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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裴璟路過裴念清的院子，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硇β暋?/p>

他心生好奇，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妹妹正披著絨毯讀一封信。

“何事這樣高興？”

裴念清看到他，卻將信紙藏在了身后。

裴璟意識到了什么，緊緊盯著裴念清藏在身后的紙，眸光顫了顫，嗓音低啞：“她寄來的......是不是？”

裴念清點(diǎn)點(diǎn)頭。

裴璟聽到自己的聲音更嘶啞幾分：“她過得可好？”

裴念清笑了：“當(dāng)然。離開了這里，她在哪里都能過得快活。”

裴璟只覺心被人狠狠攥住，揉成一團(tuán)皺巴巴的紙團(tuán)。

“過得好就是了。我心中的內(nèi)疚總能輕了幾分。”

“哥哥，內(nèi)疚是這世上最不值的。因為曾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所以才會內(nèi)疚，可既然知道是對不起，當(dāng)初為什么還要做呢？”

裴念清揚(yáng)起一個燦然的笑：“哥哥不必內(nèi)疚，公主也不需要你的內(nèi)疚。她現(xiàn)在過得很好。”

裴璟沒有說話，背影被月色拉得很長。

......

這一次進(jìn)宮，裴璟索性就住在了宮中。

在裴府里，他的心很亂。

忙于政事反而會讓他更沉靜安穩(wěn)些。

正講著詩經(jīng)時，腦海中卻突然冒出一張“虛心求教”的臉。

她捧著臉，狀似不解地問：“裴大人，‘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是什么意思啊。”

那時他們尚未成婚之前的事了。

授課結(jié)束后，裴璟遇上了皇后。

皇后見到他并無什么好臉色：“裴大人大勝歸來，瞧著更是豐神俊朗了。”

裴璟淡淡頷首行禮：“娘娘說笑了。”

“不過也只是看著人模人樣罷了，誰能想到，這樣謫仙一般的裴大人，竟是與自己養(yǎng)妹不清不楚，違背倫常的無恥之人呢？”

裴璟不羞不惱，還是那樣淡淡地立著：“娘娘若無他事，臣告退了。”

盯著他淡然若素的背影，皇后不禁紅了眼，又氣惱又心疼地恨道：“可笑阿遙那個傻丫頭！竟因為小時候的一場意外，對這樣的人念念不完那么多年。一腔真情錯付，碰上那些腌臜惡心事！”

裴璟腳步猛地頓住。

回過身，一雙深墨的眸子里滿是迷茫不解：“什么小時候的意外？”

他第一次見姜遙分明是在宮中竹林，她跑來偷看，被她皇兄逮住好一頓訓(xùn)斥。

皇后蹙眉：“你竟不知道？”

裴璟深吸一口氣心：“還請娘娘明示。”

“阿遙十四歲那年，她纏著她皇兄要去春獵。春獵一向只有王公大臣和皇室宗族中的男子才能參加，可她皇兄疼她，禁不住她軟磨硬泡就答應(yīng)了。”

“阿遙扮做小侍衛(wèi)的模樣，悄悄跟著她皇兄，結(jié)果一進(jìn)林子，馬一跑起來就迷路了。”

裴璟微微怔愣。

姜遙的十四歲，便是阿汐的十四歲。

那年的春獵，他本是打定了主意要趁機(jī)帶阿汐遠(yuǎn)走高飛，再也不回那個偌大的裴府，禁錮他一生的高門。

可途中他和阿汐遇到了狼群，體內(nèi)的毒又不巧發(fā)作，他只能帶阿汐躲進(jìn)山洞里。

毒發(fā)之時，那灼心徹骨的痛會讓他變成一個怪物。

而給他下毒的人，卻是他的親生父親。

父親不愛他，只將他當(dāng)作傳襲裴家門楣的工具。

母親亦不愛他，明知她走后，她的兒子會遭受什么，卻還是為了她愛的男人拋棄他而去，結(jié)果被父親追上當(dāng)場射殺。

每一次的毒發(fā)，他都將自己鎖在地牢里，在變成一頭野獸的過程中，痛苦地等待噩夢過去。

可這一次，他躲不了。他怕看到阿汐驚恐的樣子。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開始發(fā)狂，開始暴躁，瘋了似的像野獸一般掙扎。

痛苦之中，他聽到輕柔的歌聲。

他的頭埋在一片柔`軟之中。

聽到她說：“不是你錯的，你已經(jīng)很努力，做得很好了。”

溫暖的手緊緊抱住了他：“別怕，別怕，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

當(dāng)他再次恢復(fù)意識時，阿汐眼淚汪汪地坐在他身邊：“哥哥......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也是從那一刻起，裴璟對裴念汐的感情悄然變化了。

在此之前，她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他不忍讓妹妹在那個家里受父親的虐待，所以帶著她逃跑。

可是此刻，他在心中暗暗發(fā)誓，再也不會讓妹妹離開他。

“等她皇兄帶著大隊人馬找到她時，她跌落下山坡摔傷了腳，手里還攥著草藥。她皇兄是個心大的，沒細(xì)問，可那晚她回來以后我明顯瞧出了她的不對勁。”

“她一直憂心忡忡的，像是在掛念著什么人。”

裴璟袖中的手一緊，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一旦有了，便如黑暗中的一點(diǎn)星火，猝然燃燒，灼得他心臟燎痛，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我問了好久，她才告訴我，她在山洞里遇到了一個受傷的少年。長得很好看，但又很可憐。明明像是要?dú)⒘巳瞬拍芫徑庾约旱耐纯啵蓪幵改米约旱念^撞石頭也不肯傷害她。”

裴璟像是跌落冰湖，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一口血險些涌上，他生生逼了回去，袖中的手在不住顫抖。

“她本來是想去給他采藥止頭上傷口的血的，可是先被皇兄的人找到了。等她帶著人折回去時，山洞里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那時，她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知道。直到她從幽州回來，在宮中見到你，便認(rèn)出了你。”

“你就是當(dāng)年山洞里的少年。”

“也是她念念不忘了好多年的人。”

皇后瞧著他他面色蒼白似雪，雙眼猩紅，心中生出一絲快意：“呵，裴璟，原來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真好，這是老天給你的報應(yīng)！”

......

裴璟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皇上聽皇后說罷白天發(fā)生的事情，便明白了什么。

他不惱裴璟的擅自出宮，氣定神閑地批起奏折：“隨他去吧。我妹妹受了那么多苦，也輪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