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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位置 : 靜閱文字網 > 古代言情 > 帝君追悔:白月光她假死遁了_精選章節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29 22:44:36

    我是罪臣溫思遠之女,因一副薄柳之姿,充入掖庭,成了新帝裴清晏榻上玩物。

    他曾于圍場遇險,是我父舍命相救,一枚龍紋玉佩為證。 他卻將救命恩人打為叛賊,

    溫家滿門忠烈,血染刑場。 為洗父冤,我忍辱承歡,在他面前卑微乞憐,

    換來的卻是冷宮囚禁,鴆酒一杯。 可他不知道,父親的遺書中,

    藏著足以打敗乾坤的“鳳鳴令”。 我以身為餌,以命為注,引“夜梟”出世,

    攪動這萬里江山。1.我名溫玉憐,曾是大胤朝兵部尚書溫思遠府上一名庶出的女兒。

    若非三年前,父親于北疆兵敗,背負“通敵叛國”的滔天罪名,溫氏一族滿門抄斬,

    核心旁支盡數流放,而我因一副尚算薄柳之姿,僥幸留命,充入掖庭,

    此生或許早已另番光景——覓得良人,相夫教子,平淡安穩。可命運的羅盤,總在不經意間,

    指向最殘忍的刻度。新帝裴清晏,是踏著前朝宗室的尸骨與遍地鐵血登上的御座。

    他清洗朝野,手段酷烈,不過數月,已無人敢逆其鋒芒。掖庭的宮人,卑微如塵,

    能得他龍目一瞥已是天恩浩蕩,遑論其他。我深知自身罪臣血脈,更是斂聲屏氣,

    只求在這朱墻高院之內,如一株無名野草般,了此殘生。天意弄人,終究未能如愿。

    太后壽宴,宮中循例大選舞姬。我因略通樂理,被掌事姑姑強推至人前。

    一曲《霓裳羽衣》舞罷,殿內闃然。我低垂臻首,心似擂鼓,只聞一道清冽磁沉的嗓音,

    如冷玉相擊,穿透寂靜:“抬起頭來。”我心神一凜,戰戰兢兢地抬眸,

    撞入一雙深邃莫測、宛若寒潭的眼。那是裴清晏,大胤的天子。他身著玄黑龍袍,

    墨發以白玉冠束起,面容俊美無儔,卻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凜冽威儀。他看著我,

    眸光似有審視?!懊M?”他問,語調平平,聽不出絲毫喜怒。 “回陛下,奴婢溫玉憐。

    ”我竭力穩住聲線,不敢有半分差池。 他眸光在我面上盤桓片刻,薄唇輕啟:“尚可。

    留下侍奉。”那夜,紅燭高燒,帳暖衾軟,我卻被送入了長信宮偏殿。周遭一切精致華美,

    我的心卻比這深宮寒冬還要冰冷。罪臣之女,他留下我,又能存著幾分善意?是賞識舞姿,

    還是……另有圖謀?我不敢深想。裴清晏并未即刻臨幸。他偶會駕臨偏殿,命我撫琴,

    或在一旁為他研墨。他話極少,眉宇間總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戾氣與深沉疲憊。

    我不敢揣度帝王心事,唯有屏息斂神,小心翼翼地侍奉著,唯恐行差踏錯。有時,

    他會在我低頭撫琴時,目光膠著在我臉上,久久不移,那眼神復雜難辨,似有探究,

    又似透過我,在看別的什么人。每當此時,我心中便愈發不安,

    生怕自己哪一點觸了他的逆鱗,招來禍端。2.一連數日,

    裴清晏的步輦皆停在了長信宮偏殿。他依舊寡言,多數時候,只是沉默地擁我入懷。

    他身上龍涎香清冽幽遠,可那懷抱的溫度,卻始終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疏離,

    暖不了我那顆因驚懼而冰封的心。宮中流言似春日野草,瘋長蔓延,

    皆道我這罪臣之女得了潑天圣寵。偏殿的奴才們也換上了諂媚嘴臉,言語間恭敬備至。

    唯我自知,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浮沙蜃樓,隨時可能傾覆。一日,

    他處理完堆積如山的奏折,揉著眉心,顯出幾分倦色。

    我適時奉上一盞新沏的雨前龍井:“陛下,潤潤喉吧?!?他伸手接過,

    微涼的指尖無意間觸碰到我的手背,我心頭猛地一跳,如觸烙鐵般慌忙縮回。

    他卻破天荒地輕笑一聲,那笑意極淡,似羽毛拂過湖面,卻在我心湖漾起細微漣漪。

    “這般怕朕?”他問,尾音微微上挑,帶著一絲戲謔。 我垂首,聲若蚊蚋:“奴婢不敢。

    ” “是不敢,還是不怕?”他追問,眸光似能洞穿人心。 我心中警鈴大作,

    深知君心難測,愈發謹慎:“陛下天威浩蕩,奴婢心存敬畏。” 他不再逼問,只呷了口茶,

    眸光落在我腕間那只普通的碧玉鐲子上,語氣不明:“這鐲子,倒還襯你。”那鐲子,

    是我離家入宮前,嫡母垂淚,實在不忍,冒險偷偷塞給我的。那是她當年嫁妝中的一件,

    也是我身上唯一的念想。聞他此言,我心中驀地一酸,淚意上涌,卻被我死死逼退,

    只低聲道:“謝陛下夸贊?!弊阅侵螅p賜之物便如流水般涌入偏殿。綾羅綢緞,

    珠寶玉器,樣樣皆是內務府新貢的珍品。六宮側目,皆道我溫玉憐一步登天,圣眷優渥,

    獨占君心。 盛寵最隆的淑妃為此摔了她心愛的一套西域七彩琉璃盞,那清脆的碎裂聲,

    即便隔著宮墻,我仿佛也能聽見,伴隨著她銀牙暗碎的隱忍。裴清晏待我,

    似乎確有幾分不同。他會在批閱奏折的間隙,偶爾抬眸望我一眼,那眼神深沉,

    不再全然是冰冷的審視;他會在我撫琴時,

    修長的指尖會隨著琴音在紫檀木案上輕輕叩擊;他甚至……曾在我淺眠之際,

    用帶著薄繭的指腹,極輕柔地描摹過我的眉眼,那動作,溫柔得不像他。那些微末的瞬間,

    我幾乎要生出錯覺,以為他對我,或許存了那么一絲半縷的真心。罪臣之女又如何?

    情之一字,或許能化解堅冰。 我開始學著在他面前,展露一絲被層層包裹的真實性情,

    不再是全然謹小慎微、刻板木訥的宮廷玩偶。而他,似乎……也并不反感這種改變。

    3.這點溫情,終究短暫如曇花一現。這日,我照例為裴清晏研墨。他似乎心情極差,

    周身氣壓低沉得令人窒息。我連呼吸都放至最輕,唯恐驚擾。

    忽聞殿外傳來淑妃嬌柔婉轉的嗓音:“陛下,臣妾燉了補氣的參湯,特意為您送來。

    ” 裴清晏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我識趣地停下手中磨墨的動作。 “讓她進來。

    ”他聲線冷淡依舊。淑妃身著一襲明艷華貴的宮裝,款擺楊柳腰肢,裊裊娜娜地走進殿內,

    愈發襯得她肌膚勝雪,容光照人。她甫一進殿,目光便落在我身上,隨即又極快地移開,

    仿佛我是什么礙眼之物。以往她何曾正眼瞧過我?

    今日卻也堆起一絲虛浮的笑意:“溫妹妹也在呢。”我斂衽屈膝,

    恭敬行禮:“見過淑妃娘娘?!?她卻連眼角余光也未施舍于我,徑直走到裴清晏身側,

    柔若無骨地意欲挨向他:“陛下,您嘗嘗臣妾親手燉的參湯,可香甜了?!迸崆尻涛⑽壬?,

    巧妙地避開了她的親近,聲音里透著一絲不耐:“放下吧,朕知道了。

    ” 淑妃面上笑意一僵,但瞬息便恢復如常:“陛下日夜為國事操勞,定要保重龍體才是。

    ”她說著,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我,眼底深處卻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挑釁與得意。

    我心下了然,她這是來宣示主權,敲打我這個“新寵”。待淑妃離去,

    殿內氣氛愈發凝滯壓抑。 裴清晏猛地將手中朱筆擲于御案,“溫玉憐?!彼麊疚?,

    聲音比方才還要冷上三分。 “奴婢在?!蔽倚念^驟緊,預感不妙。 “你父親溫思遠,

    當年兵敗北疆,當真……僅是失于指揮不當么?”他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我后背瞬間沁出密密的冷汗,膝蓋一軟,

    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陛下明鑒!家父對大胤忠心耿耿,對陛下更是赤膽忠心,

    絕無半分反叛之心!北疆兵敗之事,定有不為人知的內情!求陛下圣明,徹查此事,

    還家父一個清白!” 父親的案子,是我心中剜之不去的劇痛。我相信父親的為人,

    他絕不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可鐵證如山,罪名加身,“通敵”二字,如一座萬仞高山,

    壓得我喘不過氣。裴清晏冷漠地俯視著我,那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我凌遲:“忠心耿耿?

    溫家一門忠烈,朕倒是第一次聽聞。” 他語氣中的譏誚與不屑,化作無數細密的鋼針,

    狠狠扎在我千瘡百孔的心上。 “陛下……”我還想再辯解,卻被他厲聲打斷。 “夠了!

    ”他呵斥道,“朕不想再聽任何關于溫家的辯白。你只需牢牢記住,

    你溫玉憐如今能活在這世上,這條命,是朕給的!”我伏在冰涼的金磚上,

    渾身血液都似凝固了。原來,他從未真正信過我,也從未放下過對溫家的猜忌與厭惡。

    先前種種所謂的“恩寵”,不過是我癡心妄想的泡影。 那一刻,

    我心中剛剛燃起的、如豆般微弱的火苗,被他一語徹底澆滅,

    只余下刺骨的寒意與無盡的絕望。自那日起,裴清晏便再未踏足長信宮偏殿。

    宮中捧高踩低,向來是常態。那些曾經諂媚的嘴臉,又迅速換回了最初的輕慢與鄙夷。

    我再次變回了那個在掖庭掙扎求生,無人問津的罪奴。我并不怨懟,帝王之心,

    本就深不可測。只是,那點短暫的溫情,終究是錯付了。4.日子重歸死寂。

    我每日在偏殿內描些花樣子,或是翻看幾頁前朝詩集,以此打發漫長而無望的宮中歲月。

    這日,負責掖庭采買的小太監李全,趁無人之際,神神秘秘地潛入偏殿找到我。

    李全是父親舊部之子,當年溫家蒙難,他僥幸逃過一劫,凈身入宮。我入宮后,

    曾暗中接濟過他數次,也算有幾分舊情。 “溫姑娘,”他壓低了聲音,

    眼神里透著緊張與鄭重,“這是奴才在宮外,輾轉打探到的,

    關于……關于溫將軍當年的一些隱秘消息?!?說著,

    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蠟丸封口的細竹管。我心頭狂跳不已,呼吸都變得急促,

    顫抖著手接過那枚竹管。取出里面的信紙,是幾行用細碳條倉促寫就的蠅頭小字,

    大致意思是父親當年兵敗北疆,確有天大冤情,似乎與當時同為北疆副將的林威有莫大干系。

    信中更驚人地指出,父親手中曾握有林威私通北狄太子室,意圖出賣軍情的鐵證!

    只是未及上報,便遭兵敗之厄。信末還提及,那份關鍵證據,

    被父親藏于溫府舊宅一處極為隱秘之地。林威!我腦中轟然一響,此人我記得清晰!

    當年父親兵敗身死之后,他卻因“護駕有功”、“力挽狂瀾”而青云直上,

    如今已是手握重兵、權傾朝野的驃騎大將軍!我的心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若信中所言屬實,父親便能沉冤得雪!溫家的清白便能重見天日! “李全,

    這信……可確實?”我強抑著翻涌的激動,聲音嘶啞地問道。 “送信之人,

    是溫將軍當年麾下的一名親兵,九死一生才從北疆逃回京城。他冒死托人輾轉將此信送出,

    想來不會有假。只是……”李全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憂慮,“姑娘,此事兇險萬分,非同小可。

    那林威如今位高權重,黨羽眾多,您若是……”我明白他的未盡之意。此事一旦敗露,

    我非但不能為父伸冤,反而會死無葬身之地。可為了父親的清白,為了溫家洗去這不白之冤,

    我已別無選擇。 “李全,多謝你。這份恩情,玉憐銘記于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我將信紙仔細折好,貼身藏起,心中已然有了破釜沉舟的決斷。要拿到證據,

    首先必須出宮??晌胰缃裰皇瞧钜粋€失寵的罪奴,身無品階,連宮門都難以靠近,

    又如何能輕易離宮前往舊宅? 除非……去求裴清晏。這個念頭一經浮現,

    我自己都覺得荒謬至極。他那般厭惡溫家,將父親視為叛臣賊子,又怎會允我出宮,

    去尋那所謂的“證據”? 可除了他,在這深宮之中,我還能求誰?我還有何倚仗?

    我將那封承載著溫家最后希望的密信緊緊攥在手中,指甲深陷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

    我決定,再賭一次,用我這卑微的性命,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5.入夜,寒風呼嘯,

    卷起宮道上枯敗的落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我換上一身最素凈的青衣,卸去所有飾物,

    趁著夜色深重,獨自前往裴清晏平日處理政事的養心殿。果不其然,還未靠近殿門,

    便被侍立在殿外的侍衛厲聲攔下。 “溫姑娘,陛下早已歇下,不見外客,還請回吧。

    ”侍衛統領認得我,語氣卻冰冷生硬,不帶半分轉圜余地。 “我有萬分緊急之事,

    關乎國之安危,必須面呈陛下,還請統領代為通傳一聲?!蔽仪ジI?,言辭懇切。

    侍衛統領面無表情,不為所動:“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叨擾?!蔽倚募比绶伲?/p>

    卻也深知硬闖不得。正在我進退維谷,六神無主之際,殿門內幽幽傳來一聲輕咳,隨即,

    是裴清晏那特有的、略帶沙啞的清冷嗓音:“讓她進來。”我心中一喜,

    連忙整理略顯凌亂的衣衫與鬢發,在引路太監的帶領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走進了燈火通明的養心殿內殿。 裴清晏僅著中衣,墨發隨意披散在肩頭,

    顯然是被方才的動靜驚擾了清夢。他斜倚在榻上,手中漫不經心地翻著一卷書,

    眸光清寒地落在我身上。 “深夜至此,不惜驚擾朕的清夢,究竟所為何事?”我不敢遲疑,

    徑直跪倒在地,額頭緊貼著冰涼堅硬的金磚:“奴婢溫玉憐,有天大的冤情,

    亦有涉及江山社稷的驚天秘聞,想請陛下一觀?!?說罷,

    我從懷中掏出那封蠟丸中取出的密信,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貼身伺候的太監總管王德忠,

    躬身上前,接過密信,恭敬地呈給裴清晏。 裴清晏接過,展開信紙,一目十行地閱覽。

    隨著他的目光移動,他原本尚算平和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眉宇間寒霜遍布,

    比這殿外的寒夜還要冷上三分。 “大膽溫玉憐!”他猛地將那薄薄的信紙擲在我臉上,

    語氣森然,“你以為憑這一封來歷不明、荒謬至極的信,

    就能為你那叛國通敵的父親翻案不成?!”信紙邊緣劃過我的臉頰,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可我顧不得這些,急聲辯白:“陛下,信中所言,絕非空穴來風!驃騎大將軍林威,

    當年確與家父一同鎮守北疆。若他真有不臣之心,家父當年的敗局,便不難解釋!

    求陛下圣明,給家父一個洗清冤屈的機會!”“機會?”裴清晏唇邊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溫思遠兵敗,致使我大胤數萬將士血染沙場,北疆門戶洞開,朕,

    憑什么要給他機會?就憑你溫玉憐這張尚算楚楚可憐的臉么?”他語氣中的鄙夷與不屑,

    如同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入我的心臟,鮮血淋漓。 我強忍著胸中翻涌的屈辱與悲憤,

    字字泣血:“不憑奴婢這張臉,亦不憑其他,只憑天理昭昭,善惡到頭終有報!若陛下不信,

    奴婢愿親身涉險,前往溫府舊宅,尋訪家父遺留的證據,以證其清白!若尋不到分毫,

    奴婢甘愿以死謝罪,絕無怨言!”“你以為朕會允你出宮?”裴清晏眼神幽深難測,

    似笑非笑,“溫玉憐,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小聰明。安分地待在宮里,或許還能多活幾日。

    ”“陛下!”我凄然哀求,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難道在您心中,我溫家便是如此不堪,

    如此罪無可赦嗎?我父親一生戎馬劬勞,忠肝義膽,為大胤立下汗馬功勞,

    他斷然不會做出那等通敵賣國之事!”“夠了!”裴清晏猛地起身,踱至我面前,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中沒有半分溫度,只有帝王的冷酷與決絕,“朕的耐心,早已耗盡。

    要么,即刻滾回你的偏殿,安分守己;要么,現在就死在這里,朕成全你。

    ”6.寒意自四肢百骸洶涌襲來,幾乎要將我凍僵成冰。裴清晏的話,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將我心中殘存的最后一絲希冀,也割得支離破碎。 我伏在地上,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模糊了視線。 死嗎?如果死,能證明父親的清白,我亦無憾。 可我不能死,

    至少現在不能。我若就此死去,父親的滔天冤屈,便永無昭雪之日。我緩緩抬起頭,

    淚眼婆娑地凝望著他,聲音因極致的悲傷而嘶啞不堪:“陛下,奴婢自知人微言輕,

    空口白牙,難以取信于萬乘之尊。但奴婢敢以性命擔保,家父絕非叛國之人,此心唯天可表。

    ” 我頓了頓,伸手從發間拔下一支打磨得極為尖銳的銀簪,

    簪尖毫不猶豫地抵在了自己頸側大脈之上,冰涼的觸感讓我因悲憤而混沌的頭腦,

    瞬間清醒了幾分。 “陛下若執意不允奴婢出宮查證,奴婢唯有一死,以證此心不虛,

    此言不假。但奴婢斗膽懇請陛下,看在奴婢曾侍奉您一場的微末情分上,

    若奴婢今日殞命于此,他日家父的冤情若能有幸水落石出、沉冤得雪的一天,

    請您……請您務必還溫家一個公道。”裴清晏的墨色瞳孔驟然一縮,

    薄唇緊抿成一道冷硬的弧線,周身氣息愈發沉凝,看不出分毫情緒波動。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高燭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噼啪”聲,顯得格外刺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簪尖已經刺破了我頸側嬌嫩的肌膚,

    一絲溫熱的血跡順著白皙的脖頸緩緩流下,蜿蜒如赤色的蛇。

    就在我以為他會冷眼旁觀我血濺當場,以全他帝王無情之名時,他終于開了金口,

    聲音比方才還要冷冽三分,仿佛夾雜著冰雪:“你執意要出宮,便是為了這個?” 我心中,

    一星微弱的希望之火,在絕望的灰燼中重新燃起:“是。奴婢別無所求,只求陛下降恩。

    ” “好。”他突然吐出一個字,聲音斬釘截鐵。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愕然抬頭望向他。 “朕,給你這個機會。”他語調不變,依舊冰冷。 我怔住了,

    懷疑自己是否因失血過多而產生了幻聽。 “你若當真能尋到所謂的證據,證明溫思遠清白,

    朕可以考慮,重審此案。但,”他話鋒陡然一轉,眼中寒光凌厲如實質,“你只有三日時間。

    三日之內,無論你是否找到證據,都必須即刻回宮。若敢逾期不歸,

    或是在外有任何異動、試圖脫逃,溫家那些尚在流放地的遠親旁支,朕會讓他們,

    為你愚蠢的行為陪葬!”溫家旁支!他們何其無辜!他們早已被剝奪一切,

    在苦寒之地艱難求生,如今竟還要因我而再遭橫禍! 裴清晏,你好狠的心腸!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用無辜者的性命來桎梏我的手腳,逼我不得不從。 我緊緊咬住下唇,

    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但我沒有退路,也無從選擇。 “奴婢……遵旨。

    ”我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王德忠?!迸崆尻虛P聲道,

    恢復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儀態。 “奴才在。”王德忠躬身應道。

    “即刻挑選兩名身手最可靠的禁衛,‘護送’溫姑娘出宮,前往溫府舊宅。記住,

    是嚴密‘護送’,不得有任何差池?!彼匾庠凇白o送”二字上加重了語氣。我心中了然,

    那并非護送,而是不折不扣的監視。 裴清晏緩緩走到我面前,彎下腰,

    用只有我們兩人才能聽清的音量,在我耳畔低語,氣息冰冷:“溫玉憐,莫要讓朕失望。

    也切莫想著耍弄任何花樣,否則,你會親眼看到,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什么是株連九族的下場?!?他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龍涎香,

    卻讓我如墜九幽冰窟,通體生寒。我顫抖著撐著冰涼的地面,緩緩站起身,

    頸側的傷口仍在汩汩滲血,刺痛著我的神經。 “謝……陛下……隆恩?!蔽艺f完這句,

    便在王德忠的示意下,腳步虛浮地退出了養心殿。殿外的朔風更加凜冽,劈頭蓋臉地打來,

    我幾乎要站立不穩。 三日,只有三日時間。我真的能在這短短的三日之內,

    找到父親留下的,足以洗清他冤屈的證據嗎?7.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我便在兩名面無表情的禁衛“護送”下,換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

    鬢發也僅用一根木簪草草綰起,乘著一輛簡陋至極、幾乎要散架的青布馬車,

    緩緩駛出了戒備森嚴的宮門。這是我入宮三年來,第一次呼吸到宮墻之外自由的空氣,

    即便這空氣中夾雜著塵土與市井的喧囂,也讓我有種恍若隔世之感。然而,

    我的心卻并未因此而輕松分毫,反而如墜了鉛塊般,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溫府舊宅,

    早已被朝廷查封。當年雕梁畫棟、門庭若市的尚書府,如今已是荒草萋萋,蛛網遍布,

    朱漆大門上的銅環也銹跡斑斑,不復往昔的半分榮光。

    推開那扇沉重得仿佛承載了整個家族屈辱的府門,只聽“嘎吱”一聲刺耳的摩擦,

    似在嗚咽著訴說物是人非的悲涼。我憑著兒時模糊的記憶,

    穿過早已荒蕪不堪、花木凋零的庭院,徑直走向父親當年最常待的書房。

    那封來自親兵的密信中提及,父親將那份關系重大的證據,

    藏于書房內懸掛的一幅《猛虎下山圖》后的夾層之中。那幅畫,是父親生前最為珍愛之物,

    常言猛虎之威能鎮邪祟,尋常人等絕不敢輕易挪動。兩名禁衛如影隨形,目光銳利如鷹,

    寸步不離地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知道,他們是裴清晏布下的眼睛與耳朵,稍有異動,

    便可能招致殺身之禍。書房內光線晦暗,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紙張霉變與塵?;旌系臍庀ⅲ瑔艿萌藥子人?。我環視一周,

    一眼便看到了東墻上懸掛的那幅《猛虎下山圖》。畫中的猛虎依舊栩栩如生,威風凜凜,

    只是畫卷本身已然微微泛黃,染上了歲月的塵霜。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忐忑與激動,

    搬來一張布滿了厚厚灰塵的梨花木凳子,踩著凳子,

    小心翼翼地將那沉重的畫卷從墻上取了下來。 畫卷背后,冰冷的墻壁之上,

    果然有一處極為不起眼的暗格痕跡,若非湊近細看,極難察覺。我心中一喜,

    伸出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按照記憶中父親曾提及過的某種巧匠機關之法,

    摸索著暗格的開關。 只聽“咔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那塊與墻壁顏色幾乎融為一體的暗格擋板,應聲向內凹陷,

    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僅能容納一掌的方形空間。

    里面并沒有我想象中的厚厚書信或是賬簿之類的物件,

    只有一個做工精致、散發著淡淡幽香的紫檀木小匣子,靜靜地躺在暗格的角落。

    我屏住呼吸,幾乎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小心翼翼地將木匣取出,輕輕打開。

    匣中,并非我期盼的可以直接指證林威罪行的文書,而是……靜靜地躺著半塊斷裂的玉佩。

    那玉佩玉質溫潤細膩,色澤純凈無暇,上面雕刻著極為繁復精美的龍紋,其工藝與紋樣,

    絕非尋常人家所能擁有,倒像是……皇家御用之物。玉佩的另一半,不知所蹤。

    除了這半塊龍紋玉佩,匣中還有一張仔細折疊的宣紙。我連忙將宣紙展開,

    上面是父親那熟悉無比、蒼勁有力的筆跡,一字一句,

    都仿佛帶著他未盡的悲憤與不甘: “吾兒玉憐見字如面:此玉乃當年吾隨先帝征戰漠北,

    于萬軍之中浴血奮戰,從北狄精銳圍困中救下時為太子的今上(裴清晏)時,

    太子殿下為感救命之恩,親手剖玉相贈之信物。太子曾言,日后若溫家有所求,

    或遇不測之危,可憑此玉見駕,必有回報。后驃騎將軍林威野心昭彰,暗中勾結北狄二皇子,

    欲行不軌,出賣軍情,打敗社稷,吾已察其奸宄,然彼時朝中林賊黨羽眾多,吾勢單力孤,

    恐打草驚蛇。特將此玉佩及林賊罪證(詳見夾層密信)藏于此處,盼有朝一日,

    持此玉者能洞察真相,將林威狼子野心及其滔天罪證上達天聽,為吾洗刷不白之冤,

    還我溫家清白,慰我忠魂于九泉之下……”原來如此!

    原來父親竟與裴清晏還有這樣一段淵源!他曾在萬軍之中,救過裴清晏的性命!

    這半塊龍紋玉佩,便是當年那段生死恩情的見證! 裴清晏……他難道全然忘卻了嗎?

    還是說,他登基之后,根本不愿再提及,也不愿承認這段落魄太子時受人所救的往事?

    我緊緊攥著那半塊冰涼的玉佩和父親沉甸甸的遺書,淚水再次洶涌而出,模糊了眼前的字跡。

    父親,父親!女兒一定會為您沉冤昭雪!一定會的!“找到了?

    ”一名禁衛的聲音冰冷地響起,打破了我洶涌的思緒。 我連忙拭去臉上的淚水,

    將玉佩和遺書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對著那兩尊冰冷的“門神”,點了點頭:“找到了。

    ” 心中卻疑竇叢生,父親遺書中提及“林賊罪證(詳見夾層密信)”,

    可暗格中并無其他密信。這半塊玉佩固然能證明父親與裴清晏之間曾有救命之恩,

    但要直接指證林威的罪行,似乎還遠遠不夠。難道說,父親所指的“罪證”,

    并非尋常的文書,而是……這玉佩本身,就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抑或,

    需要這玉佩作為引子,才能找到真正的罪證? 我的心,再次被濃濃的迷霧所籠罩。

    8.回宮的路上,我的心緒如同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致般,紛亂而復雜。

    這半塊神秘的龍紋玉佩,以及父親那封語焉不詳的遺書,

    究竟能不能成為扳倒權傾朝野的林威的關鍵?裴清晏在看到這枚曾代表著救命之恩的玉佩后,

    又會是何種反應?他會相信我嗎?還是會認為我是在故弄玄虛,偽造證據?

    無數個疑問在我腦海中盤旋,讓我坐立不安。我正深陷沉思,

    馬車突然一陣劇烈得幾乎要將人拋起的顛簸,隨即,伴隨著車夫一聲驚恐的尖叫,

    馬車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我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掀開車簾一角向外望去。

    只聽外面傳來一陣短促而凄厲的慘叫,以及兵刃相接時發出的刺耳的鏗鏘之聲!

    “保護溫姑娘!有刺客!”一名負責護送我的禁衛發出焦急的怒吼。我心中猛地一沉,

    難道是林威的人?!他得到消息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還是說……這又是裴清晏設下的另一場冷酷無情的試探? 強烈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此時,車簾被人從外面用刀尖猛地挑開,

    一張陌生的、覆著黑巾、只露出一雙閃爍著兇狠寒光的眼睛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溫小姐,我們主上‘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黑衣人聲音嘶啞難聽,如同夜梟啼叫,

    說著便伸出戴著鐵指環的粗糙大手,向我抓來?!按竽懣裢?!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兇!

    ”我身邊僅剩的一名禁衛(另一名已在方才的突襲中倒下)發出雷霆般的怒喝,揮舞著佩刀,

    奮力與那黑衣人纏斗起來。 狹窄的巷道之內,一時間刀光劍影,殺機四伏。

    我緊緊抱著懷中藏有玉佩和遺書的包裹,蜷縮在馬車的角落,身體因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

    只能在心中祈禱這名忠勇的禁衛能夠抵擋住這些兇殘的刺客。 可是,對方人數眾多,

    且個個出手狠辣,招招皆是奪命的殺招。不過片刻功夫,

    那名苦苦支撐的禁衛身上便已多處掛彩,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動作也漸漸遲緩,

    顯見已是強弩之末,難以支撐?!皽赜駪z,看來你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為首的那名黑衣人發出一聲陰冷的獰笑,一步步向著搖搖欲墜的馬車逼近。

    我絕望地閉上了雙眼,難道我終究要命喪于此,父親的滔天冤屈也再無洗刷之日了嗎?

    裴清晏,這又是你的算計嗎? 就在那黑衣人冰冷的手即將觸碰到我的衣角,

    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之際,一道迅疾如電的凌厲劍光,如撕裂暗夜的閃電般驟然閃過,

    伴隨著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叫,那名黑衣人握著自己血流如注的斷腕,

    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巷口處,

    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隊裝備精良、氣勢森嚴的人馬,為首之人,身著銀色鎖子甲,

    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正是御前侍衛副統領陸展! “末將護駕來遲,讓溫姑娘受驚了。

    ”陸展翻身下馬,對著驚魂未定的我抱拳行禮,聲音沉穩有力。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

    裴清晏早有萬全的安排。他派那兩名禁衛“護送”我,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棋子,

    是誘餌;而陸展和他帶領的這隊精銳御前侍衛,才是真正埋伏在暗處的殺招,是后手。

    他是早已算準了林威會對我不利,會派人截殺?還是……他依舊不曾全然信任我,

    擔心我會借機逃跑,或是與宮外之人有所勾結,所以才布下這天羅地網?我強自定了定神,

    從劫后余生的驚懼中稍稍緩過氣來,對著陸展勉強一福:“多謝陸統領及時相救之恩。

    ” 陸展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即一揮手,吩咐手下清理現場殘局,并親自帶領一隊侍衛,

    護送驚魂未定的我,迅速返回戒備森嚴的皇宮。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血腥截殺,讓我更加確定,

    驃騎大將軍林威,定然是做賊心虛,才會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人滅口。

    同時也讓我對那個高踞龍椅之上的裴清晏,他那深不可測的心思,

    愈發地感到迷茫與……不寒而栗。 他明明不信我溫家,甚至將我父親的忠誠視為笑談,

    卻又在我可能身陷險境之時,布下后手派人相救。他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究竟想做什么? 帝王之心,果然是這世間最難揣測的東西。9.驚魂未定地回到宮中,

    我甚至還未及換下那身沾染了些許血腥與塵土的布衣,便被陸展“請”著,

    徑直帶到了養心殿。 殿內氣氛肅殺,宮燈將裴清晏端坐在龍案后的身影拉得極長,

    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壓。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被帶至殿下的我,眼神幽深,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也早已料到我會平安歸來,并且帶著他“想”要的東西。 “東西呢?”他開口,

    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我強抑著心中的緊張與憤懣,

    從懷中取出那半塊冰涼的龍紋玉佩,以及父親那封字字泣血的遺書,由上前來的王德忠接過,

    恭敬地呈到裴清晏面前的龍案之上。 裴清晏修長的手指拈起那半塊玉佩,

    眸光在觸及那熟悉的龍紋雕刻時,微微一凝,似乎有一絲極細微的情緒波動,但轉瞬即逝,

    快得讓人無法捕捉,隨即又恢復了慣常的清冷與漠然。他放下玉佩,

    展開那封已經有些褶皺的遺書,目光快速而銳利地閱覽著。 殿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因緊張而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以及殿外寒風掠過窗欞時發出的細微嗚咽?!熬瓦@些?”半晌,他終于放下手中的遺書,

    抬起眼簾,淡淡地問道,語氣中聽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我心中猛地一涼,他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父親的遺書和這枚玉佩,還不足以讓他產生一絲一毫的動容與懷疑嗎? “陛下,

    ”我急切地上前一步,想為父親辯解,“這枚玉佩,是當年您在圍場遇險,

    家父他……” “朕知道?!彼纱嗬涞卮驍嗔宋业脑?,語氣依舊平靜無波,

    “當年圍場狩獵,朕一時大意,險遭黑熊所傷,溫思遠確曾出手相救。但這,

    與他后來通敵叛國,是兩回事。一碼歸一碼。”“可父親的遺書中明確提及,

    驃騎大將軍林威,當年便已暗中勾結北狄,意圖不軌!這枚玉佩和這份遺書,

    便是家父拼死留下的,指證林威狼子野心的重要線索??!”我急切地辯解道,

    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線索?”裴清晏挑了挑眉,唇邊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語氣中卻帶著濃濃的嘲弄,“溫玉憐,你是不是太過天真了?你以為,

    就憑這半塊來歷不明的玉佩,和這一封真假難辨的所謂‘遺書’,

    朕就會輕易相信你那早已被定罪的父親是被奸人所冤枉的,然后不顧朝局動蕩,

    去降罪于如今手握重兵、權傾朝野的林威?”“難道不應該嗎?”我強忍著心中的悲憤,

    直視著他,反問道,“林威大將軍如今權勢熏天,若非有確鑿無疑的證據,

    家父又豈敢在遺書中如此明確地指認其罪行?陛下,這其中必有天大的隱情,

    懇請您明察秋毫!” “放肆!”裴清晏猛地一拍面前的紫檀龍案,發出沉悶的巨響,

    “溫玉憐,你是在教朕如何辦案嗎?還是在質疑朕的判斷力?!” 帝王之怒,

    宛若泰山壓頂,殿內空氣瞬間凝固。我渾身一顫,幾乎要站立不穩,

    卻依舊倔強地挺直了單薄的脊背,不愿在他面前顯露出半分怯懦。 “奴婢不敢。

    奴婢只是……只是懇請陛下,能看在這枚玉佩曾經代表的那段救命恩義上,

    給家父一個公正徹查的機會,還他一個清白之身?!薄岸髁x?

    ”裴清晏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唇邊的弧度愈發冰冷,“溫玉憐,你似乎忘記了,

    朕,是九五至尊,是大胤朝的天子。在帝王的眼中,從來都只有權衡利弊,只有江山社稷,

    沒有所謂的私人恩情?!?他緩緩站起身,踱著沉穩的步子,

    一步一步地從高高的御階上走下,來到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他冰涼的指尖,

    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力道,輕輕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與他對視。

    “你想要朕為你父親溫思遠翻案,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彼耐子纳铍y測,

    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意味,“但是,你要拿什么來交換?”我的心,

    狠狠地一揪。他這是什么意思?交換?用什么來交換? “陛下……”我聲音干澀,

    不祥的預感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朕曾有所耳聞,”他語調平緩,

    卻字字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你父親溫思遠,曾有一枚溫家代代相傳的‘鳳鳴令’,

    持此令者,便可號令溫家在暗中秘密培養的一支精銳死士,名曰‘夜梟’。這支力量,

    行蹤詭秘,戰力驚人,只聽從鳳鳴令的調遣。溫思遠死后,這枚‘鳳鳴令’便隨之不知所蹤。

    你若是能將此令尋來,獻于朕前,朕或許可以……慎重考慮一下你的請求?!兵P鳴令!夜梟!

    這兩個陌生的詞語,如同兩道驚雷,在我腦中轟然炸響! 我從未聽說過這些,

    父親也從未向我提及過家中竟還有這樣一支秘密力量!

    裴清晏他……他怎么會知道得如此清楚?他究竟從何處得知的這些秘聞? “陛下,

    ”我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因震驚而有些變調,

    “奴婢……奴婢從未聽說過什么‘鳳鳴令’,更不知曉……何為‘夜梟’之事。

    ”我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心中卻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想要的,

    難道不僅僅是為父伸冤的“代價”,他真正覬覦的,是溫家這支所謂的“夜梟”死士?!

    他想將這支力量收歸己用?!裴清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之色,

    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冷漠與不耐所取代。他松開了鉗制著我下巴的手指,向后退開一步,

    恢復了高高在上的疏離。 “看來,你溫玉憐,也并無多少誠意?!彼卣f道,

    語氣中聽不出喜怒,“既然如此,溫思遠的案子,便到此為止,無需再議。

    至于你……” 他頓了頓,看向我的眼神,冰冷得像是看著一件早已失去價值的無用棄物,

    或者是……一個亟待處理的麻煩。 “私自帶所謂罪臣遺物入宮,意圖混淆視聽,蠱惑君心,

    按律當誅。念在你……尚有幾分姿色,曾侍奉過朕一場,朕便格外開恩,饒你一死。

    ” 他猛地揚起聲音,對著殿外高聲道:“來人!” 兩名身著盔甲的殿前侍衛應聲而入,

    單膝跪地。 “將溫玉憐……打入冷宮,嚴加看管,永世不得踏出宮門一步!

    ”10.“打入冷宮,永世不得出!” 裴清晏冰冷無情的聲音,

    如同九幽寒冰凝結而成的催命符咒,在空曠寂寥的養心殿內轟然回蕩,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心神俱裂。 我如遭晴天霹靂,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手腳冰涼得幾乎失去知覺,

    連站立的力氣都仿佛被抽空了。 不!不可以!我還沒有為父親洗清那潑天的冤屈!

    我還沒有讓林威那奸賊血債血償!“陛下!”我像瘋了一樣撲上前去,

    不顧一切地想抓住他的衣角,想再做最后的懇求,卻被他嫌惡地拂袖避開,那力道之大,

    讓我重心不穩,狼狽地跌倒在他腳下冰涼的金磚之上。 “陛下,

    奴婢真的不知曉什么鳳鳴令!求您明察秋毫!求您再給奴婢一點點時間!

    奴婢一定會找到證據的!”我哭喊著,聲音凄厲而絕望,昔日的端莊與矜持早已蕩然無存。

    裴清晏卻連眼角余光也未曾施舍于我這個匍匐在他腳下的卑微存在,

    只冷冷地對著那兩名侍衛命令道:“還愣著做什么?拖下去!” 兩名侍衛不敢違抗,

    面無表情地上前,如拎小雞般粗魯地架起我的胳膊,便要強行往殿外拖拽。 我拼命地掙扎,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一介弱質纖纖的女流,

    又怎能敵得過兩名身強力壯、孔武有力的殿前侍衛? “裴清晏!

    ”在極致的絕望與憤怒之下,我再也顧不得君臣之禮,撕心裂肺地直呼他的名諱,

    “你會后悔的!今日你如此待我溫家,他日,你一定會后悔的!!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宮道上回蕩,被凜冽的夜風吹得支離破碎,最終消散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聽到了嗎?或許聽到了吧,只是……他大約只會覺得聒噪與不屑一顧。冷宮,

    是皇宮之中最偏僻、最荒涼、也最令人聞之色變的所在。殘垣斷壁,荒草萋萋,

    到處都散發著一股陰森潮濕、令人作嘔的霉腐氣息。這里,是失寵妃嬪的墳墓,

    是被人遺忘的角落,更是無數冤魂厲鬼的聚集之地。

    我被那兩名侍衛毫不憐惜地扔進了一間破敗不堪、四壁漏風的屋子里,

    屋里只有一張積滿了灰塵的硬木板床,一床散發著濃重霉味的、又薄又硬的破舊棉被。

    窗戶早已破了數個大洞,寒風像無數把鋒利的刀子,夾雜著令人牙酸的嗚咽聲,

    從那些破洞中肆無忌憚地灌進來,刮得人臉頰生疼。 這……便是我的最終歸宿了嗎?

    永世不得踏出此地一步……這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別?起初的幾日,

    還有負責看管冷宮的粗使宮人,每日會送來一些殘羹冷炙,勉強果腹。后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連那些殘羹冷炙也漸漸斷了頓,仿佛這冷宮之中,

    根本就沒有我這樣一個活人的存在。 我蜷縮在那張冰冷堅硬的木板床上,饑寒交迫,

    孤立無援。脖頸上被銀簪刺破的傷口,因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和敷藥,已經開始發炎潰爛,

    火辣辣地灼痛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處,痛徹心扉??缮眢w上的這些疼痛,

    又怎及得上我心中那早已被碾碎成齏粉的希望與絕望的萬分之一?裴清晏,你好狠的心。

    你明明知曉那枚龍紋玉佩的來歷,知曉它背后所承載的救命之恩,卻依舊無動于衷,

    視若無睹。你明明對溫家之事,對那所謂的“鳳鳴令”與“夜梟”,似乎都了如指掌,

    卻偏偏要以此來試探我,逼迫我,最終將我打入這萬劫不復之地。

    在你那深不可測的帝王心中,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什么是必須鏟除的隱患?不知不覺中,我開始發起高熱,渾身滾燙如火爐,頭痛欲裂,

    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時而清醒,時而昏沉。 恍惚之間,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寒冷夜晚,父親將年幼瘦弱的我緊緊抱在懷中,

    用他寬厚溫暖的手掌為我拭去臉上的淚痕,指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辰,

    溫和地對我說:“憐兒,你看,那是將星。為父希望你,此生都能像那顆星辰般,明亮璀璨,

    平安喜樂,遠離這波譎云詭的朝堂紛爭,遠離這噬人心骨的權謀算計?!?父親,

    父親……女兒不孝,女兒終究還是辜負了您的期望,深深地卷入了這無邊無際的漩渦之中,

    還連累了您,連累了整個溫家……不知又過了多久,

    我被一陣劇烈而痛苦的咳嗽聲從混沌的夢魘中驚醒。

    “咳咳……咳咳咳……”我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喉嚨里涌上一股濃重的腥甜之氣。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捂住嘴唇,待咳嗽稍緩,

    攤開手掌一看,只見掌心之中,赫然是一抹刺目驚心的嫣紅。 是血。我竟然咳血了。

    我的身子……快要撐不住了嗎? 也好。死了,便一了百了,

    也省得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之中,茍延殘喘,受盡折磨。只是……只是父親的滔天冤屈,

    尚未昭雪;林威那奸賊,依舊逍遙法外……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在我意識逐漸渙散,

    以為自己即將魂歸離恨天之際,冷宮那扇早已被歲月侵蝕得腐朽不堪的沉重木門,

    竟然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緩緩地……被推開了。 一道模糊瘦削的身影,

    逆著門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緩緩向我走來。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那身影的輪廓,

    有幾分……莫名的熟悉。11.我用盡殘存的力氣,努力撐開沉重如鉛的眼皮,

    試圖看清那逆光而來之人的面容。 那人腳步輕緩,卻帶著一絲焦急,走到我的床邊,

    蹲下身子。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藥草清香混雜著些許汗水的味道,傳入我的鼻息。

    “溫姑娘,溫姑娘!是我,李全!您醒醒!”一個壓抑著焦灼與擔憂的熟悉聲音,

    在我耳畔急切地響起。是李全!他……他怎么會冒險來到這陰森可怖的冷宮?

    這里不是早已被列為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嗎? “李……李全……”我艱難地張開口,

    喉嚨干澀得仿佛要冒出火來,發出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 “姑娘,您總算醒了!

    您怎么樣了?!”李全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

    顯然是被我此刻這副形容枯槁、氣息奄奄的模樣嚇壞了。

    他動作麻利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青瓷藥瓶,倒出一粒散發著清苦藥香的黑色藥丸,

    小心翼翼地撬開我的嘴唇,將藥丸送入我口中。 藥丸入口即化,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卻也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順著我干裂的喉嚨緩緩滑下,滋潤著我幾近衰竭的五臟六腑。

    “你……你怎么……進來的?”我費力地喘息著,聲音微弱地問道。

    “奴才……奴才買通了負責看守冷宮外圍的一個相熟的小太監,趁著他換防的間隙,

    偷偷溜進來的。”李全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解釋道,“姑娘,您快別說話了,先保存些力氣。

    奴才給您帶了些吃的和干凈的傷藥?!?說著,他將隨身帶來的一個小布包打開,

    里面有幾個尚帶著余溫的白面饅頭,還有一小陶罐看起來頗為珍貴的金瘡藥膏。

    在這暗無天日、水米未進的冷宮之中煎熬了數日,這些粗糙的饅頭,在我眼中,

    已然是這世間最難得的珍饈美味。我掙扎著想從冰冷的床板上坐起身來,李全連忙伸手,

    小心地將我扶起,又細心地在我身后墊上那床破舊的棉被。 “姑娘,您先別動。

    奴才都聽說了……陛下他……他雷霆震怒,竟將您打入了這冷宮之中。

    那……那溫將軍的案子……”李全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懣與不甘。 我虛弱地苦笑一聲,

    聲音低?。骸芭崆尻獭麖膩?,也未曾真正信過我,信過溫家?!?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將當日在養心殿與裴清晏對質的經過,以及裴清晏提及“鳳鳴令”與“夜梟”之事,

    簡略地告訴了李全。李全聽罷,原本擔憂焦急的臉上,

    瞬間被巨大的驚駭之色所取代:“鳳鳴令!夜梟!姑娘,奴才……奴才想起來了!家父生前,

    曾與奴才隱約提及過,說溫將軍麾下,

    確然有一支戰力極為強悍、行事卻異常隱秘的精銳之師,但具體內情,連家父都知之不詳,

    諱莫如深。莫非……莫非那支神秘力量,便是陛下口中所說的‘夜梟’?!” 我聞言,

    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中,猛地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亮:“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奴才絕不敢欺瞞姑娘!只是……只是這所謂的‘鳳鳴令’,奴才也與姑娘一般,

    是從未曾聽說過?!崩钊Z氣肯定地說道。若李全所言非虛,

    溫家真的擁有一支名為“夜梟”的秘密力量,那么,

    那所謂的“鳳鳴令”也必然是真實存在的。裴清晏提及此事,絕非空穴來風,

    他定然是掌握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線索。 難道說,父親那封看似尋常的遺書中,

    還隱藏著什么我未能解開的玄機與秘密?我猛地想起,父親的遺書字跡雖然依舊蒼勁有力,

    但其中有幾個特定的字,其筆鋒轉折之處,似乎與他平日里揮毫潑墨的書寫習慣,

    略微有些……不易察覺的差異。 莫非……莫非真正的線索,

    就巧妙地隱藏在那封遺書的字里行間?!“李全,”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眼中重新燃起一絲絕處逢生的希冀之光,聲音雖微弱,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你能不能……再冒險幫我一個天大的忙?”12.“姑娘但請吩咐!

    只要奴才能做到,便是上刀山,下油鍋,奴才也萬死不辭!”李全見我眼中重燃生機,

    立刻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不惜一切的決絕。

    “我……我想再看一看……我父親留下的那封遺書。”我喘息著,聲音因激動而有些不穩,

    但眼神卻異常明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它……它現在,在何處?

    ” “回姑娘的話,那封遺書,連同那半塊龍紋玉佩,都被陛下親自收走了,

    就鎖在……鎖在養心殿內書房的博古架暗格之中?!崩钊珦嵰愿妫S即又面露難色,

    “只是……姑娘,那養心殿書房乃是陛下日常處理政務、批閱奏章的重地,

    內外守衛森嚴如鐵桶一般,尋常宮人莫說進入,便是靠近都難如登天,

    怕是……”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其中的艱難與兇險,已是不言而喻。我心中了然他的顧慮。

    養心殿書房,那可是皇宮的心臟地帶,防衛之嚴密,可想而知。想要從中取出東西,

    無異于虎口拔牙,癡人說夢。 可若看不到父親的遺書,無法解開其中可能隱藏的秘密,

    一切都只是我的憑空猜測,父親的冤屈便永無昭雪之日,而我,

    也只能含恨冤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之中,再無翻身之日。 “李全,”我緊緊凝視著他,

    眼中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我知道,此事兇險萬分,九死一生。

    但若尋不到真正的證據,不能為父伸冤,我溫玉憐即便茍活于世,也與行尸走肉無異,

    不如早日了斷,去九泉之下陪伴父親。你若還信我父親是忠肝義膽的良臣,

    你若還念及溫家對你一家的恩情,便……便再助我這最后一次。”李全沉默了,

    他黝黑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雙眼睛,閃爍著復雜而激烈的光芒,

    似在進行著天人交戰般的權衡與掙扎。 良久,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猛地一咬牙,

    沉聲道:“好!奴才這條賤命,本就是溫將軍救下的!如今能為溫將軍沉冤昭雪,

    為姑娘博取一線生機,奴才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奴才……拼了這條性命不要,

    也定為姑娘將那遺書與玉佩取來!” 我知道,他這一點頭,便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

    乃至整個李家的未來,都徹徹底底地賭上了。 “多謝……”千言萬語,

    最終只化作這兩個沉甸甸的字,飽含了我無盡的感激與愧疚。接下來的兩日,冷宮之中,

    度日如年。 李全每日都會想方設法,冒著被發現的巨大風險,在深夜潛入冷宮,

    為我送來一些勉強可以果腹的食物和干凈的清水,并細心地為我清洗潰爛的傷口,

    換上他不知從何處弄來的金瘡藥。我的身體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漸漸有了一些起色,

    至少高熱退了下去,也有了些許微弱的力氣,不再像之前那般油盡燈枯,只能等死。 而他,

    則在竭盡所能地打探養心殿書房的守衛情況,尋找那萬分之一的,

    可以潛入其中盜取證物的機會。第三日的深夜,寒風比往日更加凜冽,刮得窗欞嗚嗚作響,

    如同鬼哭狼嚎。 就在我因擔憂李全的安危而輾轉難眠之際,牢門再次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李全的身影,帶著一身濃重的寒氣與掩飾不住的疲憊,出現在門口。他的手中,

    緊緊攥著一個小小的、用油紙仔細包裹著的東西。 “姑娘……幸不辱命!

    ”他走到我的床前,將那油紙包小心翼翼地遞到我手中,

    聲音因極度的激動與緊張而有些微微的顫抖。 我顫抖著手,一層層地打開那油紙包,

    里面露出的,赫然便是我日思夜想的,父親的那封遺書,

    以及那半塊依舊泛著溫潤光澤的龍紋玉佩!“你……你是如何……如何拿到的?

    ”我驚喜交加,難以置信地問道。 “奴才……奴才打聽到,

    今日陛下在乾清宮召集內閣重臣,通宵議事,養心殿書房那邊防衛會相對松懈一些。

    ”李全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解釋道,

    “奴才便……便買通了負責在深夜打掃書房外間的一個老實巴交的小太監,許以重金,

    讓他行個方便,趁著無人之際,奴才才……才僥幸潛入書房內室。

    許是……許是王總管和陛下都認為這些東西并不十分緊要,

    只是……只是隨意地將它們放在了書案最底層的抽屜里,并未鎖入暗格,

    這才讓奴才……僥幸得手?!?雖然他語焉不詳,但我能想象到這其中的兇險與波折,

    定然不像他說的這般輕描淡寫。我再也顧不上去細問過程,連忙將那封皺巴巴的遺書展開,

    湊到從破窗洞中透過來的、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月光之下,一個字一個字地,

    仔細辨認著父親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筆跡。 這一次,我看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專注,

    都要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筆畫與轉折。 果然!正如我之前隱約察覺到的那般,

    父親遺書之中,有幾個特定的字,其最后一筆的收筆之處,與其他同類筆畫相比,

    都微微向右下方拖長了那么一絲絲,且收筆的頓挫之處,也顯得略微有些刻意的凝滯。

    這些細微的差異,若非是像我這樣,自小便臨摹父親字跡,對其書法風格了如指掌之人,

    又或是心中早有疑慮,刻意去尋找,否則極難發現其中的奧秘。

    那幾個字分別是:“此”、“太”、“所”、“林”、“罪”、“達”、“慰”。

    我將這七個字在心中默默地連起來默念了幾遍:“此太所林罪達慰……”這顯然不成句子,

    也毫無意義。 難道說……這其中暗藏的玄機,并非是簡單的藏頭詩,或者字句重組?

    我嘗試著將這七個字的偏旁部首一一拆解開來,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

    用指尖沾著地上滲出的水汽,胡亂地勾勒著,試圖從中找出一些規律。 月光慘淡,

    寒風呼嘯。 突然,一個念頭如同劃破暗夜的閃電般,猛地在我腦海中閃現! 不是藏頭!

    也不是藏尾!而是……藏字!是每個特定字之中的,某一個特定的筆畫!父親的字跡,

    我從小耳濡目染,臨摹過成百上千遍,早已深刻入骨。 我想起來了!這七個字,

    每一個字中被刻意加重或拖長的那個特定筆畫,如果將它們單獨提取出來,

    按照遺書中出現的先后順序排列……連接起來,似乎……似乎能構成另一個全新的字!

    我屏住呼吸,努力壓抑著因激動而狂跳的心臟,在心中,一筆一劃地,

    默默描摹著那個由七個筆畫片段組成的神秘字體…… 是“令”字!沒錯!是一個結構復雜,

    卻又清晰可辨的“令”字!難道說,父親口中所指的,那能號令“夜梟”的“鳳鳴令”,

    并非是一枚實體存在的令牌,而是……而是巧妙地隱藏在這封遺書筆跡之中的,

    一道無形的命令,或者說……是一個足以啟動“夜梟”這支秘密力量的隱秘暗號?!

    而那半塊龍紋玉佩,或許……或許便是驗證持令者身份真偽的關鍵信物!我的心,

    怦怦直跳,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若我的猜測屬實,那么,裴清晏即便是拿到了遺書,

    若是只看其表面字句,而未能洞悉其中隱藏的筆跡玄機,定然也發現不了這驚天的秘密!

    這才是父親真正留下的,足以扭轉乾坤的后手!“李全!”我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

    聲音因狂喜而顫抖不已,“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鳳鳴令’的秘密所在了!” 我將自己的驚人發現,

    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全。 李全聽得瞠目結舌,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天啊!

    世間……世間竟有如此巧妙絕倫,匪夷所思的安排!溫將軍……溫將軍真乃神人也!

    ” “只是,”我眉頭再次緊緊蹙起,喜悅之后,是更大的難題,

    “即便我們知曉了這‘令’字的秘密,又該如何才能將這訊息,準確無誤地傳遞出去?

    又該如何才能啟動那支我們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夜梟’?

    夜梟……他們又究竟潛伏在何處?”李全聞言,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緊鎖著眉頭,

    苦苦思索著。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一拍大腿,

    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有了!姑娘,奴才想起來了!家父生前,

    除了提及溫將軍麾下有支神秘精銳之外,還曾無意中說起過,溫將軍所統率的軍隊之中,

    流傳著一種極為特殊的軍中手語,用于在戰場上無聲地傳遞緊急軍令。其中,

    有一個代表著‘最高指令’、‘火速執行’的手勢,

    其形態……其形態正酷似一只展翅翱翔的飛鳥!

    若是……若我們能將這由遺書筆畫組成的‘令’字的獨特形態,

    巧妙地融入到那個‘飛鳥展翅’的手語之中,再設法讓那些可能潛伏在京城內外,

    對溫家忠心耿耿的舊部看到這個經過改造的、包含了‘令’字信息的手勢……”這個計劃,

    聽起來實在太過冒險,也太過匪夷所思,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 但是,事到如今,

    深陷絕境的我,除了孤注一擲,拼死一搏之外,已然沒有其他任何選擇了。

    13.時間如指間流沙,轉瞬即逝,不容我與李全有片刻遲疑。

    我們二人在這陰冷潮濕的冷宮破屋之內,借著窗外微弱的星光,

    徹夜不眠地反復商議、推敲著傳遞那道“飛鳥密令”的每一個細節,力求萬無一失。

    冷宮雖是禁絕之地,與世隔絕,但并非全無破綻。每日清晨,雞鳴三遍之后,

    會有專門負責傾倒各宮前夜所產生穢物的粗使宮人,依次前來冷宮收取。這,

    便是我們唯一可以嘗試與外界取得聯系的微渺機會,雖然此舉風險之大,

    無異于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我將那由父親遺書中七個特定筆畫組合而成的“令”字,其獨特的筆畫順序和形態,

    仔仔細細地描繪給李全觀看,并讓他將此“令”字巧妙融入“飛鳥展翅”手勢后的完整形態,

    牢牢地刻印在腦海之中,務必做到分毫不差。 “李全,”我凝視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

    聲音因極度的凝重而顯得有些沙啞,“此事關系到溫家上下百余口冤魂能否昭雪,

    更關系到你我的身家性命,乃至無數忠義之士的安危,一旦計劃有任何紕漏,

    被察覺出半分端倪,你我二人,皆是死無葬身之地,還會連累更多無辜之人。

    ” “姑娘放心,奴才明白其中的利害輕重?!崩钊凵駡远?,語氣中沒有絲毫退縮,

    “溫將軍于奴才一家有再造之恩,能有機會為將軍沉冤昭雪,為姑娘博取一線生機,

    奴才便是肝腦涂地,也心甘情愿,絕無怨言!”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破曉,

    東方天際剛剛泛起一絲魚肚般的灰白。 我將一張看似尋常的廢棄宣紙,

    上面隨意寫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問候家常之語,卻在字里行間,

    用一種只有溫家軍內部核心將領才知曉的特殊標記手法,

    巧妙地嵌入了那個包含了“令”字形態的“飛鳥密令”圖案,做得極為隱晦,

    若非是熟知溫家軍特定暗號體系之人,反復仔細辨認,斷然無法察覺其中的玄機。 隨后,

    我將這張承載著溫家最后希望的“密令紙”,

    小心翼翼地塞入了恭桶底部特意留出的一道微小夾層之中。

    負責每日清晨前來冷宮傾倒穢物的宮人,是李全早已用他積攢多年的微薄俸祿,

    重金買通賄賂的一個平日里看起來老實本分、不愛多言的小太監。

    李全只讓他將今日從我這冷宮之中收取的恭桶內的“夾帶之物”,在出宮之后,

    務必安全隱秘地送到宮外一個早已約定好的、不起眼的接頭地點,交給一個特定裝扮之人。

    那小太監并不知道自己所傳遞之物的真正含義與其中牽扯的滔天風險,

    只當是冷宮之中失寵的貴人,想要偷偷傳遞些私人物品給宮外的親人故舊,

    此類事情在宮中雖屬違禁,卻也并非罕見。做完這一切精心的布置之后,

    我幾乎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整個人虛脫般地癱倒在冰冷的床板之上。剩下的,

    便只能聽天由命,等待那渺茫未知的宣判。 父親當年秘密培養的“夜梟”,

    是否還真實存在于這世間?他們又是否能順利接收到這道輾轉傳遞出去的“飛鳥密令”?

    即便接收到了,他們又是否會相信這道命令的真實性,并按照指令采取行動?

    而那個高深莫測的裴清晏,他又是否會察覺到我在他眼皮底下所做的這些小動作?

    無數個沉甸甸的疑問,如同無形的巨石般,重重地壓在我的心頭,令我坐立難安,

    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接下來的數日,冷宮之內,平靜得近乎詭異,

    仿佛是暴風雨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每日依舊強打精神,

    裝作病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模樣,躺在床上默默地等待著那渺茫的希望,

    也等待著隨時可能降臨的雷霆之怒。 裴清晏,自那日將我打入冷宮之后,

    便再也未曾踏足此地半步,似乎已將我這個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棄卒,

    徹底遺忘在了這陰暗的角落。 只有李全,依舊每日冒著被發現的巨大風險,

    在夜深人靜之時,如同鬼魅般潛入冷宮,為我送來一線生機所需的食物與清水,

    并關切地詢問著我的身體狀況。他的這份不離不棄的忠義與恩情,是我在這無邊黑暗之中,

    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溫暖與慰藉。這日,李全如往常般在深夜潛入,但他臉上的神色,

    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凝重與不安。 “姑娘,”他壓低了聲音,

    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宮外……宮外似乎……有動靜了。” 我心中猛地一緊,

    霍然從床板上坐起身來,急切地追問:“是好是壞?!” “暫時……暫時還難以判斷。

    ”李全眉頭緊鎖,“奴才只聽說,最近幾日,負責京畿安全的衛戍部隊,調動得異常頻繁,

    城中守軍也加強了巡邏與盤查,似乎……似乎是在搜查什么重要的人物。而且,

    驃騎大將軍林威的府邸內外,也明顯加強了戒備,增加了數倍的護衛兵力。” 我的心,

    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是……這是夜梟已經開始行動了嗎?他們的行動,引起了官府的警覺?

    還是說……是我們傳遞密令的計劃,不慎泄露了風聲,裴清晏已經開始暗中布控了?“還有,

    ”李全頓了頓,神色變得有些古怪,“陛下……陛下這幾日,似乎心情……極差。

    據養心殿內侍奉的奴才們私下里議論,陛下近日在朝堂之上,數次無端發怒,斥責朝臣,

    養心殿內更是低氣壓彌漫,好幾個平日里頗為得寵的小太監,

    都因為犯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錯,便被陛下下令拖出去重重責打了數十廷杖,險些丟了性命。

    ” 裴清晏心情極差?是因為繁重的朝政之事令他煩憂?還是……這一切,與我,與溫家,

    與那道“飛鳥密令”有所關聯? 我不敢深想,也不愿去想。又煎熬地過了兩日,

    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如同一道在晴朗冬日里炸響的焦雷般,

    驟然傳入了這與世隔絕的冷宮之中,震得我頭暈目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權傾朝野、不可一世的驃騎大將軍林威,在清晨前往京郊西山大營巡視軍隊的途中,

    遭遇了一伙神秘刺客的伏擊! 據說,那伙刺客個個身手高強,武藝卓絕,出手狠辣,

    招招皆是致命的殺招。林威雖有數百名驍勇善戰的親兵貼身護衛,

    但在那伙如狼似虎的刺客面前,竟也抵擋不住,損失慘重。林威本人,更是身受重傷,

    被數名親兵拼死護衛,才僥幸從刺客的包圍圈中殺出一條血路,逃回京城府邸,

    如今……生死不明! 整個京城因此事而陷入巨大的震動與恐慌之中,裴清晏震怒,

    已下令全城戒嚴,九門緊閉,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將所有膽敢刺殺朝廷重臣的刺客及其同黨,

    一網打盡,格殺勿論!我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幾乎是本能地從床板上彈了起來,

    心中既是狂喜,又是巨大的驚懼。 是夜梟做的嗎?!真的是他們做的嗎?!

    他們真的接收到了那道“飛鳥密令”,并且……并且真的按照指令,

    對林威采取了如此雷霆萬鈞的刺殺行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喜悅與深不見底的恐懼,

    如同兩股洶涌的洪流般,在我的心中猛烈地碰撞、交織,幾乎要將我撕裂。喜的是,

    父親的滔天冤屈,終于有了一線昭雪的希望;懼的是,這背后所牽扯的兇險與未知的變數,

    以及……那個喜怒無常、深不可測的裴清晏,在他得知這一切的真相之后,

    又會做出何等可怕的反應。驃騎大將軍林威當街遇刺,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此事在朝野上下,無疑掀起了軒然大波。 裴清晏對此事表現出了空前的震怒,

    他下令調動京畿地區所有能調動的兵力,包括驍騎營、神機營以及部分禁軍,

    配合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在京城內外展開了天羅地網般的搜捕行動,

    誓要將所有參與刺殺的刺客及其幕后主使,連根拔起,斬草除根。 一時間,

    整個京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人心惶惶不可終日。14.林威遇刺、京城戒嚴的消息,

    像插上了無形的翅膀,在短短一日之內,便傳遍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連我這偏僻冷寂的冷宮,也因此變得更加陰森肅殺??词乩鋵m的侍衛人數明顯增多了,

    巡邏的次數也比往日更加頻繁,他們的眼神中,都帶著一股如臨大敵般的警惕與緊張。

    李全再次冒著巨大的風險,在深夜潛入冷宮,他的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蒼白凝重。

    “姑娘,”他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憂慮,“陛下……陛下已經下令,

    調動了宮中所有的禁軍侍衛,配合京畿衛戍部隊,在京城內外挨家挨戶地搜查盤問,

    連一些平日里鮮有人至的廢棄寺廟、荒僻山林都不放過。京城的九座城門,

    更是盤查得比鐵桶還要嚴密,連一只蒼蠅都休想輕易飛出去。陛下對外宣稱,

    懷疑此次刺殺林威大將軍的刺客,是前朝余孽與江湖亡命之徒勾結所為,

    意圖動搖我大胤國本。但他私下里,卻命心腹暗中追查所有與……與溫家有舊之人。

    奴才擔心……陛下他,恐怕已經有所察覺了?!?“姑娘,現在外面風聲鶴唳,

    情勢兇險萬分,您千萬要沉住氣,務必小心謹慎,萬萬不可露出任何破綻,

    否則……”李全憂心忡忡地叮囑我,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心中卻如同一團亂麻,翻騰不休。 裴清晏如此大動干戈,雷霆震怒,

    一方面固然是為了維護朝綱的穩定,震懾那些可能蠢蠢欲動的宵小之輩;但另一方面,

    恐怕也是想借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將那些潛伏在暗處,不為他所掌控的勢力,一舉連根拔起,

    徹底清除干凈。 夜梟……他們暴露了嗎?他們能躲過這場由天子親自布下的天羅地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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