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梔快要死了,才三十五歲,年紀不大看起來卻像是五六十歲一樣蒼老。
她為了這個家操勞而死。
那些受益者洋洋得意在病床前嘲諷她,還讓她安心走。
她死不瞑目,如何能安心!
她為了陸家,放棄高考,放棄一切,照顧中風的公公、癱瘓的婆婆、驕縱的小姑子和早產病弱的兒子。
十六年的辛苦付出,換來的卻是丈夫和兒子無情的厭棄和背叛。
曾經救過她于危難的英雄,最終把她推進了地獄。
黎梔咬牙切齒,艱難的吐字詛咒道,“兩個……畜牲,你們一定不得好死!”
站在陸硯之身邊的林雪薇柳眉微蹙,“黎梔,你怎么能詛咒硯之和安安呢,他們可是你的丈夫和親兒子啊。”
一句一字都往黎梔心上插刀子。
黎梔死死的瞪著她,“林雪薇!賤人小三,你有什么資格指責我!”
林雪薇被她充斥恨意的可怕眼神嚇壞了,縮到陸硯之懷里尋求庇護,”硯之~”
男人抱著她溫柔安慰她別怕,掃向黎梔的冷眸帶著警告。
兒子被罵畜牲惱羞成怒,指著黎梔怒吼道,“你什么都不會,又蠢又笨,不配當我媽,雪薇阿姨才是我媽媽,你不是!”
陸硯之也說,“黎梔,你對陸家的付出我都記在心里,但我從來沒愛過你,我愛的人只有雪薇,安安我會照顧,你安心去吧。”
“爸,我們不跟她廢話了,讓她早點去死吧。”兒子剛要伸手拔掉她的氧氣管。
突然聞到一陣刺鼻的煤氣臭味。
“什么味道?”
陸硯之嗅到危險的氣息,“煤氣泄露,好像要爆炸了,不好,快跑。”
黎梔費力的按下開關,一字一頓道:“一起下地獄吧。”
陸硯之氣急敗壞,面目猙獰的嘶吼,“你這個毒婦,糾纏了我一輩子,為什么死了還不放過我?”
他罵完就護著林雪薇母女往門口逃去。
兒子臨走前快速伸手拔掉她的氧氣管,“該死的壞女人,死了還要拉我們陪葬,去死吧!”
爆炸聲響起、火光沖天。
黎梔陷入黑暗,緊接著什么都聽不到了。
……
黎梔聞到一股刺激的消毒水味醒來,看到一個身穿軍裝的男子坐在她的病床前,恍惚間她好似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陸硯之。
他們也死了???
真是太好了!!!
突然,那人開口問道,“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黎梔聽到聲音不對,定睛一看。
男人俊臉棱角,狹長的鳳眸微垂,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軍裝包裹著他挺拔的身材,氣質矜貴又帶著幾分淡漠疏離。
不是陸硯之,而是陸硯之的團長。
前世他們見過幾次,但不熟。
對方見她不說話,再次開口道,“抱歉,我不小心撞到你,我會負責到底,我去幫你叫醫生。”
黎梔環顧周圍,這里是醫院?
她好像重生了,重生到婚禮那天。
陸硯之的白月光、林雪薇的女兒程歡在婚禮上感冒發燒暈倒。
陸硯之抱起孩子就往外跑,丟下她獨自面對滿堂賓客的議論和嘲諷。
她追出去不小心被來參加婚禮的傅廷洲撞了。
上一世,她醒來第一時間去樓下的病房大吵大鬧,讓程歡的病情加重,還差點死了。
她從受害者成了過錯方,還被指責被罵殺人犯。
后來才知道,一切都是林雪薇的陰謀。
身上的潔白的婚紗成了笑話。
這一世她不會再蠢到去鬧,她要退婚成全他們,讓林雪薇嫁入陸家過“好日子!”
傅廷洲找來醫生來給她檢查。
她說腦袋有點暈,醫生懷疑是腦震蕩,要住院進一步檢查。
她和陸硯之遞交給部隊的結婚申請報告通過了,只是沒領證,婚禮也進行了一半,在外人眼中他們已經是夫妻。
必須想辦法退婚!
在護士的幫助下把身上的婚紗換了下來。
“護士同志,請你幫我把它丟了。”
“啊?丟了?這么貴的婚紗丟了多可惜啊。”護士看向傅廷洲。
當時他抱著她進醫院,男俊女美,非常般配,以為兩人是一對兒。
黎梔知道她誤會了,解釋說,“新郎不是他,樓下那個在婚禮上送孩子來醫院的才是,我不嫁了,丟了吧。”
護士能從她眼中看出濃烈的恨意和悲涼的痛意。
她同情黎梔的遭遇,新郎也太過分了,竟然丟下新娘一個人在婚禮現場,不重視新娘,應該退婚。
護士出去后。
傅廷洲對黎梔說,“抱歉,醫藥費我會全部負責,假期結束前都會來醫院,等腦部的檢查結果出來,如果還要繼續住院,我請個護工照顧你,直到你康復出院為止。”
“嗯!” 她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傅廷洲覺得她現在應該很難過,“難受想哭就哭吧。”
有次黎梔在部隊門口等陸硯之,他坐車經過驚鴻一瞥,那時的她像是一朵嬌艷的花,活潑又明媚。
而現在帶著被暴風雨摧殘過的憂傷。
“我不難過,我高興還來不及,在婚前及時止損,總比婚后遍體鱗傷要幸運多了。”黎梔想到這輩子一切都能重來,激動的眼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滑落。
傅廷洲見狀,掏出手帕遞給她。
黎梔沒接,剛要拒絕又聽到他說,“擦一擦吧,既然決定斬斷一切,就活出自我。”
她還是接了,“謝謝,弄臟了,等我洗干凈再還你。”
他微頷首,“嗯!”
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女聲:“妹妹也真是的,歡歡的爸爸是硯之哥的救命恩人,人命關天吶,她竟然為此尋死覓活,肚量也太小了。”
黎母袁蕙蘭說,“茉莉你別說了,我們快進去看看黎梔傷得怎么樣。”
黎茉莉吐了吐舌頭,“好的,我不說了,人家也是為妹妹好,媽,您別生氣。”
“媽都知道。”
沒一會兒,病房門被推開。
黎父黎永革大嗓門一吼,“黎梔,是哪個混蛋撞了你?爸找他算賬去!”
他以前是當兵的,一生氣就控制不住嗓門,混到了副營長的位置,后來下海經商,把服裝廠經營得有聲有色。
黎永革打量著傅廷洲,是個團長?
瞧著不到三十歲,想當年他四十歲才當上副營長。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黎梔先一步開口說,“爸,是我不小心撞到他的車,跟他無關。”
如果不是傅廷洲剎車快,她早就沒命了。
“這里是醫院,不是工廠,你的嗓門就不能小點嗎?”袁蕙蘭推開丈夫,關心的問道,“梔梔,醫生怎么說?傷的嚴不嚴重?”
黎梔回到黎家不到兩年,因為不想復讀又執意要嫁給陸硯之、和家人有了點隔閡,但在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
“我沒事,只是輕微腦震蕩。”
黎永革一驚,“腦震蕩?人最重要的就是腦袋,必須得仔細檢查。”
一旁的三哥黎景澤一臉恨鐵不成鋼,“黎梔,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為了一個男人尋死,你這輩子就是為了男人而活嗎?”
他就讀本省最好的理工大學,同系的女同學眼里只有學業和前途。
他不能理解黎梔為了一個男人尋死。
黎梔解釋說,“我沒有尋死,只是傷心過度,不小心走到馬路上,況且,我要退婚,我不嫁了。”
打死都不嫁給陸硯之了。
黎景澤詫異的看著她,“你不僅被撞出輕微腦震蕩,還把腦子撞清醒了?”
“嗯,清醒了!”
一輩子都教訓還不清醒就白活。
“什么?”黎家其他幾人先是一驚,隨后是質疑,“你要退婚?認真的嗎?”
黎茉莉才不信,撇撇嘴道,“妹妹,你別裝了,你非硯之哥哥不嫁,為了他不惜傷爸媽和哥哥們的心,和家人決裂,還以死相逼,我們才不信呢。”
其他人也都不信。
黎梔冰冷的眸子的掃向她,“你信不信重要嗎?你不過只是我們黎家的一個養女而已!這婚我退定了,我不嫁了!”
黎茉莉被她無情的話羞辱得難堪不已,低下頭抹眼淚。
這時,病房門再次被推開,“我不同意!”
來人正是陸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