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蕭璟咬著我的耳垂說:“等你凱旋歸來,我定娶你為太子妃。
”可在我戰場浴血廝殺時,卻傳來了他十里紅妝迎娶白月光的消息。整整十三年,
我為他掃清障礙,陪他一路走到太子之位,不過是給他的白月光做嫁衣。甚至為除掉我,
卡住糧喉,掐斷援脈。眾將士餓得眼泛綠光,硬是把百里內的樹啃得白骨森森,
連草根都已掘盡。我幡然醒悟。既然我能用金階扶你上青云,就能抽了這階叫你萬劫不復!
1“將軍屁股都沒坐熱,太子殿下又向皇上請旨讓將軍出征,也太不心疼人了。
”“拉磨的驢都得歇歇蹄,更何況將軍為趕回京,幾日未眠。”剛剿匪回京,
我便拖著滿身疲憊和傷痕往太子府趕。只因我想第一時間聽到蕭璟向我道聲“生辰吉樂”。
但我還沒見到蕭璟,就收到了讓我平定西原的圣旨。緊握著手中圣旨,想要邁向蕭璟的腳步,
忍不住停了下來。接著,耳邊傳來一個嗚咽的聲音,聽的讓人心碎。
“我知道殿下和楚將軍的感情,我不該出現在殿下面前的,
可是我一想到楚將軍能常伴殿下左右,就心痛難忍……”是沈之羽!
也是蕭璟情竇初開時喜歡上的姑娘。蕭璟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憐惜,著急道:“從始至終,
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對她不過是一場利用,讓她全心全意的為我做事,
也不過是為了日后你母儀天下。”“更何況,在我眼中楚夭夭和一介武夫沒什么兩樣。
”利用?一介武夫?心口劇烈跳動,我渾身都在打顫。原來,
那個如光般出現在我生命里的人,給了我十三年的溫情,不過夢一場。
沈之羽的聲音還在繼續,“我就是嫉妒,嫉妒她能夠心安理得的陪著殿下,同時我也生氣,
生氣陪在殿下身邊的人不是我。”“相信我,楚夭夭從來都不是你的障礙,
只要楚夭夭平定西原,這一切就結束了。”可她還是賭氣般的告訴蕭璟,
“南城宋家上門提親了,不出意外的話,我很快就是宋夫人了,殿下賞臉來喝杯喜酒,
就當是殿下還了我那年寒冬暖爐的恩情。”寒冬暖爐?我說呢,五年前,
蕭璟怎么突然對沈之羽暗生情愫。我摩挲著手上凍瘡的疤痕,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小羽,我……”沒等蕭璟把話說完,沈之羽已揚長而去。
丫鬟風鈴氣急敗壞道:“那時殿下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無權無勢,她離開京城,
明明是怕葬送自己的榮華富貴,如今殿下監國,她現在倒是知道后悔了。”“還有,
殿下怎么能說出那忘恩負義的話,不行,我得去給將軍討個公道。”我攔住風鈴后,
向蕭璟走去。他站在梨樹下,抬頭望向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眉眼間滿是憂愁。
察覺到我的出現后,他沒有任何的寒暄,轉身坐下,“你回來了?”自七歲那年,
我的父兄戰死沙場,母親憂傷過度而去,悲痛之時是蕭璟告訴我,讓自己強大起來,
才能保護自己和想保護的人。之后,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娘拿起了長槍。算來,
我陪在蕭璟身邊已經整整十三年了。可他似乎從未記得過我的生辰。不過也是,
作為他眼中的利刃,有什么資格被他記住。我如往常一樣給他斟茶,壓著心底的情緒,
“我明天就要帶兵出征了。”蕭璟抿了口茶,片刻沉默后,他將我擁入懷中,
“等你凱旋歸來,我們就成親。”“什么?”我只覺腦子一片空白。蕭璟咬了咬我的耳垂,
“我說,等你凱旋歸來,我們就成親。”2我不知怎么離開太子府的,
總之我整個人沉浸在蕭璟說的那句話中,恍恍惚惚的。“我肯定是出現幻覺了。
”風鈴一臉憂愁,“將軍沒有出現幻覺,殿下說等將軍回來,就要和將軍成親,
也不知殿下這葫蘆里又在賣什么藥?”我深知蕭璟這么做,
無疑就是為了讓我最后再幫他好好打完這一仗,以便讓他拿到所有兵權。屆時,朝野上下,
便無人敢與他爭鋒。這時,沈之羽出現了。她看著我滿是諷刺,“若不仔細看,
當真辨別不出楚將軍是一個女娘。”我確實不像別的貴女,常年奔波在外,剿匪殺敵,
面容粗糙,也不施粉黛。見我不語,她輕笑出聲,“我和楚將軍雖不曾見過,
但我對楚將軍倒是了解甚多。”“從被殿下扔掉的荷包來看,
楚將軍繡工實在拙劣;不過楚將軍的手藝不錯,可惜殿下不喜歡,都讓我吃了。”“啊對了,
每年三月十五殿下都會準備一份禮物,但都是女兒家用的東西,最后都給我了。
”我心里忽然像壓了一塊巨石,使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痛。跟沈之羽比起來,
我在蕭璟心里,當真一點都不重要。我忍著心底的難過,“沈小姐說這些,
無非就是不肯相信殿下將會娶我的事實。”沈之羽不怒反笑,“楚夭夭你真夠天真的。
”“殿下留你在身邊,不過看在你是鎮國將軍的遺孤,身后有著多方勢力簇擁罷了。
”“殿下要的從來都不是你,不然你以為在你身臨險境之時,殿下怎么會在陪我?
”我心如刀絞,每一寸呼吸都帶著劇痛。原來,連我生命危難時出現的這束光,都是假的。
我故意氣沈之羽,“不重要了,反正我和殿下很快就會成親的。”沈之羽臉色有些難看,
“楚夭夭,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裝糊涂,你要是識相的話,興許還能活命,
可你要是還占著不該占的位置,后果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更何況你心里很清楚,
殿下從始至終愛的人,是我。”這時,風鈴前來,刻意提高聲量,“將軍,太子府差人來報,
說殿下要過來同將軍用膳。”“楚夭夭,你爭不過我的。”沈之羽前腳離開,
蕭璟后腳就到了。許是剛才被沈之羽刺激了,我克制不住的抱住了蕭璟,“殿下,
你是真心想娶我的,對不對?”蕭璟身子一僵,片刻后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背,“當然了,
別多想,這一仗后,一切都會結束了。”“我命人給你準備了你愛吃的,就當是給你踐行了。
”我看著滿滿一桌的菜,那一股腦沖上頭的幻想,終究還是被粉碎了。只因這些菜,
并不真的是我喜歡吃的。但我看到蕭璟熱忱的給我夾菜。許是太過貪戀他的溫柔,
強忍著不適,吃了很多。蕭璟回去后,我終于抑制不住的狂吐起來。
風鈴見我整個人都虛脫的樣子,滿是心疼,“這一頓飯下來,
比將軍在戰場殺敵無數還要痛苦。”我虛弱的倒在軟塌上,恍惚間回到了五年前的寒冬。
“那年冬天好像格外的冷。”風鈴給我蓋上毯子,“將軍弄丟了暖爐,
也是在那年冬天凍傷手的。”我別開臉,眼淚控制不住的劃過臉頰。蕭璟要娶我是真,
不愛我也是真。3翌日,我臨走前還是忍不住來到了太子府。看到太子府緊閉的大門時,
我好像才清醒,這些年我出行任務,蕭璟未曾送過我,也不曾給我接風。
就在我欲轉身離去時,大門忽然開了。我和蕭璟四目相對,眼里難掩驚喜。
而他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從我身邊走過,“父皇傳召。”“殿下。”我叫住他,
“能不能對我說一句,好聽的話?”蕭璟頓了頓,“一切順利。”其實我知道,
他已經在極力掩飾心底的急促和煩躁了。對我,他向來如此。然而,在我準備出城門時,
才聽人說起,沈之羽忽然病重,蕭璟連忙召集了太醫院的太醫前去診治。
“太子殿下對沈小姐當真是關心備至。”“看樣子太子殿下和沈小姐好事將近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好一個“父皇傳召”。一個月后。和敵軍的第一次交鋒戰敗了,
意識到不對后,我立馬讓手下徹查。可沒等我喘口氣,傷口的血還在滲出,
營帳外卻傳出了兵器相撞的聲音。敵軍夜襲,才讓我徹底醒悟,軍營出了內奸。我手持長槍,
大喊:“將士們,聽我號令,隨我一戰,務必守住城門!”廝殺之時,
我仿佛抱了必死的決心。可是,我好不甘心!我多想看看蕭璟知道五年前為他送暖爐,
將他從死神手中拽回來的人是我時,臉上會出現多復雜的神情。敵軍利刃逼近,
風鈴橫身擋在我面前,反身撲向敵將。利刃穿透她的身體,血沫從她嘴里涌出,“走啊!
”我陷入了一團迷霧之中。耳邊是風鈴凄慘的嘶聲,腦海中是風鈴血肉模糊的樣子“將軍,
風鈴先走一步了。”“將軍保重。”……風鈴自幼伴我左右,盡管不喜舞刀弄槍,
但為了保護我,持劍以來她從未喊累叫苦。而我卻忘了,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風鈴,
不要走。”任由我怎么呼喊,怎么找,走不出迷霧,也找不到風鈴。“將軍,將軍!
”我慢慢睜開雙眼,便對上了軍師焦急的臉。“風鈴的遺骨,屬下已命人尋回。
”我跌跌撞撞起身,卻不敢去看她,只得暗暗發誓,此仇必報!
我和軍師就首戰和夜襲進行了商討,設計揪出了內奸。一個讓我后脊一涼的真相,
讓我恨不得立馬沖回京將沈之羽碎尸萬段。沈之羽與敵軍勾結,害得我軍損失慘重。
我迫不及待的給蕭璟傳信回京,至少希望他能在這件事上理智一點,徹查此事,
擊碎沈之羽的陰謀。然而,回應我的卻是他不日和沈之羽大婚的消息。
4蕭璟和沈之羽大婚這天,也是我和敵軍的最后較量。敵將諷刺的看著我,“我倒是想不通,
楚將軍這般厲害,為何偏偏要依附蕭璟?”“倘若楚將軍繳械投降,跟隨本將,
本將怎么找不會讓楚將軍過著刀光劍影的日子。”我身騎白馬,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楚門后人,只有戰死沙場,沒有投敵賣國一說。”敵將冷笑,“籠中困獸,
楚將軍莫不是還指望蕭璟會派人來支援?”幾次傳信回京,都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我其實就猜到了,沈之羽留了后手,目的就是要我走上絕路。
只是一想到蕭璟在回信中義無反顧的維護沈之羽,從而譴責我無理取鬧,
甚至說我為戰敗找借口的時候,心都會撕裂的痛。如今想想,沈之羽確實說的沒錯,
我在蕭璟眼中,不過是他爭權奪利的墊腳石。我閉上眼,回憶著這些年的種種。忽然覺得,
好累啊。我睜開眼望向蕭璟所在的方向。好在,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本將再告訴楚將軍一個真相吧,其實沈之羽給本將傳信的事,蕭璟都知道。
”也就是說蕭璟為了護住沈之羽,不僅選擇犧牲我,更是選擇用眾將士的性命,
來掩蓋這一切。失望和難過從下而上蔓延開來,鈍刀生生剜進心里。頭皮發麻,
喉頭泛出鐵銹味。敵將看我不語,“楚將軍當了蕭璟這么多年的刀,可你手握重權時,
在他眼中,終究是個威脅。”“本將向來惜才,只要楚將軍繳械投降,本將承諾,
必定好好安置楚將軍的部下。”要知道自古俘虜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敵將這么說,
已經算做出了很大的讓步。可我知道,我的將士們不稀罕,也不需要。更何況慘死的風鈴,
以及那些還未入土的將士,也不會同意。我眼神堅韌,“開戰吧!”敵將勾了勾唇角,
“楚將軍果然沒讓本將失望,殺!”隨著一聲令下,戰場上瞬間殺聲震天,
兩軍將士廝殺到一起。原本早該結束的戰役,竟硬生生的打了三天三夜。
我透過一片腥紅看到的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內心滿是悲愴。
但在確認自己手上拎著的是敵將的頭顱后,心像是落地了般。緩緩閉上眼的那一刻,
我仿佛回到了和蕭璟相識的那一天。我在追娘親的送靈隊,慌亂中我跌倒在地。
蕭璟掌心托著塊干凈的帕子,“悲傷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唯有自身強大,方能保全自身。
”“將軍府無人了,往后你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往后的日子里,
盡管他受著無視和欺負,卻在面向我時,也只會說“莫怕”。他永遠是那般沉穩,
那般不動聲色。就連除掉我亦是如此。當手下顫聲諫言:“太子殿下色令智昏,昏庸無道,
使得我等被困于此,糧草欠缺,日日以樹皮野草為食,若敵軍來襲,恐無力抵抗,
還望將軍明智。”我看到眾將士饑腸轆轆,而方圓幾里的樹皮和野草早就被薅禿了。
那一瞬間,我才幡然醒悟。蕭璟啊,我好像錯了。5入夜。沈之羽睡下后,
蕭璟為她掖好被子,這才躡手躡腳走出房門。走到廊下,不知為何,心中似有些不安。
他捂住心口,想著許是因為這次差點就失去了沈之羽,如今失而復得,還沒緩過神來吧。
整整七天,他一直守在沈之羽身邊,好在沈之羽終于相安無事了。他瞥向那結滿梨子的梨樹,
忽然想起楚夭夭向他討要梨子的場景。“我這次的任務完成的這么好,
殿下讓我嘗嘗這梨子的味道,就當是給我的獎勵嘛。”“我也不多吃,就要一個好了。
”他在梨樹旁坐下,心中突生起一絲奇怪的情緒。
這些年他以為自己厭煩了楚夭夭在耳邊的碎碎念。可當楚夭夭不在身邊時,
他卻總是會不經意的想念。而他一直以為自己鐘情于沈之羽,甚至每每都在為她的事分心。
可當他娶了沈之羽后才發現,他對沈之羽似乎沒有太多的感情。就連跟她身處在同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