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顧程於。
顧程於神色平靜:“三年前在南京的戰地醫院,我見過你。那時你是沈少帥的未婚妻,正在給傷員做手術。”
他向前一步,“后來聽說你離開了上海,直到在藥材鋪見到你。”
林之晴背靠著藥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所以呢?你要把我交出去邀功?”
顧程於突然笑了。
他伸手摘下她的眼鏡,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珍寶:“如果我想那么做,早就動手了。”
“那你想怎樣?”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我想知道,為什么一個本該養尊處優的少帥夫人,寧愿隱姓埋名也要逃離?”
窗外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燈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林之晴看著眼前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
此刻顧程於的眼神卻認真得讓她心慌。
她深吸一口氣,“因為,那個孟妙漪已經死在沈清辭手里了。”
顧程於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發抖的手上。
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倔強的光。
“現在站在這里的,是林之晴。一個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他忽然伸手,輕輕拂去她額前的碎發:“不,你從來都不是普通人。”
遠處傳來汽笛的長鳴,倉庫的鐵門被風吹得咯吱作響。
顧程於的聲音混在風里,卻格外清晰:“你是那個在戰火中救死扶傷的孟醫生,是敢從沈清辭手里逃出來的林之晴,是現在站在我面前......”
他頓了頓,“讓我忍不住想保護的姑娘。”
林之晴別過臉去:“我不需要保護。”
他輕笑,“我知道。但我想保護你。”
月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地上畫出一道明亮的分界線。
他們站在光影交界處,誰都沒有再說話。
加入“晨星”后,林之晴的生活徹底變了。
她白天仍是藥材鋪的老板娘,夜里卻常常帶著藥箱穿梭在香港的暗巷中。
顧程於給了她一個代號“青鳥”,負責為組織提供藥品和醫療支援。
兩年后。
林之晴按照約定,來到一家不起眼的茶樓。
二樓包廂里,顧程於正和幾個陌生人低聲交談。
見她來了,他唇角微揚,順手給她倒了杯熱茶:“林老板,辛苦了。”
林之晴沒接茶,直接打開藥箱:“藥都在這里,盤尼西林、嗎啡、止血帶。”
一個年輕人感激地接過:“多虧了你了,林小姐,上次那批藥救了不少同志。”
顧程於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三天后,有個任務。”
“什么任務?”
他笑得漫不經心,“陪我去趟半島酒店。有個日本軍官的宴會,我需要個女伴。”
林之晴皺眉:“我只是個做生意的,不適合這種場合。”
顧程於忽然湊近,壓低聲音,“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懂日語,又懂醫,如果出了意外,你能第一時間判斷傷情。”
他的氣息拂過耳畔,林之晴下意識地偏開頭。
“......好。”
她最終答應。
香港的雨季來得突然。
林之晴站在藥材鋪的屋檐下,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林小姐,您的信。”
隔壁米鋪的伙計小跑過來,遞給她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林之晴接過,指尖觸到信封徽章,她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沈家的家徽。
回到內室,她拆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泛黃的剪報。
《申報》民國二十三年十月刊:沈少帥未婚妻孟妙漪意外墜江,尸骨無存。
林之晴的呼吸漸漸急促,眼前浮現沈清辭冷漠的眼神,還有柳如煙得意的笑......
“砰!”
門突然被推開,顧程於渾身濕透地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