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修車攤來了個油膩中年?」「聽說你想讓我教你漂移?」我攥著扳手的手青筋暴起,
指甲縫里嵌著二十年的機油漬。兒子嫌我丟人,賽車手笑我老土,
可他們不知道——這雙擦過百萬超跑底盤的手,當年在秋名山彎道能把法拉利甩出火星子。
01我蹲在「老周修車鋪」門口啃饅頭,油漬斑斑的圍裙兜著半塊榨菜。對面「極速狂飆」
改裝店傳來引擎轟鳴,幾個穿賽車服的小年輕倚著啞光黑GTR抽煙。「周叔,
你這破三輪能追上我尾氣不?」黃毛故意轟油門,聲浪震得我鋪子玻璃嗡嗡響。
我低頭繼續啃饅頭,后槽牙咬得咯咯響。二十年前,我開著破捷達在環山公路漂移時,
這小子還在尿褲子。手機突然震動,兒子發來消息:「別來家長會,丟人。」
饅頭卡在喉嚨里,我灌了口涼水,看見黃毛把煙頭彈進我裝滿零件的鐵盆。「周叔,
你這車行該改成廢品回收站了吧?」黃毛踢翻我剛修好的電動車。我站起來,
扳手在掌心轉了個圈。他的GTR貼著「新手勿近」的車貼,
排氣管還掛著上次漂移留下的焦黑痕跡。「想比?」我盯著他的眼睛,「就賭你那輛玩具車。
」黃毛愣了兩秒,突然爆笑:「你拿什么賭?破扳手還是爛三輪?」圍觀人群發出嗤笑,
我轉身走進鋪子,掀開蒙在角落的藍布——一輛銹跡斑斑的三菱EVO IV靜靜躺著,
引擎蓋下藏著我親手改裝的紅頭4G63T。當年我就是開著這輛車,
在秋名山創下七連冠紀錄。后來為了給老婆治病,我賣掉所有賽車裝備,把EVO藏進鋪子。
黃毛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湊近看了眼車牌,臉色瞬間煞白。「你...你是『彎道老周』?」
他聲音發抖。我摸出泛黃的賽車手套戴上,皮革摩擦聲像二十年前發車前的倒計時。「現在,
你還覺得我是廢品回收站的老廢物嗎?」鋪子外的蟬鳴聲突然消失,
黃毛的GTR在陽光下泛著心虛的光。我知道,今晚的環山公路又要響起久違的引擎咆哮了。
02黃毛連夜把GTR開去改裝店,我蹲在EVO旁用扳手敲了敲銹跡斑斑的保險杠。
這破車去年被我當廢鐵蓋了三年防塵布,如今輪轂還沾著秋名山的泥土,
引擎卻像沉睡的野獸般發出低吟。「需要幫手嗎?」徒弟小吳抱著千斤頂站在門口,
他襯衫第二顆扣子永遠松著,露出跟黃毛同款的骷髏頭紋身。
我扔給他一罐化油器清洗劑:「把渦輪擦干凈,別讓那幫小子以為我靠老古董撐場面。」
傍晚的陽光斜切進鋪子,我在工具箱最底層摸出泛黃的頭盔。內襯還縫著老婆繡的「平安」
二字,邊緣磨出毛球,
卻比黃毛那頂鑲鉆的碳纖維頭盔重了兩斤——那是用二十年光陰壓出來的分量。
環山公路的夜霧漫上來時,黃毛的GTR已經停在起點。副駕坐著我兒子的同班同學,
車窗搖下時飄來廉價香水味:「周叔叔,你這車能跑八十嗎?」我轉動鑰匙,
EVO的引擎轟鳴聲蓋過她的笑聲。儀表盤上的指針跳向紅線,后視鏡里映出「極速狂飆」
的老板——當年我手把手教他換剎車片的小徒弟,此刻正摟著黃毛肩膀指指點點。「老周,
悠著點啊!」他嘴角掛著假笑,「別閃了老腰。」我扯下手套扔在方向盤上,
露出虎口處的老繭——那是當年單手打方向盤磨出的硬繭,
比他店里所有改裝件都更有資格叫「性能部件」。發車燈亮起的瞬間,
黃毛突然搖下車窗:「輸了別后悔!我可不想欺負老人!」他的尾燈在彎道甩出紅光,
像塊挑釁的紅布。我踩下離合器,左腳懸在剎車上方,
這姿勢我在秋名山練了三千次——用半腳剎車騙過分流器,在離心力最暴躁的瞬間切二檔,
讓后輪像掙脫鎖鏈的惡犬般嘶吼著劃出弧線。EVO沖上第一個發卡彎時,
車載收音機突然響起老歌。我伸手調頻道,
卻摸到副駕儲物格里的照片——七歲的兒子坐在我肩頭,手里攥著賽車獎杯,
背景是我第一次奪冠時的頒獎臺。「爸,你什么時候再開快車?」照片里的孩子笑得天真,
此刻卻在朋友圈發:「今晚見證天才車手碾壓老古董」。彎道的風灌進車窗,我猛打方向盤,
輪胎與地面摩擦出藍白色煙霧。GTR的尾翼在前方搖晃,像只試圖展翅卻斷了翅膀的麻雀。
對講機里傳來小吳的聲音:「老大,黃毛的渦輪壓力不對勁!」「讓他壓,」
我舔了舔嘴角的機油味,「當年我用自然吸氣都能贏他爹的渦輪車。」下一個彎道前,
我瞥見路邊停著輛白色保時捷。車窗搖下,兒子攥著手機的手懸在半空,
眼睛瞪得比儀表盤的轉速表還圓。黃毛的GTR突然打滑,我趁機切到內線,
EVO的保險杠擦過他的后視鏡——銹跡蹭上他的珍珠白車漆,像道永遠洗不掉的耳光。
03秋名山的S彎道像條張開毒牙的蛇,黃毛的GTR在彎道里扭得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
我盯著他頻繁跳動的剎車燈,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我也是在這個彎道,
用半腳油門騙過熱衷剎車的富二代,輪胎印在他保時捷車門上畫了道血色月牙。「老東西!
有種別躲!」黃毛的嘶吼從對講機里炸開,他突然切內道,保險杠擦著我的輪轂掠過。
EVO的懸掛發出抗議般的吱呀聲,我卻笑了——這小子跟他爹當年一樣,
以為用激進線路就能嚇退對手,卻不知道真正的彎道王者,手里永遠留著半腳救車的余量。
后視鏡里閃過白色影子,兒子的保時捷居然跟著上了山。他搖下車窗的動作太急,
棒球帽被風吹走,露出跟我如出一轍的眉骨輪廓。「爸!」他的喊聲被引擎聲撕成碎片,
「別做傻事!」傻事?我當年為了湊老婆的手術費,把冠軍獎杯熔了換錢時,
怎么沒人說我傻?我猛踩剎車,EVO在彎道甩出180度漂移,
揚起的碎石噼里啪啦砸在GTR引擎蓋上。黃毛驚恐的臉在擋風玻璃上一閃而過,
他慌忙打方向盤,車身失控般滑向懸崖護欄。「抓住機會!」小吳在對講機里喊,
「他輪胎過熱了!」但我踩死了剎車。GTR的尾翼擦著我的車頭飛過,
懸崖下的深谷傳來夜梟的怪叫。黃毛下車時腿在發抖,褲襠濕了片可疑的痕跡。「你瘋了?」
兒子的保時捷剎在我旁邊,他沖過來捶打車門,「萬一撞下去怎么辦?」我摘下頭盔,
露出鬢角的白發:「當年你媽躺在手術臺上,我在秋名山贏最后一場比賽。」
「觀眾喊我車神,可獎杯換的錢只夠交半程化療費。」我摸出皺巴巴的診療單,
紙角還沾著機油,「醫生說再拖下去...」兒子的拳頭停在半空,
眼睛盯著我手套上磨破的洞——那是他五歲時,我抱著他調試賽車座椅,
被安全帶卡扣刮破的。黃毛突然沖過來踢我的輪胎:「算你走運!要不是我留手...」
「留手?」我指著他GTR的排氣管,「你渦輪壓力打到1.8bar,
中冷器管路早該爆了。」「知道為什么沒爆嗎?」我扯開他的引擎蓋,
露出被重新焊接的管路接口,「上個月你在我這兒換剎車片,我順手給你加固了。」
山間霧氣突然濃得化不開,黃毛的喉結上下滾動。兒子蹲下身,
手指撫過EVO車門上的凹痕——那是我當年為了避讓山路上的野狗,
硬生生用車身撞向護欄留下的。「明天來鋪子里,」我扔給他塊抹布,「想學漂移,
先學會怎么尊重車。」起身時膝蓋發出咔嗒聲,比當年跑完耐力賽還疼。
兒子突然扶住我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油漬斑斑的襯衫滲進來,
像他小時候趴在我背上看賽車時那樣燙。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
黃毛突然跳上GTR:「這次算平局!」「平局?」我看著他落荒而逃的尾燈笑出眼淚,
摸出褲兜里揉爛的家長會邀請函——日期是三天前,簽名欄還空著。但此刻山間的風里,
有比獎杯更重的東西,正在我和兒子之間,悄悄長出新芽。
04警車藍白燈在山霧里晃成兩團鬼火,我把頭盔扣在EVO方向盤上,
油漬斑斑的圍裙口袋里掉出半片榨菜。「周建國!」交警老李隔著護欄喊,「又在這兒鬼混?
上次撞壞的護欄還沒賠完!」我蹲下身假裝撿扳手,聽見兒子跟老李打招呼:「李叔,
我爸是來教我認路標...」他聲音越說越小,像小時候偷喝汽水被我逮到時的嘟囔。
我摸出皺巴巴的駕駛證,塑料封皮上還貼著老婆去世那年的年檢貼紙。「改裝車非法上路,」
老李晃著罰單,「明天來隊里喝茶。」他眼神突然落在EVO的車牌上,
瞳孔猛地縮緊——那串數字曾是秋名山車神的代號,如今卻比老李警服上的肩章還舊。
「算了,」老李突然把罰單揉成球,「記得給你兒子帶早餐,
這小子老在警隊門口買煎餅果子。」兒子耳朵瞬間紅透,
我想起他書包側袋永遠塞著的速溶咖啡——原來不是為了熬夜學習,是怕早讀課犯困。
拖車把GTR拖走時,黃毛從車窗里扔出包煙:「老周!下次用真本事贏我!」
煙盒砸在我腳邊,是我戒了十年的紅塔山。兒子彎腰撿起來,指尖蹭過盒蓋上的「戒煙」
刻痕——那是我用扳手尖兒一刀刀鑿的。「去我那兒喝杯茶?」
我指了指山下亮著燈的修車鋪,「新到的碧潭飄雪,你媽生前最愛喝。」
兒子盯著我鬢角的白發,喉結動了動:「其實...我早知道你是『彎道老周』。」
他從手機里翻出收藏夾,里面全是我當年比賽的錄像。畫質糊得像馬賽克,
彈幕卻刷得火熱:「這才是真正的漂移!」「求秋名山車神復出!」修車鋪的鎢絲燈亮起時,
小吳正在給EVO換剎車片。輪轂上的秋名山泥土被擦得發亮,
引擎蓋下的紅頭4G63T像重新覺醒的野獸。「當年為什么不告訴我?」
兒子摸著方向盤上的磨損痕跡,那是我掌心的形狀。我往茶杯里撒枸杞,
看著茶葉在水面沉浮:「怕你覺得,靠開車吃飯不是正經人。」玻璃窗外,
月光給EVO鍍上層銀邊。兒子突然抓起扳手,
把我沒擰緊的螺絲又轉了三圈——手法跟我當年教他擰玩具車輪胎時一模一樣。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極速狂飆」發來的挑戰賽邀請函:「環山公路巔峰對決,
勝者可得千萬改裝基金。」小吳吹了聲口哨:「老大,這是你徒弟發的戰書啊。」
我盯著邀請函上「禁止40歲以上車手參賽」的小字,
兒子突然把茶盞重重擱在桌上:「我當你領航員。」他卷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