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水順著防水布的邊緣滴落,在考古探方周圍形成一圈渾濁的小水洼。
許沉舟蹲在泥濘的坑底,手中的刷子小心翼翼地拂過那方露出地面的青石板。
他的白襯衫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透,緊貼在背上,勾勒出緊繃的肌肉線條。"許隊,
這邊有發現!"實習生小林的聲音從探方另一側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許沉舟直起身,
頸椎發出輕微的咔響。連續三天的挖掘讓他的身體發出抗議,
但職業本能讓他立即邁步向聲源處走去。他的靴子陷在泥里,每走一步都需要額外用力。
小林指著探方西側一處新清理出的區域,那里露出一截雕刻精美的石槨邊緣。許沉舟蹲下身,
用手電筒照亮那個角落。光線在潮濕的石面上跳躍,照亮了上面繁復的纏枝蓮紋。
"這是..."許沉舟的聲音突然哽住。
他的目光被石槨縫隙間露出的一抹色彩吸引——不是想象中的枯骨或腐化的織物,
而是一段保存完好的衣袖,上面的金線刺繡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通知文物保護組,
準備開槨。"許沉舟的聲音異常平靜,但指節已經因用力而發白,"這可能是個重大發現。
"六個小時后,當起重機小心翼翼地將石槨吊出探方時,整個考古現場鴉雀無聲。
石槨被放置在臨時搭建的防雨棚下,許沉舟戴著手套,親自揭開了沉重的槨蓋。
一股奇異的幽香撲面而來,不是想象中的腐朽氣息,而是某種混合了藥材和花香的復雜氣味。
許沉舟的瞳孔微微擴大——槨內躺著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皮膚仍有彈性,
面容安詳如同沉睡,身上穿著華麗的清代命婦服飾。
"這不可能..."文物保護組的張教授喃喃道,"江南地區濕熱的酸性土壤中,
尸體怎么可能保存三百年不腐?"許沉舟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被女尸左手腕上的一只玉鐲吸引——通體碧綠,內里有一道血絲般的紅紋,
形狀如同一只展翅的蟬。"準備取樣送檢。"許沉舟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需要知道她是誰,以及為什么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三天后,
許沉舟站在省考古研究所的DNA檢測室外,手里捏著一份報告。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報告上的結論讓他不得不反復確認自己是否看錯。"匹配度99.99%?這怎么可能?
"他抬頭看向負責檢測的李博士,"你確定沒有弄錯樣本?
"李博士推了推眼鏡:"我親自做的檢測,流程絕對規范。
這具清代女尸的線粒體DNA與你提供的蘇小姐的樣本完全吻合。從遺傳學角度講,
她們要么是同一個人,要么是直系血親。"許沉舟的思緒回到一周前,
那位突然造訪考古現場的贊助商女兒——蘇沐。她是當地著名企業家蘇明遠的獨女,
代表家族基金會來考察考古項目進展。當蘇沐站在探方邊緣,長發被風吹起的那一刻,
許沉舟就有種奇怪的熟悉感。現在他明白了,那種熟悉感來自哪里——蘇沐的臉,
與那具清代女尸幾乎一模一樣。"我需要再見一次蘇小姐。"許沉舟說,聲音低沉而堅定。
錦溪古鎮的蘇家老宅坐落在水巷深處,白墻黑瓦,飛檐翹角。許沉舟站在雕花大門前,
雨水順著傘骨滑落。他按響門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門開了。蘇沐站在那里,
一襲淡青色旗袍,發髻松散地挽在腦后。她的眼睛在看到許沉舟的瞬間微微睜大,
嘴唇輕啟:"許隊長?""蘇小姐,抱歉突然造訪。"許沉舟的聲音比他預想的要干澀,
"關于考古發現,有些事需要和你單獨談談。"蘇沐側身讓他進門。穿過回廊時,
許沉舟注意到墻上掛著一幅清代工筆人物畫,畫中女子的面容與蘇沐有七分相似,
手腕上赫然戴著一只內藏血絲的碧玉蟬鐲。"那是我高祖母的畫像。
"蘇沐順著他的目光解釋道,"家里人都說我長得像她。"許沉舟停下腳步:"蘇小姐,
你相信輪回轉世嗎?"蘇沐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許沉舟讀不懂的情緒:"為什么這么問?
"許沉舟從公文包中取出那份DNA報告:"我們在古墓中發現的那具女尸,經檢測,
與你的基因完全匹配。"蘇沐的手微微顫抖,茶杯在她指間傾斜,幾滴茶水濺落在旗袍上,
暈開深色的痕跡。她的目光沒有離開那份報告,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就知道...那些夢不是偶然...""什么夢?"許沉舟追問。
蘇沐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許沉舟無法解讀的光芒:"從我記事起,
就經常夢見自己穿著清代衣服,站在一座大宅院里。最近這些夢越來越清晰...直到上周,
我第一次夢見自己躺在一個石棺里。"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左手腕,
那里有一圈淡淡的、蟬形的胎記,"而今天見到你,許隊長,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們似乎早就認識。"許沉舟感到一陣戰栗沿著脊椎爬上來。
他想起了開槨時聞到的那股奇異香氣,現在,那股氣息似乎正從蘇沐身上若有若無地飄來。
他的專業理性告訴他這不可能,
但眼前的證據和直覺都在尖叫著同一個答案——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女子,
與三百年前下葬的那具女尸,存在著科學無法解釋的聯系。"蘇小姐,"許沉舟深吸一口氣,
"你愿意和我一起解開這個謎嗎?"窗外,初夏的第一聲蟬鳴突然響起,尖銳而悠長,
仿佛穿越了三百年的時光。第二章許沉舟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
車載空調吹出的冷風也驅散不了他心頭的躁意。后視鏡里,錦溪古鎮的輪廓漸漸遠去,
取而代之的是省道兩旁連綿的稻田。
他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上沉默不語的蘇沐——從昨天那場談話后,
她就堅持要親自去研究所查看那具女尸。"你還好嗎?"許沉舟打破沉默,
"如果覺得不舒服,我們可以改天再去。"蘇沐搖搖頭,
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手腕上的蟬形胎記。陽光透過車窗照在那處皮膚上,
胎記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半透明感,仿佛皮下有什么東西在微微發光。
"我只是在想那些夢..."她輕聲說,
從隨身的牛皮筆記本中抽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許沉舟,"我畫了下來。
"許沉舟在紅燈前停下,展開那張素描紙。線條有些顫抖,
但能清晰辨認出一位清代裝扮的年輕女子站在庭院中,身著藕荷色立領襖裙,
手腕上戴著一只玉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這幅畫與實驗室里那具女尸的衣著細節完全一致,包括領口那處不易察覺的纏枝蓮紋刺繡。
"這是你什么時候畫的?"許沉舟的聲音繃緊了。"三個月前。"蘇沐咬著下唇,
"那時候考古隊還沒發現那座古墓,我甚至不知道錦溪有清代墓葬群。
"許沉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作為考古學家,他見過太多巧合被證明是人為的騙局,
但蘇沐眼中的困惑太過真實。綠燈亮起,他猛踩油門,
決定直接帶蘇沐去省檔案館而非研究所——他需要先查清那具女尸可能的身份。
省檔案館的冷氣開得很足,許沉舟的襯衫卻仍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他面前攤開著康熙年間的地方志復刻本,蘇沐坐在對面,
正仔細翻閱一冊發黃的《錦溪異聞錄》。"找到了!"許沉舟突然壓低聲音,
手指點在一段模糊的記載上,"康熙五十六年夏,錦溪鎮有十七名少女接連失蹤,
官府搜尋無果...后有樵夫稱在青巒山聞蟬鳴異響,見熒光如練..."蘇沐猛地抬頭,
臉色煞白:"十七個?""怎么了?""我的夢里..."蘇沐的聲音顫抖著,
"總有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在數數,每次數到十七就重新開始..."許沉舟正想追問,
蘇沐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顫抖著指向她剛翻到的一頁。
泛黃的紙頁上赫然寫著:"蟬鳴之夜,十七姝蛻,芷蘭夫人閉門作法,后不知所蹤。
""芷蘭..."許沉舟念出這個名字,
突然想起蘇家老宅那幅畫像下的落款——"蘇門芷蘭小像"。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許沉舟迅速拍下這頁內容,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咳。
他回頭,看見一位戴著老花鏡的檔案管理員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
"兩位對錦溪的奇聞軼事感興趣?"老人慢悠悠地說,"這冊《異聞錄》是孤本,
里面記載的多是民間傳說...""請問這位芷蘭夫人是什么人?"蘇沐急切地問。
老人推了推眼鏡,目光在蘇沐臉上停留了幾秒:"據說是當地一位通曉醫術的鄉紳夫人,
康熙年間因用活人試藥被鄉民唾棄,后來..."他忽然壓低聲音,
"有人說她把自己也做成了不腐的藥人。"蘇沐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潑灑在桌面上。
許沉舟正要遞紙巾,一個冷峻的男聲突然從檔案館門口傳來:"小沐,你在干什么?
"蘇明遠身著筆挺的西裝站在那里,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的目光在許沉舟和蘇沐之間來回掃視,最后落在攤開的古籍上。"爸?
"蘇沐明顯嚇了一跳,"你怎么...""跟我回家。"蘇明遠大步走來,
一把合上那本《異聞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是你該看的。
"許沉舟站起身:"蘇先生,是我邀請蘇小姐協助...""許隊長,"蘇明遠打斷他,
聲音冷得像冰,"基金會贊助考古項目是為了學術研究,
不是讓你帶著我女兒挖我們家祖墳的!"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甩在許沉舟臉上。沒等他反應,
蘇明遠已經拽起蘇沐的胳膊往外走。蘇沐掙扎著回頭看了許沉舟一眼,
那眼神中混合著歉意和某種更復雜的情緒。"等等!"許沉舟追出兩步,
從包里抽出那份DNA報告,"蘇先生,您應該看看這個..."蘇明遠掃了一眼報告,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幾乎是粗暴地將報告塞回許沉舟手中,拽著蘇沐快步離開。
許沉舟站在原地,看著父女倆的背影消失在旋轉門外,
耳邊回蕩著蘇明遠臨走時那句咬牙切齒的警告:"離我女兒遠點,否則我立刻撤回所有贊助!
"傍晚時分,許沉舟坐在研究所的辦公室里,面前攤著從檔案館偷拍的照片。
女尸的初步檢測報告顯示,其內臟保存完好,胃部殘留物中含有大量未知成分的中藥殘留。
更詭異的是,
剖發現女尸的腦部海馬體區域呈現異常活躍狀態——這在死亡三百年的尸體上簡直聞所未聞。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是蘇沐的號碼。許沉舟立刻接起,
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啜泣聲。"蘇小姐?發生什么事了?
""許隊長..."蘇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我父親把我鎖在房間里...他說我病了,
要送我去國外治療..."許沉舟握緊了手機:"你現在安全嗎?
""暫時...但我需要你幫我查一件事。"蘇沐的聲音忽然壓低,
"族譜...蘇家閣樓有一本乾隆年間的族譜,
記載著所有女眷的生平...我懷疑..."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蘇沐急促地說了一句"明天聯系"就掛斷了。許沉舟盯著暗下去的屏幕,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蔓延。他打開電腦,搜索"蘇芷蘭"和"錦溪",
卻只找到幾條關于古鎮旅游的無關信息。正當他準備放棄時,
一條2013年的舊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錦溪古鎮修繕發現神秘地窖,
內藏清代醫藥器具》。新聞配圖中,
一把造型奇特的青銅小刀與今天女尸陪葬品中的刀具幾乎一模一樣。
許沉舟立刻撥通了文物保護組張教授的電話:"張老,
您還記得2013年錦溪發現的那個清代地窖嗎?對,就是蘇家老宅附近那個...什么?
東西都捐給蘇家了?"掛斷電話,許沉舟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
巧合了——蘇沐的夢、女尸的身份、蘇家的反應...這一切都指向某個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他抓起車鑰匙,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蘇沐問個清楚。凌晨三點,蘇沐從噩夢中驚醒,
冷汗浸透了睡衣。夢中,她被鎖在祠堂里,身上穿著大紅嫁衣,
手腕上那只碧玉蟬鐲越收越緊,幾乎要勒進皮肉里。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蟬鳴,
一聲比一聲尖銳,像是某種警告。她摸索著打開床頭燈,
突然僵住了——枕邊放著一只干枯的蟬蛻,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色光澤。
蘇沐顫抖著拿起那只蟬蛻,發現它比普通蟬蛻大出一圈,腹部有十七道環狀紋路。
最可怕的是,她房間的門窗都從內部反鎖著,監控顯示整晚沒有人進入過。
蘇沐跌跌撞撞地沖向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拼命沖洗著臉。抬頭時,
她在鏡中看見自己的瞳孔邊緣泛起一圈不正常的金褐色,
就像...就像實驗室里那具女尸的眼睛。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
照在那本被丟棄在床腳的牛皮筆記本上。風吹開紙頁,
露出最新一頁上不知何時寫下的清代小楷:"第十七次蛻皮之期將至,吾魂將醒。
"第三章許沉舟站在省考古研究所門口,不斷看著手表。
清晨的陽光照在研究所的玻璃幕墻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已經過了約定時間二十分鐘,
蘇沐依然沒有出現。他掏出手機,猶豫要不要再打一次那個昨晚突然掛斷的電話。"許隊長!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許沉舟轉身,看見蘇沐小跑著過來,長發在晨風中飛揚。
她今天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右手腕上戴著一只寬大的皮質手鏈,
明顯是為了遮蓋那個蟬形胎記。"抱歉,我父親派人盯著我,好不容易才溜出來。
"蘇沐氣喘吁吁地停在許沉舟面前,臉頰因為奔跑而泛紅。她的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
顯然一夜未眠。許沉舟點點頭,沒有多問。他昨晚也沒怎么睡,
那些關于蘇芷蘭和十七名少女的記載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跟我來,實驗室已經安排好了。
"穿過三道安檢門,他們來到研究所最核心的文物檢測室。
那具清代女尸被安置在恒溫恒濕的透明艙內,面容安詳如初,仿佛只是睡著了。
蘇沐站在艙前,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臉,像是在對照鏡中的倒影。
"太像了..."她輕聲說,"就像在看未來的自己。
"許沉舟打開檢測設備:"我們昨天發現女尸的左手鐲有些異常。"他調整紫外線燈的角度,
"正常情況下,和田玉在紫外線下不會有明顯反應,
但這個..."當紫色光束照射到玉鐲時,原本碧綠的鐲體突然變得半透明,
內里那道血絲般的紋路像被激活一般,在黑暗中發出暗紅色的光,
逐漸形成兩個清晰的漢字——"十七"。蘇沐倒吸一口冷氣,踉蹌著后退兩步,
撞上了身后的儀器架。許沉舟連忙扶住她,發現她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這個數字...我夢到過..."蘇沐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在一個黑暗的房間里,有人在我手腕上刻下這個數字,
用的是...是一種會發光的針..."許沉舟皺起眉頭,正要詢問細節,
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張教授帶著一位白發老者走了進來。"沉舟,你看我帶誰來了?
"張教授笑著說,"你研究生時的導師,陳教授!"許沉舟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老者:"老師?
您怎么來了?"陳教授沒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在蘇沐和透明艙中的女尸之間來回掃視,
最后落在許沉舟手中的紫外線燈上。老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立刻停止這個研究。
"陳教授的聲音低沉而嚴厲,"這不是你們該碰的東西。"實驗室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許沉舟從未見過導師如此失態:"老師,您認識這具女尸?"陳教授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轉向蘇沐:"小姑娘,你姓蘇?是錦溪蘇家的后人?"蘇沐遲疑地點點頭。
老人嘆了口氣,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泛黃的文件袋遞給許沉舟。"三十年前,
我的考古隊在錦溪挖到過類似的東西。"陳教授的聲音壓得極低,"一周后,
三名隊員離奇死亡,尸體上都出現了蟬形印記。調查被迫中止,所有資料都被封存。
"許沉舟打開文件袋,里面是幾張黑白照片,拍攝于上世紀八十年代。
照片中的考古現場赫然擺放著三具石槨,樣式與他們發現的幾乎一模一樣。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張照片角落都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無論拍攝角度如何變化,
那個人影似乎都在盯著鏡頭。"這是...?""不知道。"陳教授搖頭,
"膠卷沖洗出來就是這樣。之后我們收到匿名信,警告說'驚動蟬眠者,必遭蛻骨之刑'。
"蘇沐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扶住了額頭。
許沉舟注意到她的瞳孔又開始泛起那種不自然的金褐色。"你還好嗎?"他低聲問。
蘇沐沒有回答,而是踉蹌著走到實驗臺前,抓起一支鋼筆,
在一張空白記錄紙上飛快地書寫起來。她的動作極其流暢,仿佛在進行某種肌肉記憶行為。
更令人震驚的是,她寫出的不是現代漢字,而是工整的清代館閣體小楷。
許沉舟和陳教授同時湊上前去。
...密封十七日...可得蛻形液..."陳教授猛地抓住許沉舟的手臂:"她在寫什么?
"許沉舟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蘇沐的右手——那只鋼筆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筆尖在紙上劃出的每一道筆畫都精準得不可思議,完全不像一個現代人的書寫習慣。
蘇沐寫完最后一筆,筆尖突然折斷,墨水濺在紙上,像一滴血。她如夢初醒般松開手,
茫然地看著滿紙陌生的字跡。"我...我剛才怎么了?
"許沉舟和陳教授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老人搖搖頭,轉身對張教授說了幾句,
后者匆匆離開了實驗室。"你們兩個,跟我來。"陳教授壓低聲音,
"有些東西你們必須親眼看看。"半小時后,他們來到省檔案館的地下特藏室。
陳教授用他的特別通行證帶他們穿過重重安檢,
最后停在一排貼著"民國奇案"標簽的鐵柜前。"1932年,錦溪發生過一系列離奇命案。
"老人從柜中取出一疊泛黃的報紙,"十七名年輕女子在三個月內相繼死亡,
尸體均呈現異常保存狀態,就像..."他看了一眼許沉舟,"就像你們發現的那具女尸。
"許沉舟接過報紙,頭版赫然是一張黑白照片:一具女性尸體躺在解剖臺上,面容栩栩如生,
左手腕處有一個清晰的蟬形標記。
報道標題觸目驚心——《第十七名受害者:法醫發現體內神秘寄生蟲》。"這是什么?
"蘇沐指著照片角落一個模糊的人影問。那個身影穿著長衫,站在解剖室角落,
似乎在觀察整個過程。陳教授搖頭:"不知道,但每起案件的現場照片里都有這個人。
"許沉舟仔細查看其他報紙,
突然在一張照片上發現了熟悉的東西——受害者家中的墻上掛著一幅畫像,雖然模糊,
但能辨認出正是蘇家老宅里那幅"蘇門芷蘭小像"。"蘇小姐..."許沉舟轉向蘇沐,
卻發現她正死死盯著自己的右手腕。皮質手鏈不知何時松開了,
露出下面那個蟬形胎記——此刻,胎記的邊緣正泛著淡淡的紅光,
就像實驗室里那只玉鐲在紫外線下顯現的紋路。"它在生長..."蘇沐的聲音顫抖著,
"今早醒來時,
它只覆蓋我的手腕內側...現在幾乎繞了一圈..."許沉舟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觸感異常灼熱。胎記的紋路確實比昨天更加清晰,那些細小的分支像血管一樣向四周延伸,
形成一幅完整的蟬翼圖案。陳教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變得灰白。
他顫抖著從口袋里取出藥瓶,倒出兩粒藥片吞下。"老師?""沒事,老毛病了。
"老人擺擺手,卻突然抓住許沉舟的手臂,"沉舟,聽我一句勸,到此為止。
三十年前那支考古隊...我是唯一的幸存者。"這句話像一桶冰水澆在許沉舟頭上。
他還想追問,陳教授卻已經轉身向門口走去,背影佝僂得像是背負著無形的重擔。"等等!
"蘇沐突然喊道,"您剛才說'蟬眠者'...是什么意思?"陳教授停在門口,
沒有回頭:"傳說有一種蟬,每隔十七年才蘇醒一次。它們不是普通的昆蟲,
而是..."老人頓了頓,"而是守護某種永生秘密的使者。
"門關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許沉舟和蘇沐面面相覷,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困惑。"去我家。"蘇沐突然說,"閣樓上有族譜,
也許能找到些線索。"許沉舟猶豫了一下:"你父親...""他今天去上海開會了。
"蘇沐已經大步走向出口,"而且,我覺得時間不多了。
"她的最后一句話讓許沉舟心頭一緊。他跟上蘇沐的腳步,心中隱約感到,
他們正在接近某個被刻意掩埋了幾個世紀的可怕真相。檔案館外,
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街對面,默默注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他抬起手,
腕表表盤上刻著一只精致的玉蟬,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綠光。第四章雨水像銀針般刺入泥土,
錦溪古鎮連續三天的暴雨沖垮了古墓附近的山體。許沉舟站在臨時搭建的雨棚下,
泥水已經漫過他的登山靴。手機屏幕上,
蘇沐發來的消息還在閃爍:"山體滑坡露出石壁雕刻,速來。""許隊,這邊!
"小林穿著明黃色雨衣在遠處揮手,像個信號燈在灰暗的雨幕中格外顯眼。
許沉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發現原本陡峭的山坡塌陷出一個直徑約五米的缺口。
裸露的巖壁上,隱約可見人工開鑿的痕跡和模糊的浮雕。"什么時候發現的?""一小時前。
"小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護坡隊準備加固時看到的。您看這個——"他指向巖壁底部,
那里露出一截雕刻精美的石階,通向黑暗深處。許沉舟蹲下身,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
石階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苔,但能辨認出兩側刻滿了蟬形紋飾。
他的心跳加速——這與女尸玉鐲上的紋路如出一轍。手機再次震動,是蘇沐:"已到現場,
在你右手邊古樟樹下。"許沉舟抬頭,看見蘇沐撐著一把墨綠色油紙傘站在樹下,
白色連衣裙在風中翻飛。她今天沒戴那個遮掩胎記的手鏈,
右手腕上的蟬形印記在雨天潮濕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
幾乎能看到細微的血管在圖案下搏動。"你不該來。"許沉舟走近她,壓低聲音,
"太危險了。"蘇沐搖搖頭,傘面上的雨水濺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我必須來。
昨晚又做夢了...夢里就有這個洞穴。"她指向巖壁,"里面有什么在呼喚我。
"許沉舟還想勸阻,文物保護組的張教授匆匆跑來:"沉舟,省里批準緊急勘探,
但要求兩小時內撤離,這雨太大了。"十分鐘后,許沉舟、蘇沐和三名考古隊員戴著安全帽,
沿著繩索降入洞穴。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藥香,
與女尸石槨開啟時的氣味一模一樣。"小心腳下。"許沉舟提醒道,
手電筒照亮了濕滑的石階。隨著深入,洞穴逐漸開闊,
巖壁上的浮雕也越來越清晰——全是各種形態的蟬,有的伏在樹枝上,有的正在蛻皮,
還有的展翅欲飛。"等等。"蘇沐突然停下,手指輕觸一處浮雕。那是一只巨大的蟬,
翅膀展開足有一米寬,腹部刻著十七道環紋。"這個圖案...我見過。"許沉舟湊近觀察,
發現蟬的眼睛部分是兩個凹槽,里面各嵌著一顆暗紅色的珠子。他剛想伸手觸碰,
蘇沐卻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別碰!那是——"話音未落,洞穴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
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余震!"小林驚呼,"所有人立刻撤離!
"但蘇沐已經向洞穴深處跑去,白色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縷幽魂。許沉舟咒罵一聲追了上去,
手電筒光束在劇烈晃動中捕捉到蘇沐的背影——她停在一扇石門前,
雙手按在門上的圓形凹槽里。"蘇沐!危險!"蘇沐回頭,
許沉舟驚駭地發現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金芒。石門發出沉重的摩擦聲,緩緩開啟,
一股帶著霉味的氣流撲面而來。許沉舟趕到蘇沐身邊時,石門已經完全打開。
手電筒的光束照進去,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石室中央,
十七具黑漆棺木排列成一個巨大的蟬形圖案。每具棺木上都刻著數字,從一到十七,
棺蓋透明如琉璃,能清晰看到內部鋪滿干枯的蟬蛻,中間留有人形凹槽。
"第十七號..."蘇沐夢游般走向最末端那具棺木,手指撫過棺蓋。與其它棺木不同,
這具內部除了蟬蛻,還散落著幾片已經發黑的布料,與女尸身上的衣料極為相似。
許沉舟的手電筒掃過四周墻壁,照亮了密密麻麻的壁畫。
畫面記錄著一個詭異儀式:一群女子躺在類似棺木的容器中,
身穿白衣的術士將某種液體注入她們口中;下一幅圖中,女子們痛苦掙扎,
皮膚下似有活物蠕動;最后一幅,十七個女子站在月光下,手腕上都戴著蟬形玉鐲。
"這是...人體實驗?"許沉舟的聲音在石室中回蕩。蘇沐沒有回答。她站在壁畫前,
手指輕觸其中一個白衣術士的面部。壁畫突然亮起詭異的熒光,蘇沐的身體猛地僵直,
隨后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倒下。"蘇沐!"許沉舟沖過去接住她,發現她雙眼緊閉,呼吸急促,
右手腕上的蟬形胎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細小的紋路像血管一樣向肘部延伸。"許隊!
省里命令立即撤離!山體可能再次滑坡!"小林的聲音從洞口傳來。許沉舟抱起蘇沐,
最后看了一眼那具第十七號棺木。棺蓋內側刻著一行小字:"蛻盡凡軀,羽化登仙"。
他心頭一震,想起陳教授的警告——"驚動蟬眠者,必遭蛻骨之刑"。
返回地面的過程像一場噩夢。暴雨更大了,繩索濕滑難握,
許沉舟不得不用安全帶將昏迷的蘇沐綁在自己背上。當他們終于爬出洞口時,
然在他耳邊用一種陌生的語調說:"顧大人...十七年之期已至..."許沉舟渾身一僵。
那不是蘇沐的聲音,而是一個帶著濃重清代口音的女聲。他轉頭,
正對上蘇沐睜開的眼睛——她的瞳孔完全變成了琥珀色,虹膜周圍有一圈細密的黑色紋路,
就像...就像蟬的復眼。"蘇沐?"那雙詭異的眼睛眨了眨,又恢復了正常。
蘇沐茫然地看著他:"我們...出來了?"許沉舟沒有立即回答。
他將蘇沐安置在臨時醫療帳篷里,讓隊醫檢查。醫生表示除了輕微脫水,蘇沐一切正常,
但建議送醫院詳細檢查。蘇沐堅決反對,說自己只是受了驚嚇。雨勢稍緩時,
許沉舟借口拿設備,獨自返回洞穴。他必須確認一件事——在混亂中,
他注意到第十七號棺木底部有個暗格。借助繩索,他很快回到石室。
十七具棺木在應急燈的照射下泛著幽光,像十七只沉睡的怪獸。許沉舟戴上手套,
小心地檢查第十七號棺木底部。果然,有一個隱蔽的卡扣。暗格中放著一個青銅匣子,
表面刻滿了蟬形符文。匣子沒有鎖,但嚴絲合縫,似乎需要特殊方法打開。
許沉舟想起蘇沐觸碰壁畫的方式,猶豫了一下,將右手按在匣子中央的蟬形圖案上。
什么也沒發生。他皺眉,突然想到什么,從口袋里取出手機,調出之前拍的蘇沐胎記照片,
將屏幕貼在圖案上。匣子發出"咔噠"一聲輕響,蓋子緩緩開啟。里面是一卷羊皮紙,
保存完好。許沉舟小心展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寫著:"康熙五十六年,
蟬部第十七次蛻形大典。芷蘭獻方,以十七處子為引,煉蛻形丹。然藥性過烈,諸姝皆歿,
唯芷蘭得半成之效,肉身不腐而神智混沌。余竊其方,藏于此匣,
待后世有緣人..."文字下方是一張復雜的人體經絡圖,標注著十七個紅點,
每個點旁都寫著藥材名稱和時間。許沉舟立刻認出,這與蘇沐無意識寫下的配方極為相似。
突然,洞穴入口處傳來腳步聲。許沉舟迅速收起羊皮卷,關掉應急燈,隱身在棺木后。
手電筒的光束在石室中掃過,最后停在第十七號棺木上。"檢查過了,東西還在。
"一個低沉的男聲說。"不可能出錯,檢測儀顯示能量波動就來自這里。"另一個聲音回答,
"繼續找,必須在大雨前拿到配方。"許沉舟屏住呼吸。借著微弱的光線,
他看到兩個穿黑色雨衣的身影在棺木間穿行。其中一人手腕上戴著什么東西,
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綠光——那是一只玉蟬手鐲,與女尸手腕上的一模一樣。"誰在那里?
"黑衣人突然轉向許沉舟的藏身處。許沉舟知道無法再躲,正準備沖出去,
一個白色身影卻從他身后的陰影中閃出,以驚人的速度撲向黑衣人。"蘇沐?!
"蘇沐的動作快得不像人類,她一腳踢飛一個黑衣人的手電筒,
另一只手成爪狀直取對方咽喉。在昏暗的光線下,
許沉舟看到她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又尖又長,像昆蟲的足鉤。"十七號!
"另一個黑衣人驚呼,"她醒了!
"蘇沐——或者說占據蘇沐身體的那個存在——發出一種介于嘶吼和蟬鳴之間的聲音,
撲向第二個黑衣人。那人掏出一個金屬物件,按下按鈕,刺耳的超聲波瞬間充滿石室。
蘇沐痛苦地捂住耳朵跪倒在地。黑衣人趁機抓起掉落的青銅匣,向洞口跑去。
許沉舟沖出去攔住他們,卻被一記重擊打在腹部。劇痛中,他仍死死抓住其中一人的腿,
那人惱怒地舉起一個針管向他刺來。"不!"蘇沐尖叫,突然躍起,
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踢飛了針管。她的右手劃過黑衣人面部,留下三道血痕。黑衣人慘叫一聲,
兩人倉皇逃向洞口。許沉舟掙扎著爬起來,腹部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蘇沐站在他面前,
背對著他,肩膀劇烈起伏。當她慢慢轉過身時,
許沉舟看到她的眼睛又變成了那種詭異的琥珀色,但眼神卻充滿恐懼和困惑。
"許...沉舟?"她的聲音又恢復了正常,"我...我剛才做了什么?"許沉舟想回答,
卻感到一陣眩暈。他低頭,看到腹部的傷口滲出的血不是紅色,而是一種暗綠近黑的液體。
蘇沐驚恐地看著他的傷口,突然抓住他的手:"有毒!
我們得立刻——"她的話被又一陣山體震動打斷。碎石從洞頂掉落,兩人不得不向出口逃去。
許沉舟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后的記憶是蘇沐拖著他爬上濕滑的繩索,
她的手臂爆發出遠超常人的力量,將他安全送到地面。在陷入黑暗前,
許沉舟恍惚聽見蘇沐用兩種聲音同時說話——一個是她自己的,
另一個是那個清代女聲:"顧大人...藥性發作了..." "堅持住!
我不會讓你再死一次!"第五章消毒水的氣味刺痛鼻腔,許沉舟在尖銳的疼痛中恢復意識。
省立醫院慘白的天花板在視線中搖晃,腹部的繃帶下傳來陣陣灼痛。他試圖坐起來,
一只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別動,毒素還沒完全清除。"許沉舟轉頭,
看見蘇沐坐在病床邊,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她臉上,
顯得皮膚幾乎透明。奇怪的是,她的右手戴上了醫用彈力手套,像是刻意遮掩什么。
"多久了?"許沉舟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三十六個小時。"蘇沐遞給他一杯水,
"醫生說再晚半小時,毒素就會攻擊你的中樞神經。
許沉舟努力回憶昏迷前的場景:洞穴、青銅匣、黑衣人...和蘇沐那雙變成琥珀色的眼睛。
水杯在他手中微微顫抖,水面泛起細小的波紋。"那些人...是誰?"蘇沐搖搖頭,
左手無意識地撫過右手手套:"不知道。但我父親接到消息后立刻從上海趕回來,
現在正在和醫院管理層談話。"她頓了頓,"他看起來很...害怕。"病房門被推開,
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進來,胸牌上寫著"神經內科主任醫師 周明遠"。
他手里拿著平板電腦,眉頭緊鎖。"許先生,您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周醫生調出檢測報告,
"您的血液中檢測到一種類似箭毒蛙毒素的化合物,但分子結構更復雜。奇怪的是,
您的肝臟自動合成了對應的解毒酶,這在醫學上幾乎——""蘇沐,"許沉舟突然打斷醫生,
"你的手怎么了?"蘇沐像被燙到一樣縮回右手,但許沉舟已經抓住她的手腕,
扯下了那只手套。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蘇沐的右手從指尖到肘部,
皮膚呈現出詭異的半透明狀態,皮下的血管和肌肉纖維清晰可見,
就像...就像正在蛻皮的蟬。"天啊..."周醫生倒吸一口冷氣。蘇沐猛地抽回手,
眼中閃過一絲恐慌:"從洞穴回來后就變成這樣了。不痛不癢,
只是..."她的聲音低下去,"我能感覺到它在向上蔓延。"周醫生迅速拉上窗簾,
打開壁燈:"我需要立即做全面檢查。許先生,您能下床嗎?我想一起看看您腹部的傷口。
"一小時后,許沉舟坐在CT室外,腹部的傷口重新包扎過。
周醫生堅持要蘇沐做全套神經系統的影像學檢查,甚至叫來了精神科和皮膚科的專家會診。
透過玻璃窗,許沉舟看到蘇沐躺在MRI儀器里,蒼白的臉在藍色燈光下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許隊長。"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許沉舟轉身,看見蘇明遠站在走廊盡頭,
西裝革履,但領帶松散,眼中布滿血絲。這個往日里意氣風發的企業家此刻看起來憔悴不堪。
"蘇先生。"蘇明遠走到許沉舟身邊坐下,
雙手緊握成拳:"小沐的情況...周醫生告訴我了。"他深吸一口氣,"有些事情,
我必須告訴你。"許沉舟靜靜等待。走廊上的燈光忽明忽暗,像是電壓不穩。
"我們蘇家的女子,每隔十七代就會出現一個'雙生體'。"蘇明遠的聲音壓得極低,
"族譜記載,她們會在十七歲那年開始'蛻皮',最終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許沉舟想起青銅匣中的羊皮卷:"變成誰?""上一個自己。"蘇明遠苦笑,
"就像蟬蛻去舊殼。小沐的高祖母蘇芷蘭是上一個雙生體,
她在康熙五十六年主持了那場失敗的儀式后,身體就陷入了某種...休眠狀態。
""而那具女尸...""就是蘇芷蘭的原身。"蘇明遠點頭,"按照傳統,
必須在新的身體完全覺醒前銷毀舊軀殼,否則兩個意識會互相吞噬,
導致..."他做了個爆炸的手勢。
許沉舟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蘇明遠如此反對他們調查古墓:"所以您贊助考古隊,
是為了監控挖掘進度,確保女尸不會被發現?"蘇明遠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從內袋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這是我父親1932年拍的。
當時錦溪有十七個女孩離奇死亡,每個死者身上都出現了蟬形標記。
"照片上是十七具排列成圓形的尸體,中央站著一個穿清代服飾的女子,面容模糊不清,
但手腕上的碧玉蟬鐲清晰可辨。"這是...""蘇芷蘭的第一次覺醒嘗試。
"蘇明遠的聲音顫抖,"失敗了。十七個宿主全部死亡,只有她的意識短暫蘇醒,
又陷入沉睡。直到——"CT室的門突然打開,周醫生面色凝重地走出來:"兩位,
請到會議室來。"會議室里,蘇沐的腦部掃描圖投影在屏幕上。
周醫生指著其中幾個區域:"這些部位的神經活動異常活躍,而且..."他切換圖像,
"形成了幾乎完整獨立的第二套記憶神經網絡。""什么意思?"許沉舟問。
"就像...寄生記憶。"周醫生斟酌著用詞,"蘇小姐的大腦中存在兩套記憶系統,
一套是她自己的,另一套..."他看了一眼蘇明遠,"可能是某個祖先的。
"蘇沐坐在角落,雙手交握,透明化的右手在燈光下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冰。她突然開口,
聲音出奇地平靜:"我知道我是誰。或者說,我即將成為誰。"會議室一片寂靜。
"那些夢不是夢,是記憶。"蘇沐繼續說,"蘇芷蘭的記憶。
她在康熙年間參與了一個叫'蟬'的組織,研究人體永生術。
他們發現某些特殊體質的女性可以通過'蛻皮'將意識轉移到新身體中,每十七年一次。
"許沉舟想起洞穴壁畫上的內容:"那十七名少女...""是藥引。
"蘇沐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帶著清代官話的腔調,"以十七處子之精氣,養一人之元神。
然藥性過烈,諸姝皆歿,唯芷蘭得半成之效..."蘇明遠猛地站起來:"夠了!小沐,
不要再說了!"蘇沐——或者說此刻占據她身體的那個意識——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