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川遺銀公元 1382 年,歲在壬戌,洪武十五年冬。
應天府作為大明王朝的京師,城墻巍峨如龍蟠虎踞,飛檐斗拱間鐫刻著帝王氣象。
朱雀大街兩側的朱門大宅鱗次櫛比,晨鐘暮鼓聲中盡顯帝都威嚴。此刻,
凜冽的北風裹挾著細雪,將城內縱橫交錯的青石板路染成一片慘白,
街巷間的銅鈴在風中叮咚作響,為這肅穆的皇城更添幾分蕭索。
秦淮河畔的 “臨川會館” 前,江西糧商江賢裹緊狐皮大氅,望著手中沉甸甸的銀錠,
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霜花。這批鏨有 “洪武軍餉” 印記的白銀,
本是要運往京師戶部充作漕運糧款,此刻卻讓他莫名心悸。“江老板留步!
”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江賢回頭,見兩名身著皂衣的漢子疾步追來,
其中一人滿臉堆笑:“小人是五城兵馬司的差役,方才見您包袱掉了!
” 江賢下意識摸向腰間,錦緞包袱果然不翼而飛。他臉色驟變,
卻見另一漢子已從懷中掏出包袱:“幸得這位小哥眼尖,在街角拾到。”江賢接過包袱,
觸手的重量與溫度卻讓他心頭一涼。他強作鎮定地打開包袱,十錠白銀整齊碼放,
表面的鏨刻紋路與 “洪武軍餉” 字樣分毫不差。“多謝二位,改日定當厚謝。
” 江賢掏出一錠碎銀遞過去,目光卻死死盯著手中的銀錠 —— 這些銀錠雖外觀無異,
但觸感輕飄,邊緣竟泛著詭異的青灰色。當夜,江賢宿在京郊驛站。三更時分,
一陣細微的聲響驚醒了他。他剛要起身查看,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寒光閃過,
一柄稅銀鑿鏨直插他咽喉。江賢瞪大雙眼,喉間發出 “咯咯” 聲響,
溫熱的鮮血噴濺在床幔上,將繡著牡丹的錦緞染成暗紅。第二日晌午,
柳長青踩著滿地積雪踏入驛站。錦衣衛飛魚服上的蟒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蹲下身,
指尖拂過江賢僵硬的脖頸,觸感冰涼而黏膩。“傷口呈菱形,兇器是稅銀鑿鏨。
” 他低聲自語,目光掃過散落在地的銀錠。拾起一錠,咬在口中,
金屬的腥氣混著鉛味在舌尖蔓延 —— 果然是鉛芯鍍銀的贗品。“小旗,
五城兵馬司送來案卷。” 校尉呈上一摞文書,紙頁間還帶著未散的霉味。柳長青快速翻閱,
瞳孔驟然收縮:近一月內,五城兵馬司轄區竟發生十七起類似丟包騙局,
受害者多為攜帶白銀的外地商賈,
且被騙銀錠均有 “洪武軍餉”“漕運專用” 等特殊印記。“走,去臨川會館。
” 柳長青將贗銀揣入懷中,翻身上馬。寒風呼嘯,他的披風在身后獵獵作響,
腦海中不斷推演著案情。明代白銀貨幣化進程中,成色欺詐本就屢見不鮮,
但敢偽造軍餉白銀,背后必有巨貪大蠹。更何況,
五城兵馬司查獲的贓銀竟能在眼皮底下變成真銅錢,這其中牽扯的勢力,恐怕遠超想象。
臨川會館內,掌柜戰戰兢兢地遞上賬本。柳長青一頁頁翻看,突然注意到幾行小字:三日前,
有兩名操著湖廣口音的客商,用十錠銀錠兌換了會館的漕運文書。他猛地合上賬本,
木質桌面發出 “砰” 的巨響。“召集所有弟兄,封鎖城門!
重點盤查攜帶湖廣口音、持有漕運文書的人!”然而,就在錦衣衛行動時,意外陡生。
一名試圖混出城門的商販突然拔刀拒捕,刀刃寒光閃爍,直取柳長青面門。柳長青眼神一凜,
側身躲過,繡春刀出鞘,寒光如電。“當啷” 一聲,兩刃相交,火星四濺。商販力大如牛,
刀鋒下壓,柳長青卻借力打力,猛地一腳踹向對方膝蓋。商販吃痛跪地,
柳長青順勢用刀柄擊中他后頸,將其制服。搜查商販行囊時,
柳長青發現了半塊鏨有 “詹” 字印記的銀錠。詹同,吏部尚書,江西同鄉會的核心人物。
柳長青握緊銀錠,金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知道,這起看似普通的丟包騙局,
已然牽扯進朝堂大員,而自己,正站在一場驚天陰謀的邊緣。雪越下越大,
應天府的天空陰云密布。第二章 漕影迷蹤應天府的寒夜被秦淮河的浪濤聲割裂,
柳長青褪去飛魚服,換上漕幫粗布短打,腰間別著偽造的漕運腰牌,混進了碼頭貨艙。
潮濕的霉味混著魚油氣息撲面而來,腳下的木板在漕船搖晃中發出 “吱呀” 呻吟,
遠處火把明滅間,漕幫漢子們喊著號子搬運糧袋,聲音在河面回蕩。“新來的?搭把手!
” 一名絡腮胡漕工將麻繩甩過來。柳長青接住,肌肉緊繃發力,
和眾人一起將盛滿糧食的麻袋拖進船艙。在昏暗的燭光下,他瞥見角落里幾個木箱,
表面纏著鐵鏈,鎖頭刻著 “戶部專用” 字樣。趁著漕工們休息間隙,他假意整理纜繩,
靠近木箱,用匕首撬開縫隙 —— 里面竟是五十兩一錠的 “糧船銀”,
銀錠邊緣的翅邊凹槽泛著冷光,可仔細端詳,卻發現鏨刻紋路與正統官銀略有差異。
“看什么!” 背后突然傳來呵斥。柳長青轉身,見兩名漕幫頭目手持短刀逼近。
他迅速掏出懷里的銀錠,壓低聲音:“兄弟在江西接了筆活,聽說漕幫能銷這種貨。
” 銀錠在月光下閃過,頭目眼神瞬間變了,伸手來奪。柳長青手腕翻轉,扣住對方脈門,
膝蓋猛撞其腹部。另一頭目揮刀劈來,他側身躲過,順勢抓住對方手腕,用力一擰,
“咔嚓” 聲響徹船艙。漕幫眾人見狀,抄起船槳、鐵鉤圍了上來。柳長青背靠木箱,
手中短刀寒光閃爍。“都住手!” 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陳瑄身著鎧甲出現在艙口。
作為督管漕運的后軍都督僉事,他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落在柳長青手中的銀錠上。
“跟我走一趟。”與此同時,戶部清吏司主事陳灌的尸體在通惠河被發現。柳長青趕到時,
尸體已被打撈上岸,凍得青紫的手指仍死死攥著半卷江西魚鱗冊。他蹲下查看,
發現陳灌喉間有勒痕,指甲縫里殘留著麻布纖維。“大人,這魚鱗冊記載的田賦銀,
與漕運銀錠數目對不上。” 校尉遞上文書。柳長青摩挲著冊頁,突然想起漕幫所見的銀錠,
立即命人比對。“小旗,有發現!” 工匠舉著銀錠和魚鱗冊激動道,“這些銀錠的含鉛量,
與魚鱗冊記錄的江西稅銀損耗率完全一致,分明是用騙局贓銀重鑄的!
” 柳長青正欲深入調查,毛驤的命令卻突然傳來:“此案即刻定性為流民作亂,不得再查!
”柳長青不甘心就此罷手,轉而調查陳灌指甲縫里的麻布。循著線索,他來到龍江船廠。
寒風中,堆積如山的廢料散發著刺鼻的桐油味。“這種麻布是造船裹纜繩用的,
只有船廠才有。” 老工匠指著廢料堆說。柳長青在廢料中翻找,
突然摸到一塊硬物 —— 竟是半塊刻著 “朱” 字印記的銀錠,
與朱亮祖的姓氏不謀而合。就在此時,通惠河方向突然傳來驚呼。柳長青趕到時,
只見河面上漂浮著一具焦黑的尸體,岸邊散落著古怪的器皿,
電解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大人,有人目睹一個黑衣人在此展示‘點銀成金’之術,
這尸體怕是被電死的!” 校尉驚恐道。柳長青撿起器皿碎片,觸感冰涼,
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 這分明是白銀電解術,遠超這個時代的科技。雪又開始下了,
柳長青望著河面上的尸體,握緊了腰間的繡春刀。
毛驤的壓制、漕幫的阻撓、穿越科技的泄露,讓這起漕運謎案愈發撲朔迷離。
而那半塊刻著 “朱” 字的銀錠,仿佛一把鑰匙,正慢慢開啟勛貴貪腐的大門。
第三章 寶鈔危局應天府的深冬,寒風如刀刃般刮過街巷。柳長青裹緊披風,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黑市中。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刺鼻的汗臭,
小販們壓低聲音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突然,一張顏色鮮艷的 “洪武寶鈔” 映入他的眼簾,
不同于尋常寶鈔的粗糙質感,這張寶鈔表面泛著細膩的光澤。這寶鈔哪來的?
” 柳長青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小販瑟縮的面龐,鐵鉗般的手指死死扣住對方手腕。
小販脖頸青筋暴起,拼命掙扎間扯破了粗布衣袖:“官爺饒命!是城西的老吳賣給我的,
說是剛從寶鈔提舉司流出的新貨!” 柳長青松開手,
將那張青白色的紙鈔舉到燈籠搖曳的光暈下 —— 桑皮紙特有的纖維紋路里,
果然交織著細密的棉線,寶鈔正面的 “大明通行寶鈔” 篆字棱角分明,
暗紋處的纏枝牡丹在燭光下竟泛起若有若無的金粉光澤。
他用指尖摩挲著鈔面邊緣的齒狀花紋,忽然在 “一貫” 字樣的墨色里,
發現了幾處刻意暈染的墨漬。“這是用膠礬水拓印防偽印記的痕跡。
” 柳長青將紙鈔湊近鼻尖輕嗅,除了桑皮紙的草木氣息,還混雜著淡淡的桐油味。
正當他準備將紙鈔收進懷中,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錦衣衛翻身下馬,
扯開嗓子喊道:“柳小旗!戶部急報,江西稅銀案牽扯寶鈔兌換!”戶部大堂內燭火搖曳,
燭淚在青磚地上凝結成蠟塊。戶部侍郎范敏正將算盤拍得震天響,
二十余名官吏圍著長桌吵作一團。“都別吵了!” 范敏見柳長青跨進門檻,
立刻將沾著茶漬的賬本和一摞寶鈔推過來,“這些是江西稅吏用官銀兌換的寶鈔,
可銀庫里查驗的結果……” 他壓低聲音,胡須隨著喘息微微顫動,
“七成都是摻了鉛塊的贗品。”柳長青翻開賬本,泛黃的宣紙上,
用端楷記錄著四月初七至十五的兌換記錄。他抽出一張寶鈔對著燭光,
鈔面的 “戶部奏準印造” 字樣竟透著詭異的紅光。“他們先用贗銀通過稅關,
再以真鈔兌換假銀。” 柳長青將賬本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算盤珠子噼里啪啦亂跳,
“這是用‘飛鈔’之術洗錢!”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一名吏員連滾帶爬沖進來:“大人!稅糧庫出事了!”糧倉內彌漫著刺鼻的霉味,
柳長青的繡春刀鞘撞在門框上發出悶響。月光從破損的窗欞漏進來,照見滿地散落的稻穗。
他蹲下身捻起一粒稻谷,外殼堅硬如石,掰開后竟是裹著稻殼的陶粒。“切口平滑如鏡,
” 他指著麻袋上整齊的十字形裂口,刀刃順著痕跡比劃,“這不是尋常刀具,
是用特制的裁紙刀所為。” 范敏舉著燈籠照向糧倉深處,
十幾個空麻袋在穿堂風里簌簌作響,墻根處赫然留著半枚沾著煤灰的腳印。“柳小旗!
” 監察御史林唐臣帶著衙役踹開側門,腰間的獬豸補子沾滿泥污,
“城南米鋪發現摻沙的官糧,有人看見……” 他突然壓低聲音,
袖中滑落一張皺巴巴的油紙,“看見幾個穿漕運服飾的人往城西去了,
懷里揣著一尺見方的冊子。” 柳長青撿起油紙,借著燈籠仔細辨認 —— 泛黃的宣紙上,
赫然畫著蒸餾器皿的草圖,下方歪歪扭扭寫著 “硝酸配比:三比一” 的字樣。就在這時,
屋頂瓦片突然發出脆響。柳長青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釘,只聽 “叮” 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