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還以為你一直瞧不起小語,小語也是這么覺得的,卻沒有想到……媽,對不起,是我們誤會你了!”
幾年前,農村紛紛取消分工制。
家家戶戶分了地,自己當家做主。
王浩天沒有學歷,沒有合適的工作。
他的啞巴媳婦更是沒人樂意雇用。
丈母娘問他們要不要回村里,自己開荒土地,種地務農?
王浩天覺得,他和媳婦兒總要有謀生的活計。
而且家里也不待見小語。
與其被冷待,不如他跟小語回村里。
娘家里很窮,但是總會疼自己的親閨女吧?
當然,想象美好了一些。畢竟娘家不只有老丈人和丈母娘。
“傻孩子,不是你們的錯。你們會那么想,肯定是媽先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以后,媽會改,會注意。”
林鳳春心酸自責極了。
“沒有,是我們做兒女的,也從來沒有相信過你。心里又自卑,感覺自己不如二弟和小妹聰明,肯定就不討喜,甚至會讓你討厭。卻從未想過,你含辛茹苦養育我們長大,已經傾注許多的心血,又怎會不喜歡我們呢?”
王浩天這些話,有自責,有委屈,也有欣慰。
有些事情,就像沉重的石頭壓在心底,釀成了一壇壇老酒。
一旦提起,后勁就很大,根本停不住了。
他一邊說,一邊抬手抹了一把又一把眼淚。
林鳳春輕笑道:“好了,你一個八尺男兒,哭得那么傷心,叫外人看見了,成什么樣子?”
王浩天又抹了一把淚,“媽,我這不是傷心。”
“那是什么?”
王曉梅幫忙補充:“是幸福啊!”
王浩天害羞地低下頭,被日光曬得黝黑的臉上,變得又黑又紅。
林鳳春聞言,卻不由得紅了眼眶。
原來,越溫厚的孩子,越容易滿足。
吃完包子餃子,林鳳春讓兩個孩子歇著。
但是,他們都閑不住。
王浩天去院子劈柴。
王曉梅去后院摘菜。
林鳳春去院里收床單被褥。
“春姨。”一個小姑娘騎著自行車經過門口。
林鳳春轉頭望出去。
短頭發的小姑娘,活潑精神,像個俊俏的假小子。
長相俏似李校長六七分。
“欣悅?”林鳳春努力回憶。
終于想起來,前世這幾天,李欣悅據說去看望一個病重的遠房奶奶。
特意請假了三天。
林鳳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遠房奶奶。
為什么是李欣悅一個人去?
而李校長卻不去?
或許是李校長放不下學校的工作,請不出假?
林鳳春沒有繼續探究,只是匆匆問道:“欣悅,你剛回來啊?”
李欣悅已經到家,聲音隔著一堵墻,從院子傳來,“是啊。不過,我在巷子口,已經聽說春姨你被家暴,但是猛猛反擊的光榮事跡了!”
光榮?
林鳳春不由得一笑。
林鳳春收完被子,就去廚房,用盤子裝了四個肉包子,又用碗裝了一碗餃子。
但是她想了想,覺得自己送去,鄰居看到,怕會有什么想法。
于是,她叫來大女兒。
又問道:“你送過去,知道該怎么說嗎?”
林鳳春的意思是,讓她送過去,說是感謝李校長給她作證,道謝的。
以免傳了出去,有什么閑言碎語。
王曉梅自信地點頭,“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林鳳春聞言,還挺意外。
大女兒還是挺通透,挺聰明的啊。
“那就快去吧。”
再晚一些,就是下課下班的時間了,來來往往的人會更多。
“小悅。”
王曉梅去隔壁李家,李欣悅正將綁在自行車上的東西取下來。
“梅姐?好久不見啊。”李欣悅很熱情。
“可不是。”王曉梅說著,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她。
“好香的包子和餃子。”李欣悅說著,伸手接過。
王曉梅笑著,“我媽包的。她惦記著你和你爸,特意讓我送過來的。”
“謝謝春姨。”李欣悅端回廚房換碗出來。
王曉梅看了看,“光叔還沒回來吧?”
李欣悅點頭,“現在才四點多,應該還有課。”
王曉梅接過空碗空盤,說道:“光叔幫我家不少,那天也是他給我媽作證的,替我謝謝他。”
“不客氣,應該的。”李欣悅說著,讓她等一下,她就進屋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提著一條約有一斤多的臘肉出來。
“這是我從奶奶家拿回來的,可好吃的,給你們也嘗一嘗。”
王曉梅連忙推拒,“不行,你留著你家吃吧……”
但是李欣悅很熱情地塞給她。
王曉梅只好收下,又想到李欣悅的話,她不由得好奇地問道:“原來你還有奶奶,我們一直以為你們家就你們爺倆……”
李欣悅卻搖頭,“是我奶奶,但不是我爸的母親。”
王曉梅聞言,有些不解。
這是什么意思呢?
她疑惑了。
“哎,不說這些,我從村里騎車回來,一身汗,先去洗個澡。”
王曉梅會意,“行,那我回去了。”
但是,回去之后,她立馬就將自己好奇的事情,跟她媽說了。
林鳳春想了想,說道:“不是李校長的母親,那就不是欣悅的親奶奶。我確實也聽說是她的一個遠房奶奶而已。”
王曉梅點點頭,“哦,那就說得通了。”
夕陽斜照,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晚霞唱誦著人間美好。
白杉清雅的李校長騎車經過小巷子,一路的問好聲。
他回到家,看到包子和餃子。
李欣悅說道:“春姨送的。”
“哦。”李懷光點點頭。
這時候,李欣悅又說:“說是惦記著你和我。”
李懷光驚愕了一下。
然后自動忽略了“和我”這兩個字。
他滿腦子都是沒有道德的“她惦記著我”。
甚至還完全忽略了女兒后面又說的那一句“曉梅說謝謝你那天給春姨作證,人家就是來感謝你的”。
主打一個我只聽我愛聽的。
李懷光洗了手,衣袖輕挽,開始做飯做菜。
夕陽余暉偷偷溜到窗沿,映著他握著鍋鏟骨節分明的手指。
也窺見了他深邃濃黑的眉眼之下,不知為何盈滿溫和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之下,微微上揚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