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外婆的病,像座山一樣壓在我的心口。急需一筆錢,一大筆。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
閨蜜蕭然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我,臉上的表情混雜著焦急和一種我看不懂的決絕。「墨墨,
幫我個忙,」她抓住我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我肉里,「你替我去江家一段時間。」
我當時就懵了:「江家?哪個江家?替你?為什么?」蕭然深吸一口氣,語速極快地解釋,
她是京市頂級豪門江家失散多年的真千金,但現(xiàn)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不能回去。
她需要我,用她的身份,先穩(wěn)住江家。「錢,我會給你,足夠外婆治病。」她遞過來一張卡,
「密碼是你生日。墨墨,算我求你,這件事對我至關重要。」看著卡,
想著病床上虛弱的外婆,我?guī)缀鯖]有猶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更何況是為了救命。「好。
」我接了過來。就這樣,我一個普通小城的普通女孩,頂著“江家千金蕭然”的名頭,
來到了繁華得讓人眼暈的京市。到京市的第三天,江家那邊依舊沒什么動靜,
說是還在做什么最后的身份確認,把我暫時安置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給了一張無限額的黑卡,
讓我隨便逛逛,別拘束。我哪敢真隨便。閑逛時,一家旗袍店吸引了我的注意。
店名叫「既明」,門臉不大,但透著一股子低調(diào)的奢華。我想著,既然要扮演千金小姐,
總得有幾件像樣的行頭。外婆說過,我穿旗袍好看,有種江南女子的溫婉。
鼓足勇氣推門進去,店里很安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木熏香,很好聞。但奇怪的是,
一個客人,甚至一個店員都沒有。「你好,有人嗎?」我試探著問了一聲。沒人回應。
正猶豫著要不要退出去,目光就被兩側掛著的旗袍吸引了。各色料子,精美絕倫的繡工,
每一件都像是藝術品。我忍不住往里走了幾步,看得有些癡了。這時,里間的珠簾嘩啦一響,
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怎么說呢,他很高,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子隨意挽到小臂,
露出結實流暢的線條。頭發(fā)有點亂,幾縷碎發(fā)垂在額前,更顯得那張臉有種漫不經(jīng)心的英俊。
五官深邃,尤其是一雙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時帶著點懶洋洋的勁兒,
卻又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他倚在門框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慢悠悠地開口:「做旗袍?」
嗓音低沉,帶著點磁性,像羽毛輕輕搔過耳朵,莫名叫我心里那點緊張散去不少。
我指了指手邊一件嫩青色的旗袍,那顏色襯得料子越發(fā)水靈:「這個……可以試試嗎?」
男人搖了搖頭,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些都是客人定制的孤品。「你要是喜歡,
得現(xiàn)做。」「哦,好。」我點點頭,定制好啊,更符合“千金”身份。「先選料子吧。」
他側了側身,示意我進去。走近了,我才瞥見他襯衫左胸口袋上別著一個小小的金屬名牌,
上面刻著兩個字:江澈。名字還挺好聽。料子種類繁多,看得我眼花繚亂。江澈倒是耐心,
給我推薦了幾種,又仔細問了我想要的款式細節(jié),這才拿起記錄本,準備量尺寸。
他環(huán)顧四周,眉梢微挑,有些抱歉似的說:「皮尺……好像不見了。」「啊?」我愣住了,
「那……那怎么量?」心里直打鼓,不會白跑一趟吧?江澈倒是不慌不忙:「沒事,站直了。
」我下意識地挺直了背。他走到我身后,手一抬,溫熱的拇指指腹隔著薄薄的夏衣,
按在了我左邊肩膀的骨點上。我渾身一個激靈!夏天的衣服本就單薄,
我今天穿的還是無袖的連衣裙,他指腹的溫度清晰地透過布料傳過來,
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熱度。我能感覺到自己肩膀的肌肉瞬間就繃緊了。「別緊張,」
江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調(diào)子,「一會兒有客人要來取衣服,
我沒時間出去買新的。很快就好。」說話間,他另一只手的食指輕輕落在我背部的中點。
我磕磕巴巴地應了聲:「好……好的。」肩寬很快量完,他的手順勢往下,點在了我的腰側。
「我要量一下腰圍。」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量腰圍,意味著他的手要在我腰上繞一圈!這……這也太親密了點吧?
可他那副坦然又專業(yè)的模樣,倒顯得我大驚小怪,心里有什么齷齪念頭似的。「抬手。」
他言簡意賅。我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心,把手臂微微抬了起來。連衣裙本就合身,
這么一抬手,腰側的肌膚更是隱約露出來一點。江澈的拇指準確地落在我腰側最細的地方,
我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帶著點安撫的意味:「放松。」
我胡亂點頭,大腦已經(jīng)快要停止思考了。渾身上下,只有腰間那一片的觸感最為清晰。
他干燥溫熱的指腹,一寸一寸地在我腰間移動,拇指和食指交替著往前。偶爾,
指尖會不經(jīng)意地擦過我裸露的腰側皮膚,激起一陣細密的戰(zhàn)栗。他隨著手的動作,
腳步也慢慢移到了我面前,神色依舊認真專注,沒有半分輕佻。
就在我努力告誡自己“人家只是在工作,別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食指輕輕一劃,
停在了我肚臍眼上方一點點的位置。這個位置太敏感了!我心里一慌,
幾乎是本能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江澈!」他挑了挑眉,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拇指依舊穩(wěn)穩(wěn)地停在我腰側的另一端,然后,收手。「嗯?」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胸口劇烈起伏著,又緊張又羞恥,含糊道:「你……你的名牌。
」真是丟人,人家只是量個尺寸,我反應這么大。可是,腰圍量完了,
接下來不就是……胸圍和臀圍了嗎?我有些無措,
聲音細得像蚊子叫:「那……那里……也得用手嗎?」我垂著眼,不敢看他,
希望他能明白我的窘迫。江澈的目光在我起伏不定的胸口頓了頓,隨即,
那雙桃花眼里漾開一絲促狹的笑意,他學著我剛才小心翼翼的語氣,低低笑道:「這里,
用手量,那我成什么了?流氓啊。」這下,我的耳根都紅透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輕笑出聲,語氣溫和下來:「工作室里有軟線,你自己量一下胸圍和臀圍,做好記號給我,
行嗎?」我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好像一開始就可以這樣啊?
或者,等他買了新皮尺再量也行,他又沒說不給我做。他怎么……可一抬頭,
對上江澈那雙似笑非笑又坦蕩自然的眼睛,我心里那點小九九又默默地憋了回去。
他看起來……不像那種會故意占便宜的人。大概吧。一切弄妥當后,我付了定金,
約定半個月后來取衣服。為了方便溝通旗袍的細節(jié),我們互相加了微信。江澈看著我的眼睛,
很隨意地問:「你叫什么?」「林……」我剛要說出自己的真名,猛地頓住,心里咯噔一下,
急忙改口,「蕭……蕭然。」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快打結了。
江澈挑了下眉,倒也沒怎么在意,點了點頭:「行,蕭然。半個月后見。」「嗯,再見。」
逃也似的出了「既明」旗袍店,我靠在路邊的梧桐樹干上,才發(fā)覺自己手心全是汗,
心跳也快得不像話。江澈……這個名字像羽毛,又像烙鐵,在我心上留下了痕跡。可我,
是頂著別人名字的冒牌貨啊。這京市豪門的水,到底有多深?我能順利完成任務,
拿到錢給外婆治病嗎?一想到這里,剛剛因為那個慵懶裁縫師而泛起的些微漣漪,
瞬間被沉甸甸的現(xiàn)實壓了下去。2加上微信后,江澈偶爾會給我發(fā)幾張旗袍的制作進度照片。
有時是裁剪布料時,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著剪刀的特寫;有時是縫紉機下,
他穿著工裝褲和馬丁靴,一條腿曲著,一條腿踩著踏板的畫面。那種野性與細致活計的反差,
看得我臉紅心跳。最過分的一次,他發(fā)來一張半成品旗袍掛在人臺上的照片,背景的鏡子里,
不小心映出了他自己——赤著上身,只系著一條工裝圍裙,頭發(fā)凌亂,正拿著手機拍照,
臉上帶著對自己作品的欣賞。那圍裙哪里遮得住他!結實的手臂肌肉,鼓脹的胸肌輪廓,
還有圍裙下若隱若現(xiàn)的腹肌……我盯著那張照片,感覺自己快要燒起來了。偏偏這時候,
他還發(fā)了條語音過來:「你看什么時候有空,過來試一下,不合適的地方我再給你調(diào)整。」
那嗓音,清潤又低沉,像山間的清泉,咕咚咕咚地往我心里灌。我捂著發(fā)燙的臉,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打字回復:【我明天過去。】第二天一早,我準時到了「既明」旗袍店。
店里依舊沒人。我輕手輕腳地掀開里間的珠簾,工作室里比上次更顯凌亂,
地上散落著布料的邊角料。往里走了幾步,我才看見江澈。
他竟然躺在工作室角落的一張舊沙發(fā)上睡著了,一只手枕在腦后,
另一只手隨意地垂在沙發(fā)邊緣。而且,他還是沒穿上衣!照片里看得見的,看不見的,
這下子,全、部、都、清、清、楚、楚!我的臉“轟”的一下就炸了,緊張、羞澀、無措,
各種情緒像潮水一樣涌上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步也挪不動。
視線更是不受控制地在他臉上、喉結、胸肌、腹肌……一路游移。我連呼吸都放輕了,
生怕驚醒他。就在這時,江澈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那雙漆黑深邃的桃花眼,
不偏不倚,正正地對上了我的目光。我心口猛地一滯,像被人攥住了似的。
江澈慢悠悠地坐起身,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在他麥色的皮膚上勾勒出漂亮的線條。
他隨手拿起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的襯衫套上,剛睡醒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抱歉。」
他在為他衣著不整道歉。我立即回過神來,臉頰發(fā)燙,
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沒……沒有,是我來太早了。」江澈輕笑一聲,站了起來,
那雙長腿格外引人注目。「你的旗袍在那邊。」他語氣很淡然,
好像剛才被我“看光”的人不是他一樣,反倒顯得我的緊張很多余。我暗暗吸了兩口氣,
跟著他走到衣架旁。我的旗袍掛在那里,柔嫩的鵝黃色,看著就很襯膚色。
江澈指了指旁邊的試衣間。我取下旗袍,說了聲“謝謝”,迫不及待地鉆了進去。穿好后,
我推開試衣間的門。江澈正站在斜對面,聽到聲音,抬頭看過來。
他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艷,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我還是捕捉到了。
我忍不住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帶著點小得意:「好看嗎?」他點了點頭,
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很襯你。」我轉身對著鏡子,自己也被驚艷到了。這旗袍的剪裁,
簡直把我身材的優(yōu)點都放大了。要是外婆在就好了,她手巧,
肯定會給我梳一個特別適合旗袍的發(fā)髻。正想著,
鏡子里的江澈不知道從哪里拿了個什么東西走了過來。我剛要轉身,他卻開口道:「別動。」
他來到我身后,抬手時,我看見他手里拿著的是一根古樸的木簪。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太會盤頭發(fā)。」江澈笑了笑,聲音溫和:「我會。」
他的手指從我耳后勾起一縷頭發(fā),攏到腦后。指腹不經(jīng)意間擦過我的脖頸,
激起一陣細密的電流,瞬間傳遍全身。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手,看著鏡子里的江澈。
他身形高大,幾乎將我完全籠罩在他身前。他手指靈巧地在我發(fā)間穿梭,
時不時低頭看看鏡子,調(diào)整一下位置。大概過了十分鐘,
一個溫婉又帶著點俏皮的側盤發(fā)髻就完成了。「好了。」他后退幾步,看著鏡子里的我,
眼里的欣賞毫不掩飾。我回頭,對上他那雙帶著笑意的桃花眼,心跳漏了一拍,
隨即又飛快地跳動起來。但我很快就冷靜下來。他是在欣賞他的作品——旗袍,
以及他剛盤好的發(fā)型。這與我林墨本人,關系不大。這么一想,心里那點飄飄然落了地,
卻又莫名有些失落。我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我很喜歡。」江澈目光閃了閃,
忽然轉過身,從旁邊的小冰箱里拿了瓶水,擰開喝了幾口,
然后又拿了一瓶遞給我:「喝水嗎?」我搖了搖頭:「不渴。」頓了頓,問,
「尾款我現(xiàn)在轉給你嗎?」「微信上轉就行。后續(xù)一些清洗保養(yǎng)的注意事項,我晚點發(fā)給你。
」「好。」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空氣中細小的塵埃在飛舞。
我猶豫著開口:「旗袍我很喜歡,可以直接穿走嗎?」江澈失笑:「當然可以。你的喜歡,
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動力和贊美。」他說的,應該是所有來定制旗袍的顧客吧。
我勾了勾嘴角:「你做的旗袍真的很好看,以后有機會,我會常來的。」
如果我還能有機會的話。江澈點了點頭:「隨時歡迎。」他把我送到門口,看著我離開,
才轉身回了店里。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江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家里的電話。他接通,
語氣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調(diào)調(diào):「干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威嚴的女聲:「你妹妹明天回來,你就算有天大的事,
也得給我抽出時間回家一趟,認認臉,聽懂了嗎?」江澈拿著手機的手頓了頓,沉默了幾秒,
才應道:「知道了。」而我,穿著新旗袍,心情雀躍地在外面多逛了一會兒,
還拍了好幾張照片,打算發(fā)給外婆看看。剛把照片發(fā)出去,一個陌生的號碼就打了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喂,您好。」「小姐,是我,周管家。」是之前接我來京市,
安排我住酒店的那個管家。「管家叔叔,您好。」管家聲音依舊和藹:「小姐,
請您準備一下,明天早上我來接您回家。」「回家?」我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這個“家”,
指的是江家。「好的。」心臟不受控制地懸了起來。終于,要正式踏入那個真正的豪門了嗎?
掛了電話,我再也沒有了逛街的心思,徑直回了酒店。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攫住了我,
我試著聯(lián)系蕭然,想問問她到底什么時候回來,江家的人好不好相處,
我該注意些什么……但和之前一樣,她的電話依舊打不通,微信也不回。這時,
外婆回復了我的微信:「好看!咱們墨墨穿旗袍就跟畫兒里走出來的小仙女一樣!」
「一個人在外面,別委屈自己,想吃什么穿什么,就買!學費的事兒有外婆外公呢,別操心!
」看著外婆的消息,我眼眶一酸,強忍著淚意和外婆聊了幾句家常。
我沒敢告訴外婆我冒名頂替來了京市,只說為了掙學費,出來打暑假工,過段時間就回去。
臨走前,外婆偷偷塞給我一把錢,有零有整,都是她平時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叮囑我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別被人欺負。總有一天,我也要讓外公外婆過上好日子,
也帶他們來京市看看這大都市的繁華。第二天一早,周管家準時來接我。去江家的路上,
我腦子里一遍遍過著蕭然之前簡單教我的那些所謂“豪門禮儀”,
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小家子氣。可當車子緩緩駛入江家那堪比莊園的大門時,我才明白,
網(wǎng)上那些所謂的“豪門揭秘”大多是瞎扯淡。真正的豪門,光是那扇雕花鐵門,
就透著一股子讓人喘不過氣的莊重和威嚴。
更別提院子里那些穿著統(tǒng)一制服、神情肅穆的傭人和保鏢了。我的心臟“咚咚咚”地狂跳,
一路目不斜視,緊緊跟在周管家身后。從大門到主樓別墅,竟然還要坐專門的觀光車。
周管家說,江家的先生、夫人,還有少爺們,都在主樓等我。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小姐,
請。」周管家替我拉開了主樓厚重的雕花木門。我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踏了進去。
富麗堂皇得像宮殿一樣的客廳里,沙發(fā)上坐著一群人。他們原本正輕松地聊著天,
氣氛看起來還算融洽。我一進去,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十幾道目光,“唰”的一下,
齊齊射了過來,帶著探究、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挑剔。我有那么一瞬間,
真的想扭頭就跑。但腳下像是生了根,硬生生忍住了。我攥緊了拳頭,繼續(xù)往前走。
周管家在我身后恭敬地介紹:「先生,夫人,各位少爺,這位就是……蕭然小姐。」
我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那對中年男女,蕭然之前給我看過照片,那是江家的當家人,
江正宏和他的夫人林婉儀。網(wǎng)上那些所謂的社交禮儀,此刻忘得一干二凈。
林婉儀保養(yǎng)得極好,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穿著一身雅致的套裝,氣質雍容華貴。
她朝我招了招手,聲音溫和:「過來,孩子,別怕。」我挪著有些發(fā)軟的腿走過去。
她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帶著些許感慨和憐惜:「這些年,苦了你了。來,
坐我旁邊。」我乖順地在她身邊坐下。周管家適時提醒我:「小姐,這位是夫人,
這位是先生。」我看著面前的林婉儀,鼓足勇氣,怯生生地開口:「媽。」
然后轉向旁邊那個不怒自威、氣場強大的男人,江正宏,「爸。」這一聲“爸媽”叫出口,
客廳里的氣氛瞬間融洽了不少。其他人也紛紛圍攏過來,各種夸贊的話像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得真水靈”、“跟夫人年輕時真像”、“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林婉儀握著我的手,
一一給我介紹他們的身份,讓我認個臉。
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姐……我跟著林婉儀一一喊過去,懸著的心,
總算是漸漸落回了肚子里。看來,第一關算是勉強過了。就在這時,
門口傳來一道慵懶不羈的聲音,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歉意:「抱歉,臨時有點事,回來晚了。」
這聲音……我下意識地循聲看去。門口光影交錯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襯衫,休閑褲,
頭發(fā)依舊微亂,那雙深邃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客廳里的眾人。是他!「既明」
旗袍店的那個裁縫師,江澈!四目相對的剎那,我們倆都愣住了。他怎么會在這里?!
林婉儀在我旁邊笑著介紹:「然然,這是你二哥,江澈。一天到晚不務正業(yè),
就知道搗鼓他那些破衣服,你以后可別學他。」
江澈……江家……二哥……我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一直沒把他往江家少爺那方面想。畢竟,姓江的人那么多,而且,江家這種頂級豪門,
怎么會有人跑去經(jīng)營一家小小的旗袍店?他們不應該都是西裝革履,出入高級寫字樓,
或者滿世界飛來飛去談生意的嗎?我僵硬地站起身,努力擠出一個還算得體的笑容,
按照禮節(jié),禮貌地開口:「二……二哥。」江澈聞言,原本還帶著一絲戲謔的眼神驟然變了,
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甚至可以說,黑了。那雙漆黑的桃花眼死死地盯著我,
目光沉沉,像是要在我臉上盯出兩個洞來。良久,他都沒有應我一聲。客廳里的氣氛,
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再次變得有些微妙的尷尬。林婉儀似乎有些不滿,
瞪了他一眼:「怎么,叫你回來認妹妹,你還不高興了?」江澈這才將視線從我身上挪開,
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哪兒敢啊。」他不再看我,
徑直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長腿交疊,渾身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氣。
我:……我感覺,他好像……非常非常不喜歡我這個“妹妹”。
3江澈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讓客廳里的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好在很快就有熱情的堂姐過來,拉著我的手,說要帶我出去逛逛,熟悉熟悉江家的環(huán)境。
林婉儀順勢讓我們小輩自己去玩,還不忘囑咐江澈:「阿澈,多照顧著點妹妹。」
江澈的眼神在我身上停頓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
我跟著堂姐在巨大的花園里閑逛,她嘰嘰喳喳地問了我許多以前在“鄉(xiāng)下”的生活,
我一邊小心翼翼地應付,一邊留意著身后。江澈果然只是懶洋洋地跟在幾步遠的地方,
雙手插在褲袋里,像個局外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加上穿著不習慣的高跟鞋,
沒多久我就感覺腳踝發(fā)酸,累得不行,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就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
江澈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打斷了堂姐的喋喋不休:「要去你的房間看看嗎?媽給你準備了很久。」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忙不迭地說:「好啊!」「跟我來吧。」江澈轉了個身。
我立刻向堂姐道了別,快步跟上江澈。其他人也很識趣地沒有再跟著。
江澈似乎是顧及我穿著高跟鞋,刻意放慢了腳步。我跟在他身側,落后半步的距離,
小聲地道謝:「謝謝你,二哥。」誰知道,江澈的腳步猛地一頓,停了下來。他側過頭看我,
昏暗的走廊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那雙桃花眼顯得格外深邃。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停下,也跟著站住了。他盯著我,舌尖輕輕頂了下腮幫,開口時,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察的咬牙切齒:「去我店里的時候,怎么不說你是江家千金?」
我愣了愣,有些委屈:「你……你也沒問我啊。
「而且……周管家不讓我隨便跟外人說我的身份。」我要是早知道他是我名義上的二哥,
我肯定……肯定會更緊張,更手足無措吧?江澈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眉頭緊鎖。
我心里一橫,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揪住了他的衣角,用一種近乎討好的語氣,
試探著問:「二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江澈的呼吸猛地一滯,
眼神驟然變得有些慌亂,甚至帶著一絲躲閃。他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獸一般,
猛地后退了兩步,我的手指也從他的衣角滑落。「你胡說什么!」他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
語氣也變得嚴厲。我沒想到他反應會這么大。明明在旗袍店的時候,他還……還挺好相處的。
「對……對不起。」我被他嚇了一跳,倉惶道歉。江澈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像是努力平復著什么情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
卻帶著一絲疏離:「你的房間在三樓盡頭左手邊第二間,自己上去休息吧。」頓了頓,
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是江家的千金,不用刻意去遷就討好任何人。「不喜歡的事情,
可以直接告訴他們。」說完,江澈不再看我,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一個冷硬的背影。
看著他消失在樓梯拐角,我心里那股不安越發(fā)濃重。江澈對我,
似乎不僅僅是不喜歡那么簡單。那眼神里的復雜情緒,我看不懂,但直覺告訴我,
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一個人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很大,
裝修奢華,比我住過的五星級酒店套房還要夸張。
主臥、書房、巨大的衣帽間、帶按摩浴缸的浴室……應有盡有。
我躺在柔軟得能把人陷進去的大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燈發(fā)呆。
這一切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如果能帶外婆來住這么好的地方……我在想什么呢?
我的身份是假的,這一切的優(yōu)渥待遇,都屬于真正的蕭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
這么好的家,這么關心她的家人,她居然不回來。嘆了口氣,我翻了個身,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次醒來,是被一陣急促的雷聲驚醒的。窗外電閃雷鳴,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聲音駭人。我“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我從小就特別怕打雷,每次打雷下雨的夜晚,都是外婆抱著我,
輕輕拍著我的背,我才能安心睡著。現(xiàn)在……我光著腳跳下床,
手忙腳亂地把房間里所有的燈都打開,又把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然后縮回床上,
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身體還是止不住地發(fā)抖。「外婆……」我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外婆,我好想你……」我依稀記得,媽媽離開我的那個傍晚,也是這樣一個雷雨天。
她怕我亂跑,用一根細麻繩把我拴在外婆家門口的柱子上,然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外婆和外公干農(nóng)活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雷聲滾滾,大雨瓢潑。我一個人蹲在墻角,
哭得聲嘶力竭,聲音卻被巨大的雷雨聲完全掩蓋。
外婆一邊解開我手腕上被雨水泡得發(fā)白的麻繩,一邊撕心裂肺地咒罵著我那狠心的母親。
那之后,我大病一場,關于母親的記憶更加模糊。從此,就落下了怕雷雨的毛病。輕則失眠,
重則發(fā)燒。現(xiàn)在,在這陌生又豪華的房間里,我真的好想好想外婆的懷抱。
可我只能抱緊自己,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恍惚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蕭然”,聲音很大,
很著急,似乎是從陽臺那邊傳來的。我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是在喊我。
我旁邊的房間……是江澈的?他住我隔壁?我掀開被子,猶豫著要不要去陽臺看看。
可窗簾雖然厚重,卻根本擋不住那刺眼的閃電,緊隨而至的雷聲更是震耳欲聾。我心里一緊,
猛地縮回被子里,用被子蒙住了頭。我實在沒有勇氣去拉開窗簾,再打開陽臺的門,
去問江澈到底有什么事。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在寂靜又喧囂的雨夜里顯得格外刺耳。我哆哆嗦嗦地從床頭柜上摸過手機,
屏幕上閃爍著的名字是——江澈。我劃開接聽鍵,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喂……」
「怕打雷嗎?」江澈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和擔憂。「嗯……」
我小聲應著。「能出來開一下門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看你房間燈突然全亮了,
給你發(fā)消息打電話都沒回,叫你也沒反應,有點擔心。」「我……我沒看手機。」
我吸了吸鼻子。「嗯,」他聲音沉穩(wěn)了一些,「我在你房門口。」我手心全是汗。
「你……你等我一會兒。」等到下一陣雷聲過去,我才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掀開被子,
快速跑過去打開了臥室的門,然后又沖向房間的大門。門打開的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