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影子守護神>我爸被洪水卷走前,把影子撕下來貼在了我腳邊。
>從此影子成了我的守護神,會打跑所有欺負我的人。>直到三年后,影子開始褪色變淡。
>村長帶人圍住我:“影子殺人了,必須燒掉!”>我哭著護住影子:“爸爸不會害人!
”>村民舉起火把時,影子突然暴漲吞噬了火焰。
>月光下它顯露出深藏的傷痕——>那是三年前我爸為救我留下的致命傷。
>原來他從未離開,只是把命融進了我的影子里。
--------正文--------2 暴雨夜別雨瘋了。那動靜,
簡直像一萬頭野牛在天上撒開了蹄子狂奔,踩得我們那間破瓦房的屋頂噼啪亂響,
隨時要散架。豆大的雨點砸在鐵皮棚子上,聲音又悶又沉,
像一面巨大的鼓在我耳朵邊上拼命地擂。窗戶外頭,天早就黑透了,不是夜晚那種黑,
是墨汁里又摻了鍋底灰,稠得化不開。借著灶膛里那點將熄未熄的火光,
我看見院子里積起的水已經沒過了門檻,黃濁的水裹著爛葉子、枯樹枝,像一條發怒的臟蛇,
正試探著想往屋里鉆。一股子冰冷的、帶著泥腥味的風猛地從門縫里擠進來,
吹得我打了個哆嗦,牙關都磕碰起來。我死死抱住我爸的腰,
臉埋在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工裝外套上,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汗味和淡淡的煙絲味,
還有此刻被雨水激起的、濕漉漉的塵土氣息。“爸……水、水進來了!
” 我的聲音抖得不像話,幾乎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雨聲里。我爸沒回頭,
寬闊的背脊像一堵厚實的墻擋在我前面。他一只粗糙的大手用力按著我的后腦勺,
把我更緊地壓在他懷里,
另一只手死死頂住那扇被外面洪水沖撞得哐哐亂響、隨時會散架的木門。門板在他手下呻吟,
每一次撞擊都讓門框上的土簌簌往下掉。“小樹別怕!” 他的聲音沉沉的,像悶雷滾過,
壓過了外面的喧囂,“爸頂著呢!水進不來!” 他側過頭,
下巴上硬硬的胡茬蹭過我的額頭,“抱緊了!千萬別撒手!”就在這時,
一道慘白刺眼的電光猛地撕裂了濃墨般的黑暗,瞬間把屋里照得如同白晝。緊接著,
一聲炸雷幾乎就在我們頭頂炸開——“轟咔!”那聲音太近了,太響了,
我感覺腳下的地都在跳!頂梁上猛地掉下來一大塊濕泥,
“噗”地一聲砸在離我腳邊不遠的地上,濺起一片泥漿。幾乎同時,
我們身后那扇原本還算完好的窗戶,發出“嘩啦”一聲巨響!
幾根支撐的木頭被狂風硬生生折斷,渾濁的洪水裹挾著碎木屑和泥塊,
像開了閘一樣洶涌地灌了進來!冰冷刺骨的水瞬間就淹到了我的小腿肚。“啊——!
” 我嚇得尖叫起來,死命往我爸身上爬。“糟了!” 我爸臉色驟變,
吼聲里帶著我從沒聽過的驚慌。他猛地把我往他背后一推,自己轉過身,
用整個身體去堵那個噴涌著洪水的破窗洞。水流太急了,沖擊力大得嚇人,
撞得他整個人都晃了一下。“小樹!快!去那邊桌子!” 他艱難地扭過頭對我吼,
臉因為用力而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爬上去!快!”我嚇懵了,
腦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哭,腳下像灌了鉛,冰冷的洪水讓我渾身發僵,根本挪不動步子。
就在這時,我們頭頂上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我下意識地抬頭——房梁!
那根最粗的主梁,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下,終于不堪重負,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
帶著漫天掉落的碎瓦片和泥灰,直直地朝著我砸了下來!時間好像一下子變得很慢很慢。
我能看清每一塊砸落的瓦片邊緣的豁口,能看到渾濁水面上倒映出的、越來越大的梁木陰影,
還有我爸那張瞬間扭曲、寫滿了極致驚恐的臉。他離我那么近,又好像隔著千山萬水。
“小樹——!!!”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幾乎蓋過了所有的風雨雷鳴。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我身上。不是推開,而是把我狠狠地向側面撞飛了出去!“噗通!
” 我重重地摔進旁邊冰冷渾濁的泥水里,水花四濺,嗆得我直咳嗽。幾乎在我落水的同時,
耳邊傳來一聲沉悶到讓人心臟驟停的巨響。“砰——!
”還有一聲骨頭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咔嚓”聲。我掙扎著從水里抬起頭,
抹掉糊住眼睛的泥漿,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停止了跳動。我爸!
他就倒在我剛才站的地方!那根沉重的、沾滿泥污的房梁,一端砸在地上,
另一端……另一端重重地壓住了他的下半身!渾濁的水流瞬間被染成了刺目的紅色,
像一朵猙獰的花,在他身下迅速蔓延開來。“爸——!!” 我的哭喊聲變了調,
連滾爬爬地撲過去,想抓住他的手。我爸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
豆大的汗珠混著雨水滾下來。他看到我撲過來,眼睛里猛地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亮。
“別……別過來!”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破碎不堪,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來拉我,而是用那只沾滿泥漿和血污的大手,
狠狠地、決然地抓向自己腳下那片被搖曳的灶火映照得無比清晰的影子!
那一幕詭異得讓我忘記了哭泣。他的手,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竟然真的抓住了那片濃黑!
像是抓住了一塊有形的、凝固的黑石!接著,他手臂上的肌肉可怕地賁起,
爆發出生命最后全部的、駭人的力量,狠狠地向上一撕!“嗤啦——!
”一聲難以形容的、如同堅韌厚布被撕裂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風雨聲,鉆進我的耳朵。
我爸腳下的那片濃黑,被他硬生生地撕了下來!那片影子離開他身體的瞬間,
仿佛發出一聲無聲的哀鳴,劇烈地扭動著,掙扎著,像一團被剝離的、活著的墨汁。
我爸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神里的光急劇黯淡下去。他艱難地、顫抖著,
將那片還在痛苦扭動的、屬于他自己的濃重黑影,猛地按向我的腳邊!
那片濃黑的影子一觸碰到我的腳,立刻像找到了歸宿的活物,劇烈地蠕動著,
沿著我的褲腿飛速向上蔓延、覆蓋,最后穩穩地“粘”在了我自己的影子旁邊,
輪廓清晰得如同墨染!它比我自己的影子更黑,更深邃,
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質感,緊緊地依偎在我的影子旁,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
而就在這片影子徹底離開我爸身體的剎那,他整個人,連同他那片殘破的影子,
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攫住,被窗外洶涌沖進來的渾濁洪流猛地卷起!“爸——!!!
”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不顧一切地撲向那片吞噬了他的洪水。
冰冷刺骨的水瞬間淹沒了我的腰。渾濁的浪頭帶著巨大的力量,把我狠狠拍倒在地。
我嗆了好幾口腥臭的泥水,眼睛火辣辣地疼,只能徒勞地伸出雙手,
在翻滾的濁流中拼命抓撓,卻什么也抓不住。“爸……爸爸……” 我趴在冰冷的水里,
哭得喘不上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絕望像這洪水一樣淹沒了我。
---3 影子之謎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風也住了。只有屋檐還在滴滴答答,
像永遠流不完的眼淚。天光慘白慘白地照進來,照著一片狼藉的屋子。水退了,
留下厚厚的、散發著腥臭的淤泥,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垃圾。那根砸下來的房梁,
像一具丑陋的怪獸尸體,斜斜地橫在屋子中央,一頭陷在泥里。梁木下面,
那片被染成深褐色的泥地,刺得我眼睛生疼。那里空蕩蕩的,
只有幾塊被水沖得變了形的破木板,還有一件沾滿泥巴、被扯爛的工裝外套——那是我爸的。
我呆呆地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渾身濕透,冷得牙齒不停打顫。腳邊,
那片濃得化不開的、屬于我爸的影子,安安靜靜地貼在那里,一動不動。
它比我自己的影子要深重得多,邊緣清晰得像用墨線勾勒過,就那樣沉默地守著我。
天徹底大亮的時候,我媽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泥濘沖了進來。她渾身泥水,頭發亂得像草窩,
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看到屋里的景象,看到那根梁木下空無一物,
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哭嚎,整個人癱軟在門口,手死死摳著門框,指節都泛白了。
她哭得渾身抽搐,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幾個渾身濕透、同樣狼狽不堪的村民跟著跑了進來,七手八腳地去扶她,
臉上都帶著沉痛和無奈。有人嘆息著搖頭,
低聲說著“找不到了”、“水太急了”、“下游全是旋渦”……混亂中,有人看到了我,
看到了我腳邊那片濃得異常的黑影。“哎?這孩子……” 一個黑瘦的漢子,叫老根叔的,
指著我的腳,聲音帶著驚疑,“他影子旁邊……那多出來的一塊是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落在我腳邊那片深沉的黑暗上。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我媽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怪……怪事……” 另一個村民李伯揉揉眼睛,往前湊了湊,
臉上滿是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這影子……怎么這么黑?還……還多一塊?
”我媽也終于注意到了。她紅腫的眼睛茫然地看過來,
視線落在那片緊緊依偎著我的、濃重的黑影上。她愣了愣,隨即像是被燙到一樣,
猛地撲過來,一把將我死死摟進懷里,力氣大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我的兒啊……” 她把我的頭按在她同樣濕透冰冷的胸口,聲音嘶啞破碎,
“你爸……你爸他……” 后面的話被更洶涌的哭聲淹沒了。她的眼淚滾燙,
大顆大顆地砸在我的頭發上、脖子上。“媽……” 我抬起臟兮兮的小臉,聲音啞得厲害,
指著腳邊那片沉默的影子,
“是爸爸……爸爸把他的影子……給我了……”我媽的哭聲猛地頓住了。她低頭,
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片濃黑的影子,又看看我,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村民面面相覷,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沉重。老根叔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最終還是重重嘆了口氣,搖搖頭,招呼其他人開始清理屋里的淤泥和垃圾。
4 影子變淡時間像裹了腳的老太太,慢吞吞地挪過了三年。我八歲了。個子躥高了一點,
但還是很瘦,像棵沒長結實的小竹子。腳邊那片爸爸的影子,一直沉默地跟著我,
像一道永不褪色的墨痕。它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也成了村里人嘴里解不開的謎,
一道橫亙在我和世界之間的、無形的墻。“喂!影子怪!你爸是不是變成鬼魂纏著你啦?
” 放學路上,村東頭的胖墩王鐵蛋又帶著他的兩個小跟班堵住了我。他叉著腰,
挺著圓鼓鼓的肚子,臉上帶著惡意的嘲笑,故意把“影子怪”三個字喊得又響又亮。
我低著頭,加快腳步想繞開他們。腳邊爸爸的影子隨著我的動作移動,
那片濃黑在夏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跑什么呀?” 鐵蛋的同伙,
瘦猴似的趙小軍一步跨到我面前,擋住去路,嬉皮笑臉地,“讓我們看看你那怪影子唄?
是不是夜里還能爬起來幫你寫作業啊?哈哈哈!” 另一個小子也跟著怪笑起來。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摳進掌心,悶聲說:“讓開。”“就不讓!
” 鐵蛋得意洋洋地走到我面前,故意用他那沾滿泥巴的破球鞋,
狠狠地踩向我腳邊那片屬于爸爸的影子!“踩死你這個怪物影子!
”就在他鞋底即將落下的瞬間——我腳邊那片濃黑的影子,毫無征兆地動了!
它像被激怒的墨色毒蛇,猛地向上彈起!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啪!” 一聲脆響,
不偏不倚,狠狠抽在鐵蛋那只伸過來的胖腳踝上!“嗷——!!!
”鐵蛋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抱著腳踝原地蹦了起來,臉上的得意瞬間被劇痛扭曲。
“我的腳!我的腳啊!疼死我了!” 他眼淚鼻涕一起流,一屁股摔在地上,
那只被抽中的腳踝肉眼可見地迅速紅腫起來。趙小軍和另一個小子嚇得臉都白了,
像被施了定身法,驚恐地看著我腳邊那片緩緩“沉”回地面的濃黑影子,
又看看在地上打滾哀嚎的鐵蛋,腿肚子都在打哆嗦。“鬼……鬼影子打人了!
” 趙小軍尖叫一聲,拉起另一個小子,連滾爬爬地跑開了,連地上的鐵蛋都顧不上。
鐵蛋哭嚎著,怨毒又恐懼地瞪了我一眼,也掙扎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逃走了。我站在原地,
心臟還在怦怦狂跳。低頭看著腳邊那片恢復平靜的影子,它濃黑如初,
仿佛剛才那凌厲一擊從未發生過。一絲酸楚和奇異的暖流交織著涌上心頭。
爸爸……是你在保護我嗎?自從那次之后,鐵蛋他們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欺負我。
但關于“影子怪”的流言,卻在村里的小孩子間越傳越邪乎。他們看我的眼神,
總是帶著一種混合了好奇和畏懼的疏離。這天下午最后一節是圖畫課。
陽光透過教室有些臟污的玻璃窗斜斜地照進來,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個個明亮的光斑。
我趴在課桌上,正用蠟筆笨拙地涂著一座歪歪扭扭的小房子。蟬在窗外沒完沒了地嘶叫,
吵得人有點心煩。忽然,坐在我斜前方的陳莉莉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她是我們班長得最好看的女生,扎著兩條油亮亮的辮子。她扭過頭,圓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腳邊,小嘴微張著。“林小樹……” 她聲音不大,帶著點怯生生的好奇,
“你……你那個影子……是不是……變淺了?”我的心“咯噔”一下,
手里的蠟筆“啪嗒”掉在畫紙上,染紅了一大片屋頂。我猛地低下頭,看向我的腳邊。
陽光正好,把我的影子清晰地投在水泥地上。旁邊,那片屬于爸爸的影子,依舊緊緊依偎著,
輪廓分明……但是!它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了!
不再是那種濃得化不開、深不見底的墨黑。它的邊緣,尤其是靠近我這邊的地方,
顏色似乎……變淡了一點?像一滴墨汁被水悄悄暈染開,透出一點灰蒙蒙的底色。
雖然依舊比我自己的影子深,但那種沉甸甸的、絕對的黑,
似乎被什么東西悄悄偷走了一部分。一種莫名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住了我的心臟。
我死死地盯著那片影子,眼睛一眨不敢眨。是我的錯覺嗎?是陽光太強了嗎?“真的哎!
” 旁邊一個男生也湊過來看,指著影子邊緣,“看那兒!好像……灰了?”“對哦對哦!
是變淺了!” 另一個女生也附和道。議論聲嗡嗡地響起來,像一群討厭的蒼蠅圍著我飛。
剛才還在為蟬鳴煩躁的心,此刻被一種巨大的、冰冷的恐懼徹底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