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條錦鯉,修行千年魚躍龍門,化龍成為縹緲宗大師姐,對宗門掏心掏肺。
但是宗門卻將我掏心掏肺。準備結契的愛人將我騙到陷阱里,
一刀刺中我的要害:“你以為自己是什么瑤池仙子不成,永遠都那么高高在上!
不過畜生而已。”最為疼愛的師妹持劍立在一旁:“大師姐,你也別怪我們心狠,
畢竟一開始你就是宗門為我們飼養的血食罷了。
”我親自教導過的其他弟子上來將我扒皮拆骨,生吞活剝,
只因為我的血肉可以助他們提升境界。我只余殘缺惡魂人間游蕩。歷經八十一劫,
我受盡世間苦厄,用時三百年。終以殘靈惡魂修煉成人,取名為李弱水,成為薛無恙的師妹。
從此世間再無良善紅龍,只有復仇歸來的李弱水。1三天前,我收到宗門詔令,
讓我結束游歷,即刻返回山門。沒想到回宗門的必經之路上被攔住了。
此刻我看著面前攔著的蔣滁,眉頭緊鎖:“宗門急召弟子回去,煩請各位師兄讓路。
”蔣滁看我的眼神全是憐憫:“沒有急召,你回不去了。”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宗門詔令是假的?“謝師姐要出關了。要是她出關后看到你還在薛師兄身邊,
她會傷心的。”“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和薛師兄走得太近,可是你屢犯不改。
”他抬手布下結界,視線一下子黑暗了起來。視覺受阻,聽覺一下子敏銳起來。
我聽見他緩緩走來的腳步聲,還有拔劍出鞘的聲音。“不必掙扎,也不必求饒,
我已經布下結界,你只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頓了頓,
他又開口:“我最討厭你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出身卑賤,修為不高,劍法不精,
將來只配做宗門的爐鼎,也配礙謝師姐的眼?”“謝師姐和薛師兄才是天作之合,
若不是他們二人捕殺紅龍,取紅龍血肉造福宗門,我們的修行之路哪里有這么容易。
”我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不屑地冷聲哼笑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諷刺。
兩只陰溝里的老鼠汲汲營營終于披上華麗的彩衣成了人中龍鳳,端坐明堂受天下萬人敬仰時,
只要一和對方對視,就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還是那只老鼠。這樣,
他們怎么能不離心呢?而我就在這個時候介入他們之間。稠麗的面容,溫順的性格,
又身懷先天水靈根,全身心地依附在薛無恙身邊,每一次看到我時,
都會從眼睛里看到對他的崇拜和愛慕。薛無恙怎么能不動惻隱之心。只是,我倒沒想到,
謝明儀的狗腿子竟如此忠心。謝明儀還未出關就要來取我性命。
2蔣滁雖然說了讓我不要求饒,可是我大笑起來他又惱怒不已:“你笑什么?
”我拭去眼角笑出的淚:“笑你蠢得要死還敢來截殺我。”“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很深情吧,
來之前會不會被自己對謝明儀的付出感動得一塌糊涂?
”“這么愛謝明儀怎么不去殺了薛無恙,難道你也知道自己比不過他?”“住口!
你這賤人懂什么!”被我戳中要害,蔣滁惱羞成怒:“那年要不是她分給我洗血酒,
我現在都結不成丹,我一輩子都會感激她。”“只要她過得好就行了,
擋她路的人我自會替她除去。”劍光紛至,就要取我性命。我不閃不避,
只是以手結印:“畢方!”剎那間鋪天蓋地的火光涌出,
人面鳥身的異獸畢方從炙熱的光華中走出,站在我的身后。蔣滁被業火纏身,
痛得在地上哀嚎。“還要仰賴師兄的結界,今晚你就算叫得再慘,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我撿起他丟在地上的劍,手腕翻轉間劍身輕輕嗡鳴。蔣滁嚇得直往后縮:“你要干什么?
”我一劍刺進他的小腹,蔣滁慘叫一聲。“怎么?
替謝明儀鏟除異己的時候不是經常使這一招嗎?用在自己身上怎么樣?
”蔣滁此人癡迷謝明儀,將謝明儀奉為神女,謝明儀也樂得受他恭維。
但凡有惹她不高興的人,蔣滁就會親自替她除去。不過,今天他找上我,算是踢到了鐵板。
又是十幾劍落在他身上,蔣滁痛得已經叫不出來。我笑了笑:“我劍術不精,
還請薛師兄恕罪,沒法讓你痛快去死了。”蔣滁已經毫無反抗之力,我一劍剖開他的丹田,
將他的內丹剖了出來。黃澄澄的內丹上纏繞著千絲萬縷的紅線,
這些紅線在我手中泛起了熟悉的金光。我冷笑一聲,將其捏碎,
紅色絲光伴隨著他的修為一起雀躍地鉆進了我的身體,像迷路的孩子回到了家中。
我拍拍他的臉:“三百年了,只漲了修為,心性越來越差,當年真是白教你了。
”蔣滁眼睛動了動,充滿驚恐:“你……你是紅……”可惜還沒等他說完,
畢方口中就涌出業火,將他活生生燒成了灰。構建結界的人已死,結界自然瓦解。
我捏了清凈訣,將渾身血污滌凈,提起劍化作一抹流光向著縹緲宗的方向而去。
3我趕回縹緲宗大殿的時候,宗門長老還有幾個嫡傳弟子都已經在了。幾個人都眉頭緊鎖,
我悄悄站到薛無恙身后。薛無恙回頭看了下我:“畢方鳥從溟川走出,在中州肆意妄為,
好幾個宗門都化為了它的火場。”畢方鳥是天生異獸,生于溟川,見之則其邑有訛火。
“另外,蔣滁的魂燈也熄滅了,長老們派了人外出搜尋他的尸體。”我垂下眼簾,
掩住眼底的情緒。哪還有什么尸骨,只剩一捧飛灰而已。長老們面色嚴肅,殿內一片壓抑。
又過了兩日,蔣滁的尸體還是未找到,但是他最后出現的地方發現了畢方鳥出沒的痕跡。
此事最終定論為異獸畢方突襲中州,殺害了蔣滁。
掌門派薛無恙這個嫡傳首座帶隊去剿殺畢方,不過沒想到的是,我也在名單中。走出大殿時,
薛無恙溫和地對我笑了笑,又替我理好了被風扶乩的發絲:“別怕,
屆時你只要跟在我身后就好了。”我還在想,我現在只是剛剛踏入金丹期,實力還沒有穩定,
怎么會派我出去剿滅畢方。難道縹緲宗發現了我的身份?
薛無恙還以為我是被蔣滁幾人的死訊嚇到了,緩聲安慰我:“別怕,宗門之內還是安全的,
畢方在異獸之中還算不上最難對付的。”心中煩悶,還要應付薛無恙。
我勉強對薛無恙綻開一抹柔和的笑容:“有薛師兄在身邊,我怎么會怕呢?
薛師兄連紅龍都能斬于劍下,一只小小的畢方鳥算什么?”薛無恙被我恭維得有些不好意思,
最終也沒說什么,揉了揉我的頭發就回去了。4謝明河紅衣錦袍,
抱著劍倚在大殿門前的柱子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少年眉深目邃,眼里的嫌惡不加掩飾。
他和薛無恙的未婚妻謝明儀真不愧是親姐弟,這個笑容我不止一次地在謝明儀身上看到過。
都是那么的傲慢,那么的惹人生厭。“李弱水,真是好本事啊,蔣滁竟然沒能殺得了你。
”我彎了彎唇,毫不退讓地跟他對視:“是你無能罷了。”謝明河見我這么不識抬舉,
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你以為你還能得意多久?”“你不會以為薛師兄是真的喜歡你吧,
你不過是在我姐姐閉關時的一個消遣罷了。
”陰毒的眼神在我身上打轉:“你最好祈禱自己每次都這么有本事。”說罷,他便揚長而去。
5我當然不會以為薛無恙是真的喜歡我。但他也不會真的喜歡謝明儀。所謂金童玉天生一對,
也不過是兩個滿手血腥的人裹上了一層彩漆在眾人面前做樣子罷了。
我回到自己的洞府閉上眼睛,就回想起之前的事。
其實一開始我只是縹緲宗澄心湖內的一尾紅鯉,當時的宗主喜歡在澄心湖旁授課。
我聽得多了,竟然生出靈智,此后修行千年,從一條鯉魚成功化龍。化龍那日,
我拜入縹緲宗,成了當時的嫡傳首座。那時的縹緲宗不像現在一樣名震天下,
只是中州一個不起眼的小宗門。但是我在這里生活了千年,早就有了感情,
再加上感念當時的宗主點化之恩,就留在縹緲宗效力。我為縹緲宗盡心盡力,
在秘境里為同門搶資源,在東海除魔為宗門揚名,
用自己的全部心力托舉將縹緲宗從一個不起眼的三流小宗門托舉成現在赫赫有名的當世大宗。
一日下山游歷之時,見到了快要餓死的薛無恙,心生惻隱之心,將他帶回了縹緲宗。
薛無恙天賦并不十分突出,只能做個外門弟子,還是靠著我指引才能成功筑基。
而后靠著幾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才能成功結丹。或許是憐憫,又或許是被薛無恙的刻苦所打動,
我把他當作我最為愛護的師弟,他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很早的時候,
薛無恙曾和我表露過心意,但是一開始我對他并沒有男女之意,就拒絕了他。可是后來,
我們一起歷練,經霜歷雨。薛無恙也從一個小小少年成長為了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
我們之間倒是有了幾分別人沒有的情分。我想我也已經在慢慢接受他了,跟他結契,
同生共死也不錯。只是還來得及說出口,
薛無恙就轉而搭上了比他天賦好一點的前任宗主之女——謝明儀。結丹之后,
平凡的天賦便再也不是苦修能夠彌補的,即便他和謝明儀雙休也不能。不論薛無恙怎樣掙扎,
始終沒有破丹成嬰的跡象。最后,還是謝明儀告訴薛無恙,她有秘法可以幫他成嬰,
那就是我。我修行千年化龍,早已脫離凡常,血肉受天地靈氣滋養,是大補之物。吃了我,
境界更上一層樓不是問題。而后她更是表明,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她一個,
縹緲宗將我招進宗門內就一直有此打算。于是薛無恙聯手謝明儀,并縹緲宗眾人一同圍獵我,
然后將我分食。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薛無恙以自己大限將至,想見我最后一面為借口,
在縹緲宗澄心湖約見我。澄心湖旁大霧彌漫,薛無恙立在湖畔,趁我不備,偷襲了我的要害。
薛無恙在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他喉嚨里發出低低的笑聲,抬起頭來,面目猙獰,
眼眸通紅:“大師姐,你可別怪我。”“你早該死了,永遠都那么高高在上。什么錦鯉紅龍,
說到底不過一個畜生而已。我追求你竟被你不留情面地拒絕,你以為你是什么瑤池仙子不成!
”可是我已經在慢慢接受他了,我甚至都準備和他結契同生共死了。“現在好了,
你只能做我的踏腳石了!”大霧突然散去,周圍竟圍滿了縹緲宗的人,
為首的謝明儀執劍而立:“大師姐,不是我們心狠,畢竟這就是你的命,
誰讓你一開始就是宗門為我們飼養的血食呢。”他們的臉上都是和薛無恙如出一轍的表情,
有憐憫,有嘲弄,有不屑,還有隱藏在興奮后的癲狂。而后我被壓制在劍光下,
薛無恙撲上來就啃食我的血肉,然后是謝明儀,還有其他弟子。他們吃得滿臉是血,
不是野獸,勝似野獸。龍有內丹被稱為龍珠,是蘊藏靈氣的地方,被薛無恙拿走煉化,
此后修為扶搖直上,甚至成了中州正道翹楚。謝明儀則取走了我的脊骨,
投入劍爐中練成了霽雨劍,從此明儀劍仙開始嶄露頭角。甚至,
我的血都被他們拿去煉成了洗血酒,服下便可振奮精神,可助修士晉升。憑著這個,
兩人在中州仙門里備受推崇,拯救了無數在晉階上苦苦掙扎的人。真是可笑啊,
兩只陰溝里的老鼠靠著背刺師姐翻了身,反倒成了這天下備受尊崇的兩個人。好在老天有眼,
又給了我一次機會。善魂被吃,只余殘缺惡魂。我歷經八十一劫,受盡世間苦厄,
用時三百年,終以殘靈惡魂修煉成人,取名為李弱水。又以天生水靈根入了縹緲宗,
成為薛無恙的師妹。6果然,捕殺畢方時,謝明河也跟著來了。而且在關鍵的時候,
陰了我一把。“弱水師妹!你怎么樣了?”伴隨著天旋地轉的感覺,我猛然睜開眼睛。
耳畔焦急的呼喊,瞬間轉為欣喜。胸口一陣悶痛,我不由吐出一口污血。
身子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是薛無恙。他為我探了脈:“幸好沒有傷到神魂,
”師弟師妹們圍在我的身畔爭先為我查看傷勢:“弱水師姐,你沒事吧,都怪謝師兄。
”“剛剛捕殺畢方時,他突然停手,讓你一個人頂在前面。
”本來商議好是我跟謝明河一左一右吸引畢方火力,薛無恙從后面給它致命一擊。
但是謝明河突然停手,畢方將我當成了唯一的目標,真火盡數傾瀉到了我的身上。
這打亂了我們所有的計劃,薛無恙也顧不得擊殺畢方,只能先看顧我的傷勢。
畢方鳥趁機逃走。謝明河雙手抱臂靠在一旁的樹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劇痛讓我無法思考,眼前一陣陣發黑,只能閉上眼睛休養。薛無恙以為我暈了過去,
陰沉著臉抬眼向謝明河看去:“跟我過來。”然后他們兩個就到了一旁說話。
“往日你在宗門里耍些小手段針對弱水也就罷了,
今日捕殺畢方這么危險的事情你也敢動手腳,肆意傷害同門,你當宗門刑堂是擺設嗎?
”謝明河被他看得也有些心虛,直起了身子。“我就是想給她一個教訓,
誰知道畢方就沖著她去了。”“荒唐!”薛無恙厲聲訓斥。
“薛師兄……”看他如此疾言厲色,謝明河有些犯怵。“我跟你說過了,她是先天水靈根,
我要留著她做我的爐鼎,你做事一點分寸都沒有,她要是死了壞了我的事怎么辦?
”此話一出,謝明河臉色一白,他小聲喊了句:“姐夫。”“姐夫,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看不慣李弱水她老是纏著你,我姐閉關了這么久,我怕她影響到你們的感情。
”薛無恙臉色稍霽,謝明河立馬討好地笑笑:“姐夫,我都是為了你跟我姐能好好的,
就原諒我吧。”“下不為例。”7我睜開眼睛,薛無恙立刻結束了跟謝明河的談話,
朝我走過來。他轉身之后,謝明河那副討好的神情立刻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不甘。
有的時候,他是很矛盾的人。前任宗主之子,從小在謝明儀的呵護中長大,
現在卻不如一個外來的薛無恙。不甘心在修為上比不過平民出身的薛無恙,
不甘心他唯一的姐姐最親近的人是薛無恙。一方面覺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姐姐,
另一方面他確實已經成了自己的姐夫,謝明儀總是在閉關,根本顧不上他,
他現在也只能依附薛無恙。所以他對薛無恙總有一些陽奉陰違在里面。
薛無恙越不讓他做的事,他就越想搞出一點破壞,只是現在還在被理智束縛而已。這個時候,
我只要輕輕激他一下,他就會失控。
我對薛無恙綻開一抹柔和的笑:“薛師兄不要責怪謝師兄,都是我不好。
”薛無恙皺眉:“他行事肆意慣了,回到宗門我就罰他。
”我不著痕跡地向謝明河遞過一個挑釁的眼神,果不其然看到他陰沉下來的臉。
8畢方鳥遠比我們更熟悉這里的環境,幾次神出鬼沒的襲擊讓我們身心俱疲,
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點傷。薛無恙感覺再繼續下去可能會出現減員的危險,
決定放棄此次行動。返程的路上突然升起了瘴氣,我因為受傷,只能勉強跟在隊伍最后。
再抬頭時,已經看不到前面的人影。有什么東西將我圈禁在這片瘴氣里。
而后一只手從黑暗里伸出來,直接掐住我的脖子。謝明河冷哼一聲:“不用想著求救了,
薛無恙已經讓我支走了。”玄色的內門弟子服領口微敞,明明是在統一制式的衣服,
卻被他穿出來幾分少年恣意的感覺。金絲云履腳步輕快,
腰間褡褳上謝明儀親手為他雕刻的平安扣輕輕搖晃。
我扯了扯嘴角:“能讓謝師兄費心是我的榮幸。”“少牙尖嘴利。
”或許我現在就像他手心里的螞蚱,任他捏圓搓扁,面對我的陰陽怪氣,他也少見地包容了。
謝明河的手越收越緊,迫使我抬起下巴。他仔細看了看我的臉:“你這張臉生得還真是好看,
怪不得薛師兄這么照顧你。”“尤其是這雙眼睛,真是楚楚可憐。”“不讓我殺你,
那我玩玩你總歸可以吧,反正留著你一條命就行了。”“等我用完你,再把你丟到宗門里,
看你到時候怎么和我姐姐爭,薛無恙難道還會多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