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時嶼銘沒有說話，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和林以棠結婚后的點點滴滴。
記得剛結婚的時候，他對這段被爺爺安排的婚姻滿心抵觸，心中只有厭惡，總是冷著臉對她。
可林以棠從來不會因為他的冷漠而感到不高興，反而每天六點準時起來，變著花樣給他做精致營養的早餐，即便他一次都沒吃過。
她會在他加班到深夜時，默默送來一杯熱牛奶，還特地找人買了安眠護眼的小臺燈，讓他辦公能更舒服。
去年公司關聯的一家律師事務所，有個律師為了高額的訴訟費，幫殺人兇手造假證據，導致一個年紀輕輕的受害者最反而要賠償千萬的金額，最終家屬被逼上絕路，拿著刀沖到公司想捅死時嶼銘。
當時他來不及躲避，眼看刀就要捅進身體里時，來給他送便當的林以棠不顧一切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刀尖刺進她腹部的那一刻，粘稠的鮮血把世界都染成了刺目的鮮紅色。
抱著懷中體溫逐漸變得冰涼的女人，那是時嶼銘第一次感受到恐慌和失去的滋味，是那么的難熬和痛苦。
他第一次在無數員工和記者面前失控大吼，最后動用手段把違規律師送進了監獄里。
這件事之后，兩人的關系也終于不再像曾經那樣尷尬沉默，甚至有時還會一起散步談心，偶爾節日也會互送簡單的小禮物。
那時的林以棠似乎永遠都沒有壞情緒，永遠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樣，乖巧的走在他身邊，把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
那張總是洋溢著明媚笑容的臉，不知不覺間竟成了他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時嶼銘甚至想過，兩人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可顧念巧從國外回來后，一切都變了。
他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總覺得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開始忽略林以棠的情緒，把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顧念巧。
他記得林以棠看他的眼神，從最初的愛意滿滿，到后來的失望、難過，到最后變得冷漠疏離。
她變得不再需要自己，更不是非他不可了。
想到這里，時嶼銘心里那陣緩緩的鈍痛變成了尖銳的刺痛，在他心底攪動著，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嶼銘哥哥，我們結婚吧。”顧念巧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將他拉回現實。
她靠得更近了些，身上淡雅的香水味縈繞在時嶼銘鼻間，可他卻覺得刺鼻無比。
曾經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他此刻卻沒有想象中的喜悅。
時嶼銘揉了揉眉心，疲憊地閉上眼。
這么多年，他一直都堅定的認為自己喜歡的是顧念巧，為了她拒絕了無數聯姻。
和林以棠結婚只是迫于爺爺的壓力，可現在真的離婚了，一切都回到了原點，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全是林以棠的影子？
“我再想想。”他聲音沙啞，語氣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猶豫。
顧念巧的笑容僵在臉上，藏在裙擺后面的手緊緊攥成了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問道“嶼銘哥哥，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不是說好了等你和她擺脫關系后就結婚嗎？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
“夠了，現在我不想談這些，我還有很多事沒處理，你先回去吧！”時嶼銘突然提高聲音，周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顧念巧在原地愣了半天，默默放下了挽著他胳膊的手，眼眶瞬間紅了。
時嶼銘迅速起身，沒有再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只是抬手示意助理送客后，拿起離婚證大步走進了臥室。
房門重重關上的那一刻，隔絕了屋外吵鬧的聲響。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迫切地想要找到林以棠，問清楚為什么要離婚，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離開。
房間里還殘留著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林以棠最喜歡的味道。
時嶼銘環視了臥室一圈，才發現少了很多東西。
她為自己織的圍巾和手套，小貓圖案的十字繡、玻璃燒制的DIY時鐘、窗臺幾盆嬌艷欲滴的綠植……
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物品都不見了。
林以棠是下定決心要離開的，她把關于自己的東西全帶走了，床頭兩人僅有的幾張合照也被燒成了一捧灰，孤零零的躺在垃圾桶里。
那些找藝術家精心設計過的窗簾，也被換成了最初沉悶的銀灰色。
一切都變成了林以棠沒來到時家前的模樣。
那時候的自己明明很喜歡這些簡約單一的色調，但現在再看到這些，只覺得無趣至極，怎么也適應不了了。
打開衣柜，里面只剩下幾件他的衣服，還有幾個有些褪色的禮盒，都是曾經送給林以棠的禮物。
床頭柜上放著一封信，他顫抖著雙手打開。
【時嶼銘，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為了這段虛無縹緲的感情，我付出了一切，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可最后卻一敗涂地。我不想再守著一個不愛我的人，讓自己和身邊人受到那么多的傷害，離婚協議也是我騙你簽的，至于顧念巧做的那些事，我一定會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下次再見，我們就是對立面了。】
信紙從手中滑落，時嶼銘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床上，雙手捂住臉。
冰冷的淚水從指縫中涌出。
心中細細密密的也徹底讓他喘不過氣了。
直到此刻，時嶼銘才意識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林以棠，只是一直他一直認不清自己的心，做盡了傷害她的事。
現在，那個滿眼都是他的女人，真的離開了。
窗外的夕陽漸漸西沉，余暉灑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時嶼銘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
只有那封床頭柜上被揉皺的信紙，上面還沾著些許濕漉漉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