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死的那天，我爹帶著大肚子情人回了家。他把我媽讓我讀書的遺言拋之腦后，
拉著我就要帶我去輟學。“親媽死了，后媽現在又干不了活，那你就懂事點，找個工作，
每月工資交上來。”我大聲喊著不去輟學，更加大聲喊著這女人不是我媽。
我爹卻反手給了我一巴掌。“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去找人嫁了吧，彩禮帶進來，
你死了我都不管！”滿心絕望下，我攔住了回來奔喪，連頓飯都沒吃便準備離開的小姑，
求她帶我離開。她臉色冷漠，給了我三個條件。
斷絕這邊親戚、只給最基礎生活費、考不好十倍還債。我點頭同意，搭上了離開家鄉的車。
可我考上大學這天，姑父卻抹黑進了我的房間......01快點！再快點！
馬上就要趕不上了！我拼了命的往前跑，倏然腳下一個踉蹌，隨后狠狠摔在了地上。
倉皇爬起來時，胸腔滿是因為劇烈運動的血腥味，我一刻也不敢停。如果這次趕不上小姑，
不能讓她帶我一起走，那這輩子也完了！等自己終于抄小路趕到了村口后，
我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倉皇大喊。“小姑！”“......阿琳？”小姑聞言回過身，
略微皺眉看著我：“你這是干什么？”我低下頭，哽咽哀求出聲。“小姑，
我求求你把我也帶走吧！我媽沒了，我爹不讓我讀書了，讓我出去打工，還讓我嫁人！
”小姑聞言一愣，神色冷了下來：“趙琳，你不該過來找我，我也不會幫你。”聞言，
我拳頭握緊又松開，繼續咬牙。“小姑，我媽、我媽活著的時候就說你是一頂一的好人。
”說到這，我又砰砰了幾個響頭。“我求求你帶我走吧小姑，我不想嫁人，我還想讀書！
我還想考大學！”面對我的哀求，小姑始終沉默，氣氛一時凝滯時，她的手機倏然響起。
下一刻姑父的聲音在村里的夜里無比清晰。“小芷，坐上車了沒有？”聽到這個聲音，
我愣了愣，當場趁機大喊。“姑父！姑父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阿琳啊！趙琳！
你過年還給過我糖吃！夸我學習好！”“救命啊姑父！我爹現在要讓我輟學去打工，
要讓我嫁人！我求求你跟小姑說說，帶我走吧！”手機那頭的姑父沉默半晌，倏然氣憤至極。
“......什么？！阿琳？你才多大趙巖就讓你去嫁人？他瘋了嗎？！
”聽著姑父義憤填膺的聲音，小姑看我的眼神有些遲疑了。我當即一把抱住她的腿，
低聲哽咽。“算我求你了，小姑！除了你我沒有更親的人了！”02小姑搖搖頭，
沒能真的松口。“我不能帶你走，你才這么大，今后后悔了怎么辦？
你媽當初不就是......”她說到這，沒能再說下去，我卻聽得心里悲哀。
當初我媽就這么求過她，小姑心軟，帶她逃離了這座大山，可后來，我媽卻自己回來了，
怎么說也要相夫教子。她如今是害怕我和我媽一樣。“你怎么就能跟我保證你今后不回來了？
你爹要是上吊逼你回來，你還能不管他？”小姑咄咄逼人，言語中全是對我的不信任。
我定了定神色，隨后猛地一搖頭。“小姑！他就算上吊、投河，今后都跟我沒有一點關系！
我就當今后沒有這個爹了！”這么說著，我害怕她不相信似的，連忙擼起自己的袖子，
上面是大大小小縱橫的新舊傷口和疤痕。“小姑你看，這些傷都是他這些年打的，
我不可能再回來了，他對我不好，拿我當畜生，我這輩子都不回來了！”這時，
電話那頭的姑父也嘆了口氣。“小芷，這孩子也是命苦，要不給她帶上吧？
不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小姑沉吟半晌，露出一絲躊躇，許久才點了下頭：“別跪著了，
起來吧。”我愣了愣，踉蹌起來的時候，又聽她說。“想讀書可以，但是我這有幾個條件。
”我忍著膝蓋的疼痛，連忙點頭：“小姑，你只要能帶我走，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
”小姑打量我半晌，才繼續開口，嗓音發冷。“一，和這邊親戚全部斷絕關系。”“二，
我家只管吃喝住和學習。”“三，所有花銷，考上重點還一倍，考上別的還十倍。
”我愣了愣，隨后拼命點頭：“我答應你！小姑！我都答應你！”直到和小姑上了車，
我才覺得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而小姑，一路上自始至終都對我愛答不理。每次倒車，
我只能緊緊跟隨著，才不至于被她丟下。似乎是我逃離的決心打動了她，
或是我身上的傷終于讓她心軟了。在我扛不住睡著時，醒過來是她在摟著我。兩天奔波轉車，
我才到了小姑家。而在得知要把我安排到地下室時，姑父有些不滿。
“怎么能讓孩子住這種地方？”小姑聞言一瞪眼睛，厲聲開口：“周正，
這個家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姑父剛要開口，我急忙打圓場。“沒事姑父！
我有個地方住就行！這個地下室比我家里住的地方好多了，謝謝小姑謝謝姑父！
”03我就這么在地下室住了下來，晚上是姑父來給我收拾的房間。“阿琳，委屈你了。
”姑父把被子放在床上，微微嘆氣。白天他們因為我住哪的問題大吵一架，
這會小姑正在鬧情緒，不想下來。“我明天再去跟你小姑說說，讓你到樓上住。
”我連忙搖頭，語氣里滿是誠懇。“不用姑父，
小姑能給我一個住的地方我就已經非常感謝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煩你們。
”姑父不太贊同的搖頭，正對上我的眼睛。“怎么算是麻煩？”他這么說的時候，
又從兜里掏出幾顆糖和巧克力：“餓了吧？我去給你煮碗面，你先吃點墊墊。
”“......謝謝姑父。”我微微一愣，禁不住眼眶酸澀。
而直到那碗熱騰騰的清湯面端在我面前，筷子撥弄間還有一個荷包蛋，我才終于忍不住，
眨眼間，豆大的眼淚落進碗里。我其實很少哭，平常我爹怎么打我，罵我賠錢貨，
我都極少掉眼淚。“哎，你、你別哭啊，阿琳，別哭。”姑父一看我哭，就慌了，連忙遞紙，
幾次問我是不是面不好吃。我拼命搖頭，卻哭得說不出話。怎么可能不好吃？
這是我從小到大吃過，最好吃的一碗面了。第二天一大早，小姑雖然冷著臉，
卻還張羅著把我縣高中的學籍轉到市里。而我吃過早飯，剛準備出地下室時，
就聽見上面傳來我爹的大喊大叫。“趙芷！我他媽問你，趙琳是不是在你那？！
那他媽是我閨女！你有什么資格帶走？交人！”我微微一愣，
一瞬間巨大的驚恐幾乎淹沒了我，渾身都劇烈發抖起來。小姑會怎么樣？
她會不會把我交出去？畢竟她不喜歡我......始終沒說話的小姑，
讓我的心徹底懸了起來。就在我已經接受她會把我交出去時，上面傳來小姑的怒罵聲。
“趙磊！你一大早的在這發什么瘋？我怎么知道你閨女在哪！”04“誰他媽信你？
村里都看見了！人呢？交出來！”我爹顯然不信她的說辭，嘴里罵罵咧咧。我猛地回過神，
不敢相信小姑沒把我交出去。“趙磊，我看在你是小芷哥哥的份上，才沒對你動手！
你閨女沒在這，不信就進屋自己看！”姑父冷聲開口，似乎把小姑護在身后。
所以小姑昨天才讓我住地下室？我恍然大悟，體會到她的良苦用心。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
我爹進屋找了好半天，最終都是一無所獲。“他媽的，小賤蹄子，跑哪去了？！
”我縮在地下室的墻角，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略微放松了下來。砰！可我心還沒落到底，
頭頂鐵門就被砰地一腳踹開。一抬頭，就對上我父親目眥欲裂的眼睛。“小賤人！
我就知道你在這！跟我耍心眼子，你們算什么東西？！”看著他這張臉，
巨大的恐懼一瞬間淹沒了我。我跌坐在地上，抱著頭不停地尖叫：“我不回去！我不回！
誰也別想帶我走！滾開！”我爹看著我癲狂的樣子，哼笑一聲。“回不回去可由不得你！
真他媽長本事了，看我回去不打死你，跟我回去！”我驚恐看著他伸出手要帶我走，
一瞬間想死的心思都有了。“誰讓你碰孩子的？！”下一刻，姑父怒吼一聲，
跟小姑一起擋在了我身前。我爹一看他們這樣，指著他們鼻子破口大罵。“這他媽是我女兒！
老子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你們還管的著我了？！”姑父擋在我和小姑面前，語氣極其冷漠。
“趙磊，阿琳這個年紀享有受教育權！你不讓她繼續讀書，是要坐牢的知不知道？！
”我爹聞言就翻了個天大的白眼。“周正，你也別嚇唬我，讀過書了不起啊？怎么著，
你們這是要供這個賠錢貨讀書？”他伸手就指著我，
語氣極其嘲諷：“那你們也只會供出一個白眼狼！她媽李曉是個忘本的賤人，她就是小賤人！
”“你......！”一提到我媽，小姑情緒就有些繃不住。
我爹看著她就殘忍笑了一聲：“我告訴你趙芷，之前她媽會跑回來，今后她趙琳也會跑回來！
”“閉嘴！”小姑倏然暴怒出聲，沖上去就要打人，被姑父一把拉住時，她哽咽怒罵。
“要不是你這個王八蛋，當初曉姐怎么會回去？！”“是你打得她出不了門！最后丟了命！
”“你這個畜生！”聽著小姑將最惡劣的詞全都施加到了我爹身上時，我微微一愣。
似乎知道了真相。05通過他們的對話，我知道了所有真相。原來當年，
我媽本來已經離開了這個村子了。小姑在市里給她找了工作，讓她一邊干護工，
一邊考高中文憑。我媽當初打算自己一有文憑，馬上就把我接出來。而在這期間，
我爹多次來糾纏，都被小姑和姑父攔下。甚至幾次都鬧到了報警。最終，
他還是沒能帶走我媽，原因無他，他沒有這個權利。他帶不回我媽，
就把主意打到了年僅三歲的我身上。他抱著我哭著來市里治病，說家里都干農活，沒人管我，
我自己摔斷了腿。我媽當時心疼又自責的看著我，被我爹好說歹說騙回了家。
而我媽一回村里，我爹就把她關了起來。他把她打了個半死，從那之后落下病根又不醫治。
怪不得我從小到大對我媽的記憶都是體弱多病，多走兩步都要喘。我媽再也考不了高中了，
她也走不出這座大山。我微微睜大眼睛，滿臉震驚。所以，
我媽是被我爹害死的......“是你害死了曉姐！”小姑聲淚俱下，
我爹卻滿臉無所謂：“是她賤骨頭離不開我，我把她怎么著了？”他這么說的時候，
也滿是惡意的看著我。“趙琳，我告訴你，你媽那個賤人之前回來了，你今后也要回來！
”“閉嘴！”我狠狠瑟縮一下，小姑怒吼一聲，沖著就要和他廝打。這時，
姑父阻攔小姑之余，突然開口。“趙磊，你想把趙琳帶回去也可以，但是要還錢。
”我爹一愣，我也迷茫看著姑父。姑父給我一個安撫的眼神，直接開口。“從趙琳出生開始，
你就以照顧她為由多次跟我們借錢吧？你還錢，我們就把趙琳交給你。”我爹一愣，
梗著脖子開口：“胡說八道，我他媽什么時候跟你們借過錢？”小姑這時勉強冷靜下來，
直接從鞋柜的抽屜里抽出一把欠條甩在他身上，嘲諷出聲。“趙巖，你還是不是人？！
當初口口聲聲說這些錢給阿琳花，最后呢？一分錢都沒花在孩子身上！你這個畜生！
”我爹臉色微微發白，最后只能咬牙同意我先養他們這里。
06自從我爹心不甘情不愿同意我養在小姑家之后，當天晚上我就從地下室搬了出來。
姑父特地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我沒見過的海鮮。“來，阿琳，多吃點。”他不停給我夾菜，
在我略顯窘迫的不太會剝螃蟹時，又耐心教我。而小姑自始至終都冷著臉，
顯然被我爸氣得現在也沒能消氣。“這頓飯也加在你身上。”她倏然開口，氣氛凝滯一瞬，
我動作稍頓。“小芷，你這是......”姑父聞言，頗為無奈，我卻回過神后欣然同意，
沖小姑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知道啦！謝謝小姑！”她微微一愣，隨后移開目光哼了一聲。
“學校已經找好了，最快的話明后天就能去上學，走了點關系，去的市重點。
”我驚喜睜大眼睛，拿筷子的手都有些顫抖。“謝謝小姑！謝謝姑父！”嘴上這么說著，
吃飯就更賣力了，生怕辜負了他們的心意。“哎你這孩子，慢點吃。”我吃到一點都塞不下，
才要起身離桌。誰知剛站起來，就是一陣眩暈，頭重腳輕間，只聽一聲驚呼。“阿琳！
”再次醒來，就是在醫院了。恍惚間，只聽醫生在訓斥小姑和姑父。“胡鬧！
這孩子龍蝦過敏，你們怎么能不知道？！”“再晚送過來一會都要出人命的！
”我微微醒開眼，看見姑父滿臉慚愧，小姑臉色也不太好看，但沒吭聲。
看醫生批評得愈演愈烈，我趕緊虛弱開口。“大夫！沒事的，
我沒事......這件事怪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龍蝦過敏。”說到這，我語氣頓了頓，
有些窘迫。“我之前從來都沒吃過龍蝦。”此話一出，眾人霎時神色各異。
所幸醫生處理及時，當天洗完胃打完針我被帶回家。“阿琳，是姑父不對，
也沒帶你去查過敏源，就讓你亂吃，好些了嗎？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回家后，
姑父一個勁的道歉讓我有些惶恐。原來......這就是被在乎的感覺。
07因為過敏這么一鬧，我又在家里歇了好幾天。這幾天姑父對我悉心照顧，
小姑也沒多說什么，幾次經過我的房間，都若有似無往里看一眼。雖然他們沒說，
我也在心中加上這筆賬。不僅僅是因為小姑當初的話，也是我想報答他們。正式入學后，
我開始了新的生活。小姑和姑父在學習方面真的很嚴厲，給我的也只有上學基礎的錢。
姑父幾次想偷著給我塞，都被小姑發現，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我對此沒有怨言，自始至終，
我對他們都是心懷感激。在高中期間，我幾乎杜絕了所有社交，寒暑放假還要勤工儉學。
在我不分晝夜的努力里，成績終于從中等一步步攀升。而我這副孤僻的樣子，
自然也讓一些同學不爽。在課桌里的書本第三次被人掏出來扔在地上時，
我這才后知后覺被霸凌。“看什么看？你一個村里來的土包子，書不就該放在地上？
”面前的女同學趾高氣昂，我沉默半晌，沒想出哪里惹到了她，只是一聲不吭撿起書本。
下一刻，手背被人踩住，那個聲音仍舊趾高氣昂。“裝什么啊？你是啞了還是聾了？！
”我掙扎抽手，起身一巴掌就扇了過去。這一巴掌讓事情從小鬧大，我也被請了家長。
小姑匆匆從單位趕來，我有些忐忑，本以為她會埋怨生氣，可她卻在了解事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