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吧喝得爛醉,被一個神秘女人救下。她說現實世界被“醒酒局”控制,
必須保持清醒才能生存。她帶我躲進一個全是醉漢的避難所“醉鄉”,
在那里酒精是唯一的貨幣。醒酒局特工追來時,我發現他們制服內袋都別著戒酒互助會徽章。
女人說他們是洗腦的傀儡,我卻在她調酒時瞥見杯底未融的藥丸。逃亡途中,
我無意撞碎醒酒局特工的眼鏡。透過鏡片,我看到醫院急救室刺眼的燈光。
醫生護士的口罩下,正是那些“特工”的臉。而那個女人,
只是心電圖機上不斷閃爍的綠色光點。我的意識在泥濘的深淵里掙扎,每一次費力的上浮,
都只換來更深的沉淪。胃里翻攪著劣質酒精灼燒的疼痛,像有一只手在里頭惡毒地攪動。
我趴在冰冷黏膩的吧臺上,臉頰緊貼著那層永遠擦不干凈的油膜。視線所及,
整個世界都在劇烈地晃動、扭曲。天花板那幾盞廉價的、旋轉的霓虹燈球,
不再是俗氣的裝飾,它們變成了巨大而猙獰的復眼,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這只渺小的、醉醺醺的蟲子。刺眼的光束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
狠狠扎進我的眼球,貫穿我轟鳴如雷暴的顱骨。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膽汁酸腐氣味的干嘔從我喉嚨深處擠出來。就在這時,
一只手,一只冰涼得如同剛從冰柜里取出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如此之大,
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幾乎要將我的腕骨捏碎。“不想被‘醒酒局’拖走,就跟我來!
”一個女人的聲音,急促、低沉,像貼著耳廓刮過的冷風。我甚至來不及抬頭看清她的臉,
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高腳凳上硬生生拽了下來。雙腿軟得像煮爛的面條,
膝蓋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水磨石地面上,鉆心的疼痛讓我瞬間清醒了零點一秒。
就是這轉瞬即逝的清醒,讓我瞥見了酒吧門口。兩個男人。穿著剪裁異常挺括的深黑色風衣,
像兩片凝固的、不祥的陰影。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是一種非人的、徹底的空白,
如同批量生產的人形模具。他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冰冷、精準地掃過酒吧里每一個東倒西歪、神志不清的酒客。其中一個的手,
正緩緩探入風衣內袋,那動作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狩獵般的耐心。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這恐懼甚至暫時壓倒了翻江倒海的醉意和眩暈。我甚至沒有思考的余地,
身體就被那只冰冷的手拖著,踉踉蹌蹌地沖向酒吧后廚的方向。
彌漫著食物腐敗和消毒水混合氣味的狹窄通道……這一切都在我劇烈晃動的視野里飛速掠過,
扭曲成怪誕的線條和色塊。后巷。
面而來——那是腐爛的食物殘渣、陳年尿臊味和某種說不清的化學藥劑混合發酵的死亡氣息。
我跌跌撞撞,幾乎一頭栽進一個巨大的、散發著餿味的綠色垃圾桶里。
那只手的主人——那個神秘女人——用力將我扯開,
另一只手快速地在旁邊潮濕、布滿霉斑的磚墻上摸索著。“咔噠”一聲輕響,
一塊看似嚴絲合縫的磚塊竟向內凹陷下去。緊接著,墻壁的一部分悄無聲息地向旁邊滑開,
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
氣味洶涌而出:劣質酒精揮發物的辛辣刺鼻、人體長時間不清潔的濃重體味、嘔吐物的酸腐,
還有一種……近乎狂熱的、醉生夢死的甜膩氣息。這氣味如同有形的拳頭,
狠狠擂在我的胃上。“快進去!”女人猛地將我推進那片黑暗。
身后的暗門在我撞入的瞬間迅速閉合,最后一絲來自后巷的、污濁的光線也被徹底吞噬。
我癱軟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劇烈地喘息、干嘔,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來。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個小時,我的眼睛才勉強適應了這里昏暗的光線。
頭頂懸掛著幾盞昏黃搖曳的燈泡,光線如同垂死的病人般微弱。
這是一個巨大的、難以想象的地下空間。它像一座被遺忘的、龐大的地下墓穴,
又像一個瘋狂擴張的蟻巢。目光所及,全是人。橫七豎八地癱倒在骯臟的墊子上、角落里,
或干脆直接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酒氣,
混雜著汗臭、嘔吐物的酸腐和絕望的氣息。他們大多閉著眼,
臉上掛著一種近乎癡傻的、滿足的笑容,或者沉浸在某種只有自己才懂的低語和傻笑中。
偶爾有人掙扎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某個角落堆積如山的酒瓶堆,抓起一瓶,
也不管里面是什么,仰頭就灌,發出滿足的咕咚聲,然后像截斷的木樁般再次倒下。
“歡迎來到‘醉鄉’。”那個女人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不再像剛才那樣急促冰冷,
反而帶上了一種奇異的、近乎蠱惑的平靜。我艱難地抬起頭。終于看清了她的模樣。
她很年輕,但那雙眼睛卻像是經歷了千年風霜的古井,深邃得看不到底。
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一種瓷器般的光澤。嘴唇是極其濃烈的暗紅色,
像凝固的血。她穿著一件樣式古怪的、深紫色的長裙,裙擺的邊緣已經磨損脫線。
她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造型奇特的玻璃杯,
里面晃動著一種粘稠的、閃爍著詭異熒光的紫色液體。“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最后的避難所。”她在我身邊蹲下,聲音壓得很低,
帶著一種分享驚天秘密的鄭重,“外面,是‘醒酒局’的天下。他們控制一切,
強迫所有人保持所謂的‘清醒’。那種清醒,”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嘲諷的弧度,
“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麻木和奴役。他們害怕酒精,
害怕一切能讓人短暫脫離他們精心構筑的‘現實’的東西。因為只有醉了,
才能看到這個世界的裂縫,看到他們竭力掩蓋的真相。他們追捕每一個沉醉的人,
拖進他們的‘清醒中心’,用藥物和儀器……抹掉你的靈魂。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醉態可掬的人們,眼神復雜,“在這里,酒精是唯一的貨幣,
唯一的通行證,唯一的……武器和盔甲。醉著,才能活著。”她的話像冰冷的毒液,
順著我的耳道鉆進大腦。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回響,
內殘存的酒精、后巷里那兩個黑衣人的冰冷面孔、以及這個光怪陸離的地下王國交織在一起,
構成一幅巨大而荒誕的拼圖。我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抖的手,胃里再次翻涌。
這究竟是最后的庇護所,還是另一個更加精致的陷阱?那個所謂的“醒酒局”,真的存在嗎?
還是……僅僅是我這具被酒精燒壞的軀體,在絕望中編織出的一個龐大妄想?
“醉鄉”沒有時間。昏黃的燈光永恒地亮著,
空氣里恒久彌漫著那令人窒息又莫名依賴的混合氣味。人們像一群被施了石化咒語的生物,
醒了就灌酒,醉了就倒下,循環往復,如同生銹的齒輪在永動機里徒勞地轉動。
那個自稱“琥珀”的女人,成了我在這片混沌泥沼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似乎擁有某種地位,當她走過那些橫七豎八的軀體時,
偶爾會有醉眼朦朧的人掙扎著向她舉起手中的酒瓶,發出意義不明的嘟囔,像是在行禮。
她很少說話,總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沉默地觀察著一切。
她遞給我一個滿是污垢的搪瓷杯,里面盛著一種渾濁的、散發著刺鼻工業酒精氣味的液體。
“喝了它,”她的聲音不容置疑,“這是‘入場費’,也是‘護身符’。” 我別無選擇。
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陣劇烈的灼燒感和眩暈。這杯劣酒像一把生銹的鑰匙,
強行打開了這地下王國運作規則的大門。我看到一個形容枯槁、眼神渙散的老者,
顫抖著從懷里摸出半瓶渾濁的私釀燒酒,
小心翼翼地遞給一個身材壯碩、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刀疤男掂量了一下酒瓶,
粗魯地哼了一聲,才從身后堆積如山的食物殘渣里,
撕下小半塊不知存放了多久、已經發硬發黑的干面包扔了過去。老者如獲至寶,
立刻蜷縮到角落,貪婪地啃噬起來。在這里,
一瓶劣質的伏特加可以換到一個相對干燥的睡覺角落;半瓶醫用酒精,
也許能換來一小塊過期的巧克力。酒精,是流通的血液,是生存的基石。沒有它,
你會立刻被這片醉醺醺的叢林吞噬。琥珀成了我的引路人,或者說,是我的“供貨商”。
她會給我一些散發著惡臭的、勉強能入口的液體,
讓我維持在一個似醉非醉、勉強能行走的狀態。“保持這個度,”她警告我,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那個從不離身的、造型奇特的玻璃杯,“太清醒,
會被‘醒酒局’的‘清醒波’探測到。太醉……你會永遠迷失在‘醉鄉’的底層,
變成那些‘酒泥’。
” 她指了指遠處角落里一堆堆幾乎無法分辨人形的、散發著惡臭的蠕動物體。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我的心,與酒精帶來的短暫麻痹感相互撕扯。
我努力睜大酸澀的眼睛,試圖從這片昏暗中捕捉任何一點異常的動靜。
每一次頭頂傳來模糊的震動——也許是地鐵駛過,也許是地面的車輛——都會讓我驚跳起來,
以為是“醒酒局”的追兵在用鉆地機器尋找我們。這一天,震動格外清晰,
如同悶雷在頭頂滾動。緊接著,是某種沉重金屬被強行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尖銳噪音!
整個地下空間猛地一顫,懸掛的燈泡瘋狂搖擺,光影如群魔亂舞。“來了!
”琥珀的聲音瞬間拔高,尖銳得如同警報。她臉上血色盡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深深掐進我的肉里。“快走!后門通道!”整個“醉鄉”瞬間炸開了鍋。
那些原本沉浸在酒精迷夢中的醉漢們,像被澆了開水的蟻群,
爆發出混亂而驚恐的尖叫、哭喊。有人抱著酒瓶試圖往更深的黑暗里鉆,有人則完全嚇傻了,
癱在原地瑟瑟發抖。人群如同決堤的泥石流,盲目地沖撞、推搡。琥珀拉著我,
像兩條在渾濁激流中拼命逆流而上的魚,在混亂翻滾的人潮中艱難地向一個方向擠去。
她目標明確,動作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狠勁,用身體撞開擋路的人,
甚至踩踏過某個倒地的軀體。我的心臟狂跳得快要炸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頭頂的撕裂聲越來越近,仿佛死神的巨爪已經撕開了我們頭頂的庇護所。終于,
我們擠到了洞穴邊緣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那里,
一塊巨大的、覆蓋著厚厚霉菌和污垢的防水帆布遮擋著巖壁。琥珀猛地掀開帆布一角,
露出后面一個僅容一人爬行的、黑漆漆的狹窄洞口。冰冷的、帶著土腥味的風從里面吹出來。
“快進去!”她用力推了我一把。就在我彎腰準備鉆進洞口的剎那,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洞口旁邊巖壁上一個凸起的石塊。石塊上,
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與巖石顏色融為一體的金屬裝置,
正閃爍著極其微弱、卻異常規律的紅色光點。那絕不是“醉鄉”該有的東西!
它像一只冰冷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這里的混亂。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椎猛地竄上頭頂。
“那是什么?”我指著那個紅點,聲音發顫。琥珀的動作明顯一僵。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那個紅點,眼中瞬間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是驚詫?是慌亂?
甚至……有一絲被戳穿秘密的惱怒?但那情緒快如閃電,瞬間被更深的冰冷和決絕覆蓋。
“探測器!醒酒局的探測器!”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刻意的、夸張的憤怒,“快走!
沒時間了!”她不再給我任何詢問的機會,幾乎是粗暴地將我塞進了那個狹窄的通道。
冰冷的巖石刮擦著我的手臂和臉頰,通道里彌漫著濃重的泥土和某種……消毒水的混合氣味?
這味道讓我胃里一陣翻攪。身后的混亂、尖叫、撕裂聲,
連同琥珀那張在昏黃光影下明滅不定的臉,都被迅速拋遠、隔絕。
黑暗和冰冷的寂靜瞬間包裹了我,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
在狹窄的通道里回蕩。我們在黑暗中不知爬行了多久,時間失去了意義。
只有粗糙的巖石摩擦皮膚的痛感,和那越來越濃的消毒水氣味,提醒著我們在移動。終于,
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并非來自“醉鄉”的昏黃,而是冷白色的、刺目的。
通道的盡頭是一個狹窄的出口,開在一堵光禿禿的水泥墻上。墻外,
是一條空曠、寂靜得可怕的走廊。慘白的熒光燈管在頭頂嗡嗡作響,
將冰冷的光線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照亮了光潔得能映出人影的地面,
以及墻壁上那大片大片、冰冷得毫無生機的淡綠色油漆。
空氣里那股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得嗆人,像無形的冰針,扎進鼻腔,直刺大腦。
這里是絕對的“清醒”之地,
與身后那個彌漫著酒精、汗臭和絕望的“醉鄉”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的反差。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仿佛這冰冷的光線和空氣本身就在灼燒我的皮膚。“這邊!
”琥珀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貓科動物般的警惕。她率先鉆出洞口,
動作輕盈得像一道紫色的影子。我笨拙地跟著爬出來,雙腳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腿肚子還在微微發顫。我們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在空曠死寂的走廊里快速移動。
我的耳朵捕捉到了遠處傳來的、規律而單調的電子儀器提示音,“嘀…嘀…嘀…”,
如同冰冷的心跳。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我的心臟。這里是“醒酒局”的核心嗎?
他們會在哪里?突然,前方走廊拐角處,傳來清晰而有力的腳步聲!
那是一種硬底皮鞋敲擊在光滑地板上發出的、富有節奏的“咔噠”聲,
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和紀律性。琥珀的反應快得驚人。
她猛地將我往旁邊一扇虛掩著的、標有“雜物間”字樣的鐵門里一推!我猝不及防,
踉蹌著跌入一片黑暗和濃重的灰塵味中。門在我身后被琥珀迅速而無聲地關緊,
只留下一道狹窄的門縫。我的心跳聲在狹小的雜物間里如同擂鼓。我屏住呼吸,
顫抖著湊近那道門縫,一只眼睛死死地貼了上去。腳步聲在拐角處停住了。
兩個身影出現在慘白的光線下。又是那種挺括得一絲不茍的深黑色制服。他們步伐一致,
眼神如同掃描儀,警惕地掃視著空曠的走廊。其中一人,似乎對這邊雜物間的門多看了一眼。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就在這時,一陣穿堂風猛地灌入走廊,
帶著醫院特有的、冰冷的消毒水氣味。風掀起了靠我較近的那個特工制服外套的一角。
就在那制服翻開的瞬間,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在制服的內側口袋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