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臉沒皮地追了周蕭逸五年。直到我破壞了姐姐心心念念的新歌發布會。公然向他表白。
他忍無可忍。一個施壓，我被家人送出國。他說：「不管采取什么手段，
我要沈知落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電擊、藥物、絕食。這些手段沒有讓我消失在他的世界。
但的確有效地讓他消失在我的世界。我開始忘記那間出租屋。忘記鋼琴和曲譜。
就連他的臉在我的腦海中都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直至他與姐姐結婚的前夕，
他終于松口讓我回國。回國后我趴在窗臺上。我拿起手機，拍下他們擁吻的畫面。
他目露兇光，我瑟瑟發抖。「拍照給狗仔換錢？沈知落。你的手段越來越下作了。」
「真的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們站在一起的畫面，美得像一幅畫。我想拍下來留作紀念。」
不知道為什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卻紅了眼。01從國外回來后，
我整個人總是渾渾噩噩的。回家的第一天。媽媽溫柔地拉著我的手，眼眶發紅。
「落落吃苦了，以后咱乖乖的，總不會少你一碗飯吃的。」我聽話地點點頭。
可是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我餓了，但是可以忍住的。畢竟這五年吃不飽是常態。
爸爸依舊威嚴：「你從小就這樣笨，一點都比不上你姐姐優秀。
所以一定不要跟你姐姐搶知道嗎？」看著記憶中溫柔的姐姐桀驁地別開頭上了樓。
我有點失落。媽媽牽著我，走到電視機前。里面有一個矜貴帥氣的男人正在說話。「落落，
你看電視里的這個男人，就是你姐姐的未婚夫。」我乖巧地點點頭。姐姐好厲害，
能找到這么優秀的姐夫。「那落落喜歡他嗎？」我試探性地點了一下頭，
媽媽爸爸的臉色瞬間陰沉。我連忙拼命搖頭。他們的臉色才漸漸緩和下來。
爸爸輕拍了我的頭。「落落，你要懂事點。周總那樣的人，
只有你姐姐這樣優秀的人才配得上。」「你這樣笨笨的，他看到只會討厭厭惡。」
「兇起來會把你送去比國外恐怖十倍的地方。」腦子里有什么記憶要破殼而出，
我拍開爸爸的手。躲在客廳的角落，抱著自己的腦袋。「我懂事，別打我，別送我走，
我知道錯了。」在指尖的縫隙里，我看到了爸媽滿意的笑容。
吃過飯回到自己闊別四年的房間，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讓我犯困。
樓下傳來爸媽跟姐姐的竊竊私語。「她再壞我的事，我不會給她活路的。」
好像是那個香香軟軟的姐姐的聲音。這個她指的是我嗎？「好了，管那個廢物干嘛，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抓緊周蕭逸的心。」「那是自然，蕭逸這樣愛我。」
……后面的話語壓低了聲音，我聽不真切。我太累了，昏昏沉沉的。在入睡前不斷提醒自己，
醒來一定要告訴媽媽爸爸。我真的不喜歡電視里那個男人。他的氣質太清冷了，
我覺得渾身發寒。很壓抑，像是那種一刀穿透心臟，又一寸寸拔出來的酸澀痛感。
02再醒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拿出手機，才發現我已經睡到了第二天。
在繼續睡和覓食之間，我果斷選擇了填飽肚子。別墅里空無一人。冰箱里空無一物。沒辦法，
我只能拿著我所剩不多的錢，出門覓食。五年，這個城市對我來說，也變得異常陌生。
人群中一陣嘈雜。「這真的是可以免費欣賞的鋼琴演出嗎？」「你懂什么，
據說今天周氏集團的周總要宣布婚訊。」「周蕭逸嗎？娶的是誰啊。」
「就是臺上彈琴的那個……」暖黃色的燈光下，男人身材比例完美，修長的大腿，
禁欲的五官泛著光芒。五年了，除了看到一群白大褂，真的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人間尤物。
耳邊的音樂幻化成了一陣催促。臺上的一切都在攪動我的心跳。有什么東西在召喚我。
我只知道這種感覺叫喜歡。這種情緒已經消失了五年了。我一步一步地踏上舞臺。
而臺上的男人注意到我，隨著我的腳步，他好看的眉頭越皺越緊。美男的臉色并不好。
臺下的爸爸沖上來，一把扯住我。「你又在做什么妖，毀掉你姐姐一次還不夠，
還要來第二次嗎？」他身旁的姐姐輕扯住他的袖口。「如果你不想的話，改天公布婚訊也行。
我們先下去吧。」美男并不理會，他信步走向我。姐姐張了張嘴，沒敢再發出聲音。
「你回來了？」他的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欣喜，但是一閃而逝，仿佛只是我的錯覺。
我連忙低下頭，躲避他的目光。「怎么五年了，不記得逸哥了？」我抬起頭來，
仔細地瞅了瞅眼前這個男人。正想開口問他是誰，卻被姐姐打斷。「落落剛剛回來，
還在倒時差。」「她身體不好，你別難為她了。」說罷她溫柔的俯下身，替我整理散落的發。
耳邊傳來了依舊溫柔的低語：「沈知落。同樣的錯誤不要犯兩次。不然我可是會懲罰你哦。」
懲罰？我的身體反射似的感受到，針刺般的刺痛沿著四肢想身體我蹲在臺上，放聲大哭。
「我不認識你，不認識。求求你放過我。」周蕭逸沒有說話，
眼神冷冷地看著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我。沒有說話。03餐廳里，包間內的氣氛有點凝滯。
原來剛剛那對俊男靚女就是我的姐姐和姐夫。我果然還是太笨了，
竟然連自己的姐姐都沒認出來。旁邊那個男人比電視上看到時更加真實更加帥氣，
讓我忍不住想要多覷幾眼。「落落，這是你最喜歡的蝦仁，姐姐剝給你吃。」
看著盆里堆成小山的蝦仁。我扣緊自己的手指，其實姐姐也沒有想象中那么聰明嘛，
畢竟我吃蝦過敏她都不知道。周蕭逸將我眼前的盆子拿走。「蕭逸，你在干什么？
這是我妹妹啊。你最討厭……喜歡的那個妹妹。」姐姐有點維持不住自己的得體笑容，
聲音中都帶上了顫抖，手指交纏在一起。「我認識，只是我老婆剝的蝦，只能我吃。」
一句話，桌上的三人重新綻放微笑。氣氛對我來說還是太過壓抑。找了個理由，我先離席了。
左逛逛右逛逛，又回到了鋼琴旁。那種熟悉的喜歡又涌了起來，原來我喜歡的是鋼琴。
我悄悄地走上臺。十指觸碰黑白鍵的時候。悠揚的樂曲從指間散落。
耳邊響起了周圍人的贊嘆。「這是誰啊，彈得比剛剛那個美女好多了。」「你別說，
你還真別說，人長得也比開始那個好看。」「就是人有些憔悴，可惜了。」
我享受這種認同感，好像找到了久違的歡喜。我徜徉在音樂的海洋中，
絲毫沒有注意到聞訊趕來的父母臉上是瞥見仇人般的恨意。姐姐虛弱地捂住胸口，
跌坐在周蕭逸的懷里，嚶嚶哭泣。「落落，你就這么恨姐姐嗎？
是不是要姐姐死了你才肯放過姐姐？」跳躍的指尖停下，我無措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在干什么？我在哪里？我是誰？我為什么會彈鋼琴？五年的記憶重現，
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變化，我正要尖叫出聲時。周蕭逸粗暴地將我拉起來。
他的眼神中卻帶著幾分危險，卻將我帶入更黑暗的深淵：「沈知落，五年不見，
你唯一見長的就只有演技了。」我不解：「什么？」他抽出濕紙巾，嫌惡地擦拭著手指。
「沒什么。這樣的戲碼沒必要再演，我沒興趣看。」說罷，抬腳離開。04當晚一到家。
爸爸就一腳將我踹到了房角。「你真是我的好女兒，回來了一天都不消停。」媽媽走過來，
握住我的手腕。「落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媽媽？你不是乖小孩。」
「你為什么出現在那里？又為什么會去彈鋼琴？」「你是不是還喜歡周蕭逸？」
我抱著頭蹲在客廳的角落里：「我只是太餓了出去找吃的，順著人群就到那里了。」
「我不認識周蕭逸，我不喜歡他。」一直溫柔無比的姐姐，現在面目猙獰：「裝，接著裝。」
「就因為你今天的表現，再一次讓我成為了全城的笑話。」「你就這么賤嗎？
一定要勾引你姐夫？這世界上是沒有其他男人了嗎？」我笨拙的腦子努力分辨著她的話語，
什么叫做再一次。沈辭煙逐漸癲狂，她把我的頭一下一下砸在墻壁上，
直到見紅才停了下來：「讓她滾，或者讓她死。」「這個家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說完她生氣地上了樓。爸爸也啐了一口：「天生壞種。」媽媽心疼地摸了摸我額頭上的傷口。
「落落，你怎么辦啊……」如果說這五年，我有什么進步，那一定是察言觀色的本事。
「媽媽，我先離開，你先去安慰姐姐。」媽媽如釋重負：「好，落落，
今天的確是你做得不對，你搬出去好好反省，知道自己哪里做錯，再回家。」
我掏了掏空空的口袋，微嘆一口氣。就這樣被媽媽扔在了門外，
她甚至沒給我時間上樓收拾身份證。酒店是住不成了。準備找個橋洞先湊合一晚，
循著腦子里不甚清晰的記憶。恍惚間我走到了一個破落的出租屋前。明明這樣破落的小房子，
竟然安裝了密碼鎖。鬼使神差地將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叮咚。」門開了。
05這個出租房，我很熟悉。有一臺我很熟悉的鋼琴。還有我的高中成績單。
原來我也曾經當過年級第一。怎么辦，現在的我比以前更笨了。稍微多思考一些事情，
就會犯困。房間里熟悉的沉香香味引得我昏昏欲睡。我忘記自己為什么會被送出國了。
只記得，父母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歡我。姐姐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好，音樂有天賦，
還有一個那么優秀的男朋友。我就是一只丑小鴨。我其實理解父母的偏愛。父母不是不愛我，
爸媽只是更愛姐姐一些。即使我以前能拿第一，在爸媽眼里，應該也差勁得厲害。
蜷縮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昏睡前我還在擔心。現在變得更笨的我，
爸媽是不是更加不喜歡我了。06我掰著手指頭，記錄著離家的時間。蹲在窄小的沙發里，
眼神在大門和手機上逡巡。害怕錯過任何媽媽的信息，又期待這個出租屋的主人出現。
直到我的錢花完了，房里過期的餅干面包也被我消耗殆盡。我沒有等來房子的主人，
也沒有等來接我的媽媽。是不是姐姐還在生氣，我主動道歉會不會更早得到原諒。
我記得我去國外的第一年，那時候我還能聯系上媽媽。我問她我什么時候能回家。
媽媽說我犯了很大的錯誤，什么時候姐姐原諒你，你什么時候就能回家。
再后來我失去了跟國內的聯系，是姐姐一直沒有原諒我嗎？所以媽媽不想聯系我，
所以我才一直不能回家？我想聯系爸爸媽媽，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我只能摸進別墅，
想找到媽媽，要點錢。今天的別墅燈火通明，大家好像在歡慶著什么。我趴在窗臺上往里看，
人群的中央。周蕭逸跟沈辭煙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深情擁吻。我拿起手機，
拍下這幅美好畫面。拍照的聲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沈知落，你為什么在這里？」周蕭逸，
邁著他的長腿向我走來，直接從我的手里拿過我的手機，順利解鎖。刪掉照片。好奇怪，
姐姐的未婚夫為什么會知道我手機的密碼。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全靠面部識別。
他好整以暇地瞅著我：「你又來破壞你姐姐的訂婚宴了嗎？」「你果然是天生壞種。」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前兩天被媽媽趕出去的時候，媽媽告訴我以前嫉妒姐姐，
污蔑姐姐抄襲，還試圖搶姐姐的男朋友。姐姐才會那樣恨我，恨我毀了她的幸福。
無論我怎么解釋，都沒有人相信。我沒有想到我的行為。
會讓姐姐背上永遠擦不干凈的抄襲罪名。差點毀了姐姐的事業，差點毀了姐姐的婚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拿回屬于我的樂曲，只是以為周蕭逸愛的人是我。
這種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的日子，甚至比在療養院關小黑屋更痛苦。不能再讓大家誤會我了，
我跪下來，誠心懺悔：「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相信我。」
「我真的不記得你了。我不喜歡你，真的。」他皺眉道：「裝失憶是你新學的手段？」
「那我問你，今天為什么會過來。」我翻開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我沒錢吃飯了，
我只是想回家拿點錢。我三天沒吃飯了。」全場嘩然。大家的眼神在我們幾人之間逡巡。
「怎么回事，沈家的二小姐會沒錢吃飯。」「那也不是不可能，
五年前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誰是誰非，但是沈家還不是選擇犧牲了沈二小姐。」
「也是可憐，你看沈二小姐瘦成啥樣了。」……周蕭逸臉色更不好看了，
我知道他是在怪我讓他們丟臉了。「拍照給狗仔換錢？沈知落。你的手段越來越下作了。」
我搖搖頭，這個人怎么越說越離譜。「真的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們站在一起的畫面，
美得像一幅畫。我想拍下來留作紀念。」不知道為什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卻紅了眼。07聚會不歡而散，我再次被媽媽趕出了家門。如果之前我還能安慰自己。
媽媽肯定只是太忙了，才忘記還有接我回家。那現在我無比確定。媽媽不是忘記來接我。
而是她忘記了她還有一個不乖巧的女兒等著回家。我想擦掉眼淚。意外發現臉上干干凈凈，
什么都沒有。08晚上，無路可去的我，蜷縮在公寓的座椅上。饑餓是最強的助眠器。
我昏昏入睡。夢里回到了我十八歲那年。我考到了年級第一，老師說我這一年來進步明顯，
堅持下去，清北也是非常有希望的。我第一次得到了比姐姐更高的肯定。這一年，
我不僅努力學習，還躲在雜物間偷聽姐姐的聲樂課。我的音樂作品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
在我生日這天，我想憑自己的努力和成績，換來獨屬于我的蛋糕。我沒有太高的要求，
沒有太大的奢望，我只是不想我的生日，只能得到一塊姐姐生日蛋糕的邊角料。
然而這樣的要求，爸媽都沒有答應。他們看向我的眼神中的淡漠散開，變成了算計和厭惡。
我的全部努力只換來了一句：「果然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我歇斯底里地拿著成績單和證書。拉住每一個從我跟前的路人。
一遍一遍地質問道：「我不優秀嗎？為什么他們不愛我？」我只在一雙雙陌生的眼中，
看到了我猶如一個女神經病，發瘋、抓狂。都遠遠躲開，不敢靠近。第二天下課后，
我就被人打暈，扔進了反鎖的廁所里。臟水將我澆了一個透心涼。
沈辭煙不帶溫度的聲音從門后傳來：「你也想學音樂？你想取代我在爸媽心里的地位？
沈知落，只要有我的一天，你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你還不知道吧，
你的樂曲爸媽都做主送給了我。哈哈哈」……等我從廁所里出來的時候，已經半夜了，
我的手機電量所剩不多。但是沒有一個人問過我去了哪里，還回去嗎？還回得去嗎？
其實我這樣的人活在世界上就是一堆垃圾。我溜回了學校的琴房，為自己彈奏一曲安魂曲。
一曲剛停。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真棒。」我的眼淚就這樣嘩的一聲。
我將口袋里皺巴巴的成績單和證書遞給他。他展平，仔細看了上面的成績，
摸了摸我的頭：「哇，你好厲害。」那晚是周蕭逸將我背回家的。一路無言。
只有在分手的時候，我不舍地開口：「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他將外套脫下來，
裹緊我：「如果你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那就為我活下去。」
路邊昏暗的燈光讓我看不清他的臉色。我堅定地點點頭：「好。」我開始偷窺周蕭逸的生活。
這是我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對姐姐的嫉妒。偶爾我會唾棄自己的卑劣，
覬覦自己姐姐的男朋友。但只要看到他，我便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我無所畏懼，
我大聲表白。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冰冷，越來越疏離。我心急如焚。
如果冰塊沒有融化，一定是我的愛不夠炙熱。終于在我再一次示愛后。
周蕭逸徹底爆發：「你賤不賤啊，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你是我的妹妹，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明白嗎？」「沒關系，你不愛我沒關系，不能在一起沒關系。
你把我當姐姐的替身也沒關系，只要你一直陪我走下去。」「好不好，你疼疼我好不好。」
我幾近卑微地懇求，周蕭逸終于妥協。他帶我住進了那個逼仄的出租屋。他告訴我，
這是他的秘密基地，我是唯一一個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我自己悄悄加上了一個愛字，愛人。
竊喜不已。我在這個窄小的天地里找到了從未有過的歸屬感。每晚我會準備合他口味的飯菜，
等待他的歸家。他回來我開心，他不回來，我也不失落。他是我每一首曲子的第一個聽眾。
雖然這些曲子最終都被爸媽轉贈給姐姐。他帶我去他母親的墓前，我陪伴他，
傾聽他在周家的舉步維艱，寸步難行。我們耳鬢廝磨，相互慰藉。我不敢向他要一個承諾，
因為我知道我要靠自己走到他的身邊。我在等待一個時機，
一個可以讓全世界都祝福我們的時機。終于我等到了，姐姐的新歌發布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