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海陸家嘴的高層會議室里,顧曉仙正用流利的英語主持著項目會議。
落地窗外是整個浦江的繁華夜景,霓虹燈光在她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變幻的色彩。
"根據第三季度的數據分析,我們需要調整亞太區的推廣策略。"她點擊遙控器,
幻燈片翻到下一頁,圖表清晰地展示著市場趨勢。"特別是東南亞市場,
競爭對手的份額正在..."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
顧曉仙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媽媽"。她微微皺眉,迅速按掉電話,繼續講解。
會議結束后已是晚上九點。顧曉仙一邊收拾文件,一邊回撥了電話。"曉仙啊,
你怎么不接電話!"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爸心臟病犯了,現在在醫院!
醫生說情況不太好..."文件夾從顧曉仙手中滑落,紙張散了一地。"什么?
什么時候的事?現在怎么樣?"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引得幾位同事側目。"就今天下午,
他突然胸口疼,滿頭大汗...你快回來看看吧,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馬上請假回來。"顧曉仙掛斷電話,手指微微發抖。
她深吸一口氣,給部門總監發了郵件,然后訂了最早一班回縣城的高鐵。十二小時后,
顧曉仙拖著行李箱站在縣醫院病房門口,
聽到里面傳來父親中氣十足的聲音:"這紅燒肉太肥了,醫生不是說少吃油膩嗎?
"她推門而入,看到父親半靠在病床上,面色紅潤地挑剔著母親帶來的飯菜。"爸?
你不是心臟病發作嗎?"顧曉仙上下打量著父親。"哎呀,閨女回來了!
"父親立刻換上虛弱的表情,"是有點不舒服,醫生說是輕微的心肌缺血,
要靜養..."主治醫師正好來查房,顧曉仙追出去詢問。
醫生推了推眼鏡:"顧老先生確實有輕微的心悸癥狀,但不算嚴重。注意休息和飲食就好,
不用太擔心。"回到病房,父母已經擺好了從家里帶來的水果。母親拉著她坐下:"曉仙啊,
你在上海那么遠,我們有個頭疼腦熱的都照顧不到。這次你爸生病,
我想想都后怕...""媽,我不是每個月都回來看你們嗎?高鐵也就四個小時。
"顧曉仙削著蘋果,心里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那不一樣!"父親接過話頭,
"你看隔壁老李家的閨女,在縣財政局工作,每天都能回家吃飯。老李高血壓住院,
女兒天天來陪護...""所以你們裝病騙我回來?"顧曉仙把水果刀往桌上一放。
母親的眼圈立刻紅了:"怎么是騙你呢?你爸真的不舒服...曉仙,你都28了,
在上海連個對象都沒有。我們年紀越來越大,
就你一個女兒..."父親從床頭柜抽屜里拿出一疊資料:"你看,
這是下個月事業單位考試的報名表,我都給你打印好了。還有這個,"他又掏出幾張照片,
"劉阿姨介紹的幾個小伙子,條件都不錯,都是公務員..."顧曉仙望著父母殷切的眼神,
突然感到一陣窒息。她借口去洗手間,在醫院走廊盡頭給上海同事打了個電話,
說可能要延長假期。走出醫院,顧曉仙決定步行回家??h城的街道比她記憶中擁擠了許多,
新開的奶茶店、炸雞店擠占了原本的書店和文具店。路過高中母校時,她駐足良久,
校門口的光榮榜上還貼著去年高考優秀學生的照片?;氐郊抑?,童年臥室保持著原樣,
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她的獎狀和競賽證書。顧曉仙坐在書桌前,翻開塵封的日記本,
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她高中時寫的一句詩:"我有一劍可斬未來"。
她苦笑一聲,望向窗外。夕陽西下,鄰居家的炊煙裊裊升起,
遠處傳來母親們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這個她曾經拼命想要離開的小城,
此刻正以一種無形的力量將她拉回。手機震動起來,是上海公司的郵件,詢問項目進展。
顧曉仙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卻不知如何回復。夜深了,她躺在床上,
次一定要留住她...事業單位穩定...老崔家的兒子不錯..."顧曉仙用被子蒙住頭,
卻怎么也擋不住那些話語。她想起上海公寓里那扇能看到東方明珠的窗戶,
想起辦公室里那株她精心照料的多肉植物,
想起下周就要簽約的那個國際項目...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
在地板上畫出一道細長的線,像一把出鞘的劍。第二章清晨六點,
顧曉仙被窗外的雞鳴聲驚醒。她在上海養成的生物鐘本是七點半,
卻總在黎明時分就被各種聲音吵醒——鄰居家的狗吠、早市小販的吆喝、摩托車引擎的轟鳴。
她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五條未讀消息。全是林妍發來的。"曉仙,你什么時候回來?
趙總說亞太區的項目要提前了。" "馬克從倫敦過來了,問了好幾次你去哪了。
" "昨天部門聚餐你不在,他們居然讓我坐你的位置..." 最后一條是凌晨兩點發的,
附著一張從公司會議室拍的上海夜景照片,霓虹璀璨如星河傾瀉。顧曉仙把手機扔到一旁,
翻身下床。洗漱時,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眼下的烏青清晰可見?;乜h城三天,
她仿佛已經褪去了一層都市精英的光澤。廚房里,母親正在煎雞蛋,父親坐在餐桌前看報紙。
見她進來,父親立刻放下報紙:"曉仙,昨晚睡得怎么樣?""還行。"她簡短地回答,
給自己倒了杯水。"我約了縣醫院的李主任,今天上午去給你爸做個全面檢查。
"母親把煎蛋夾到她碗里,"你也一起去,順便問問李主任事業單位體檢的事。
"顧曉仙筷子一頓:"媽,我還沒說要考編呢。""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上海?
"父親突然問。"我請了一周假,后天就得...""啪"的一聲,
父親把筷子拍在桌上:"你爸我心臟病都快犯了,你就請一周假?""爸,
醫生說了你只是輕微...""輕微?!"父親猛地站起來,臉色漲紅,"李主任說了,
我這病可大可?。∪f一哪天突然就..."他捂住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母親趕緊上前扶住他:"老顧!別激動!醫生說了不能生氣!"她轉向顧曉仙,
眼里閃著淚光,"曉仙,你就不能體諒體諒父母嗎?
我們就你一個女兒..."顧曉仙胸口發悶。她放下碗筷:"我去醫院等你們。
"縣醫院的走廊上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顧曉仙坐在長椅上,翻看著父親的檢查報告。
確實有輕微的心肌缺血,但遠不到危險的程度。她想起上海公司里堆積的工作,
馬克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顧曉仙?是顧曉仙嗎?"她抬頭,
看見一位頭發花白的女性站在面前。"劉老師?"顧曉仙驚訝地站起來。
這是她的高中英語老師,當年最鼓勵她考出去的人。"真是你?。?/p>
"劉老師熱情地握住她的手,"什么時候回來的?你爸媽說你在大城市發展得很好啊。
""就這幾天,我爸身體有點不舒服..."顧曉仙含糊地回答。
劉老師打量著她:"你氣色不太好。是工作太累了嗎?"顧曉仙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母親攙著父親從診室出來,見到劉老師立刻寒暄起來。"劉老師!正好碰到你,
"母親突然眼睛一亮,"你不是說縣中缺英語老師嗎?我們曉仙英語可好了,外企都搶著要!
"顧曉仙愕然:"媽!"劉老師卻認真起來:"真的?曉仙,你有興趣嗎?
我們急需有能力的英語老師,特別是能帶高三的。待遇雖然比不上上海,但在縣城算不錯了。
""她正在準備下個月的事業單位考試呢,"父親插話,"考上編制更穩定。
"顧曉仙感到一陣窒息。她匆匆告別劉老師,借口去買水逃離了現場。醫院小賣部前,
她深吸幾口氣,撥通了林妍的電話。"喂?曉仙?"林妍的聲音透著驚喜,
"你終于回我消息了!趙總說...""林妍,"顧曉仙打斷她,"我可能要延長假期。
我爸...情況有點復雜。"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需要多久?""不確定,
也許...三個月?""三個月?!"林妍驚呼,"亞太區的項目怎么辦?
馬克下周就要方案初稿了!"顧曉仙望著醫院院子里那棵老槐樹,
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你跟趙總說,找人接替我吧。"掛斷電話,
她蹲在地上,突然覺得無比疲憊。三個月。她給自己定了這個期限。三個月備考,
考上就留下,考不上就回上海。這樣至少能給父母一個交代。備考的日子比想象中輕松。
事業單位考試的題目對顧曉仙來說簡直易如反掌。行測的邏輯題、申論的寫作,
甚至專業科目的英語測試,她都游刃有余。筆試成績出來的那天,父親紅光滿面地回到家,
手里揮舞著一張紙:"第一名!我們家曉仙考了第一名!
"母親激動地打電話給所有親戚報喜。
顧曉仙卻感到一種奇怪的失落——這場考試對她而言就像大學生去做小學數學題,
贏了也沒什么成就感。面試更是走個過場。主考官們對這個上?;貋淼母卟纳裢饪蜌?,
問的問題都浮于表面。結束時,人事科長甚至親自送她到門口,暗示她可以自己挑選崗位。
"縣教育局正在組建國際交流辦公室,特別需要你這種有外企經驗的人才。"科長熱情地說。
顧曉仙禮貌地微笑,心里卻想:一個小縣城,需要什么國際交流?回家的路上,
她經過縣中門口,看見劉老師正帶著學生出黑板報。劉老師沖她招手:"聽說你考了第一?
真厲害!考慮來我們學校嗎?孩子們需要你這樣的老師。"顧曉仙含糊地應著,
心里卻不以為然。教書?那豈不是浪費了她的專業和能力?
相親是在成績公布后的第三天安排的。母親興奮地說對方是縣財政局崔局長的兒子,
也在事業單位工作,家境好,人品可靠。"我沒打算這么早結婚。"顧曉仙抗議。
"都28了還早?"母親瞪大眼睛,"人家崔可才26就是副股長了,前途無量!
"相親地點定在縣城最高檔的西餐廳——一家裝修浮夸、價格虛高卻味道平平的店。
顧曉仙穿著母親強行給她套上的粉色連衣裙,渾身不自在。崔可才比她想象中要高,
一米八左右的個子,穿著熨得一絲不茍的白襯衫和深色西褲。他的五官端正但不出眾,
舉手投足間透著體制內人員特有的謹慎和規矩。"顧...顧小姐好。"他站起來迎接,
動作太急差點碰倒水杯,"我是崔可才,在縣住建局工作。"顧曉仙點點頭,
注意到他緊張得額頭冒汗,手指不停地調整餐具位置。點餐時,崔可才堅持要她先點,
自己卻對著菜單猶豫不決。顧曉仙隨口要了份牛排,他立刻跟著說"一樣"。
"顧小姐在上海做什么工作?"他小心翼翼地問。"外企市場部,負責亞太區項目。
"顧曉仙簡短回答。崔可才眼睛一亮:"那...那很厲害啊。怎么會想回縣城呢?
""父母身體不好。"她不想多談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在住建局具體做什么?""哦,
我負責...檔案管理。"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整理文件、歸檔什么的。比較枯燥。
"談話斷斷續續,崔可才顯然不擅長社交,每說幾句話就要喝口水掩飾緊張。
但顧曉仙注意到,當談到他正在參與的縣城改造項目時,他的眼睛會亮起來,
甚至能條理清晰地分析一些規劃問題。飯后,崔可才堅持送她回家。
他的車是一輛保養得很好的國產SUV,內飾整潔得像是剛從4S店提出來。
車載音響里放著老舊的鋼琴曲CD。"你喜歡古典音樂?"顧曉仙問。"???哦,
這個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不太懂音樂。這是我媽放的,
說相親時要顯得有品位。"這個意外的誠實讓顧曉仙笑出了聲。崔可才也跟著傻笑,
氣氛突然輕松了許多。到家門口時,
他突然從后備箱拿出一個紙袋:"這...這是縣里最有名的點心,我買了點,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顧曉仙接過紙袋,里面是還溫熱的綠豆糕,甜而不膩,
是她小時候最愛吃的。"謝謝。"她真誠地說?;氐郊?,
父母迫不及待地圍上來詢問相親情況。顧曉仙敷衍了幾句就躲進房間。她打開手機,
看到林妍發來的消息:"趙總同意了你的長假,但馬克很生氣。PS:我升職了!
加薪30%!"后面跟著一張林妍在新辦公室的自拍,窗外是陸家嘴的標志性景觀。
顧曉仙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后關掉手機,拿起床頭的《事業單位考試指南》,
機械地翻看起來。窗外,縣城的夜晚安靜得能聽見蟲鳴。偶爾有摩托車呼嘯而過,
很快又歸于寂靜。這與上海永不熄滅的霓虹和車流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想起崔可才緊張得冒汗的額頭,和那盒溫熱的綠豆糕。又想起林妍新辦公室里那面落地窗,
和窗外璀璨的城市燈火。三個月期限已經過去了一半。顧曉仙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第一次認真思考:現在考上了,真的要留下嗎?
第三章縣教育局的辦公室比顧曉仙想象中要陳舊許多。墻壁上淡黃色的漆已經有些剝落,
頭頂的日光燈管時不時發出嗡嗡的聲響。她的工位靠窗,窗外是一棵年歲已久的梧桐樹,
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你就是新來的小顧吧?
"一個燙著卷發、約莫五十歲上下的女人熱情地走過來,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我是王麗華,大家都叫我王大姐。以后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我!"顧曉仙禮貌地點頭微笑。
王大姐立刻拉過一把椅子坐到她旁邊,開始如數家珍地介紹局里的情況。
"咱們辦公室總共八個人,李科長最年輕有為,張副局長明年就退休了,
所以現在基本不管事..."王大姐壓低聲音,"財務的小劉是縣委劉書記的侄女,
平時說話要注意..."顧曉仙機械地點頭,
眼睛卻瞟向辦公桌上那臺老舊的電腦——顯示器還是那種大背頭的,開機用了將近五分鐘。
"對了,你結婚了嗎?"王大姐突然話鋒一轉。"?。窟€沒有...""有對象沒?
我跟你說,咱們局里單身的可多了,工會李主席的兒子在稅務局,
條件可好了..."王大姐眼睛發亮,仿佛發現了新大陸。顧曉仙想起崔可才,
那個相親后每天發微信問早安晚安的男人。"有人介紹了...住建局的崔可才。""哎呀!
崔局長的兒子啊!"王大姐一拍大腿,"那可是好人家!他媽媽跟我是一個廣場舞隊的!
"她突然湊近,神秘兮兮地說,"聽說崔家有兩套房子,一套老城區,一套新區,
都是學區房!"顧曉仙勉強笑了笑。在上海,沒人會這樣直白地談論對方的家境和房產,
這種赤裸裸的物質考量讓她有些不適應。
第一天的工作內容簡單得令人發笑——整理一份十年前的教育改革文件,錄入電腦。
顧曉仙只用了一個上午就完成了,而王大姐告訴她,這原本是三天的任務量。午休時,
她獨自走到教育局后面的小花園,給林妍打了個電話。"怎么樣?體制內的生活?
"林妍的聲音里帶著揶揄。"無聊到爆炸。"顧曉仙踢著地上的小石子,
"我今天的工作是把十年前的紙質文件錄入電腦,用的還是Windows XP系統。
"電話那頭傳來林妍的笑聲:"可憐的孩子。知道我們今天在干嘛嗎?
和新加坡客戶視頻會議,全英文,馬克差點跟對方吵起來..."顧曉仙胸口一陣發悶。
她本該在那里,在會議室里用流利的英語據理力爭,而不是在這個小花園里聽著蟬鳴,
數著時間等下班。"對了,"林妍突然壓低聲音,"趙總說你的職位還留著,
只要你三個月內回來...""我已經入職了,林妍。"顧曉仙看著自己的腳尖,
"事業編制。"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認真的?那可是縣城啊!你甘心嗎?
"顧曉仙沒有回答。她聽見辦公室鈴聲響起,說了句"要上班了"就匆匆掛斷。下午,
李科長召集辦公室開會,討論如何提升縣中學的英語教學水平。顧曉仙驚訝地發現,
縣重點高中的英語平均分比上海普通高中低了將近30分。"我認為應該先從教師培訓入手,
"顧曉仙忍不住提出建議,"可以組織一線教師到上海、北京的名校觀摩學習,
同時邀請外教來縣里做短期培訓..."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
李科長咳嗽了一聲:"小顧啊,你的想法很好,但咱們縣財政緊張,
這種活動經費批不下來啊。""其實花不了多少錢,"顧曉仙翻開筆記本,
"我在上海認識一些外教朋友,他們很樂意做志愿者...""再說吧,再說吧。
"李科長擺擺手,轉向下一個議題。散會后,王大姐拉住她:"小顧,
以后提建議要先跟李科長私下溝通,不能直接在會上說。
李科長最不喜歡別人挑戰他的權威了。"顧曉仙啞然。在上海的公司,
頭腦風暴、直言不諱是被鼓勵的,而這里,創新建議要先考慮領導的"權威"?下班時分,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顧曉仙站在教育局門口,望著瓢潑大雨發愁。這時,
一輛熟悉的SUV停在她面前,崔可才搖下車窗:"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車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檸檬清香。崔可才遞給她一條干毛巾:"擦擦頭發,別感冒了。
""你怎么知道我沒帶傘?""我...我看了天氣預報。"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實我每天這個點都在對面咖啡館等,看你下班。"顧曉仙愣住了。
這已經是她入職教育局的第三周,也就是說,這個男人默默等了她十五天?
"為什么不告訴我?""怕打擾你工作。"崔可才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
"我知道你們上?;貋淼娜硕己塥毩ⅲ幌矚g被人跟著。"雨水在車窗上劃出蜿蜒的痕跡。
顧曉仙看著崔可才的側臉——不算英俊,但線條堅毅,給人一種踏實感。"今天工作順利嗎?
"他問。顧曉仙本想吐槽會議的荒謬,卻只是簡單地說:"還行。""那就好。
"崔可才點點頭,"對了,明天周六,縣文化館有場音樂會,要一起去嗎?
""縣里還有音樂會?""嗯,是省交響樂團來巡演。我托人買了兩張票。"他頓了頓,
小心翼翼地補充,"不去也沒關系...""好啊。"顧曉仙聽見自己說。
崔可才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孩子般的笑容:"真的?那...那我六點來接你?
"顧曉仙點點頭,突然覺得這個縣城似乎也沒那么乏味。音樂會比想象中精彩。
雖然場地簡陋,但省交響樂團的水準確實不錯。崔可才全程正襟危坐,
只在樂章間隙小聲為她講解曲目背景。顧曉仙驚訝地發現,
這個看似木訥的男人對古典音樂有著不俗的見解。"我大學時是學校廣播站的,
"散場后他解釋道,"負責每周五的古典音樂節目,所以做了些功課。
"這是顧曉仙第一次聽崔可才談起大學時光。他們沿著文化館后面的小河散步,
崔可才的話漸漸多了起來。他談到自己為什么選擇回縣城工作——"父母年紀大了,
我是獨子",談到他對縣城改造的設想,甚至談到他偷偷寫詩的愛好。"你寫詩?
"顧曉仙驚訝地看著他。崔可才耳根發紅:"就是...隨便寫寫。很幼稚的那種。
""能給我看看嗎?""不行!"他慌亂地搖頭,"等我...等我寫得再好一點。
"那天晚上,顧曉仙收到了崔可才發來的一條微信,是一首小詩:"在雨中等待的十五天,
像梧桐樹數著自己的年輪,我數著你走出大門的腳步,輕快如初夏的雨點!"詩很稚嫩,
但顧曉仙讀了三遍,然后點了收藏。時間如水流逝。顧曉仙漸漸適應了縣城的生活節奏。
每天早上七點半,崔可才準時出現在她家樓下,帶著不同花樣的早餐——今天是豆漿油條,
明天是包子米粥,后天是縣城新開的面包店的吐司。起初顧曉仙覺得太過麻煩,
但崔可才堅持"順路",后來她才知道,他家到教育局根本不經過她家。工作中,
顧曉仙學會了如何在體制內生存——提建議要先私下溝通,文件要按固定格式排版,
甚至喝茶要先給領導倒。她負責的"國際交流辦公室"其實只有她一個人,
要工作就是翻譯一些上級下發的英文文件——那些文件在上海公司里連實習生都不會認真看。
三個月試用期結束時,顧曉仙已經能夠熟練地扮演一個縣城公務員的角色:說話輕聲細語,
做事循規蹈矩,開會時適時點頭微笑。只有深夜獨自躺在床上時,
她才會翻出手機里上海的照片,一張張劃過,像是撫摸一個遙遠的夢。
父母對崔可才滿意得不得了。每次他來家里,母親總是做一桌子菜,父親則拉著他下象棋,
討論縣城新聞。顧曉仙看得出,崔可才是真心尊重她的父母,而不只是為了討好她。
"曉仙啊,你也28了,"一個周末的晚飯后,母親一邊洗碗一邊說,"小崔人不錯,
家境也好,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定下來?"顧曉仙擦盤子的手停頓了一下:"媽,
我們才認識四個月。""四個月還短?"母親瞪大眼睛,"我跟你爸相親三天就訂婚了!
你看看你同學,哪個不是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上海那邊三十歲結婚很正常...""這里不是上海!"母親把碗重重放進櫥柜,
"你再拖下去,好男人都被挑光了!小崔這樣的條件,多少姑娘盯著呢!"顧曉仙不再說話。
她知道在這個小縣城,28歲已經算是"剩女"了。那晚,她翻出抽屜深處的上海工作證,
照片上的自己眼神明亮,嘴角帶著自信的微笑?,F在的她,眼里還有那種光嗎?
崔可才的求婚來得突然又順理成章。那是個普通的周五晚上,他照例送她回家,
在她家樓下的小花園里,突然單膝跪地,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曉仙,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你見過大世面,而我連省城都沒去過幾次。"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但我保證會用一輩子對你好。你...愿意嫁給我嗎?"戒指在路燈下閃著微光。
顧曉仙望著崔可才真誠的眼睛,想起了這半年來他的種種好——記得她隨口提過的喜歡的書,
偷偷買來放在她辦公桌上;她感冒時熬了姜湯送到家門口;甚至知道她懷念上海的生煎包,
特意托去省城出差的朋友帶回來..."好。"她聽見自己說。崔可才愣在原地,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顧曉仙點點頭,又說了一遍:"好。"他顫抖著給她戴上戒指,
然后緊緊抱住了她。顧曉仙靠在他肩上,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這個擁抱溫暖而踏實,
卻也讓她的心某個角落隱隱作痛——為那個曾經夢想站在更高處的自己。回到家,
父母看到戒指喜極而泣,立刻打電話通知所有親戚。顧曉仙坐在自己的小房間里,
給林妍發了條微信:"我訂婚了。"三秒鐘后,林妍的電話就打來了:"什么情況?!跟誰?
!""就是那個縣城的...崔可才。"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你愛他嗎?
"顧曉仙望著窗外的月亮:"他對我很好。""那不一樣,曉仙。"林妍的聲音罕見地嚴肅,
"你確定要放棄上海的一切,在那個小縣城過一輩子嗎?"顧曉仙沒有回答。掛斷電話后,
她打開電腦,翻出以前的工作文件,
亞太區市場分析報告、跨國項目企劃案、英文演講稿...屏幕上那個自信干練的職業女性,
和現在這個即將成為縣城公務員妻子的她,真的是同一個人嗎?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縣城已經沉入夢鄉,而上海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顧曉仙關上電腦,輕輕撫摸著手上的戒指,
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胸口蔓延。第四章婚禮定在五一假期。顧曉仙本想簡單領個證,
請幾桌親戚吃個飯就算了,但雙方父母堅決不同意。崔局長家在縣城有頭有臉,
獨子結婚怎么能草率?母親更是眼淚汪汪地說:"我就你一個女兒,連婚禮都不好好辦,
街坊鄰居怎么看?"于是,顧曉仙穿著租來的婚紗,
站在縣城最豪華的"悅華大酒店"宴會廳里,迎接著三百多位她認識或不認識的賓客。
司儀是縣電視臺的主持人,用夸張的語調介紹著這對新人的"浪漫愛情故事"——當然,
大部分都是編的。"我們的新娘可是上海回來的高材生!為了愛情毅然放棄大都市的生活,
回到家鄉..."司儀的聲音在音響里回蕩。顧曉仙嘴角掛著標準的微笑,手心卻沁出了汗。
崔可才似乎察覺到她的不適,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他今天穿著筆挺的西裝,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看起來比平時精神許多?;槎Y進行到一半,
大屏幕上突然播放起一段視頻——是林妍和上海同事們發來的祝福。
畫面里的他們站在公司露臺上,背后是陸家嘴璀璨的天際線。"曉仙,新婚快樂!
"林妍穿著顧曉仙熟悉的那個品牌的職業套裝,笑容明媚,"全部門都想你了!
馬克說等你回上海一定要補請我們吃飯!"其他同事也紛紛送上祝福,
背景里隱約可見會議室的白板和寫字樓落地窗外的城市景觀。顧曉仙感覺喉嚨發緊。
那些高樓大廈、西裝革履的同事、忙碌而充實的日子,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視頻播完,
宴會廳里響起禮貌的掌聲。
顧曉仙聽見身后有親戚小聲議論:"上海就是氣派啊...""聽說曉仙以前工資好幾萬呢,
真舍得回來...""女人嘛,終究是要嫁人的..."敬酒環節,
顧曉仙機械地跟著崔可才一桌桌走,聽著大同小異的祝福語,
喝下一杯又一杯甜得發膩的飲料。她的臉頰笑得發僵,腳被高跟鞋磨出了水泡,
卻還得保持新娘該有的得體微笑。"累了吧?"回到新房,崔可才幫她揉著肩膀,
"要不要泡個腳?"新房是崔家早就準備好的,位于縣城新區的一個小區,三室兩廳,
裝修風格是縣城流行的歐式奢華——水晶吊燈、大理石電視墻、仿紅木家具。
顧曉仙曾委婉提出喜歡簡約風格,但婆婆說"那樣不夠大氣"。"還好。"顧曉仙脫下婚紗,
換上居家服,突然注意到梳妝臺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禮盒。"這是...?
""給你的新婚禮物。"崔可才有些不好意思,"打開看看。
"盒子里是一臺最新款的蘋果筆記本電腦。顧曉仙愣住了——這是她在上海用的同款。
"我看你原來那臺有點舊了..."崔可才撓撓頭,"你平時不是喜歡寫東西嗎?
這個應該好用。"顧曉仙鼻子一酸。這個男人或許不懂浪漫,卻記得她所有的習慣和喜好。
她抱住崔可才,把臉埋在他肩上,不讓他看見自己濕潤的眼睛?;楹蟮纳钇降缢?。
每天早上七點,顧曉仙和崔可才一起出門,一個去教育局,一個去住建局。
中午兩人都在單位食堂解決,晚上有時回父母家吃飯,有時自己簡單做點。
周末打掃衛生、逛超市、看望雙方父母,偶爾和崔可才的同事夫婦聚餐。
崔可才是個盡責的丈夫,工資卡上交,家務活分擔,紀念日禮物從不缺席。
但他不懂顧曉仙喜歡的電影和書籍,不明白她為什么有時看著窗外發呆,
更不理解她對工作內容的失落感。"不就是整理文件嗎?多輕松啊。"當顧曉仙抱怨工作時,
他這樣回答,"總比我有的時候除了整理文件,有的時候還要出工地曬太陽強吧?
"顧曉仙不再跟他討論這些。她開始負責局里的英語培訓,每周三下午給同事們上兩小時課。
這是她工作中唯一感到有意義的時刻——當站在小白板前,用流利的英語講解語法時,
她仿佛找回了些許在上海講課的感覺?;楹蟮谌齻€月,婆婆第一次不請自來。
那是個周六早晨,顧曉仙和崔可才還在睡懶覺,門鈴就響了。崔可才去開門,
顧曉仙聽見婆婆洪亮的聲音:"都幾點了還睡?年輕人就是不懂養生!"她趕緊起床,
看見婆婆已經在廚房里翻箱倒柜:"媽,您找什么?""看看你們平時吃什么。
"婆婆皺著眉頭,"冰箱里全是速凍食品,這可不行!"她從環保袋里掏出各種食材,
"這是我早上剛買的土雞,燉湯最補。還有這些有機蔬菜,
比超市的健康多了..."顧曉仙強忍不快:"謝謝媽,不過我們平時工作忙,
簡單吃點就行。""那怎么行!"婆婆聲音提高八度,"你們現在要備孕,飲食一定要注意!
可才可是獨苗,得早點要孩子..."崔可才趕緊打圓場:"媽,我們才結婚幾個月,不急。
""怎么不急?曉仙都29了!高齡產婦很危險的!"婆婆已經開始剁雞,
"我今天就教曉仙燉湯,以后每周至少喝三次..."那天晚上,婆婆走后,
顧曉仙坐在沙發上發呆。崔可才湊過來:"媽就那樣,心是好的,就是說話直。
你別往心里去。"顧曉仙沒說話。她想起在上海時,周末可以睡到自然醒,
然后約朋友brunch,或是去美術館、書店。而現在,
她的生活被框在了"妻子""兒媳"甚至未來"母親"的角色里。一天下班后,
顧曉仙在教育局門口遇到了高中同學張雯。對方開著省城牌照的奧迪,一身得體的職業套裝,
與縣城風格格格不入。"曉仙!真的是你!"張雯熱情地擁抱她,"我回來開會,
特意來看看老同學!"顧曉仙記得張雯當年成績不如自己,考的是省內普通一本。
如今對方已是省教育廳的處長,舉手投足間盡是自信與干練。她們去了縣城新開的咖啡館。
活——參與制定全省教育政策、經常去北京開會、孩子在省重點小學讀書...顧曉仙聽著,
不自覺地撫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皺。"你呢?聽說你從上?;貋砹??"張雯問。"嗯,
在縣教育局工作。""那挺好的,穩定。"張雯抿了口咖啡,"結婚了嗎?""結了,
丈夫在住建局。""真好啊,縣城生活壓力小。"張雯笑著說,
但顧曉仙從她眼里看到了一絲...是憐憫嗎?"對了,下周咱們班同學聚會,在省城,
你一定要來啊!"回到家,顧曉仙發現崔可才正在廚房手忙腳亂地煮面條。
灶臺上灑了一地面粉,鍋里的水已經燒干了。"我來吧。"她接過鍋鏟。"今天怎么這么晚?
加班了?""遇到張雯了,就是高中三班那個...""哦,聽說她現在在省里當官了?
"崔可才隨口道,"她老公是省財政廳的吧?挺厲害的。"顧曉仙切菜的手頓了一下。
她沒聽說張雯丈夫的事,對方甚至沒提起自己結婚了。原來在同學眼中,
她已經淪落到連這些消息都不知道的地步了?那晚,顧曉仙翻箱倒柜找出了大學時的筆記本。
泛黃的紙頁上寫滿了她當年的豪言壯語和青春詩篇,
其中一頁赫然寫著:"我有一劍可斬未來"。那是大二時看了某部武俠小說后寫下的,
當時覺得多么意氣風發啊。她倒了杯紅酒,獨自坐在陽臺上喝。
夜色中的縣城安靜得能聽見遠處的狗吠聲。幾顆星星掛在天空,微弱的光芒幾乎被路燈淹沒。
上海這個時候應該還是燈火通明吧?林妍他們是不是又在哪個酒吧聚會?
馬克是不是又在抱怨甲方難纏?崔可才走過來,給她披了件外套:"別著涼了。
"顧曉仙突然莫名其妙的問:"你后悔回縣城嗎?""???"崔可才明顯沒料到這個問題,
"我沒在外面工作過,為什么要后悔?""沒什么。"她喝干杯中的酒,"睡吧。
"躺在床上,顧曉仙聽著身旁崔可才均勻的呼吸聲,久久無法入睡。她輕輕起身,來到書房,
打開新電腦。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她登錄許久不用的郵箱,
里面堆滿了垃圾郵件和幾封前同事的問候。最上面一封是林妍三天前發來的:"曉仙,
公司拓展歐洲業務,在招區域總監。趙總問我你有沒有興趣回來。年薪至少翻倍??紤]一下?
"顧曉仙的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沒有回復。窗外,一輪殘月掛在天空,
冷冷地注視著這個失眠的女人和她面前閃爍的屏幕。第五章縣教育局辦公室的座機響起時,
顧曉仙正在翻譯一份關于農村教育發展的文件。這份英文材料從省廳轉發下來,
在局里傳閱了一圈沒人能完全看懂,最后落在了她桌上。"喂,縣教育局國際交流辦公室。
"顧曉仙習慣性地用標準職業口吻接起電話。"是小顧嗎?我是市外事辦的王主任。
"電話那頭是一個沉穩的男聲,"下周三有個美國教育代表團來我市訪問,
需要一名英語好的同志協助接待。省廳推薦了你,說你以前在上海外企工作過?
"顧曉仙的背不自覺地挺直了:"是的,我在上海做過五年國際項目協調。""太好了!
代表團主要在市區活動,需要你跟全程。能抽出三天時間嗎?"掛斷電話,
顧曉仙發現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這是她回到縣城一年多來,
第一次有人因為她的"國際背景"而找她。王大姐從隔壁工位探過頭:"市里的電話?
什么事?。?"有個外事接待任務,讓我去幫忙翻譯。"顧曉仙盡量平靜地回答,
但嘴角已經不自覺地上揚。"哎喲,這可是露臉的好機會!"王大姐一拍大腿,"好好表現,
說不定能調到市里去!"下班后,顧曉仙破天荒地去了縣城唯一一家像樣的服裝店,
買了套剪裁得體的藏青色套裝?;氐郊?,她翻出許久不用的化妝品,對著鏡子練習職業微笑。
鏡中的女人眼中有種久違的光彩。崔可才回家時,看見床上攤開的衣服和化妝品,
愣了一下:"這是...?""市里有個外事活動,讓我去當翻譯。"顧曉仙語氣輕快,
"周三到周五,可能要住兩晚。"崔可才皺了皺眉:"這么突然?局里沒別人了?""怎么,
你不高興?"顧曉仙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不是..."崔可才放下公文包,
"就是覺得奇怪,怎么偏偏找上你。""因為我英語好啊。"顧曉仙忍不住抬高聲音,
"別忘了,我曾經靠這個吃飯的。"崔可才沒再說什么,但那晚他翻來覆去很久才睡著。
周三早晨,顧曉仙穿上新套裝,化了精致的妝,拖著小型行李箱出門。
崔可才執意要送她去集合地點,一路上欲言又止。"有什么事就說吧。
"顧曉仙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就是...那些外國人,你小心點。
"崔可才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聽說他們很開放的,
而且現在國際形勢復雜..."顧曉仙嗤笑一聲:"我在上海工作時天天跟外國人打交道,
也沒見出什么事。"市政府的接待規格比顧曉仙想象中高。
代表團由美國幾個知名大學的教育專家組成,此行目的是考察中國基層教育發展。
顧曉仙的專業素養很快得到展現——她不僅英語流利,更熟悉中外教育體系的差異,
能準確傳達雙方的關切點。第二天中午的歡迎宴會上,顧曉仙正為副市長做翻譯,
突然在宴會廳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趙總,她上海公司的前上司,正與一群人走進來。
"趙總?"顧曉仙脫口而出。對方轉過頭,驚訝地睜大眼睛:"顧曉仙?你怎么在這里?
"原來趙總所在的跨國公司贊助了這次交流活動的一部分費用。短暫的寒暄后,
他們約好宴會后單獨聊聊。"你離開后,亞太區項目一團糟。"在酒店咖啡廳,
趙總搖頭嘆息,"馬克根本搞不定那些客戶。林妍現在負責你的原崗位,但還差那么點意思。
"顧曉仙攪動著咖啡,不知該如何回應。"說真的,有沒有考慮回上海?"趙總突然問,
"公司正在拓展歐洲業務,需要個區域總監。年薪至少是你離開時的兩倍。
"顧曉仙的手指微微發抖,咖啡勺碰在杯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結婚了。
"她最終說道。"哦。"趙總露出遺憾的表情,"丈夫不同意?""我還沒問過他。
"顧曉仙苦笑,"但我知道答案。"回到縣城的當晚,顧曉仙失眠了。凌晨兩點,
她輕輕起床,來到客廳,打開電腦搜索上海的租房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