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漕河詭錠洪武十七年秋,長江裹挾著金黃的落葉奔涌東去,
往來漕船的帆影在暮色中如浮動的黑云。泉州布商孫滔扶著 “福遠號” 客船的雕花欄桿,
懷中藏著的十錠 “金花銀” 壓得胸口發燙。這些刻著十二道云紋的官錠,
本是要送往金陵兌換寶鈔,此刻卻成了催命符。“客官可要嘗嘗新茶?
” 艙門外響起溫和的詢問。孫滔回頭,見兩名頭戴儒巾的客商微笑行禮,
其中一人捧著建窯兔毫盞,熱氣裹挾著武夷巖茶的醇香撲面而來。“在下徽州茶商,
見兄臺氣度不凡,特來結交。” 說話間,另一名客商已將茶盞遞到孫滔手中,
不經意間衣袖掃過他腰間錢袋。孫滔下意識按住錢袋,
卻被對方爽朗的笑聲化解戒備:“兄臺莫驚,我等絕非歹人。” 茶商舉起自己的錢袋搖晃,
金屬碰撞聲清脆悅耳,“此去金陵路途遙遠,不如結個伴?
” 孫滔望著對方腰間同樣刻著云紋的銀錠,疑慮漸消,伸手接過茶盞。
就在茶湯入口的瞬間,船身突然劇烈顛簸。孫滔踉蹌之際,感覺腰間一輕,再低頭時,
錢袋已不翼而飛。“我的銀子!” 他的驚呼在船艙內回蕩。
兩名茶商卻一臉茫然:“兄臺莫要血口噴人!” 周圍乘客紛紛圍攏,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
孫滔瞥見一人衣袖下露出半截銀錠 —— 正是自己錢袋里的 “金花銀”。“抓住他!
” 孫滔撲上前去,卻被對方反手一推,重重撞在雕花立柱上。
木質立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痕如蛛網般蔓延。混亂中,兩名茶商已混入人群,
消失在暮色籠罩的甲板。孫滔癱坐在地,手中緊攥著不知何時被塞回的錢袋,
十錠銀錠沉甸甸的重量還在,可當他咬開銀錠邊緣,露出的卻是青灰色的鉛芯。三日后,
柳長青踩著滿地梧桐葉踏入應天府衙。飛魚服的蟒紋在秋陽下泛著冷光,他蹲下身,
指尖撫過孫滔遞來的偽銀。鉛芯外的鍍銀層薄如蟬翼,卻帶著獨特的暗紅色澤。
“這礦砂……” 柳長青湊近細嗅,金屬的腥氣中混著一絲硫磺味,“是云南朱提山的礦砂,
滇銀特有的標記。”應天府衙的公堂上,開濟重重拍下驚堂木:“大膽刁民,
竟敢偽造‘金花銀’!” 被告席上,兩名 “茶商” 卻神態自若。
為首之人撩起儒巾:“大人,我等持市舶司簽發的免稅文牒,依《大明律》當免查驗。
” 他從袖中掏出蓋著朱砂印的文書,“況且,孫老板的證物已在存檔前變成真銀,
空口無憑,如何定罪?”柳長青瞳孔驟縮。他記得分明,今早查驗時銀錠還是偽作,
此刻卻在證物匣中泛著真銀的光澤。公堂氣氛驟然緊張,開濟剛要發作,
衙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一名黑衣人躍上屋檐,
手中銀錠在陽光下劃出銀亮弧線:“大人想知真偽?看這水浮辨銀術!
”只見黑衣人將兩枚銀錠投入水盆,真銀下沉時激起細小漣漪,偽銀卻因密度差異浮在水面。
柳長青目光如炬,認出那是現代密度檢測法的簡易應用。“拿下!” 他暴喝一聲,
飛身上前。黑衣人冷笑,擲出煙霧彈。濃煙中,柳長青憑借特種兵的直覺鎖定對方方位,
繡春刀出鞘,寒光直取咽喉。黑衣人揮劍格擋,金屬碰撞聲震耳欲聾。柳長青借力躍起,
踩在梁柱雕花上借力下劈。黑衣人被逼至墻角,突然甩出袖中軟鞭纏住柳長青手腕。
千鈞一發之際,柳長青側身翻滾,繡春刀削斷軟鞭,反手一刀劃破對方衣襟。
露出的半截紋身讓他心頭一震 —— 那是滇西沐王府的標記。恰在此時,圣旨到了。
朱元璋聽聞經濟犯罪猖獗,下詔從嚴處置。開濟接過圣旨,
目光掃過公堂:“依《大明律?詐偽律》,傾造假銀者,首犯斬立決,從犯充軍三千里!
” 柳長青望著被告席上神色驟變的犯人,又看了眼水盆中沉浮的銀錠,
深知這場圍繞滇銀的暗流,才剛剛浮出水面。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肩頭,他握緊繡春刀,
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提醒著他前路危機四伏。第二章 滇銅迷霧洪武十七年深秋,
應天府的寒意愈發濃重。柳長青裹緊飛魚服,在銀作局的工坊內踱步。
青磚地上散落著被鑿開的碎銀與沾滿火星的刻刀,坩堝里的鉛水正咕嘟冒泡,
刺鼻的金屬灼燒味混著硫磺氣息,將工坊裹成密不透風的悶罐。自漕河假銀案后,
他便盯上了這處官營工坊,總覺得那些看似規整的銀錠背后,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工坊西北角,老工匠佝僂著背,正用銼刀反復打磨銀錠棱角。
柳長青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對方指節上的老繭 —— 那是常年刻模才會留下的斜向紋路。
“小旗,有發現!” 一名校尉突然喊道。柳長青快步上前,只見工匠的工具箱底部,
藏著一枚刻有 “洪武十年制” 的官印。那印面的龍紋雕刻精細,龍須卻比正品多了兩根,
四爪間的云紋走勢也與內府規制相悖。“私刻官印,膽子不小!” 柳長青眼神一凜,
指尖撫過印面凸起的紋路,觸感粗糙得像砂紙,與正品的溫潤質感截然不同。就在這時,
他瞥見工匠袖口沾著的藍灰色粉末 —— 那是黃銅氧化后的痕跡,
而真正的官印該用紫銅鑄造。工坊外突然傳來馬蹄鐵與青石板的撞擊聲。
柳長青迅速將官印揣入懷中,透過木格窗望去,一隊云南進貢的馬隊正緩緩經過。
領頭士兵腰間的雁翎刀吞口處,本該刻著的麒麟紋竟換成了山魈浮雕,
這是沐家軍絕不會犯的忌諱。更蹊蹺的是,馬匹經過積水處時,
濺起的水花竟泛著不正常的青白色 —— 那是鉛毒滲入土壤的跡象。“且慢!
” 柳長青攔住馬隊,“例行查驗。” 馬隊首領臉色驟變,旋即換上諂媚笑容:“大人,
這是云南進貢的馬隊,有通關文牒。” 文牒上的朱砂印倒是工整,可柳長青捻開邊角,
發現夾層里藏著半截孔雀翎 —— 滇南私礦主常用的暗記。當他示意校尉打開箱子,
表面銀錠的鏨刻花紋看似規整,底部卻殘留著不自然的凹陷,那是鉛芯未完全填充的痕跡。
“撬開。” 柳長青話音未落,馬隊首領突然抽出佩刀,刀刃帶著西南特有的鋸齒。
柳長青側身躲過,繡春刀出鞘,寒光與暮色相撞。對方招招狠辣,刀風里裹挾著瘴氣的腥甜,
顯然是常年在滇地山林廝殺的悍匪。柳長青瞅準對方換氣間隙,一腳踢向其膝蓋。
馬隊首領吃痛跪地,柳長青順勢用刀抵住他咽喉:“說,這些偽銀從何而來?
”“你以為能查出真相?滇地的水,深著呢!” 馬隊首領突然獰笑,嘴角溢出黑血。
柳長青這才看清他臼齒間藏著的蠟丸,可還沒等他反應,對方已咬碎毒囊。尸體倒地時,
懷里滾出半塊刻著 “朱提” 的竹牌 —— 那是漢代便有的滇銅產地,
如今卻成了偽銀源頭的暗號。與此同時,工部傳來消息,虞衡司郎中王儁奏報銅礦減產。
柳長青摩挲著從偽銀里摳出的礦砂,
顆粒間竟混著孔雀石與輝鉍礦共生礦 —— 這種特殊礦脈,整個大明唯有朱提山才有。
他直奔工部實驗室,坩堝里的陽極泥正泛著詭異的虹彩。當工匠將提煉出的銀錠浸入硝酸,
本該純凈的溶液卻泛起了紫紅色 —— 那是鉍元素特有的反應。柳長青撿起一塊陽極泥,
湊近細看。那種銀白色的金屬,帶著獨特的光澤,與常見的金屬不同。憑借前世的化學知識,
他認出這是鉍元素,而且這種純度和特性,在明代的冶煉技術下幾乎不可能出現,
除非…… 是采用了電解提純銀技術!就在他震驚之際,銀作局傳來急報,
有人在地面刻下了一串奇怪的符號。柳長青趕回銀作局,月光下,
那些用木炭畫出的規整圓圈與阿拉伯數字,
赫然是元素周期表的部分內容 ——C、O、Ag 的排列,正是銀氧化反應的化學表達。
此時,沐英的八百里加急奏請 “滇銀禁運” 也到了。朝堂之上,
傅友德的虎皮靴踏得金磚作響:“定是私礦亂采,當剿!
” 陳汶輝的象牙笏板磕在蟠龍柱上:“礦工食不果腹,苛政猛于虎!
” 柳長青握緊了手中的繡春刀,刀柄上的纏繩已被汗水浸透。他知道,
自己不僅觸碰到了滇銅迷霧背后的龐大利益鏈,
更闖入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博弈 —— 那些不該出現在大明的符號與金屬,
正編織成一張吞噬真相的巨網。夜幕降臨,應天府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柳長青站在錦衣衛衙署的屋頂,望著遠處的燈火。寒風呼嘯,吹得飛魚服獵獵作響。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元素周期表,金屬的寒意透過指尖傳來。在這暗流涌動的洪武年間,
他誓要撥開滇銅迷霧,揪出幕后黑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第三章 律法雷霆洪武十七年深秋,應天府的天空陰沉如鉛。大理寺正堂前,
銅制獬豸獸昂首而立,鎏金的雙眼在烏云下泛著冷光。三法司會審的鼓聲響徹街巷,
柳長青踏著滿地枯葉踏入公堂,飛魚服上的蟒紋與堂前高懸的 “明鏡高懸” 匾額相映,
更添幾分肅殺之氣。公堂內,刑部尚書開濟重重拍下驚堂木,
震得案上竹簡沙沙作響:“堂下犯人,可知私鑄偽銀,
觸犯《大明律?戶婚》‘私貨錢法’條?” 被告席上,
綽號 “銀老鼠” 的奸商縮著脖子,臉上卻掛著狡黠的笑:“大人,
小人手中的可都是真銀,不信您驗!” 說著,他掏出一錠銀光閃閃的銀子,往地上一擲,
金屬撞擊青磚的脆響在堂內回蕩。柳長青上前撿起銀錠,指尖觸到的涼意帶著異樣的粗糙。
這錠銀表面泛著古舊的黑灰色,看似歷經歲月沉淀,可邊緣磨損處卻露出嶄新的銀白色。
“這是‘翻色銀’。” 他將銀錠舉向天窗透下的微光,“用硝酸蝕刻做舊,看似老銀,
實則是新鑄偽物。” 話音未落,翰林學士劉三吾便從旁質疑:“僅憑肉眼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