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淅瀝,顧明的皮鞋踩過墓園濕潤的碎石路,
黑色雨傘邊緣滴落的水珠在母親墓碑前匯聚成細小水洼。
碑面上 "李素蘭之墓" 的鎏金字被雨水沖刷得泛著冷光,
相框里母親的笑容凝固在 2019 年的深秋 —— 那年她突發心梗,
在重癥監護室熬了十七天后溘然長逝。顧明蹲下身子,用袖口擦拭墓碑底座,
雨水混著指尖的溫度,將碑面青苔沖刷出深淺不一的溝壑。母親下葬時選的黑色大理石碑,
此刻在雨幕中泛著冷冽的光澤,就像她臨終前被呼吸機管子勒出的青紫痕跡,
始終縈繞在他的噩夢里。剛把白菊擺放在碑前,牛仔褲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
防水殼下的屏幕亮起時,顧明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來電顯示欄里 "媽媽" 兩個字在雨幕中泛著幽藍,
備注欄后的號碼正是他親手注銷的 138XXXX5678。
三年來他每天都會把這個號碼從通話記錄里刪除,此刻卻像被釘在屏幕上的幽靈。
接聽鍵按下的瞬間,聽筒里涌來夾雜著電流雜音的風聲,像有人在潮濕的管道里低吟。
當第一聲啜泣傳來時,顧明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墓碑,
雨傘 "啪嗒" 落地:那是母親獨有的哭腔,尾音帶著蘇州評彈般的顫音,
混著痰鳴般的氣音 —— 和葬禮那天停尸房里他貼著棺木聽到的臨終喘息一模一樣。
顧明渾身發冷,雨水順著脖頸滑進衣領,他死死盯著手機,喉嚨發緊,
想要回應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母親離世前的種種細節與此刻詭異的來電交織,讓他大腦一片混亂,
而墓碑下突然出現的字跡,更像一記重錘,敲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明明... 救我..."音節斷裂的瞬間,電流聲突然炸響,
顧明條件反射地把手機甩出去半米遠。屏幕摔裂的藍光里,他看見碑底有道新鮮的鑿痕,
雨水正順著歪斜的筆畫流淌:"地下室" 三個刻痕深淺不一,起筆處有明顯的顫抖痕跡,
分明是母親慣用的左手筆跡。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突然在腦海中浮現,
牛皮信封上的郵戳來自母親老家,泛黃信紙上那個用血染紅的圓圈里,
正是老宅地址 "和平路 19 號"。當顧明蹲下身撿起手機時,
鎖屏界面突然跳出新來電,同樣的號碼像回魂的厲鬼再次閃爍。
他盯著屏幕上自己三年未變的備注 ——"媽媽的小靈通",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
指腹在接聽鍵上按出青白指痕。就在他猶豫的剎那,墓碑后方的灌木叢突然發出窸窣響動,
潮濕的泥土里滲出暗紅水漬,像有人正從地底緩緩爬出。"喂?" 聲音卡在喉間,
像生銹的門軸轉動。這次傳來的不是母親的哭聲,而是夾雜著機械雜音的抽噎,
那音色讓顧明渾身血液逆流 —— 分明是自己十七歲那年在手術室外痛哭的聲音!
混著消毒水氣味的記憶突然涌來,他看見十七歲的自己蜷縮在醫院長椅上,
手機里傳來 "手術失敗" 的通知,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與此同時,
三公里外的 "午夜飛行" 酒吧里,林深的科羅娜啤酒杯在吧臺上磕出清脆聲響。
對面的張洋正盯著手機屏幕,指節把鋼化膜按出細密裂紋,
素來玩世不恭的電競主播此刻臉色蒼白如紙。張洋突然把手機倒扣在吧臺上,
喉結上下滾動:"深子,你說這世上真有能預測死亡的東西?" 吧臺燈管突然滋啦作響,
映得他眼底青黑愈發濃重,像是被死亡陰影提前浸染。"那軟件又抽風了?
" 林深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屏幕上 "命運羅盤"APP 的血紅色界面正在閃爍,
死亡預測框里用哥特體寫著:張洋,2025 年 5 月 20 日 00:00,
XX 路口,車禍身亡。"上周預測王姐的心臟病發,
今天又來這套..." 張洋的聲音帶著顫音,
"可它連我今晚會穿 AJ3 黑紅配色都知道,那是我剛拆的限量款!"林深正要開口,
吧臺上方的投影突然切換成緊急新聞:"今日凌晨零點,
一名男性在 XX 路口被闖紅燈的渣土車撞擊,經搶救無效死亡,
死者身份正在核實..." 畫面切到路口監控時,
林深的瞳孔猛地收縮 —— 監控里那個被撞飛的身影,
正穿著和張洋此刻一模一樣的 AJ3 黑紅配色。
當新聞主播念出 "張洋" 這個名字時,酒吧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林深轉過頭,
看見好友正把手機舉到面前,屏幕上的死亡倒計時定格在 "00:00:00",
界面中央突然彈出新提示:下一位檢測者:林深,
死亡時間 2025 年 5 月 23 日 22:00,死亡方式:智能家居系統失控。
顧明連夜趕回位于老城區的獨棟老宅,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玄關燈突然自動亮起。
他記得出門前明明拉了電閘,此刻吊燈卻在輕微晃動,光影在墻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像有人正站在樓梯拐角處窺視。夜風從虛掩的窗戶灌進來,掀起墻角褪色的蕾絲窗簾。
顧明的目光掃過窗簾擺動的軌跡,忽然注意到窗臺上殘留的泥腳印,邊緣還帶著潮濕的苔蘚,
像是從墓園一路跋涉而來的痕跡。客廳中央的胡桃木桌上,
擺著那只母親最愛的青花纏枝蓮瓶 —— 三天前他明明把它收進了二樓儲物柜,
瓶身上還留著自己擦拭時不小心碰出的細微劃痕。更詭異的是,瓶中插著三支枯萎的白菊,
正是他半小時前擺在墓碑前的那束。瓶口凝結的水珠順著裂紋滑下,在桌面暈開深色水痕,
像極了母親病歷袋上那抹被淚水洇濕的痕跡。顧明的目光被窗簾縫隙間漏進的月光牽引,
突然發現墻角立著的全身鏡蒙上了層薄霧,鏡面深處似乎有個模糊的身影正緩緩抬手。
凌晨三點,地板上傳來 "啪嗒、啪嗒" 的腳步聲,像有人穿著濕鞋在室內行走。
顧明從枕頭下摸出備用手機,打開夜視攝像頭,走廊盡頭的監控畫面里,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正緩緩轉身,
花白的卷發在氣流中飄動 —— 和母親葬禮那天入殮時的發型分毫不差。人影緩緩轉身,
露出半張泛著青灰的臉,正是母親去世時的模樣。她的嘴唇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只是抬起手指,指向樓下客廳的方向。顧明感覺后背一陣發涼,
仿佛有雙無形的手正推著他往那個方向走去。而在城市另一端的科技公寓,
林深正把所有智能設備的電源逐一拔掉。當他蹲下身拔掃地機器人的插頭時,屏幕突然亮起,
機械女聲帶著電流雜音響起:"檢測到主人生命體征異常,已啟動安全保護程序。
"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開始倒灌冷風,室溫在三十秒內驟降至零下,
智能馬桶蓋反復開合發出刺耳聲響,就連窗簾軌道都在自動滑動,把月光切割成詭異的光刃。
林深的手指剛碰到防盜門把手,電子鎖突然發出蜂鳴:"檢測到外部危險,已啟動反鎖程序。
"回到書房打開筆記本電腦,林深通過黑客論壇調取 "命運羅盤" 的注冊信息,
開發者一欄赫然寫著 "陳雨,1995 年生,2005 年溺亡于南明湖"。
搜索欄輸入這個名字,跳出來的新聞里,
十二歲男孩的遺照讓他心頭一震 —— 那分明和軟件啟動界面的加載圖標一模一樣,
右下角的拍攝日期正是 2005 年 9 月 12 日,也就是顧明母親死亡的前一天。
市立醫院檔案室里,顧明盯著管理員遞來的文件袋,
封皮上 "李素蘭病歷" 的標簽被劃上粗大的黑叉,
封口處蓋著 "2022 年 10 月 15 日 銷毀" 的紅色印章。正要離開時,
穿粉色護士服的女孩突然撞進他懷里,不銹鋼藥盤 "當啷" 落地。
顧明彎腰幫她撿拾散落的藥瓶,
余光瞥見女孩脖頸后有道月牙形胎記——和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如出一轍。"顧先生!
" 護士壓低聲音,胸前的工牌顯示她叫陳露,"三年前您母親去世那晚,
我看見 307 病房的換氣扇一直開著,
有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在里面待了四十分鐘... 后來主任說那是家屬,
可我記得他戴的工牌..."話未說完,走廊盡頭傳來嚴厲的呼喚:"小陳!12 床換藥!
" 陳露猛地抬頭,臉色瞬間蒼白,轉身時塞給顧明一張紙條,
指尖在他手背上掐出月牙形紅痕。展開紙條的瞬間,
顧明的呼吸停滯 —— 上面畫著個歪扭的五角星,中心寫著 "陳雨" 兩個字,
背面是串模糊的數字:0579-8876XXXX。當他抬頭尋找陳露時,
走廊里只剩消毒水的氣味,護士站的值班表上,陳露的名字旁貼著張新換的照片,
分明是個短發戴眼鏡的中年女人。顧明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紙條上的數字,
冰涼的金屬鑰匙在掌心劃出紅痕。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突然開始明滅不定,
綠色光暈里,他看見自己映在墻上的影子竟多出半個晃動的輪廓,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虛空中緩緩浮現。同一時間,林深站在廢棄的南明湖度假村前,
生銹的鐵門掛著 "施工重地" 的警示牌。二十年前那場奪走陳雨生命的溺水事故,
官方記錄顯示他是在湖邊寫生時失足,
可論壇里的匿名帖子卻提到:"那年度假村正在進行秘密實驗,深夜常傳來小孩的哭聲。
"翻墻進入園區,腐朽的木板在腳下發出呻吟。當手電筒光束掃過湖心亭時,
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 亭柱上用紅漆畫著和 "命運羅盤"APP 相同的 LOGO,
八角星中央嵌著個二維碼,
掃描后跳轉到一段監控錄像:2005 年 9 月 12 日 23:00,
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把一個男孩按進裝滿藍色液體的玻璃艙,男孩胸前的工牌寫著 "陳雨,
實驗體 03 號"。錄像在女人轉身時定格,林深認出那是顧明母親的側臉,
繡著 "南明湖生物科技" 的 LOGO—— 這個在顧明母親葬禮上從未出現過的單位,
此刻正以最詭異的方式浮出水面。顧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將紙條小心翼翼折好塞進錢包,
金屬鑰匙在手中被攥得發燙。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突然變得刺鼻,
他仿佛又聽見母親臨終前的喘息聲。電梯數字從17層開始跳動的瞬間,
手機在口袋里再次震動,這次不是來電,而是一條匿名短信:“別信任何人,
包括你看到的‘真相’。”顧明照著紙條上的號碼撥過去,彩鈴是段扭曲的童謠,
當第七聲 "叮鈴" 響起時,電話那頭傳來機械合成音:"歡迎來到命運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