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奧萊特走回車上，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所以我說了，向導費很劃算的。”
引擎重新轟鳴起來時，她突然湊近陳誠，義眼閃著狡黠的光：“不過...你剛才想保護我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遠處，垃圾鎮的霓虹招牌已經隱約可見，不過陳誠完全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剛剛維奧萊特戰斗時的身影。
沙塵中，她的動作干凈利落，每一槍都精準致命，卻又帶著近乎優雅的從容。
她的長發在硝煙中飛揚，義眼閃爍著冷冽的藍光，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嘲弄敵人的不自量力。
陳誠看得有些出神。這和他操作游戲里的V不一樣——那時候他只需要按下手柄按鍵，屏幕里的角色就會完美執行每一個戰術動作。
但眼前的維奧萊特是真實的，她的每一次閃避都帶著肌肉本能的微顫，每一發子彈的后坐力都會讓她的肩膀輕微晃動，甚至能看見她鼻尖上滲出的細密汗珠在霓虹燈下閃著微光。
“怎么？看傻了？”維奧萊特突然轉頭，發現陳誠直勾勾的目光，忍不住用槍管輕敲他的額頭。
她單手撐著車門，微微歪頭，眼里帶著促狹的笑意，“還是說，你終于意識到自己雇了個多厲害的向導？”
陳誠下意識摸了摸被敲的地方。
真實的觸感，真實的溫度，連槍管上殘留的火藥味都清晰可聞。
他突然意識到，在游戲里，他從來不會注意到V戰斗時發絲飄動的弧度，也不會聽到角色急促呼吸時輕微的喘息聲。
“我只是在想...”陳誠斟酌著用詞，“你比我想象中更...”
“更什么？”
“更真實。”他最終說道，目光掃過維奧萊特被擦傷的手背，“會流血，會疼的那種真實。”
陳誠輕咳一聲，收回目光：“話說，你剛才那幾槍……是不是故意沒打要害？”
維奧萊特聳聳肩，重新發動車子：“廢土上混，沒必要的話，少結仇。”
她頓了頓，語氣忽然輕了幾分，“況且……有些人只是被逼無奈，才干這種勾當。”
陳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忽然發現，維奧萊特的冷酷外表下，似乎藏著某種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溫柔。
車子駛入垃圾鎮的入口，霓虹燈的光影開始在他們臉上流轉。
維奧萊特熟練地拐進一條小巷，語氣重新變得輕快：“好了，大少爺，準備見見老查理吧——希望那老家伙還沒把自己喝死。”
陳誠望向窗外，破敗的街道上，全息廣告牌閃爍著扭曲的影像，流浪漢和傭兵在陰影中穿行。
這個混亂而骯臟的地方，卻因為身旁這個女人的存在，莫名讓他感到一絲安心。
他忽然笑了：“維奧萊特。”
“嗯？”
“你確實是最棒的向導。”
維奧萊特愣了一下，隨即輕哼一聲，嘴角卻微微上揚：“廢話。”
你也是我最棒的家人，維奧萊特心中默默補充道。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只是用余光瞥了眼身旁這個神秘的“大少爺”。
自從家族覆滅后，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產生這種該死的歸屬感了。
是她邀請陳誠成為她的家人的，老實說，她現在也不理解為什么當初她會這樣做，也許是不忍心看著這個人一個人流浪荒野，也許是，她很孤單....
但陳誠也對她做出了回應，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道里，給了她陪伴和信任。
車子拐進一條堆滿機械殘骸的小巷，霓虹燈的紫色光暈被切割成碎片灑在兩人身上。
維奧萊特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陳誠臉上不知何時沾到的機油漬。
“到了。”她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記住，在垃圾鎮，別相信任何人說的話——除了我的。”
陳誠注意到她說這話時，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家族徽章——那是她僅存的、與過去有關的物件。
他忽然很想問問關于她家族的事，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包括'老查理很靠譜'這種話？”他故意問道。
維奧萊特翻了個白眼：“那老混蛋例外。”她推開車門，夜風卷著金屬和機油的氣息撲面而來。
“走吧，讓我們看看能不能給你這具怪物身體找到合適的裝備。”
在踏進那間閃爍著故障霓虹的店鋪前，陳誠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碰了碰維奧萊特的肩膀。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女傭兵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
“謝謝。”他輕聲說，“為了所有事。”
維奧萊特沒有回頭，但他看見她耳尖在霓虹燈下微微發紅。“少肉麻了，菜鳥。”她嘟囔著，卻放慢了腳步等他跟上。
在永不熄滅的霓虹里，兩個孤獨的靈魂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進了喧囂的陰影中。
“噢，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維奧萊特小姐嗎？”
老查理從一堆機械零件后面探出頭來，油污滿布的臉上露出夸張的笑容，幾顆金牙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
“怎么，終于想起來還欠我三瓶頂級龍舌蘭了？”
維奧萊特一腳踹開擋路的機械臂殘骸：“少來，上次的義體調試費我多付了200歐。”
她隨手抓起工作臺上的一個小零件砸過去，“現在有正經生意找你。”
“你家族的生意？”老查理的話音剛落，整個店鋪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維奧萊特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那個原本要砸向老查理的零件“當啷”一聲掉在了金屬地板上。
我家族早就死光了。”她的聲音像一把生銹的刀，在寂靜的空氣中劃出嘶啞的裂痕。
陳誠注意到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那枚褪色的家族徽章——這個動作他已經見過無數次，但此刻卻顯得格外不同。
維奧萊特的下巴微微抬起，保持著那副慣有的倨傲表情，可她的睫毛卻在不受控制地輕顫，像暴風雨中掙扎的蝶翼。
“誰說的，我不是你家族的成員嗎？”陳誠突然從一旁站出來，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炸響在狹小的店鋪里。
維奧萊特的身體猛地僵住，她緩緩轉過頭，義眼的藍光在昏暗的燈光下劇烈閃爍。
老查理識趣地縮回了柜臺后面，假裝在調試某個根本不存在的設備。
看著陳誠真誠的眼神，維奧萊特笑了，如同冰封的荒原上突然綻放的野薔薇。
她伸手用力揉了揉陳誠的頭發，把本就凌亂的發型揉得更像鳥窩。
是啊，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新家人陳誠，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