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青章去南方巡視治水進度,回來后帶回一個溫婉女子。他倆進門那天我剛逛完街回來,
遠遠看著沈青章從馬車上牽下來一個鵝黃長裙的女子,那女子甫一踩地就往地上倒,
沈青章急忙攬住她,打橫一抱,邁著長腿走進門去,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眼神。
我有些發愣的咬了一口冰糖葫蘆,想我和沈青章成婚三年了,別說抱,
我倆手都沒牽過“我和沈郎的緣分怕是要到頭了。”糖葫蘆裹的糖在我嘴里化開,
膩出一種別樣的苦。2.我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扮得個嫻淑恬靜良德,
實際上每晚都會偷偷翻出墻去玩它個天昏地暗,
昨天夜里沒把持住和紅香樓新來的少爺吃了半宿的酒。眼瞅著外面天色大亮,
這才重新要了間房收拾一下自己,本以為這次回去和平日沒什么兩樣,
哪曾想竟碰上沈青章回府,瞧他剛才一臉溫情的模樣,我嫁給他這三年還從未見過呢,
這天怕是要下紅雨了。甫一進院,沒等我換好衣服,婆婆已經著人招呼我去前廳候著了。
我心知定是為了沈青章帶回來的女人,也罷,遲早都會對上,早一點晚一點沒甚區別。
3.當我到前廳時,廳里早已坐了一圈人,婆婆端坐上首,正捏著茶杯往嘴里送茶水,
瞧見我來懶懶掀起眼皮看上一眼,沈青章坐在婆婆下首,
正和被他抱進來的女子溫聲細語地不知在說什么,見我進來沈青章也沒看我一眼,
倒是那女子轉過頭定定地瞧著我,眼神中說不出的輕蔑。婆婆將茶杯重重一放,
廳里一片寂靜,婆婆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我的耳中,“你瞧瞧你是什么陣勢,
讓一屋子人等你一個,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了?
”我這位婆婆是公公早些年從添香院抬回來的頭牌,公公娶了無數個媳婦,
偏偏只有她生了孩子,還是個兒子,母憑子貴也是當上了沈家的主母,
可惜的是這么多年她身上只有沈家金銀珠寶堆砌出的銅臭,
半點也無沈家書香門第浸潤出的氣韻。我側目瞅著滿屋子的姨娘,替她們惋惜,
俱是大家閨秀被沈老爺子一個一個娶回家門,卻不被珍惜愛護,最后沈老爺子病死了,
她們這一生也被困在沈府毫無自由可言。心中微嘆,嘴上卻回著婆婆地訓話,
“母親教訓的是,白遇來遲了,在此給母親和諸位姨娘賠個不是。
”說完我雙膝跪地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婆婆面上神色雖不渝卻緩和了許多,“起來吧,
別在那里丟人現眼了。”我起身謝過,找到位置坐下。這期間沈青章只向我投來冷冷一瞥,
眼神中的厭惡似是要溢出來。“今兒叫你們過來,是說說婉柔和青章的婚事。
”婆婆清了清嗓子,開口就讓我愣住。婚事?沈青章竟是要娶小的?
“青章和婉柔自幼一起長大,本來我就看好他倆,若不是后來婉柔去了南方,
又有人趁機而入,他倆也不會分開。如今婉柔回來了,他倆的婚事可以再提起,我就做主了,
下個月初六便是黃道吉日,就定在那天,諸位以為如何?”婆婆一口氣說完,
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底下的姨娘紛紛說:“全憑主母意愿。”那廂沈青章握住婉柔的手,
珍而重之像是握住一塊珍寶一般,而我只覺得心底四處漏風,呼吸似乎都被堵住了。
婆婆冷冷瞧我一眼,“遇兒,你也不必介懷,你與青章成婚已三年,你若是個能生的也還好,
可你三年無所出,我們沈家可不能無后。”我低頭嚅嚅應是。
誰都知道我嫁與沈府已經三年了,也都知道我三年沒能生出一兒半女,
可沒有人知道沈青章他從不與我同房,每晚他都在書房掌燈到半夜,然后歇在書房,
天亮時分來我房中做出他在房里過夜的假象。我一度懷疑他是個斷袖,
今兒才曉得原是給他的婉柔守身,可真是難為他了。4.出得前廳,我心墜墜,
失魂落魄的往涵桃院走。低著頭一時不察撞到個人,抬頭一看是沈青章,他皺眉看著我,
后退一步開口說:“白遇,我知你心中不平,但婉柔是我一定要娶的人,
你若是有什么不滿全都沖我來,婉柔她身子不好,你要是敢對她做什么,
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他說的惡毒,好像我真的會對他的婉柔做什么,我心中慽然,
眼淚聚在眼眶,我努力不讓它落下,“沈青章,咱倆和離吧。”有什么意思呢,
我守活寡一般在沈府扮演少夫人的角色,人人都覺得我活的滋潤,我心里的苦只有我知道。
連紅香樓的少爺都會關心我一句冷暖,我的丈夫卻從來都不會。沈青章擰著眉,“和離?
你想都不要想,我沈家既不會休妻,也絕無和離。只要你不找婉柔麻煩,
我可以保你一生無憂。”哦,要愛沒愛,要錢沒錢,還得天天看著你倆濃情蜜意是吧,好煩,
好想念紅香樓新來的美少爺。沈青章見我不說話,語氣和緩的對我說,“白遇,
你知道的你我之間沒有感情,若不是你當初纏著我,我們也不會走到現在,
如今你就別鬧了吧。”我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尖聲質問他,“沈青章,你搞清楚,
誰纏著你了,確實這三年相守讓我對你產生了那么一點感情,也就只有那么一點,
現在已經沒了,還有當初是我從河里將你救起的,你們家為了報恩非要娶我進門,
如今卻說什么我纏著你,你要臉不要。”我說完,極其不雅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撞開沈青章的肩膀走了,一個兩個真當我軟柿子捏了,去他的感情,
我怎么會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心底漏風?5.是夜,我摸進沈府祠堂,
第三百五十二次試圖拿起供奉的火蓮,毫無轉念地第三百五十二次失敗了。一怒之下,
我從沈老夫人也就是我婆婆的倉庫里摸出兩瓶上好桂花釀出門了。
出了沈府往北三十里就是亂喪崗,我最喜歡在那里喝酒,有時候也到墳場坐到墳包上啃燒雞,
今天我心情郁郁便選了亂喪崗,那里的死氣濃郁,吸上幾口我心情會好一些。月上中天之時,
我手里的桂花釀已有大半進了肚,我暈乎乎的看著天上的月亮,
心里想著不知道白骨夫人現在有沒有追上她的如意郎君。想著想著,
眼前浮現出白骨夫人將禁錮轉移到我身上的那一幕,當是時,白骨夫人嬌俏著一張臉對我說,
“小遇兒,我曾欠下沈府一個人情,甘愿守護沈府千年,如今千年之期未到,
夫人我卻遇上了心儀的郎君,正所謂此世不下手,他世淚空流,
所以夫人我必須將郎君追到手,你可愿意助夫人一臂之力?”白骨夫人如此說,我怎么拒絕,
找郎君是一等一的大事,區區禁錮何足道哉。等我反應過來時,
白骨夫人已經將禁錮從火蓮轉移到我身上,她摸摸我的頭,“好遇兒,
再過九百九十九年你就解脫了,夫人我先走一步。
”說完她扭著纖細的脊椎骨歡快地奔向她的愛情,只剩我目瞪口呆地立在火蓮一旁。
總感覺被騙了。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好在我已經守了八百年,
再有個一百九十九年就圓滿完成任務了。身后傳來動物劃過地面的沙沙聲,
一股黑氣攏著一團物事向我飛速奔來,黑氣在我身后急剎,沒一會兒從中探出一節兒尾巴尖,
將地上沒開封的桂花釀卷了進去。“啊呀,小遇兒,這桂花釀不錯嘛,
下回記得給哥哥多帶幾瓶。”輕佻的聲音從黑氣中傳出。我隨手往黑氣抓了一把,
黑氣瞬間散開,露出一個一身黑衣的油光水滑的男人,他笑著躲開,身下的蛇尾盤起,
顯得他就像那么一坨上栽了個人。墨離見我有些蔫,湊上來摟住我的肩膀,“不過旬月不見,
小遇兒你好像老了三百歲,出什么事了?”我嘆息一聲,“沈青章從南邊回來了,
還帶回個女子,兩人準備成親呢。”墨離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白遇,
你還記得你因為什么和沈青章成婚嗎?”我白他一眼,“當然記得。”當初沈青章高中狀元,
打馬游街之時不慎被路口沖出來的一條狗驚了馬,馬兒發狂一路狂奔將沈青章甩入河中,
剛好我站在橋上看風景,順手就把沈青章救了。從那以后沈青章就一直追在我身后,
非要娶我進門。那時候我也是動了凡心,索性嘗嘗這人世間的情愛。哪知我墮了凡心,
沈青章卻不再理會我,將我娶進門后,好似變了一個人,曾經的熱情一去不返,
取之而代的是一個冷冰冰完全陌生的沈青章。哼,人間情愛也不過如此。
墨離伸出手支起我的下巴,“我看你凡心墮的挺深,莫不是看上那勞什子狀元郎了吧?
”我拍開他的手,惱道:“胡說什么?我不過是覺得人過于短情罷了,
不像我們妖嬈至死不渝。”墨離喝了口桂花釀,與我并排坐著欣賞亂喪崗彌漫的死氣,
良久他醉醺醺的對我說,“小遇兒,不如哥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情愛吧。”我側過臉看著他,
墨離喝桂花釀上臉,月光下我瞧見他眼尾泛著紅,眼神迷離,直直地望進我心里,
猛然間我心狂跳,我慌了,反應一會兒才知道我乃白骨化身,沒有心的。我掩飾般輕咳一聲,
“你可拉倒吧,不過比我多活一千年,你懂什么情愛,這么多年你身邊連條小母蛇都沒有,
你拿什么教我?”墨離那眼睨我,“懂不懂的,你和我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我拍拍手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在不回去會被發現,我走了。
”說完不等他出聲化成一陣煙可恥的遁了。6.我回到院子,耳邊一直回響墨離的話,
早上起床時整個人蔫蔫的。丫鬟們照例在飯點送上飯菜,我看了眼今天的菜色,隨口問英紅,
“怎么看著今日菜少了幾個,飯量也不如昨日的一半?”不說還好,
一說英紅氣得將手絹攥成一團,“少夫人,別提了,老夫人讓新來的婉柔姑娘管事,
婉柔姑娘說咱們院的開支太大,就削減了我們院的開支,先減的就是伙食。
取餐的時候我特意看了,別個院子都沒減,就咱們院被減了。”原來是想先拿我開刀,
我一個妖平日里吃穿用度全是符合沈府規制的,也就去紅香樓時能花點錢,
拿錢還是我用石頭變的,要說我院開支大那可真是冤枉。英紅還在一旁絮絮地說,
捏著手絹抹了把淚,“少夫人,以后英紅只能啃窩頭了!”呔!我不吃可以,
我的丫鬟們絕不能餓著。我決定去找婉柔談談。婉柔被安排在冬香院,
這是沈府除了老夫人院子外最好的一處,一進院潺潺水聲悅耳動聽,幽幽花香撲鼻而來,
看來沈青章是真的愛她,為她選這么好的地方。冬香院的丫鬟們甫一見我,上前將我攔住,
說是婉柔身子不適,不宜見客。還沒過門呢,便拿起主母的派頭了,我一把揮開擋路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