙手堂弟子處理義莊時特有的潔凈法。

"小心腳下。" 蕭硯的指尖劃過她手背，示意地面上用白灰畫的八卦圖。蘇晚舟認(rèn)出這是祖父改良的 "驅(qū)尸陣"，每道卦線里都摻著碾碎的斑蝥殼，專門克制被蟲毒控制的尸體。義莊正堂停放著七具棺木，棺蓋半開，露出里面穿著太醫(yī)院舊服的尸身，心口處都嵌著泛著幽藍的青蚨銅錢。

"是戊字庫的試藥官。" 蕭硯掀開其中一具尸體的袖口，露出與地牢徐典簿相同的玉佩紋路，"十二年前毒蝎派偽造試藥記錄，將他們的死歸咎于你祖父。" 蘇晚舟注意到每具尸體的指甲縫里都藏著淡綠色粉末，正是青蚨蟲蛹孵化時的分泌物。

西廂房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冷軒的身影從窗影閃過，緊接著傳來他的低喝："有活尸！" 蘇晚舟沖進廂房，看見三具尸體正撕扯著賬冊，他們的瞳孔泛著青蚨蟲特有的光斑，頸間纏著的，正是青鸞殿的蝎尾絲絳。

"用天南星汁！" 她從藥箱取出瓷瓶，這是祖父記載的 "定魂散" 主藥。南星汁潑出的瞬間，活尸們的動作驟然凝滯，蘇晚舟趁機甩出銀針，刺入對方 "啞門穴"—— 這是阻斷蟲毒與大腦聯(lián)系的關(guān)鍵穴位。活尸們轟然倒地，心口的銅錢發(fā)出 "叮" 的脆響，與義莊梁柱上懸掛的藥鈴產(chǎn)生共鳴。

"晚舟，看賬冊！" 蕭硯撿起被撕爛的殘頁，上面用朱砂畫著東郊義莊的平面圖，西北角的停尸房被圈了三個紅圈。蘇晚舟順著圖示找去，發(fā)現(xiàn)停尸房的青磚地面刻著蓮花紋，每片花瓣都指向不同的方位 —— 正是妙手堂 "十二蓮心陣" 的陣眼。

當(dāng)她將十二片銀杏葉按方位擺好，地面突然裂開，露出通向地窖的石階。地窖里飄著濃重的艾草味，墻上嵌著十二盞琉璃燈，燈油竟是用青蚨母蟲的體液熬制，在黑暗中泛著柔和的青光。中央石臺上躺著具保存完好的女尸，身著繡著十二瓣蓮花的素色長袍，正是祖父弟子的服飾。

"她是二師姐陳墨雪。" 蕭硯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沉痛，"十二年前為保護醫(yī)典殘頁，自愿服下龜息丹假死。" 蘇晚舟看見女尸掌心握著半片殘破的醫(yī)典，頁角繪著的正是 "任督二脈" 的經(jīng)絡(luò)圖，與她體內(nèi)的感應(yīng)隱隱契合。

石臺上的琉璃燈突然明滅不定，地窖頂部傳來磚石摩擦的聲響。蕭硯拔劍護住她，卻見頭頂落下的不是殺手，而是無數(shù)青蚨幼蟲，蟲身泛著的幽藍光芒，正是毒蝎派 "血蚨蠱" 的特征。蘇晚舟急中生智，將銀杏葉浸入藥箱中的雄黃酒，甩向蟲群，滋滋聲中，幼蟲紛紛墜地。

"好個蘇氏后人，竟能破我血蚨蠱。" 陰惻惻的笑聲從地窖四角響起，七盞琉璃燈同時熄滅，黑暗中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蘇晚舟摸到石臺上的蓮花紋，突然想起祖父曾說過，蓮心陣的燈芯浸過自己的血，當(dāng)即咬破指尖，滴在中央燈臺上。

青光驟亮，映出四個戴斗笠的身影，他們腕間的蝎尾青鸞刺青比之前的殺手更深，顯然是青鸞殿的高階弟子。為首者拋出個錦盒，里面裝著的正是亂葬崗丟失的半片銀杏葉："交出任督二脈篇，否則這義莊三百具尸體，都要成為血蚨蠱的宿主。"

蘇晚舟盯著錦盒邊緣的藥漬，突然認(rèn)出這是張叔公常用的金創(chuàng)藥痕跡 —— 這些人剛從濟世堂過來，很可能對張叔公下了毒手。她攥緊藥箱，腕間的懸壺紋突然發(fā)燙，與石臺上的醫(yī)典殘頁產(chǎn)生共鳴，腦海中浮現(xiàn)出祖父教她的 "妙手十三針" 總訣。

"硯哥哥，左三！" 她突然出聲，這是十二年來第一次喚他的小字。蕭硯怔了怔，立刻明白這是祖父當(dāng)年給弟子們定下的暗號，劍光如電般劈向左側(cè)陰影。蘇晚舟趁機將銀杏葉拍入對方膻中穴，青蚨蠱蟲受激沖出體外，在燈影中顯形為蝎尾形狀。

四個殺手見勢不妙正要撤退，蘇晚舟已甩出十二枚銀針，釘住地窖四角的 "天樞"" 天璇 " 等星位，正是蓮心陣的困敵手法。殺手們撞在無形光墻上，蝎尾刺青發(fā)出慘叫，體內(nèi)的血蚨蠱被陣法絞碎。

"說，張叔公在哪？" 蕭硯按住為首者的后頸，對方卻突然露出詭異笑容，咬破口中毒囊。蘇晚舟看見他舌根處刻著 "毒" 字，正是毒蝎派死士的標(biāo)記，連忙掏出解藥，卻為時已晚，殺手七竅流血而亡。

地窖恢復(fù)寂靜，蘇晚舟撿起對方遺落的玉佩，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 "韓" 字小楷 —— 正是韓承煜的暗衛(wèi)令牌。她望向陳墨雪的尸身，發(fā)現(xiàn)其眉心有個紅點，與自己出生時的胎記位置相同，忽然想起濟世堂賬冊里的記載：十二弟子皆在眉心點過 "守心痣"，唯有她被祖父抹去，改為腕間的青蚨印。

"冷軒去查張叔公的下落了。" 蕭硯遞來溫?zé)岬拇善浚锩媸莿偧搴玫陌采駵?義莊的蓮心陣需要蘇氏血脈維持，你先服下，我去布置外圍的驅(qū)蟲藥粉。" 蘇晚舟看著他轉(zhuǎn)身的背影，發(fā)現(xiàn)他衣擺處還沾著亂葬崗的泥土，突然意識到，從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開始，他的人生就再也沒有擺脫過血蚨案的陰影。

地窖的琉璃燈突然全部亮起，蘇晚舟看見陳墨雪手中的醫(yī)典殘頁上，用鮮血寫著新的線索："東郊井里，藏著當(dāng)年毒蝎派制毒的秘方。" 她順著指示找到地窖角落的古井，井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藥草名，正是青蚨蠱的解法。

當(dāng)她將解法拓印在油紙時，地面突然震動，義莊正堂傳來冷軒的呼喊："姑娘！青鸞殿的人燒了義莊！" 蘇晚舟抱著醫(yī)典殘頁沖上地面，只見漫天火光中，蕭硯正與韓承煜的親衛(wèi)纏斗，他的左肩已被毒鏢劃傷，鮮血滴在義莊門前的老槐樹上，竟引出樹干里藏著的青銅藥盒。

"接著！" 蕭硯甩來藥盒，蘇晚舟接住時發(fā)現(xiàn)盒蓋上刻著的，正是祖父醫(yī)箱暗格的同款花紋。打開后，里面躺著的是半枚刻字 "妙" 字的玉扣，與她藥箱里的 "手" 字玉扣剛好拼成 "妙手回春"。

火勢越來越大，蘇晚舟看見義莊梁柱上的藥燈正在熄滅，知道蓮心陣即將失效。她迅速將十二片銀杏葉拋向火海，葉片在火光中顯形為十二道藥草虛影，正是祖父當(dāng)年設(shè)想的 "懸壺護世陣"。火舌碰到虛影突然轉(zhuǎn)向，反而將青鸞殿的殺手們困在中央。

"走！" 蕭硯拉住她的手，從義莊后巷突圍。巷口停著輛不起眼的騾車，車把式戴著斗笠，露出的手腕上纏著與陳墨雪相同的蓮花繩。蘇晚舟剛要開口，車簾掀開，露出張叔公蒼白的臉，他懷中抱著的，正是從濟世堂搶救出的太醫(yī)院密檔。

"晚舟別怕，當(dāng)年你祖父在每個據(jù)點都留了后手。" 張叔公咳嗽著遞出密檔，上面用朱砂圈著下一個地點 —— 城南藥市，"毒蝎派在藥市埋了青蚨母蟲的巢穴，秋分之日的血蚨大陣，需要用那里的母蟲血來啟動。"

騾車在晨霧中疾馳，蘇晚舟望著手中的玉扣，突然想起陳墨雪尸身眉心的紅點。她伸手摸向自己的眉心，竟觸到微微的凸起 —— 原來祖父并非抹去了守心痣，只是將它藏在了皮膚下，等待醫(yī)典覺醒的時刻。

"硯哥哥，你當(dāng)年..." 她望著蕭硯正在包扎傷口的手，話到嘴邊又咽下。蕭硯卻突然抬頭，面具下的眼睛映著初升的太陽："十二年前抱著你逃出太醫(yī)院時，你哭得很小聲，卻抓著我的手指不肯放。后來每次看你在山村跟著老藥農(nóng)認(rèn)草，就覺得... 這世間總有些值得守護的東西。"

晨霧散了，城南藥市的牌坊已在視線盡頭。蘇晚舟摸著藥箱里新得的醫(yī)典殘頁，上面記載著青蚨母蟲的弱點 —— 喜陰怕陽，遇仁心者退。她望向蕭硯肩傷處滲出的血，突然明白，祖父所謂的醫(yī)典傳承，從來不是冰冷的醫(yī)術(shù)，而是無論何時都不放棄救人的信念。

藥市傳來的喧囂中，隱隱夾雜著青蚨蟲特有的嗡鳴。蘇晚舟深吸口氣，將玉扣系在腰間，與蕭硯的青鸞玉佩相碰，發(fā)出清越的聲響。這聲響仿佛穿越了十二年的血霧，終于讓她看清，在這權(quán)謀與毒術(shù)交織的世道里，醫(yī)者手中的藥箱，永遠比殺手的刀刃更有力量。

當(dāng)騾車停在藥市入口，蘇晚舟看見街邊藥攤擺著新鮮的七葉一枝花，這是祖父最愛的解毒藥。她忽然想起，每個據(jù)點的線索，都是祖父用畢生心血埋下的醫(yī)者仁心，而她此刻要做的，就是帶著這份仁心，走進毒蝎派布下的最后迷局 —— 城南藥市的青蚨母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