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黃大仙兒的。晚自習回家的路上，
路邊突然沖出來一只油光水滑的黃鼠狼。夜深人靜，它從我面前人立而起，一雙眼泛著綠光，
一看就是修行已久。老人說看到這種大仙兒要趕緊跑，不然它會向你討封。誰不會似的，
我搶在它前面開口：「你看我像 735 分的高考狀元嗎？」「哎你別跑啊！
你看我像高考狀元嗎，720 分也行啊！」1后悔，問就是后悔。非得嘴賤，這下好了，
大仙兒為了滿足我的愿望，變成了一個禿頂的糟老頭，一張嘴還少顆門牙。
他說這是市一中的特級教師，以后就用這個形象給我補課，可我見過那個老師，
人根本不長這樣。我讓大仙兒給我變個帥哥，大仙兒拒絕了。大仙兒說要給我補課，
我也拒絕了。我好，大仙兒壞。他吹胡子瞪眼：「你這小女娃，不補課你怎么成高考狀元？」
「我要是有時間補課還用得著許愿？地上有錢我不知道撿嗎？」懶得理他，我看了眼時間，
耽誤的這會兒功夫，已經晚上 10 點 30 了，叔叔嬸嬸還在等我回家做飯。
我不再跟這黃大仙兒多說，只快步往家走。扭頭一看，大仙兒沒跟上來，我松了口氣，
又覺得有些遺憾。等到家后，迎接我的果然是一陣尖聲：「你這個死丫頭，怎么才回來？
我們家一舟可是說你早就下晚自習了，還不快過來給我們做飯，你耽誤了半個小時，
想餓死我們啊？」「你也太不像話了！我們一家為了你搬到這么小的房子里，
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你倒好，回來這么晚。你爸媽不要你了，你還不好好學習，
還不照我說的去做！」我緊抿著嘴，低下頭：「對不起叔叔嬸嬸，我現在就去做飯。」
2做完飯收拾完衛生，等躺到床上時已經過 0 點了，我在被窩里打開手電筒，
開始寫今天老師布置的卷子。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安慰自己是灰姑娘，
會有自己的仙女教母過來點我這塊石頭成金。窗戶窸窸窣窣打開一條縫，
一只毛茸茸的長條生物滑了進來。woc 仙女教母！不對，大灰老鼠！
「這個屋子放米放面，床旁邊就是掃帚簸箕，進只老鼠很正常很正常……」
我默念著拿起拖鞋準備驅趕，月光爬上窗臺，借著亮一看，
原來是剛才非要給我補課的黃大仙兒。毛茸茸的大仙兒人立掐腰：「向我許了愿望，
又不讓我幫你實現，我修道成人的路上可就差你這一個香火愿力了。」「成人有什么好啊，
你不會喜歡變成人的。」我嘆口氣，跟所有俗套的小說橋段一樣，
父母早亡、留下遺產、寄人籬下、重男輕女。叔叔嬸嬸有自己親生的兒子，
對我自然越來越差，到現在我成了他家呼來喝去的保姆，
不能坐沙發、不能頻繁在他們面前出現，每晚睡在這個不到 5 平米的雜物間里。
找時間補課什么的，簡直異想天開。大仙兒摸了摸他那并不存在的小胡子，
樣子十分滑稽：「這好說，我可以每晚在夢里給你補習。」吾好夢中學習？也不是不行，
總之我答應了下來，畢竟……為什么不呢？好好學習，大殺四方，無痛坐上學校第一，
把他們都踩在腳下！不能再想了，我怕補課的時候從夢中笑醒。
3結果這個補課和我想的不一樣。不是無痛，反而是痛、十分痛！
晚上大仙兒入我們夢中對我一頓輸出，才知道我因為沒什么時間預習復習，
現在成績渣得離譜。他從一開始溫文爾雅給我上課，很快變成了氣得直跳 jiojio。
我天天晚上對著一個缺門牙的老頭，早晨起床跟一宿沒睡似的。我問大仙兒為什么那么累，
大仙兒說什么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讓大仙兒少看點過時電視劇。
他跟我說這個夢中補課其實就跟利用晚上睡眠時間學習一樣，
只不過換了個地方的同時還能讓我閉著眼休息一下。世間萬物凡存在必留痕跡，
從來不存在什么學會了又睡好了這么美的事，讓我別做夢。
可是黃大仙兒變人不就跟做夢似的嗎。我沒好意思吐槽他。4沒幾天就到了一模的時候。
我在座位上收拾東西準備去考場，心情有些近鄉情怯的忐忑。等真坐到座位上時才松了口氣，
試卷正反面一看……考的全會也太爽了吧！大仙兒，今晚就給你加雞腿！
本來離高考沒幾天了，最后一個考場里的學生幾乎都已經擺爛，這會兒正就著蟬鳴昏昏欲睡，
只有我下筆飛速，連監考老師都在我旁邊停了會兒。我抬頭看老師，
老師沖我友善地笑了一下。等一模成績下來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我是年級第一。
年級第一，崔明珠。年級第二，趙一舟。「你作弊！你怎么可能考到年級第一！」
正課間收拾東西呢，趙一舟怒氣沖沖帶著人找到我，把名單往我桌子上一拍，「你一個學渣，
天天在我家做飯，怎么可能短短幾個月就考到年級第一！跟我去見老師！」
我被他拽著往外走，周圍同學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對勁，我胳膊被他拽疼了，一把將他甩開。
「趙一舟，你以為誰都是你這么齷齪的心態啊，見不得人家考得比你好，
今天是我考了年級第一，明天要是其他同學考了年級第一呢？是不是比你考得好就是作弊啊！
」趙一舟哽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還敢反抗。「你上一次考試還吊車尾呢，
這次肯定是通過作弊才得年級第一的！有本事你就跟我去見老師，
讓老師再出一套題目我們現場測試，你要考得比我好，我當場給你跪下道歉！」「無聊。」
誰要跟他玩這種自證游戲，有時間我去補覺多刷兩套題了。于是第二天，
學校里到處流傳著我這次是靠作弊才得來的全校第一。「我就說嘛，
崔明珠上次只比我高一分，怎么可能就突然年級第一了，原來是作弊啊。」「就她那腦子，
多考十分都是祖墳冒青煙，還年級第一。舟哥，你也別把一個作弊的放在心上，
她哪比得上你啊。」趙一舟很快就在這樣的吹捧下洋洋得意起來：「就是，
我都給她一個公平的機會了，是她自己沒把握住，要是不心虛，怎么不敢和我現場測試呢。」
我背著書包從他們身后路過：「麻煩讓讓，我要過去。」他們心虛了一秒，見我沒反應，
隨后爆發出更大的議論聲。「崔明珠也太慫了吧，當面議論都不敢吭聲！哎舟哥，
她真在你們家負責做飯啊……」大仙兒說不用管他們，讓子彈再飛會兒。
我說你少看點電視劇吧。不接受，不在意，只要我立得住，這些流言就不會傷害我。
5高三時間寶貴，在晚上瘋狂夢中補習的同時，我抽出空請大仙兒吃了頓飯表示感謝。
本來以為要大出血，沒想到大仙兒挑了家人均 20 塊錢的炸雞店，
我其實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暗戀我才這么替我著想，可他這個吃相……算了，不提也罷。
6一模后開家長會，老師讓我上臺分享一下我是怎么從學渣逆襲成校第一的學霸的。
給莘莘學子灌雞湯，這玩意兒我熟。站在講臺上醞釀腹稿的時候，趙一舟突然跳上臺，
把 PPT 換成了一張照片。「老師，這么私德敗壞的學生還敢讓她分享學習經驗？
我看是怎么分享被包養經驗吧！」「而且她年級第一根本就是作弊得來的，
這種人也配站在講臺上？」臺下家長們嘩然一片，我扭頭一看，
投影上赫然是一張我和大仙兒正在吃炸雞的照片。照片里大仙兒正一臉寵溺地摸著我的頭，
青春靚麗少女 vs 禿頂老頭兒，趙一舟非說這張照片圖謀不軌，
我卻硬生生看出來一副父慈女孝。「這是給我補課的老師，趙一舟，
你不是想問我是怎么短時間內考到年級第一的嗎？這就是答案。」
趙一舟不屑笑了一聲：「崔明珠你騙誰呢，你天天在我家我和爸媽三雙眼睛盯著你，
你哪有時間找老師補習？再說了，這幾所學校里要是有這么牛逼的老師，
早八百年門檻被踏破了，還輪著你？」「我在夢里補課的。」
他更是樂不可支：「老師啊崔明珠瘋了。」我聳聳肩，說實話你不信。
家長們見狀更是半信半疑，最終還是老師出馬，用學生學習成績這事搪塞了過去。家長會后，
我去找老師道歉，畢竟她精心安排讓我上臺演講，我卻給她搞砸了。沒想到趙一舟也在，
他得意洋洋地看著我，跟打了勝仗的公雞似的。有什么可得意的，我翻了個白眼，
有本事考場上見真章。7「崔明珠勾引老男人」「校第一被禿頭男包養」流言傳得飛快，
而這個包養了我的「老男人」，還在每晚恨鐵不成鋼地給我講題。這包養誰愛要誰要。
我卷子都快戳爛了，這道數學題就是死活解不出來。
大仙兒坐在旁邊看著我：「那混小子著實可惡，真的不需要我幫你出氣？」
我頭也不抬地在草稿紙上演算：「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還要咬狗一口？」「當然了，
誰敢咬我，我咬死他。」忘了大仙兒本體是個黃鼠狼了。我被他逗笑：「還不是時候，
現在還是要以學業為主，我想在考場上光明正大地碾壓他。」大仙兒見我笑了，
眼睛轉了轉：「要不我給你變個帥哥，你開心開心？」他說著就要變身，
我連忙阻止：「哎算了算了，大仙兒我覺得你現在這個形象挺好的。」
禿頂、啤酒肚、戴黑框眼鏡，就差領口夾一個小蜜蜂麥了，妥妥的人民特級教師！「特威嚴，
讓我很有學習氛圍感。」大仙兒有些不樂意。我哄他：「你要是真變成帥哥，
我指不定每晚學的就是什么了。」話音剛落，夢境「轟」地一聲崩塌，我跟被踹了一腳似的，
從桃源仙境中掉到了這個小雜物間里，落差之大令人咋舌，想到被踢出來前，
隱隱約約看到的通紅耳廓。什么情況，今天是純情大仙兒火辣辣？8當然了，
一直讓這個流言飛也不是個事兒。挑了一天，我托人把趙一舟叫到廣播室。
校園喇叭滋啦滋啦響了一陣——「終于想起來跟我道歉了？我跟你說，晚了！」
這個校園喇叭平時不開，乍有聲響，很多同學都停下手頭的事。「我去，
這個好像是舟哥的聲音。」「這是在干啥啊？」我悄悄把公放聲音調到最大，
咬牙切齒道：「那些流言就是你放出去的？你憑什么說我被老男人包養？」
趙一舟嗤笑一聲：「你通過作弊考得比我高，我給你點教訓也是應當的。」
「那你承認我被包養都是流言了？」「我哪知道真的假的呢，」趙一舟想了想，又補充道，
「說不定是真的呢？那個老頭給你透的一模考題，你又找人給你寫的答案，
所以才考了個年級第一。」怪會自圓其說！
我面露憎惡：「有本事你二模的時候再堂堂正正跟我比一場。」趙一舟求之不得：「誰怕誰。
」「如果二模的時候我還是年級第一，你就要在升旗儀式上跟我道歉！」
「你還真以為你能第二次考全校第一呢？」「你不敢？」「你開什么玩笑，
下次要是再讓你考到全校第一，我在升旗儀式上跟你道歉！」走廊里一片嘩然！
老師姍姍來遲，臭著臉推開廣播室的門：「誰讓你們私自開校園廣播的。」
我滑跪得很快：「對不起老師。」趙一舟黑了臉：「崔明珠！你耍我？」9二模考試當天，
我早起給他們一家人做飯，叔嬸卻難得溫情，可能是被我年級第一震驚到了，
特地給我和趙一舟打了粥，又拉著我讓我坐下來一起吃。嬸嬸笑盈盈的：「明珠啊，
早晨喝碗粥再去考試，乖。」我低頭看著這一碗粥，父母剛去時我搬進叔嬸家，
嬸嬸也是這么笑著向我遞來一碗粥，說：「沒事了明珠，
以后你就是我們家的……那個叫什么來著，團寵！」我眼眶有些酸，這碗粥來得又遲又蹊蹺，
我小心翼翼托過碗底，入手沉甸甸的，居然是一碗濃稠的大米粥。趙一舟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謝謝嬸嬸。」我笑著把碗端起來。我故意等了一會兒，果然趙一舟冷哼一聲，摔門回屋了。
「趙一舟是不是不高興啊嬸嬸，要不您去看看吧，畢竟今天二模考試，狀態可要調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