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傍晚,潮濕的空氣里漂浮著泥土與草藥的氣息。
臨時搭建的帳篷外,積水還在不斷從帆布邊緣滴落,砸在地上發出“滴答”聲響。
張寶珠坐在一張表面還在往下滲水的木椅上,指尖輕輕搭在霍臻的手腕間,目光專注地盯著腕間脈搏的起伏。
一旁的李德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心里滿是好奇,迫切地想知道這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到底要如何替霍臻解開這連軍區醫院都束手無策的毒。
片刻后,張寶珠收回手,神色平靜,語氣沉穩地開口:“這毒拖的時間有些長,已經滲入你的五臟六腑,治療起來的確有些棘手。”
李德凱一聽,情緒瞬間激動起來:“那……那還能解嗎?”
這話讓帳篷里的袁興也跟著心中一緊,他連忙上前一步,語氣里滿是懇求:“張醫生,你是霍院長請來的人,一定有法子能替我們團長解毒的……”
張寶珠微微點頭,眉眼間帶著安撫的笑意,輕聲說道:“只是說有些棘手,需要的時間久一些而已,你們不用太過于緊張。”
說著,她伸手便打算掀開霍臻的領口,想要看一看他肩膀上被蛇咬過后留下的痕跡。
可手剛碰到霍臻的領子,便對上了他略顯驚訝的目光。
張寶珠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這樣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妥,趕忙將手收回,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霍團長,麻煩你自己解一下領口的扣子,我需要查看一下你的傷口。”
這位平日里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素來威嚴的首長,此刻卻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張寶珠的目光,喉結在軍裝領口處滾動了一下。
他的心就像被懸在半空,一團莫名的情緒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沉默片刻,他伸手摸上領口,單手利落地將襯衣上的幾顆扣子解開,然后將領子扯了扯,露出那道猙獰的傷痕。
張寶珠目光落過去,只覺得觸目驚心。
按理說,這傷口已經過去半年,早該愈合結痂。
可霍臻的傷口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大,周邊全是紫黑色的淤青。
李德凱見狀,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里滿是震驚:“首長,你這傷口怎么變成這樣了?”
他難以想象,傷口一直沒有愈合,還在不斷惡化,霍臻卻從未吭聲,也沒讓軍區醫院的醫生繼續治療。
這得是怎樣硬扛著疼痛啊!
霍臻開口:“只是看著可怕,并沒有其他……”
“不適”二字還沒說出口,張寶珠冰涼的指尖已經輕輕觸碰到了霍臻傷口周邊的淤青。
霍臻的身體猛地往后退了退。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帳篷里的空氣驟然凝滯。
張寶珠忽然想起在救援當中,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跳進激流救人的模樣,此刻卻因自己的觸碰而緊張。
她很可怕嗎?
而那突如其來的觸感,卻讓霍臻感覺一股酥麻感瞬間竄遍全身。
可緊接著,張寶珠的指尖朝著他那周圍的淤青,用力摁了摁。
劇烈的痛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瞬間將原先的酥麻感沖散。
霍臻沒忍住,悶哼出聲,豆大的汗珠順著他剛毅的下頜線滾落,滴落在張寶珠的手背上。
張寶珠嘆了口氣:“喏,何止是看著可怕,這不是還很疼嗎?”
霍臻緊抿著嘴唇,強忍著疼痛不再出聲,任由汗水不斷滑落。
張寶珠收回手,接著說道:“傷口需要重新處理,上藥,但是在這里不太方便,我就先替你扎針放毒血,這個傷口,就等我們回了軍區大院,再幫你處理。”
霍臻點頭應下:“好,那就麻煩張醫生了。”
張寶珠已經利落地將自己的銀針攤開,對著霍臻說道:“那就脫衣服,躺下吧。”
霍臻瞳孔微縮,語氣里帶著不確定:“脫衣服?躺下?”
李德凱敏銳地捕捉到霍臻紅透的脖子,瞬間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與此同時,張寶珠也捕捉到了李德凱震驚的心聲。
【哎呀媽呀!霍團長這是害羞了啊,我可得識趣點,趕緊溜吧,小神醫的解毒針法,我今天怕是沒眼福看咯!】
張寶珠這才注意到霍臻通紅的脖子,不禁有些詫異。
這個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的漢子,此刻卻像個未經世事的少年般局促。
真是沒想到,這樣的鐵血男兒,竟然這么容易害羞?
況且,治病而已,他害羞個什么勁兒?
李德凱忙拉了拉袁興,他們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在袁興一臉茫然的狀態下。
李德凱拉著袁興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懂我懂,這種治療不宜人太多,我們這就出去守著,不讓張醫生分心。”
帳篷里,只剩下霍臻與張寶珠二人。
張寶珠握著針,盯著還沒脫衣服的霍臻,歪頭問道:“霍團長這是不信任我的醫術?”
霍臻這才褪去了軍裝外套,然后開始解襯衣剩下的扣子,悶聲說道:“沒有不信任。”
他垂著眸,認真解扣子,心聲也同時落入張寶珠耳中。
【雖說是治病,可是畢竟男女有別,張醫生又還是個小姑娘,我一個大男人,就這樣在一個小姑娘面前光膀子,總覺得有些不妥當。】
張寶珠張了張嘴,脫口而出:“霍團長,在醫生眼里,不分男女。”
霍臻猛地抬起頭,震驚不已:【這個小姑娘,怎么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張寶珠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下意識地回答了霍臻的心聲,忙想辦法補救。
她一臉正色道:“霍團長,我看你臉紅的厲害,想來是不習慣這種治療方式。
但是沒關系的,我爺爺曾經教過我,在我們這一行的眼里,只有病人,沒有其他。
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負擔,放輕松就好。”
霍臻聽了這些話,果然放松了不少,他笑了笑,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抱歉,張醫生,是我考慮的太多了。”
考慮太多,反而不如一個小姑娘坦坦蕩蕩,實在是不應該。
說著,霍臻快速將身上的襯衣褪去,放置一旁,然后默默地平躺下來。
張寶珠也全身心投入到治療中,她將銀針準確地分別扎入霍臻身上的各個不同的穴位。
半個時辰后,開始拔針,隨后雙手輕輕順著血管,一下又一下地擠壓出霍臻體內的毒血。
溫熱的觸感透過掌心傳來,霍臻身上細密的汗珠沾濕了張寶珠的袖口,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幾分。
張寶珠察覺到他的異樣,輕聲細說:“疼的話就喊出來。”
卻看見霍臻緊咬著牙關,愣是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張寶珠看著,心中暗暗咂舌:真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