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邊綠錦織云機,全幅青羅做地衣。”這是楊萬里筆下的春天。春風(fēng)吹過麥田,
太陽在天空悠閑地灑下幾縷陽光,纏繞在新吐葉的樹丫上,
有些沒有被樹丫掛住的光絲則散落在了小溪里,隨著風(fēng)兒飄蕩。兩只熱戀的小鳥,
在遠處的竹林里肆無忌憚地調(diào)情,就連黃色的菜花也在“嗡嗡……”地吟唱。這一條小路,
謝小可已經(jīng)走了32年,因為他喜歡撫摸這些嫩綠的麥苗,近距離聞一聞這清幽的菜花香,
雖然有些醉人,雖然50米開外就是村村通的水泥路。穿過這條小路,來到那片竹林里面,
謝小可的父母正在里面挖筍。這片竹林是謝小可五年前種下的,專門用來吃竹筍的。
來到竹林后,謝小可并沒有和父母打招呼,
放下手里的包后徑直到竹林里幫忙把挖出來的筍撿到背簍里。沒一會兒,
謝小可的母親轉(zhuǎn)過身回來準(zhǔn)備撿筍子時,一眼看見了正在撿筍的謝小可,
他母親卻并沒有表現(xiàn)得很驚訝,只是微微一笑,
然后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們今天在挖筍子?
”這一切就好像他的母親早就知道他回來了一樣,他的父親也是只回頭看了眼,
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沒有說一句話。不過這已經(jīng)足夠了,因為父親就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
平時連微笑都很少看到。“我猜的唄。您不也猜到了我要回來嗎?”說著話,
謝小可一邊把筍往背簍里邊放。大家都表現(xiàn)得異常的平靜,沒有人有驚喜,
更不像一個常年在外的兒子突然回家,更像是每天朝夕相處的一家人的日常生活。
父母沒有問謝小可為什么突然回來,
或許在他們心里從來就沒有把孩子在外工作看成已經(jīng)長大成家了,
而是只當(dāng)孩子上學(xué)后的放學(xué)回家一樣。在謝小可的眼里,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讀書的時候就是,一放學(xué)回來,只要見到父母在干活,把書包往田邊一放就開始幫忙,
沒有多余的言語交流,因為都是一家人,心里早就有了那份默契,不一定要用言語。
“這次回來待幾天?”母親繼續(xù)和謝小可說著話。“兩天,明天就回去,吃了早飯就走。
”謝小可回答道。“哦……正好,把筍子拿點回去吃。”“嗯。小菊有了,雙胞胎。”“哦!
其他還要帶些什么回去?”謝小可的母親只是應(yīng)了一聲,然后繼續(xù)問道,
但是謝小可沒有再回答。很快,挖出來的竹筍都撿完了,謝小可的父親過來背起上了背簍,
母親則拿著挖筍的工具,謝小可也去拿上自己的包往家走。到家后,母親放下工具后,
一個人到臥室的柜子里面翻出來了一個用手帕包裹的東西,打開后里面是一張疊起來的紙,
有些泛黃,上面是用毛筆書寫的字跡。母親把這張紙交給謝小可后,
說道:“這是我們這一支的家譜,交給你。”謝小可一邊接過來一邊問道:“怎么叫交給我?
”“家譜傳幺房,不給你給哪個?”說完,母親便到廚房,
從煙囪上面取下了一塊臘肉放在盆里,然后就去生火做飯了。謝小可一個人坐在桌子邊,
打開家譜看了起來。在這一張謄抄的家譜中,對他們這一支謝氏的描述只有沒出十代的記錄,
字輩排序也只有:玉、樹、正、迎、春、康、樂、方、為、大。
因為這張譜的第一個老祖名字叫謝玉輝,謝小可的名字在這張譜的第六代位置,
后面沒有了記錄。按照字輩排序,謝小可這一輩是康字輩,并且謝小可還有一個發(fā)現(xiàn),
那就從“樹”字輩開始,每一代都只有三個兄弟在傳承。比如,
謝小可的爺爺那一輩有三個兄弟,謝小可的爺爺排行老三,上面有兩個哥哥,
大哥沒有生育后代的記錄,因為當(dāng)年被抓壯丁出去之后就下落不明,二哥到是成了家,
不過只生了一個女兒,這一支系的家譜記錄也就到此。只有謝小可的爺爺,
生了謝小可的父親這一輩有五兄妹,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謝小可的大伯在縣政府工作,
生了三個女兒,沒有兒子,二伯在務(wù)農(nóng),和謝小可家住一個小院,生有一個兒子和三個女兒,
謝小可的父親排行老幺,在鎮(zhèn)上教書,生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所以族譜上記載的這個家族,
到謝小可他們這一輩也是三個兄弟。謝小可在家排行老幺,
也是他們這個家族里這輩人中最小的一個,所有給取名叫謝小可,媽媽把族譜給他,
按照幺房傳承的規(guī)矩也就順理成章了。看著這張家譜上的記錄,
謝小可的思緒回到了35年前……第二章“領(lǐng)導(dǎo)我們事業(yè)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chǎn)黨,
指導(dǎo)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chǔ)是馬克思列寧主意……噠嘟噠嘟……”在播報一遍毛主席語錄之后,
就是嘟嘟的沖鋒號,這是人民公社上工的廣播。每天這個時候,
謝小可的母親就會爬上堆滿柴草的閣樓上去,
然后讓他二娘去上工的時候幫忙把房門從外面鎖上,佯裝一場家里面沒有人的樣子。
這個時候,謝小可的母親則在閣樓上面做針線活,為他準(zhǔn)備出生后要穿的衣服。
這是一座小型的農(nóng)家三合院,這種建筑布局在西南的丘陵山區(qū)是很常見的,
沿著山坡一般是三到五間正房,左右兩邊各有一間耳室,正房外面就是坡地。
謝小可家的三合院,共有七間房,正房5間,耳房兩間。他們家和二伯家同院,
所以每家人有3.5間房,正房中間的那個堂屋公用,因此一家得半間。
兩邊的耳房分別是各家的廚房,后來兩家人又各自在耳房外面搭了一間偏房,
作豬圈和圈養(yǎng)雞鴨的籠舍。后來在修龍灘水庫灌溉渠的時候,
渠道規(guī)劃要從他們家房子背后的坡上過,
因此大量挖出來的泥沙被傾倒在了謝小可家門前的坡上,正好把那一個緩坡填了起來,
讓他們家有了一個建院壩的場地,再后來又在院壩外面建了一個不大的池塘養(yǎng)魚蓄水。
謝小可的母親,坐在閣樓上面,從屋頂轉(zhuǎn)角的閣窗中可以看到外面修渠道的場景,
她還可以聽到外面那些人的談話。每天上工的時候,隊長都會例行地問他二娘一句,
你幺嫂回來沒有?二娘的回答當(dāng)然是說沒有回來,然后就是說不知道啥回來,
然后就是一些抱怨的話,什么兩口子吵架了一走就是幾個月,音信都不帶一個回來什么的,
就這樣整個渠道工地上干活的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聊開了,
一個下午的工在大家的閑聊中也很快就過去了。父親在鎮(zhèn)上的學(xué)校教書,
帶著哥哥謝大澤住在學(xué)校,一個月也回來不了幾次家。姐姐謝二萍在外婆家,
所以也就沒有什么人懷疑過二娘的話,沒有到家里面來查。不過計生辦的工作人員,
還是會時不時的來敲一下門做宣傳,看到門是鎖起來的然后就走了。
也有可能大家只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畢竟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找不到人還能怎么樣呢?
并且這個時候也才剛提出計劃生育,還沒有作為基本國策寫入《憲法》中。
這樣的日子過了將近大半年,轉(zhuǎn)眼到了8月,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這一年天熱的像火燒一樣,
入夜了也不見半點清涼。吃過晚飯后,謝小可的奶奶帶著謝大澤和謝二萍坐在涼席上,
搖著蒲扇給他們講故事,其實講的都是那些她小時候的故事。謝大澤眨巴著閃亮的眼睛,
卻表現(xiàn)得不是很愿意聽,畢竟這些故事奶奶已經(jīng)講過很多遍了,自己都可以背下來了。
他望著星空,問奶奶這些星星真的是小孩的眼淚嗎?奶奶告訴他說這些事是古人說的,
她也不知道,反正小孩子不要隨便哭,特別是男子漢不能輕易哭,
不然的話眼淚就會被老天爺收走,等到老了之后會算總賬的。每當(dāng)聽到這里的時候,
謝大澤都會大聲地說:“我不會哭的!妹妹會哭,她去爸爸學(xué)校的時候就要哭,
她在幼兒園的時候就想要挨到我。”說著還不忘鄙視的眼神瞄一眼妹妹,
然后接著說道:“怎么可能挨到我嘛?我又不是幼兒園,我是讀一年級的。
”然后奶奶就會使勁地搖幾下扇子,給謝大澤送去一陣大大的涼風(fēng),
然而一旁的二麗早已經(jīng)在涼風(fēng)中入睡了。鳴蟬的聲音漸漸小了,只有一些草蟲還在歡唱,
氣溫似乎也降了一些,偶爾的一點涼風(fēng)從窗戶吹進來,像撓癢癢一樣讓人舒服,
謝小可的奶奶閉著眼睛似睡非睡的樣子,手里的蒲扇時不時地搖一下,
然后會又輕輕探一探兩個孩子的身體,摸一下后背有沒有被汗水打濕,小腹有沒有受涼。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好像有一只螢火蟲劃過窗前的感覺,謝小可的奶奶一個驚覺,
睜開了半迷糊的眼睛,隨即從另一間屋子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壓過了草蟲的低吟。
謝大澤也醒了,揉了一下迷糊的眼睛問道:“奶奶,外面有什么聲音?
”奶奶微笑著從涼席上坐了起來,一邊摸索著點燈,一邊回答謝大澤:“你猜一下?
”“是鴨子嗎?嘎嘎的……”燈點亮了,奶奶摸了一下大澤的頭,
笑著說:“不要吵醒了妹妹,我去幫你看看。”奶奶來到謝小可母親的房間看了一下,
然后就去廚房里提了一壺水,拿了一個盆回來,在媽媽的房間待了好久。
謝大澤并沒有老實地睡覺,在奶奶起身后,也跟著溜下了床,趴在轉(zhuǎn)角門看著母親的房間里,
奶奶在不停地忙碌的身影。第三章才到六月,太陽已經(jīng)開始炙烤大地,
三歲的謝小可跟著母親在柳樹遮蔽的田邊除草,媽媽要在田邊種一圈豆子,
等再過些日子收了稻谷后,豆子也正好成長起來了,到了秋天又多一份收獲。
謝小可也在小溪里抓螃蟹忙得不亦樂乎。他身上的小背心沾滿了紅紅的溪泥,
像一幅寫意的油畫。看著渾身泥水的謝小可,母親走到樹蔭下拿起水壺,倒了些水,
喝了一口,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便順手摘了一片溪邊的水芋葉子,
一邊當(dāng)扇子一邊叫謝小可過來喝水。謝小可來到了樹蔭下面,他手里拿著一個破碗,
里面裝著幾只豌豆大小的螃蟹,邊喝水邊望著媽媽,講述他抓這幾只螃蟹額經(jīng)歷,
眼里帶著自豪,不過很快又露了遺憾的表情,他說有一只大螃蟹在石頭下面,他沒有抓到,
如果有人幫忙搬開石頭的話,他就可以把那只大螃蟹抓出來啦。看著謝小可天真的臉蛋,
媽媽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突然問謝小可,想不想要一個弟弟。這一問直接把謝小可問懵了,
瞪著大大的眼睛一臉茫然地望著媽媽。他不明白媽媽這么問是什么意思,
但是想到自己可以當(dāng)哥哥了,心里是樂開了花,這也成了他最盼望的事。九月,
收完了稻谷的田野,空氣中還彌漫象征收獲的泥腥味。稻田里的谷草還沒有堆草垛,
一扎一扎的像木偶一樣立在田邊發(fā)呆,在黑夜中猛然看見就像一群幽靈。在家里,
玩了一天滿身泥土的謝小可,被父親摁到院墻根下洗澡,母親在廚房里準(zhǔn)備晚飯,
奶奶還是像往常一樣躺在她的馬甲椅上輕搖著蒲扇,哥哥在趕他的作業(yè),
姐姐在擺弄她的新書包,她明天也要去學(xué)校報名上學(xué)了。大家的行為都那么的平常,
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謝小可在邊洗澡邊唱著歌,發(fā)出這個家里唯一的聲音。突然,
奶奶手里的蒲扇停止了搖動,坐直了身體,大聲地說到:“不就是拆房子嘛?拆了蓋就是,
新房我都修得起,還怕他拆嗎?”媽媽接過了話:“還有娃他爸的工作可能要丟。
”爸爸一直在給謝小可洗澡,搓著他身上的泥,沒有說一句話。謝小可哎喲了一聲,
然后喊了一聲痛。“奶奶那去,把衣服穿起。”謝小可的爸爸對謝小可說道,
一邊扯下毛巾給他擦身子。奶那一邊給謝小可穿衣服,一邊又說到:“工作丟了我去找學(xué)校,
不給工作那總要把土地給他撒?總不能讓人餓死吧,偽政府(解放前)手頭可以租地,
大不了又去租地種當(dāng)?shù)杩汀!蹦赣H接過奶奶的話,說道:“這不是偽政府時代了,
買不了地也租不到地了。下了他工作,我們一家人就三個人的地,六張嘴,
馬上又要再添張嘴。”“去找老大問問,當(dāng)年他出去鬧土改,改了啥子?
他把你三滿(謝小可的爺爺)當(dāng)?shù)钁粢惠呑訑€的錢,本來準(zhǔn)備買地的,拿去干工作搞土改,
就改成這樣子啦?”奶奶聽到媽媽的回答,語氣提高了幾度,很明顯怒氣也多了一些。“媽,
你不要再說了,怎么可能去找大哥?他不會管的,你又不是不曉得他的脾氣。
”謝小可的父親說話了,帶著一臉的無奈。在謝小可的印象中,
大伯是一個極其正直的紅色革命家。奶奶告訴謝小可,她是大家小姐,從小裹腳,
幾乎就沒有下地干過活,當(dāng)然她也不會干田里的農(nóng)活,只會料理家務(wù),
農(nóng)田里的事全由爺爺操持,這個家庭因此也達成了一套完美的分工協(xié)作。拿奶奶的話來說,
爺爺在家里掃把倒了都沒有扶過一次,當(dāng)然她也從來沒有擔(dān)心過下鍋的米從哪里來。
在謝小可他大伯小的時候,上過幾天私塾讀書,隨著弟弟妹妹的陸續(xù)到來,
他不得不離開私塾,開始跟著爺爺一起下地干活,用幼小的身板和爺爺一起支撐這個家庭。
在他大伯十幾歲的時候,爺爺已經(jīng)攢下了一些錢,準(zhǔn)備買一塊屬于自己家地了,
于是帶著大伯一起到處去選地,也正是這個時候,大伯走出了那個山溝,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奶奶也說不清,謝小可的大伯是在什么時候接觸到土改工作組的,
她說只記得爺爺告訴他已經(jīng)與人談好了土地和價格,過段時間叫老大帶著錢去簽地契。
后來大伯帶著錢出去了好幾個月才回來,不但沒有帶回地契,連錢也沒有了,
但是大伯卻是一臉興奮地告訴爺爺,用不了多久家里就會有土地,是政府分配的,
他們不用再到處搬家了。爺爺不明白大伯的話,但是他聽到說不用再到處搬家了,
心里也有了些寬慰。沒過幾天,大伯又走了,從此就很少回那個小山溝了。
第四章快到晌午了,謝小可揉搓著雙眼來到廚房,在水缸里面舀了半瓢水灌了幾口,
又把瓜瓢扔進了水缸里,然后來到階沿邊上,對著陽溝撒起了尿。奶奶聽到流水聲,
在里屋喊謝小可的名字。謝小可答應(yīng)著,慢慢朝奶奶的房間走去。
看到奶奶坐在她的馬甲椅上面,慢慢地搖著她的那把蒲扇。“奶奶,媽媽呢?”謝小可問道。
“你媽媽出去了。鍋里面有飯,去泡點米湯吃。”“爸爸呢?”“上課去了,學(xué)校開學(xué)了,
哥哥姐姐都上學(xué)去了。”“他們?yōu)槭裁床粠胰ド蠈W(xué)呢?”“你還小,再過幾年,
你手可以摸到耳朵了就可以上學(xué)了。”謝小可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然后大叫起來:“我摸得到啊,奶奶你看,我摸得到耳朵啊……”“不是這么摸的,
要把手從頭頂翻過去,摸對面的耳朵。”說著,奶奶伸手把謝小可的手拿上頭頂,
教他正確的方法。謝小可嘗試了很多次,手指尖離耳朵都差著老大一截,急的在原地轉(zhuǎn)圈。
“謝小可,你在做啥子?”門口傳來了姐姐的聲音,隨后謝大澤也跑了進來,
緊跟著后面是謝小可的爸爸攙扶著媽媽,媽媽的頭上還戴著一頂帽子。“媽媽生病了,
這段時間你不準(zhǔn)去打擾她。”姐姐嚴厲地對謝小可說,
只見謝小可愣在原地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時候奶奶撐著椅子背后的扶手站了起來,
對著媽媽和爸爸說到:“回來啦?是我沒有這個福氣了。你三滿他們上面是三弟兄,
三滿他們?nèi)苄郑銈冇腥苄郑旅孢@輩也是三弟兄,這可能就是我們這一支的命。
”說完,奶奶顫顫巍巍地朝廚房走去,邊走又邊說到:“我今年也八十了,
老四來的話也不一定還有那個功夫幫你們帶了。”爸爸把媽媽扶到床上坐下后,
抹了一把眼睛,跟著奶奶向廚房走去做午飯。在這之后的一個星期,母親都在家里沒有出門,
每天就只有謝小可在院壩里面玩,累了就靠在階沿邊上睡覺,渴了趴到水缸上舀水喝,
小小年級的他,或許感受不到孤獨,只有墻角邊上那一排小泥人,
知道這個孩子在盼望著媽媽曾經(jīng)告訴他的,要給他一個弟弟。這個秋天,過的異常平靜,
就像稻田里的草垛,只是把一扎一扎的收到了一堆而已,還是那樣呆立在田邊,
唯一不同的是,把無數(shù)的小木偶堆成了一個個更大的木偶。不過還是有一件事值得高興,
那就是二伯家要修新房啦,其實就是在屬于他們那邊的正房盡頭再搭一間屋出來。
搭這間屋舂墻的泥土,取的外面田里的土,還有田埂上那些稻草也一并被舂進了墻里面,
夜里再也看到那些像幽靈的木偶堆啦。在與修房子的匠人們嬉嬉打鬧中,
謝小可感覺就像是夢一樣。看著二伯和幾個壯漢從豬圈里拉出來一頭不停嗷叫的豬,
他快速躲到了奶奶的身后。“二伯家要辦酒席啦。”這是奶奶告訴謝小可的,
對于酒席是什么,謝小可沒有什么概念,只是覺得人很多,幾個堂姐手忙腳亂的到處串,
鄰居嬸娘們圍著圍裙嘻嘻哈哈的,鄰居的叔伯們搬來了自家吃飯的桌子擺放在院壩里。
晚飯的時候,院壩里更加熱鬧。一根長竹竿從謝小可家廚房的屋檐下伸出來,
挑起一個百瓦的大燈,照亮了半個院壩;在二伯家的屋檐下,
正房廚房轉(zhuǎn)角的地方也伸出了一根竹竿,挑著一個百瓦大燈,
照亮了另一半院壩;堂屋沿下昏暗的白熾燈也換成了百瓦大燈,整個院壩亮如白晝,
注定這晚將是一個不眠之夜,當(dāng)然這不關(guān)謝小可的事。夜里,謝小可在睡夢中被吵醒,
他聽到了大人們在說話,于是問奶奶這些人在干什么,奶奶沒有回答他,叫謝小可自己去看。
謝小可爬下床,穿過透亮的院壩來到二伯家的廚房,看到幾個鄰居的叔伯在切肉,有生肉,
也有熟肉,還有油炸的,擺滿了半個廚房。看到這一幕,謝小可沒有說話,
只是呆呆的靠在門口看著,因為他根本進不去,當(dāng)然他也不敢進去。看到謝小可,
隔壁家的表叔跟他開起了玩笑,能逗一下小孩或許是他們這一夜忙碌唯一的樂趣。
他們逗小孩的話語總是一些不著調(diào)的詞,對于謝小可來說他是極其厭惡的,
但他又沒有轉(zhuǎn)身離開,一臉平靜的望著他們。這時候,一個被謝小可稱為滿滿的人走了過來,
拍了一下謝小可的肩膀讓他離開,就在謝小可轉(zhuǎn)身的時候悄悄給了他一個肉丸,
并低聲告訴他別說話。謝小可飛快地跑回了奶奶屋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肉丸,
第一次吃肉丸,那個味道足以讓他銘記一生。第五章又是一個九月,
已經(jīng)滿了五歲的謝小可被送進了幼兒園。對于去學(xué)校,他是沒有多少渴望的,
因為父親就是教師,他經(jīng)常去學(xué)校玩,有時候還會在爸爸講課的時候坐在講臺邊上畫小人,
所有他知道讀書是怎么回事。在哥哥姐姐上學(xué)了之后,他也基本相當(dāng)于上學(xué)了,
一年級的生字基本會,可以說讀一些簡單文章都沒有問題,甚至他還看過爸爸的文學(xué)書,
當(dāng)然是在扯來折飛機的時候,順便看了幾個自己認識的字,哪怕就是一些初中的數(shù)學(xué)公式,
也在哥哥的耳濡目染中背下了。在幼兒園里面,謝小可跟著老師做游戲,認一些數(shù)字,
他感覺就是在浪費時間,很自然就成了刺頭,沒有少被老師打小報告后,被爸爸教訓(xùn)。
終于在有一次與老師作對后,謝小可選擇了逃課。當(dāng)然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逃課,
心里只有一個念想“你不喜歡我,我就走唄”,于是他背起書包決定提前放學(xué)。
跨進那個三合小院的一刻,謝小可以為自己進錯了家門。不僅二伯家那邊的院壩里站滿了人,
在有說有笑,就連自己家門口也坐了好些人,
這些人里面除了隔壁鄰居的幾個表嬸娘是認識的外,其他的大多都是些生面孔,
大家在聊天說笑中,也沒有在意這個提前放學(xué)回來的謝小可。跑到奶奶房間里面,
奶奶也沒有說外面什么事,只是叫謝小可自己去看,去堂嫂房間看看就知道了。
謝小可擠過人群,靠在堂哥新建那間房的門口,看到里面有幾個穿白衣服的人,
沒有敢再往里面走,他不明白那些人在干什么,也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么,
看到同樣在門口的堂哥那焦急的樣子,謝小可感覺更加的莫名奇妙。
三個堂姐圍在后門的案板旁邊摘菜,洗菜的那個水缸里面已經(jīng)有了很多摘好的菜,
案板上面還放有魚和肉,一大筐雞蛋。堂哥新房里面的那些人在干什么,
謝小可實在沒有興趣,于是來到了水缸邊上,開始撥弄那些泡在水里的菜玩耍,
他把黃瓜按在水里,一根一根的交疊下壓,不讓它們浮出水面,又把番茄壓在黃瓜上面,
或許這就是他認為最好玩得游戲。堂姐過來洗菜,把鮮紅的番茄給了謝小可一個,
一口咬下去,熟透的漿液噴了他一臉。這時候只聽堂哥的新房里面?zhèn)鱽砹送弁鄣目蘼暎?/p>
像青蛙,像鴨子……接著里面?zhèn)鱽砹寺曇簟笆莻€小伙子”,然后就是叫他堂哥的聲音,
接著又重復(fù)了一遍“是個小伙子”。謝小可邊咬著番茄,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問堂姐,
她們里面在干什么?堂姐面露喜色,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和奶奶說的一樣,
叫謝小可自己去看。謝小可再一次來到門口,依靠在門邊看著里面。只見一個穿白衣服的人,
手掌托著團肉球在一個水盆里清洗,不一會兒另一個人遞過來了根毛巾,
把那團肉球裹了起來,然后放回了床上靠在堂嫂的身邊,陸續(xù)退了出來,只留下堂哥。
這個時候,謝小可靠著墻根慢慢走了進去。堂哥看到謝小可進來,叫住了他,
把他叫到了跟前,讓他看裹在毛巾里面的那團肉球。謝小可只是看著,
看著襁褓中的大侄子在那里睡覺,稀疏的頭發(fā)貼在腦門上面,肉肉的懶蛋上面,
小嘴不時地抿一下,可愛至極。謝小可的心里應(yīng)該是極其想用手去摸一下的,但是他不敢,
或者叫不知道怎么下手去摸。躺在旁邊的堂嫂半瞇著眼睛,一臉疲憊的樣子,
頭發(fā)零散的粘在兩頰,屢屢成捆,很明顯出過很多汗。二娘走了進來,一只手里提著水壺,
一個手里拿著盆,她看到謝小可在那里,也是一臉的高興,
告訴他眼前的這個肉球是他的大侄兒,他現(xiàn)在當(dāng)三叔啦,隨后便把堂哥和他叫出了房間。
在二伯家的院壩里面,大家說話的聲音更大了,嘻嘻哈哈的好不熱鬧。穿梭在他們身邊時,
謝小可被一個表嬸娘拉住了,他知道她們想要干什么,那些低俗的戲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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