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份,公安部在全國開展追捕年前逃犯專項行動以來,各地公安機關積極響應,通過強化線索摸排、運用高科技手段以及深化區(qū)域警務協(xié)作,全力投入追逃工作,力求將潛逃多年的逃犯緝拿歸案,彰顯法律的威嚴。
寧獅市公安局也進行了的部署,要求各所隊馬上行動起來,投入到抓逃工作中。江楓派出所教導員黃子豪主動請纓,帶上江楓派出所五個人員,走上追逃在路上,成功抓獲8名網上在逃人員,黃子豪抓獲逃犯數排名全局第一。后來被省廳個人二等功一次。
1,以行業(yè)找人,那人總在燈火闌珊處
逃犯作案在逃后,仍然需要維持生計,那何以為生呢,很多人都重操舊業(yè),也就是說他作案前從事什么職業(yè),在逃后還是干老本行,從他的老本行下手,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是我在追逃時總結的經驗。11月21日獲悉歷年逃犯賴炎炎化名賴金福,且賴金福有在金德市辦過暫住登記,我們馬不停蹄趕到金德市,歷經5個多小時的排查才發(fā)現其登記的住址是假的。后又從金德市的綜查系統(tǒng),發(fā)現其8年前有登記在金德市金都酒店上班。當我們趕到酒店時,值班經理又稱賴金福兩年前已經辭職,人不知去向。但我從酒店員工通訊錄又發(fā)現酒店員工,除了一個廚房黃師傅未登記名字外,其他人都實名登記,我感到很蹊蹺,賴炎炎案發(fā)前從事廚師職業(yè),黃師傅又是廚師,黃師傅會不會就是賴炎炎,再看值班經理時眼神飄浮不定,我便迅速拿出賴炎炎的照片,問此人就是黃師傅吧,值班經理馬上說是,我又從值班經理的電話里找到黃師傅的電話號碼,從他的電話號碼關聯(lián)到他的微信名輝軍糧油。問值班經理黃師傅住在何處,他只講知道住在第三菜市場,具體住址不知。我們又趕往第三菜市場。
夜霧如墨,我踩著潮濕的路面,鞋底與青苔摩擦出細碎的聲響。手機屏幕顯示凌晨一點五十八分,手電筒光束掃過最后一排店面時,掌心已沁出冷汗——整整三個小時,我們6個人排查了47家商戶、詢問了36個攤販,登記本上的“輝軍糧油”始終是個空白項。
“會不會記錯了微信號?”派出所的民警小林揉著太陽穴,聲音里帶著一絲動搖。警服肩章蹭到墻角的魚鱗,在路燈下泛著冷光。我搖頭,腦海中閃過值班經理顫抖的手指——他調出電話號碼時,屏幕上“輝軍糧油”的備注欄還帶著未擦凈的指紋。
那天天正下著毛毛毛毛細雨,石板路突然顛簸,我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得踉蹌,手電筒“哐當”砸在地上。光束打在對面二樓的外墻上,照亮一塊褪色的紅色招牌——“輝軍糧油”四個霓虹字缺了個“油”字旁,像道未愈的傷疤。小林的呼吸驟然停滯:“是它!”,可謂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小林抬手敲門的瞬間,門內傳來拖沓的腳步聲,隔著店面門縫的光亮,我看見一個穿著灰色睡衣的女人影晃了晃。“誰啊?”聲音里帶著深夜被吵醒的不耐,卻在小林亮明身份的剎那驟然緊繃。門“咔嗒”響了兩聲,門縫里泄出暖黃的燈光,女人探出頭時,我瞥見她后頸有塊暗紅色的胎記,形狀像片枯葉。
“派出所例行檢查流動人口,請配合。”我掏出警官證,語氣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女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側身讓開時,房間里彌漫著廉價蚊香的味道,窗簾緊閉,唯一的臺燈在墻角投下昏黃的光圈。床上蜷縮著兩個孩子,大的不過五六歲,小的還叼著奶嘴,都睡得正沉。
靠窗邊的鐵架床上,男人仰面躺著,蓋著褪色的藍布被單,鼾聲均勻。我打開執(zhí)法記錄儀,鏡頭掃過床頭柜上的易拉罐啤酒和半包榨菜,突然注意到枕頭邊露出一角泛黃的病歷本。我所老陳示意小林別動,自己戴上手套輕輕抽出——上面寫著“賴炎炎”的名字,診斷欄里“腰椎間盤突出”的字跡。
“他是我男人。”女人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玻璃,“去年在工地傷了腰,現在走幾步都喘。”她彎腰給孩子掖被角,袖口滑上去,露出腕間青紫色的淤青。老陳沒說話,目光落在男人露在被單外的右手虎口——那里有塊暗紅色的疤痕,形狀和通緝令上因斗毆留下的舊傷分毫不差。
對講機在口袋里震動,指揮中心發(fā)來最新比對結果。我看見這是我們所老民警老陳喉結滾動了兩下,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銬,卻在觸到金屬的瞬間頓住。兩個孩子突然翻了個身,小女孩呢喃著“爸爸”,往男人身邊蹭了蹭。男人似乎被吵醒,咳嗽著撐起上半身,我這才看清他蠟黃的臉和深陷的眼窩——比起通緝照上那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眼前的人至少瘦了三十斤。
“警官,”女人突然撲過來,膝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他生病不不能干活,求你們放過他吧……”她的聲音被哽咽撕碎,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地板上。老陳別過臉,耳尖卻紅得厲害,我知道他想起了自己那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兒,此刻或許還在警校的宿舍里背法條。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雨點砸在防盜網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男人垂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被單邊緣,忽然啞著嗓子開口:“別為難她們娘仨。”他抬頭看向我,眼神里竟有幾分釋然,“我跟你們走。”兩個孩子被吵醒,小的開始啼哭,女人慌亂地哄著,大的卻懂事地爬起來給爸爸遞鞋。
樓道里,男人扶著墻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老陳伸手想攙他,卻被他輕輕推開。經過消防栓時,他忽然停下來,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解脫,有愧疚,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復雜。
警笛聲劃破雨幕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我坐在副駕駛上,后排坐著我們所里面的老陳和小林,和逃犯賴炎炎,賴炎炎壓抑的咳嗽聲,女人抱著孩子站在單元樓下,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長很長。我看見她舉起手,像是想揮別,卻又緩緩放下,最終只是緊緊摟住懷里的孩子,仿佛那是她最后的鎧甲。
執(zhí)法記錄儀的紅燈還在閃,鏡頭里,雨越下越大,遠處的高樓大廈在水霧中若隱若現。這個凌晨發(fā)生的一切,終將被寫進卷宗,成為無數案件中普通的一頁。但有些東西,卻像巷口那盞始終亮著的路燈,在我心里投下了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關于法理與情理的重量,關于一個即將破碎的家庭,關于那個在黎明前落抓歷年逃犯陳起也是這樣,潛逃20年來,還是重操舊業(yè),做木工活,從他的職業(yè)入手,循線追擊,雖然他多次變換住處,最終也插翅難逃,我們抓到他時,他還在一個寺廟里干木工活。所以說我對陳起說那一句話:做的惡事,跑到寺廟,菩薩也保不了你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三,以信息找人,柳暗花明又一村
逃犯潛逃后,不可能消聲匿跡,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中,他也一定會和社會的各個方面發(fā)生直接或間接的接觸,所以必然留下蛛絲馬跡。沿著這些蛛絲馬跡追蹤,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追捕歷年逃犯陳定虎中,我在信息查詢時,發(fā)現他老婆今年4月份,5月份先后有寄東西前往浙江省月陽市一家紡織廠給一個叫阿財的,物流單又有阿財的聯(lián)系電話,但該電話號碼已停機,我用該號碼關聯(lián)微信時,發(fā)現個性簽名為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說明他不敢回家,至此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看到這個微信個性簽名以后,我跟追捕組的四個人,連夜驅車8小時抵達浙江月陽市時,時針剛劃過凌晨4點。遠處宿舍樓的靜靜悄悄,像撒在黑幕上的碎玻璃。我們將車停在廠區(qū)外圍的竹林旁,透過車窗凝視著廠區(qū)大門——這里是逃犯陳慶虎(化名“阿財”)的藏匿點,而我們必須在黎明前完成布控。問一下,看門的保安,他說工人要8點鐘才上班,我就要求大家在車上躺兩個小時,我睡意都沒有,在想著怎么抓捕,如果新現在過去宿舍樓去抓,也不知道他在哪個房,可能會打草驚蛇,在上班的門口抓比較合適,就下車觀觀察一下, “廠區(qū)有三個出口,正門通馬路,側門連員工宿舍,后門鎖著。”我手繪地圖,等他們四個人都休息那兩個小時,我就把他們搖醒,開始布置任務,“小林,小董,小顏守正門,我和小李,埋伏側門,重點盯穿藍色工服的男性。”
早晨7點半五點,宿舍樓的鐵門“咣當”一聲打開,上早班的工人魚貫而出。他們大多戴著口罩,穿著統(tǒng)一的藍色工服,身影在晨霧中顯得模糊。我和小李人分散在綠化帶中,假裝成晨跑的路人,實則將陳慶龍的照片設為手機屏保,每經過一個工人,就借“看時間”的動作快速比對。
露水打濕了褲腳,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我緊盯手機屏幕,眼睛酸澀得幾乎睜不開。這時,小林發(fā)來消息:“已排查107人,未發(fā)現目標。”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遠處車間的機器轟鳴聲漸次響起,我的心跳也跟著加速——再過半小時,工人全部到崗,廠區(qū)將進入封閉狀態(tài),抓捕難度將成倍增加。
7點50分,一個瘦高身影從宿舍樓側門走出。他戴著黑色口罩,低頭盯著手機,步伐急促。我下意識握緊手機,目光落在他左眉尾——那里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那個黑痣上面又長著幾根毛發(fā),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就是他!”我迅速起身,假裝朝廠區(qū)方向走去,同時用余光鎖定目標。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服,左胸前別著“阿財”的工牌,走路時右肩微聳,正是檔案里記載的“習慣性體態(tài)”。
“陳慶虎!”我突然喊出他的真名,聲音劃破晨霧。他猛然抬頭,眼神瞬間充滿驚恐,工牌從手中滑落。幾乎在同一秒,他轉身朝廠區(qū)后的荒地狂奔,因為這個廠設在郊區(qū)里,旁邊長滿了野草。
“追!”我率先沖出綠化帶,我和小李緊隨其后。春日的荒地長滿齊膝的野草,露珠飛濺在褲腿上,腳底打滑,但我們不敢有絲毫減速。陳慶虎跑得極快,眼看就要竄進竹林,小李抄起路邊的木棍擲出,正中他后心。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我們趁機撲上去,將他死死按在泥地里。
“別殺我!別殺我!”他掙扎著喊道,口罩已被扯掉,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我掏出手機比對照片,左眉尾的黑痣、右耳后的疤痕,分毫不差
押解著陳慶虎返回警車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他垂著頭,聲音顫抖:“我以為改名換姓、不露頭就沒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你老婆寄來的毛巾,還帶著老家的肥皂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晨光中,紡織廠的輪廓逐漸清晰。這場持續(xù)兩小時的蹲守與追擊,看似偶然,實則是無數信息碎片編織的必然——從物流單的重量變化到工牌的姓名隱喻,每一個細節(jié)都像拼圖般嚴絲合縫。
偵查啟示:追捕現場的驚心動魄,從來不是偶然的“運氣”,而是信息研判的“底氣”。當我們在晨光中比對黑痣時,早已在數據世界里完成了對逃犯生活的“全景透視”——他以為能逃開的,不過是物理世界的追捕,現在是信息爆炸年代,大部分人都有微信, QQ。微信,QQ的個性簽名往往彰顯出個人信息,比如有的逃犯用“大不了從頭再來”,有的用“自由為何離我那么遠”等等,只要用心經營,多加分析研判,必然會在山窮水盡疑無路時,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押解陳慶虎從浙江東陽返回福清省寧獅市的路上,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原本順暢的行程陡生變數。凌晨7點抓獲目標時,天已大亮,晴空萬里。沒想到剛駛入高速路口,豆大的雨點就砸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器開到最大檔,仍只能看清前方50米的路況。“前方10公里處發(fā)生山體滑坡,高速臨時封閉。”車載廣播的聲音里帶著電流雜音。駕駛員小顏猛踩剎車,警車在應急車道停下,遠處的群山已被雨霧籠罩,隱約能看見塌方的土石堆堵住半幅路面。
“走國道,繞開山區(qū)。”我掏出手機重新規(guī)劃路線,“但至少得多花兩小時。”后排的陳慶虎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僥幸。我注意到他手腕在微微發(fā)抖——或許是害怕,或許是對未知路程的不安。
國道兩旁是茂密的竹林,暴雨敲打著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突然,前方一輛大貨車因打滑橫在路中央,我們被迫停車等待。陳慶虎忽然開口:“我小時候最怕下暴雨,家里的石頭房會漏雨……”話音未落,就被小林打斷:“留著到局里說。”
雨越下越大,車輪碾過積水潭,濺起半人高的水花。陳慶虎忽然指著窗外:“看,日出了。”東方的云層裂開一道縫隙,金黃的光線穿透雨幕,在他臉上投下一片光斑。那一瞬間,他的神情竟有些恍惚,仿佛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想家了?”我輕聲問。他愣了愣,苦笑道:“十年沒見過老家的日出了。”語氣里帶著釋然,又帶著不甘。后排的小林遞來一瓶水,他接著。我說,“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陳慶虎沉默了。
車子在泥濘的國道上顛簸前行,儀表盤顯示已行駛180公里,距離遠平市還有20公里。陳慶虎忽然指著遠處的村落:“那里……很像我老家。”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白墻灰瓦的房屋錯落有致,村口的大槐樹下,幾個老人正撐著傘聊天。駕駛員放緩車速,窗外的雨聲、犬吠聲、人聲交織在一起,竟有了幾分煙
上午九點,警車終于駛入寧獅市公安局大院。暴雨不知何時已停,陽光透過云層灑在辦公樓上,顯得格外明亮。陳慶虎下車時,抬頭看了看天空,深吸一口氣:“終于結束了。”
“從你逃跑那天起,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里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感慨。辦理完交接手續(xù),已是上午十點,陽光正盛,陳慶虎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投在審訊室的地面上,像一幅褪色的舊畫。
這場歷時18小時的追捕,從凌晨的紡織廠蹲守到暴雨中的國道迂回,每一分鐘都充滿變數。逃犯可以選擇路線,但無法選擇終點。
偵查札記:追捕路上的暴雨與塌方,恰似刑偵工作的縮影——永遠有未知的阻礙,但只要方向正確,終能抵達終點。而那些在迂回路上偶然流露的人性瞬間,或許才是破獲案件之外,更值得銘記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