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望這次要先拍的是劇情戲份,至于后面的定妝照就要再往后稍一下了。
現在要拍的是呂南仙知曉真相的戲份,談望走到場中央,和其他工作人員配合著走了幾次戲,確定了最終的效果后,楚導演才拿著喇叭開始了正式開拍。
談望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褶皺,聽到楚導演的話后,談望手里握著劍,在接收到身邊工作人員的眼神示意后,便向拍攝場地走了進去。
談望眼睛無神的看著前方,腳步踉蹌。
這場戲份的主要內容是呂南仙知道了他以為的和藹長輩其實是他的仇人,而這位仇人現在正將屠刀對準了他的那些朋友,他初初得知這件事情,震驚又傷心。
從他小的時候便一直愛護他的長輩居然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曾經笑著摸著他的頭笑呵呵的給他遞上糕點的長輩的雙手早已經因為他的欲念而沾染上了鮮血。
長輩的妻子早年在生產的時候一尸兩命,從那以后,這位長輩便孤身一人流浪天涯。直到有一次他見到了妻子妹妹的兒子呂南仙。
他從呂南仙一家的眉眼中看出了自己親人的影子,因為思念作祟,這位長輩手刃了呂南仙的父親,強娶了呂南仙的母親。
而那個時候尚且年幼的呂南仙對此一無所知,他只以為那個長輩是個和藹慈善的人。
后面母親郁郁而終,整個呂家就剩下了那位長輩和病弱的呂南仙相依為命。
“怎會如此呢?”談望飾演著呂南仙喃喃自語,“宋阿爹怎么會是這樣的人呢?”
可是這一切由不得他不信,他看到了那些證據,那些交疊在一起層層壘壘的白骨。也偷聽到了長輩親口說出的話。
宋阿爹要將他的幾位朋友做誘餌,用他們的鮮血引誘出真正的隱士出山來給呂南仙治病。
呂南仙停下腳步,他扶住身旁的樹干,眼中閃過的傷心,糾結和堅定。
“沒道理視之無物?!?/p>
“咔!??!”談望說出這句臺詞后,楚導演那邊就干脆利落的喊了咔,“很好,很優秀?。?!”
“談望演的很好?。。∧沁叺臋C器跟的也很快??!他眼里的情緒都拍出來了。”
不只是楚導演,就連圍在旁邊的工作人員也都心生贊嘆。
“他演的真好呀……”
“對不起,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想踩一捧一,那個誰真是長得不好,演技也不行?!?/p>
“談望演的呂南仙會讓我看著心疼,那個誰演的呂南仙……得了吧,他演的哪是呂南仙啊……”
“救命,現在我看著已經有點心疼了,等到拍到最后一幕的時候……我可怎么辦???”
郭汾耳朵里聽著工作人員的贊美,心里替談望高興,也替擁有光明未來的自己感到高興。
場中央的談望正被化妝師們圍著弄妝造,楚導演需要談望再來幾次,拍齊所有需要的鏡頭。
這場戲得益于談望的苦心鉆研,拍攝的進度可比楚導演想的要快多了。
“你很不錯?!背а輰φ勍哆^去一個贊賞的眼神,“我還以為今天下午就要給你磨一磨這場戲呢。”
“也多虧現場其他人配合的好。”談望微笑,“否則這場戲恐怕真得再多拍半個小時。”
“不錯,不攬功?!背а萋犞鼭M意了,“你去那邊讓化妝師他們再給你弄一下,然后你去那邊走走戲?!?/p>
“和你搭戲的那位長輩演員還沒弄好,等那位長輩演員換好衣服化好妝,咱們就立刻開始?!?/p>
“收到。”談望點頭。
等一會要拍的戲份就是呂南仙雪地自刎的戲份了,兩場戲的妝造有細微的不同。
雪地自刎除了所有必須的元素都要具備之外,楚導演還要求一定要把人拍的好看。
楚導演是個現實的理想主義者,他研究過怎么抓住觀眾的心。
而呂南仙雪地自刎這場戲,顯然是個抓住觀眾心的好選擇。
但是單單把人拍的好看還不夠,楚導演的野心更大一點,他對談望也施加了一定的壓力,他要談望演出那種能從外表上吸引到愛美觀眾的捧心,以及從情感上吸引側重劇情向觀眾的疼惜的感覺。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維持好你的形象并發揮出你十足的演技。
不過這對于第一次拍這么講究的戲的談望來說還有一點點陌生,和長輩演員走戲的時候,一切看起來都還好。
可是實際開拍的時候,就出現了岔子。
“咔?。。?!”楚導演深吸一口氣,“雖然你這次演的稍微有那么一點進步了,但是明顯還不夠?。?!”
“你死的時候要美!要美一點!!”
“而且你剛才在自刎的時候眼神有一點不對,你要透露出對這個世界還有那么一點點的留戀,以及對你那些朋友們一點點的擔心?!?/p>
談望也嘆了口氣,對著楚導演那邊鞠了一躬,又轉身對著身邊的演員前輩和工作人員鞠了一躬,“抱歉,抱歉,是我理解出現失誤了?!?/p>
“麻煩大家跟著我一起重拍了。”
“沒事,沒事?!倍紱]等長輩演員開口,四周的工作人員就率先出聲,“你這不是一次比一次進步了嗎?用不了幾次就能達到導演的要求了。”
其實說實話,圍在四周的工作人員已經覺得拍出來的畫面夠美了,但是楚導演那邊就是不滿意。
他們誰都沒理解楚導演所謂的更美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樣的更美呢?更何況楚導演他自己都說不上來,他只要求更美一點。
所以在面對被咔了三次的談望的時候,他們也沒什么氣憤的情緒,他們比談望還要茫然一點。
談望這次要求了十分鐘的休息,好讓他揣測一下那所謂的更美到底是什么,以及復盤一下自己剛才表演時出現的錯誤。
“楚導演的要求比你想的要高?”郭汾遞過去一瓶水,“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你的狀態已經一次比一次好了。”
“很難不緊張,不焦慮啊。”談望頂著滿臉的‘血跡’接過水瓶,嘆了口氣,“我的狀態一次比一次好,這說的是我對情緒上的表達?!?/p>
“可是對于導演美的要求……我怎么都琢磨不透?!?/p>
“我表現的堅定一點,他說太丑了。我表現的虛弱一點,他又說太矯情了?!?/p>
“這到底要怎么演呢?”
“你這可能就是當局者迷了?!惫趨s笑了一下,“你沒發現你每拍一次,你臉上所沾染到的血跡就越來越多嗎?”
“或許導演需要的是凄涼一點,詭異一點的美呢?”
“詭異?”談望皺眉,“這種情況下,要拍的詭異一點嗎?”
“詭異這個詞或許是我用錯了。”郭汾也糾結,她摸著下巴思考道:“但是你拍的是雪地自刎,到處都是蒼茫茫的一片白色,只有你渾身上下全都是血。”
“是很反差的那種美?”
“我好像也有點頭緒了?!闭勍UQ郏肮?,我先去找導演那邊商量一下。”
說罷,也不等郭汾的回答,談望直接就掀著袍角跑向了楚導演那邊。
不知道談望和楚導演到底說了什么,郭汾只看見談望拉著那位前輩演員在楚導演旁邊,似乎又預演了一遍。
而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花絮老師拍了下來。
談望急匆匆地跑了過去,又提著袍角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怎么了?”
“楚導演覺得我剛才的提議和演法不錯。”談望臉上帶笑,“郭姐,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靈感!”
“我現在要去重新換身衣服,弄一下妝造?!?/p>
“馬上又要重新開始拍攝了?!?/p>
話畢,談望轉身就走。
等談望收拾好了再出來的時候,拍攝場地那邊已經重新都收拾好了。
郭汾就雙臂環抱站在導演身邊,看著監視器上的內容。
監視器上剛開始表演的和之前的幾次沒什么差異,談望飾演的呂南仙和那位長輩虛與委蛇。
而后便是情感的爆發,呂南仙道出自己已經知道了那位長輩所有的腌臜事情。
你來我往的大段臺詞之后,才終于讓郭汾等到了雪地自刎的戲份。
呂南仙當啷一聲將手中的劍鞘投向不遠處的假山,而后又在長輩震驚倉皇的眼神中橫起長劍,利落地劃在了脖子上。
鮮血汩汩而流,在瞬間就染紅了呂南仙的衣服,和他身邊的大片白雪。
長劍墜地,呂南仙踉蹌著就要倒地,卻被快步跑來的長輩抱住。
郭汾看著監視器里呂南仙蒼白的臉色被長輩沾了血水的大手抹出了大片的紅,長輩還在大喊,郭汾都能清楚的看見那個捧著呂南仙臉龐的手在發抖。
可是讓郭汾奇怪的是,她看見呂南仙張張合合的嘴似乎仍舊想和長輩說話,以及眼角滑下的淚珠,和顫巍巍的想伸出又垂下的手。
有點不對勁啊。
郭汾吸了吸鼻子。
怎么突然就加了一個伸出手又垂下去的動作呢?
再轉頭去看導演,他正紅著眼眶雙手握拳。
郭汾再次吸了吸鼻子,她懂了。
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個看法,誰知道呂南仙臨死前伸出去的手是想推開那位長輩還是想抱住那位長輩呢?
楚導演,看著直男憨傻,實際上心眼還挺多。
郭汾在心里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