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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29 11:06:42

    刺耳的剎車聲像是惡鬼的尖嘯,撕裂耳膜。

    劇烈的撞擊感讓林晚整個人如同破碎的玩偶被狠狠拋起,五臟六腑瞬間移位。

    擋風玻璃碎裂的紋路在她眼前瘋狂蔓延,冰冷的碎片劃過皮膚,帶起一陣麻木的刺痛。

    意識模糊的最后一瞬,她拼盡全力轉動眼球,后視鏡里,蘇白蓮那張精心描畫的臉清晰無比,

    嘴角勾著一抹淬了毒汁的、得意洋洋的冷笑。而駕駛座上,陸云川模糊的側影,

    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巨大的悔恨和不甘如同滔天巨浪將她淹沒。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黑暗吞噬一切。“唔!” 林晚猛地從窒息般的噩夢中驚醒,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絲綢睡衣,黏膩地貼在背上。入目是柔和卻陌生的光線。她大口喘息,

    茫然四顧。貼著大紅雙喜字的玻璃窗,垂著白色蕾絲窗簾。

    墻上掛著一本嶄新的1990年掛歷,翻在炎熱的七月。梳妝臺上,鐵殼的百雀羚雪花膏,

    印著牡丹花的搪瓷臉盆,還有一把纏著紅綢帶的塑料梳子……一切都是二十多年前,

    她未出嫁閨房的模樣。林晚顫抖著伸出手,撫摸梳妝鏡里映出的那張臉。年輕,飽滿,

    皮膚緊致得沒有一絲細紋,只有眉宇間殘留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這是她,

    二十歲的林晚。巨大的荒謬感和狂喜之后,是冰冷的記憶洪流席卷而來。前世,

    她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癡戀著陸云川那張俊美卻虛偽的臉,

    被他的甜言蜜語迷得神魂顛倒。對他的青梅蘇白蓮毫無防備,甚至引為閨蜜,掏心掏肺。

    結果呢?她像個傻子一樣,被他們聯手掏空了林家的家底,父母氣病纏身。而她,

    在陸云川終于攀上更高枝頭后,被蘇白蓮這個毒婦設計了一場“意外”車禍,死得不明不白,

    連個為她伸冤的人都沒有!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幾乎讓她再次窒息。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尖銳的疼痛讓她保持了一絲清醒。不!老天開眼,

    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就在她和陸云川婚禮的前夜!前世婚禮當天,

    蘇白蓮那看似柔弱實則淬毒的眼神,如同附骨之蛆,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當時只覺得怪異,現在想來,那分明是勝利者的嘲弄和迫不及待!陸云川不久前才送她回來,

    借口“婚禮還有些細節要親自確認”便匆匆離開。那急切的樣子,哪里是去確認細節?

    一股冰冷的直覺攫住了她。林晚猛地掀開薄被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水磨石地板上。

    沒有驚動任何人,她悄悄推開房門,像一抹無聲的幽靈,融入了夏夜微醺的黑暗中。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林晚憑著前世模糊的記憶,避開偶爾走過的傭人,幾乎是憑著本能,

    繞到了陸家那棟小洋樓的后窗下。濃密的紫藤花架投下斑駁的陰影,將她完美地隱藏其中。

    二樓書房那扇亮著燈的窗戶,傳出了刻意壓低卻依舊清晰的對話聲。“……云川哥,

    明天……明天就是你和林晚的婚禮了。看著她穿上婚紗嫁給你,

    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是蘇白蓮!那聲音帶著刻意的哽咽,柔弱得能滴出水來,

    卻像毒針一樣刺進林晚的耳膜。“好了,白蓮,別哭了。” 陸云川的聲音響起,

    帶著一絲不耐煩,但更多的是冷酷的安撫,“哄她結婚不過是權宜之計。林家這塊跳板,

    我必須踩穩。他們家在北京經營這么多年,人脈、資金,哪一樣不是我們需要的?

    ”林晚渾身血液瞬間凍結,手腳冰涼,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驚叫出聲。窗內的對話,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心上。“可是,我怎么辦?

    我等了你這么久……” 蘇白蓮的啜泣聲更大了。“乖,再忍一忍。

    ” 陸云川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篤定,“等我利用林家的資源站穩腳跟,

    徹底打開局面,就立刻和她離婚!到時候,陸太太的位置,榮華富貴,都是你的。林晚?

    她不過是我們成功路上的一塊墊腳石罷了。”“真的?” 蘇白蓮的聲音瞬間拔高,

    充滿了壓抑不住的狂喜,隨即又假惺惺地壓低,“云川哥,你對我最好了……那,

    林家那個老東西手里那個項目……”“放心,” 陸云川的聲音帶著一絲貪婪的算計,

    “結了婚,那就是我們陸家的囊中之物。林晚那個蠢貨,還不是我說什么是什么?”轟——!

    最后一絲僥幸被徹底碾碎。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錐,穿透皮肉,直刺靈魂深處。

    前世所有的疑點,陸云川婚后的敷衍,蘇白蓮看似無辜的挑撥,

    林家產業的莫名流失……一切豁然開朗!原來,從始至終,她林晚在他們眼中,

    都只是一個可以隨意利用、榨干價值然后一腳踢開的蠢貨!她的愛情,她的婚姻,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沒有眼淚,只有徹骨的寒意和翻涌的恨意。心死了,

    反而有種詭異的平靜。林晚緩緩松開捂著嘴的手,指尖冰冷。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亮著燈的窗戶,眼神如同淬煉過的寒冰,再無一絲溫度。

    她悄無聲息地退開,像來時一樣,融入了夜色。回到自己房間,林晚沒有開燈,

    就著窗外朦朧的月光,走到書桌前。她拿出紙筆,手很穩,沒有絲毫顫抖,

    飛快地寫下幾個關鍵詞:“林家項目”、“蘇白蓮”、“利用資源”、“站穩腳跟即離婚”。

    這是陸云川親口承認的罪證!雖然無法作為法庭證據,但足以撕下他虛偽的面具!天光微熹。

    林晚換上了一套自己最莊重也最昂貴的米白色套裙,長發挽起,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鏡中的女子,眼神清亮銳利,帶著一種涅槃重生的決絕。

    她拿著那張寫滿關鍵詞的紙,深吸一口氣,敲開了父母的房門。

    看著女兒眼中從未有過的清明和深藏的痛楚,聽著她冷靜到近乎冷酷地復述昨晚聽到的一切,

    林父林母臉上的震驚逐漸化為震怒和心疼。“晚晚,你受委屈了!” 林母心疼地抱住女兒,

    聲音哽咽。林父臉色鐵青,一巴掌拍在紅木桌上:“好個陸云川!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婚,我們不結了!”有了父母毫無保留的支持,林晚心中最后一絲顧慮也消失了。

    婚禮現場設在京城一家頗有檔次的酒店宴會廳。賓客如云,衣香鬢影。

    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璀璨的光芒,將滿室的紅綢、鮮花映照得喜氣洋洋。

    舒緩的婚禮進行曲流淌著。陸云川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

    英俊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站在紅毯盡頭,等待著新娘的到來。他旁邊的蘇白蓮,

    穿著一身淡粉色的伴娘裙,小鳥依人,低眉順眼,只是偶爾瞟向紅毯盡頭時,

    眼中那抹得意和期待幾乎要藏不住。宴會廳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林晚出現了。

    沒有穿那件價值不菲的定制婚紗,而是那身米白色套裙。她獨自一人,一步一步,

    踩著紅毯走來。臉上沒有新娘應有的嬌羞喜悅,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靜。她的目光,

    如同最精準的探照燈,穿透人群,直直落在陸云川臉上,然后,

    緩緩掃過他身邊強裝鎮定的蘇白蓮。全場賓客的竊竊私語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陸云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晚晚……”林晚沒有走向他。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她停了下來,

    目光掃過全場。她從容地走向司儀臺,看向旁邊有些無措的司儀,拿過了他手中的話筒。

    “各位親朋,各位來賓。” 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清冷,

    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很遺憾地通知大家,

    這場婚約,到此為止!”全場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驚呆了。陸云川臉色驟變:“林晚!

    你胡說什么!” 他想沖上去。“陸云川!” 林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冽的寒意,

    如同冰錐刺向他,“收起你那副虛偽的嘴臉!這場婚禮,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

    ” 她的目光如刀,精準地刺向臉色瞬間煞白、搖搖欲墜的蘇白蓮,“你心之所系,

    從來就不是我!你處心積慮要娶我,不過是為了我林家的背景和人脈!

    把我當作你平步青云的墊腳石!”“你血口噴人!” 陸云川又驚又怒,試圖反駁。

    “血口噴人?” 林晚冷笑,從手包中拿出那張寫滿關鍵詞的紙,沒有展開,只是高高舉起,

    讓所有人看到,“需要我當眾念一念你昨晚親口對某人許下的承諾嗎?

    利用林家站穩腳跟就離婚娶你?陸云川,蘇白蓮,” 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冰冷地掃視,

    帶著無盡的鄙夷,“祝你們這對情深義重的有情人,鎖死,永結同心!千萬別分開,

    免得再去禍害別人!”話音落下的瞬間,在陸云川目眥欲裂和蘇白蓮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在滿場賓客倒吸冷氣的嘩然聲中,

    林晚從隨身的小包中取出那枚象征婚約的鉆戒——前世她視若珍寶的東西——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擲向陸云川腳下的紅毯!鉆石撞擊地面,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滾落到角落。

    “這垃圾,還給你!” 林晚的聲音斬釘截鐵。

    她看也不看陸云川和蘇白蓮那精彩紛呈的臉色,無視陸家人氣急敗壞的阻攔和叫囂,

    在父母迅速起身、堅定護持下,挺直脊背,如同一個剛剛打贏了一場惡仗的女王,

    決然地轉身,一步步走出了這虛假的喜堂,走出了她前世噩夢的起點。

    回到林家那座熟悉的四合院,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和窺探,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懈。

    林父林母看著女兒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心疼又后怕。“晚晚,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 林父沉聲問道,眼底是深深的憂慮。陸家不是善茬,今日當眾撕破臉,后續必有風波。

    林晚走到自己房間的書桌前,打開一個帶鎖的抽屜。里面沒有金銀珠寶,

    只有厚厚一沓用牛皮筋仔細捆好的信件。信封已經泛黃,邊角有些磨損,但保存得十分完好。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來,捧在手里,指尖拂過信封上剛勁有力的鋼筆字跡——寄信人:周振國。

    “爸,媽,” 林晚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褪去迷茫后的澄澈與決絕,

    “我要離開北京。我要去邊疆軍區,找周振國,嫁給他。”“振國?” 林母有些意外,

    但隨即想起那個從小在軍區大院里長大,沉默寡言卻眼神清亮的少年,每次休假回京,

    總要來林家坐坐,笨拙地給晚晚帶些邊疆的特產,或者幾本他以為晚晚會喜歡的書。

    后來他提了干,常年駐扎在條件艱苦的西北邊陲,聯系就少了。

    只記得他每年雷打不動寄來的信,即使晚晚和陸云川訂了婚也未曾間斷。只是前世的林晚,

    滿心滿眼都是陸云川,對這些信從未在意,甚至有些厭煩。林晚抽出一封較早的信,

    紙張已經發黃。她輕聲念著:“……晚晚,這邊風沙很大,但星空特別亮。訓練很苦,

    但想起小時候咱們在大院爬樹掏鳥窩,你摔下來我墊底那次,

    就覺得也沒什么扛不過去的……聽說北京流行一種新裙子?這邊看不到,

    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字里行間,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笨拙的關心和毫無保留的分享。

    她又抽出一封近期的信:“……晚晚,聽說你要結婚了……祝你幸福。邊疆雖遠,

    但若有需要,振國哥永遠是你最后的退路……” 這封信的墨跡,似乎比別的更深一些。

    淚水毫無預兆地涌上眼眶,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遲來的、巨大的愧疚和感動。

    前世她忽略的、棄之如敝屣的,才是真正的無價珍寶。

    與陸云川那些裹著蜜糖的虛情假意相比,周振國這份十年如一日、沉默如山的守護,

    重逾千斤。“爸,媽,” 林晚擦掉眼淚,眼神無比堅定,“我看清了,

    陸云川是披著人皮的狼,而周振國,是能為我遮風擋雨的山。以前是我眼瞎心盲,

    辜負了他的心意。這一次,我想抓住這份真心,我想跟他走。

    ”看著女兒眼中那份歷經劫難后重獲新生的光彩,

    以及提到周振國名字時流露出的信賴和柔軟,林父林母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釋然和支持。“好!” 林父重重點頭,“振國那孩子,

    是我看著長大的,根正苗紅,品行沒得說!比陸云川強百倍!你跟著他,爸放心!

    ”林母則開始抹眼淚:“就是邊疆太苦了……”“媽,我不怕苦。” 林晚握住母親的手,

    “只要能遠離那些豺狼虎豹,靠自己踏踏實實地活,再苦也是甜的。”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林父林母動用了些關系,很快聯系上了周振國所在的部隊,告知了情況。林母一邊掉淚,

    一邊給女兒收拾行李,塞滿了四季衣物和各種日用品、常用藥。

    林父則悄悄塞給林晚一個厚厚的信封和一大疊全國糧票:“晚晚,窮家富路,拿著。

    爸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到了那邊,想做什么就去做,家里永遠是你的后盾!”三天后,

    北京火車站。綠皮火車如同一條沉默的鋼鐵長龍,匍匐在站臺上,發出沉悶的喘息。

    空氣里彌漫著煤煙、汗味和離別的愁緒。林晚穿著便于行動的襯衫長褲,背著簡單的行囊,

    手里拎著一個大號帆布旅行袋,里面裝著父母沉甸甸的愛和她的全部“家當”。“爸,媽,

    你們保重身體!等我安頓好就寫信回來!” 林晚用力抱了抱眼眶通紅的父母。

    “到了就給家里拍電報!” 林母哽咽著叮囑。“照顧好自己,有事找振國,別硬扛!

    ” 林父的聲音也有些沙啞。汽笛長鳴,催促著離人。林晚最后看了一眼父母,

    又看了一眼身后繁華卻也充滿算計的北京城,眼神再無留戀。她轉身,

    腳步堅定地踏上咣當作響的火車踏板。車廂內擁擠不堪,充斥著各種方言和體味。

    林晚找到自己的硬座,靠窗坐下。火車緩緩啟動,

    窗外的站臺、父母的身影、熟悉的城市風景急速倒退,最終消失在視野盡頭。

    鐵軌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哐當、哐當”聲,載著她駛向未知的遠方。窗外,

    高樓林立的都市景象逐漸被廣闊的農田、低矮的村落取代,再往后,是連綿起伏的黃土坡,

    荒涼而壯闊。林晚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越來越陌生的景色,心中沒有恐懼,

    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靜和隱隱燃燒的斗志。前塵往事如煙散去,她的新生,

    就在這片遼闊而粗糲的土地上。三天兩夜的顛簸,

    綠皮火車終于在一個地圖上都難以找到名字的邊陲小站緩緩停下。林晚拎著沉重的行李,

    隨著稀疏的人流走下火車。一股干燥、帶著沙塵氣息的風撲面而來,嗆得她咳嗽了幾聲。

    眼前是空曠得令人心慌的戈壁灘,遠處是連綿起伏、光禿禿的土黃色山巒。天空高遠湛藍,

    陽光熾烈得晃眼。站臺簡陋得只有幾間土坯房,一條孤零零的鐵軌延伸向望不到頭的遠方。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機油和一種屬于曠野的粗獷氣息,與北京的繁華精致截然不同。

    林晚深吸一口氣,壓下旅途的疲憊和初來乍到的陌生感,目光急切地在站臺上搜尋。

    一個挺拔如白楊的身影立刻映入眼簾。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領口和袖口卻熨燙得一絲不茍的舊軍裝,身姿筆直地站在站牌下。

    皮膚是長期風吹日曬留下的古銅色,臉龐棱角分明,嘴唇緊抿著,顯得異常剛毅。

    但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卻像點燃了兩簇小火苗,緊緊鎖定在林晚身上,

    里面翻涌著難以言喻的驚喜、忐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是周振國!

    比記憶中更加高大硬朗,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沉淀下軍人的沉穩。“晚晚!

    ” 周振國大步流星地迎上來,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長途電話里沒有的激動。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想抱她,卻又猛地頓住,硬生生改成了去接她手中沉重的行李。

    “振國哥。” 林晚看著他有些局促的樣子,一路緊繃的心弦莫名松了下來,

    臉上露出重生以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帶著長途跋涉后的疲憊,卻格外明亮。

    周振國被這笑容晃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紅,笨拙地應了一聲:“哎!路上……累壞了吧?

    ” 他幾乎是搶過林晚所有的行李,一手拎著大包,一手提著旅行袋,

    臂膀的肌肉線條在軍裝下清晰可見,顯得毫不費力。“還好。” 林晚搖搖頭,

    跟在他身邊走出小小的站臺。一輛沾滿泥漿的軍用吉普車停在站外。

    周振國將行李放進后備箱,替林晚拉開車門。吉普車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顛簸前行,

    卷起漫天黃塵。窗外是無盡的戈壁,偶爾能看到幾叢頑強的駱駝刺。“這里……條件很艱苦。

    ” 周振國看著林晚被塵土嗆得微微皺眉的側臉,語氣帶著濃濃的歉意和不安,

    “比不上北京。”林晚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堅定:“我不怕。能離開那里,

    再苦的地方也是好的。”周振國深深地看著她,那雙總是堅毅沉靜的眼眸里,

    似乎有什么東西融化了,變得更加柔軟。他用力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只是將車子開得更穩了些。車子開進軍營大門,哨兵莊嚴地敬禮。營區里,

    一排排整齊的營房,遠處傳來嘹亮的口號聲和訓練聲,充滿了陽剛和肅穆的氣息。

    車子最終停在一片相對獨立的家屬區前,是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或紅磚砌成的簡易筒子樓。

    周振國分到的是一間位于筒子樓一層的單間。推開門,家徒四壁。一張木板床,一張舊桌子,

    兩把椅子,一個燒蜂窩煤的爐子,墻角堆著幾顆土豆和白菜。

    唯一的亮色是窗臺上一個空罐頭瓶里插著幾支不知名的野花。

    “條件簡陋……” 周振國有些窘迫,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挺好的,

    收拾收拾就溫馨了。” 林晚放下自己的小包,語氣輕松。這地方再簡陋,

    也比前世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讓她安心百倍。

    在周振國營長(一個面容嚴肅但眼神和善的中年軍人)和幾位聞訊趕來看熱鬧的戰友見證下,

    兩人在部隊政治處領取了結婚證——就是一張印著紅雙喜字和五角星的獎狀式證書。

    沒有婚禮,沒有賓客,只有幾句簡單的祝福。“晚晚,

    委屈你了……” 回到那間小小的屋子,周振國看著那張簡陋的結婚證,聲音低沉。

    “不委屈。” 林晚抬頭看著他,眼神真摯,“能清清白白、踏踏實實地開始新生活,

    比什么都強。” 她將結婚證仔細收好。安頓下來后,周振國帶著林晚在家屬院里走動。

    筒子樓的走廊上掛著晾曬的衣服,門口堆著煤球。

    幾個正在水房洗衣服或擇菜的軍嫂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周連長,這就是弟妹吧?真俊!

    ” 一個身材微胖、笑容爽朗的大姐率先開口,她是隔壁的張嫂子,

    丈夫是周振國連里的指導員。“嫂子好,我叫林晚。” 林晚笑著回應,態度落落大方。

    “哎喲,北京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這氣度!

    ” 另一個年紀稍大、眼神帶著點審視的李嬸接口道,語氣有些意味不明。

    還有個年輕些、抱著孩子的軍嫂王芳,怯生生地朝林晚笑了笑。林晚一一打過招呼,

    不卑不亢,言語溫和。她能感受到這里的氛圍與北京大院截然不同,更加質樸,也更加緊密。

    她知道自己需要時間來融入。隨軍的生活簡單得近乎枯燥。周振國每天天不亮就出操、訓練,

    經常帶隊拉練一去就是幾天。林晚一個人守著小小的家,開始學著用煤爐生火做飯,

    清掃屋子。日子清貧,內心卻前所未有的平靜。幾天后,周振國休息,

    帶著林晚去駐地附近唯一能稱得上“街”的地方——一條塵土飛揚的土路兩旁,

    零星散落著幾間供銷社、一家小飯館和一個賣日雜的小店。林晚仔細地觀察著。

    供銷社里貨物種類稀少,日用品居多。服裝柜臺更是可憐,

    只有灰藍黑幾種顏色的確良襯衫、寬大的工裝褲、肥大的軍綠色外套,

    款式陳舊得像是停留在七十年代。偶爾有年輕的軍嫂或當地姑娘進來,

    對著那幾件衣服看了又看,最終還是失望地離開,

    嘴里嘟囔著:“一點新樣子都沒有……”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林晚的腦海!

    前世她雖然戀愛腦,但被陸云川“培養”著接觸過不少所謂的“人脈”,

    也陪那些太太們逛過不少商場,對服裝的流行趨勢有些模糊的印象。她記得,九十年代初,

    正是健美褲(踩腳褲)、蝙蝠衫、顏色鮮艷的真絲襯衫開始風靡的時候!回到小小的家,

    林晚立刻翻出自己帶來的行李。她挑出幾件從北京帶來的衣服:一件米白色收腰小西裝外套,

    一條鵝黃色的真絲圍巾,還有一條當時在北京剛流行起來的黑色健美褲。下午,

    張嫂子來串門。林晚狀似無意地換上了那條黑色健美褲,搭配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衫,

    將襯衫下擺塞進褲腰里。修長筆直的腿型瞬間被勾勒出來,整個人顯得精神又利落。

    “哎喲我的天!” 張嫂子眼睛都直了,圍著林晚轉了好幾圈,“妹子!

    你這褲子……這褲子也太顯身段了吧?這、這穿著能行嗎?

    會不會太那個……” 她話沒說完,但眼里是藏不住的驚艷和渴望。“嫂子,這叫健美褲,

    現在大城市可流行了,跳舞鍛煉都穿它,舒服又好看。” 林晚笑著解釋,

    又拿起那條鵝黃色絲巾,在張嫂子頸間比劃了一下,“看,再搭條亮色的絲巾,

    氣色立馬就不一樣了!”“真的?” 張嫂子對著家里那塊模糊的小鏡子照了又照,

    臉上笑開了花,“這顏色真鮮亮!妹子,你這眼光可真好!”第二天,

    林晚又“不經意”地在小院里晾曬那件小西裝外套,被路過的王芳看到,

    同樣引來一陣羨慕的贊嘆。林晚心中有了底。巨大的商機就在眼前!但隨軍家屬經商有規定,

    不能明目張膽做大。她思前想后,決定從最小規模開始——就在家屬院內部擺個小攤!晚上,

    周振國拉練回來,一身塵土。林晚端上熱騰騰的面條,一邊看著他吃,

    一邊小心翼翼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振國哥,我……我想做點小生意,賣點衣服。

    ”周振國吃面的動作頓住了,抬頭看她,眼神里沒有反對,只有關切:“你想好了?

    會很辛苦。而且部隊有規定……”“我知道規定,” 林晚連忙說,“我不做大,

    就在咱家屬院里頭,或者門口空地,小打小鬧地賣點東西,不占公家地方,也不耽誤別人,

    應該可以的吧?我打聽過了,張嫂子她們以前也偷偷納鞋底換過雞蛋呢。

    我就是想……想自己掙點錢,補貼家用。” 她沒說更深的原因——她需要經濟獨立,

    這是她立身的根本。周振國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堅定和期待,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行。

    只要合規,你想做就做。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他的支持簡單而有力。

    林晚心中大定,立刻行動起來。她拿出父母給的錢和自己帶來的一點積蓄,

    寫了一封長長的信,

    詳細描述了健美褲、蝙蝠衫、顏色鮮艷的絲巾和的確良襯衫的樣式、顏色和需要的尺碼范圍,

    并附上了幾乎一半的“啟動資金”,寄給了北京最信任的堂姐,請她幫忙采購郵寄過來。

    等待的日子焦灼又充滿希望。半個月后,一個巨大的、鼓鼓囊囊的包裹終于跨越千山萬水,

    送到了林晚手上。拆開包裹的那一刻,林晚的心激動得怦怦直跳。

    十幾條黑色、藏青色的健美褲(踩腳款),十幾件顏色鮮艷(大紅、寶藍、鵝黃)的蝙蝠衫,

    幾十條花色各異的絲巾,還有一些顏色相對鮮亮的的確良襯衫,整整齊齊地碼放著。

    雖然布料算不上頂好,但款式絕對是這個小地方從未見過的“時髦”!林晚的心落到了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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