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圖書館的午后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桌案上，沈擇深正埋頭于算法設計的代碼海洋中。
作為計算機系的貧困生，他的大學四年幾乎都在這里度過——兼職、學習、再兼職。
「沈擇深？」熟悉的聲音讓他抬起頭，瞳孔瞬間收縮。溫以珊站在他面前，
還是那樣美得不真實。波浪長發隨意披散，白色針織衫配淺藍牛仔褲，
簡單卻透著說不出的優雅。只是那張精致的臉龐比記憶中消瘦了許多，
眼底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刚娴氖悄?。」她輕笑，「沒想到畢業兩年了，還能在這里碰到。
」沈擇深合上筆記本，目光有些閃躲：「你怎么回學校了？」「來借幾本建筑設計的資料?！?/p>
溫以珊在他對面坐下，動作很輕，「你呢？還在這里復習考研？」「已經研三了?！?/p>
他簡短回答，不想多說自己這兩年的辛苦。白天上課做項目，晚上兼職賺生活費，
周末還要去培訓機構當助教。溫以珊怔了怔：「這么快就研三了啊...時間過得真快?！?/p>
空氣陷入沉默。沈擇深偷偷打量著她，發現她的手腕很細，細到幾乎只剩骨頭。
而那件白色針織衫，也明顯大了一號。「你...還好嗎？」他終于問出口。「挺好的啊?！?/p>
溫以珊笑著，但笑容有些勉強，「公司的項目很忙，經常熬夜，所以瘦了點。你知道的，
女孩子嘛，瘦一點總是好的。」沈擇深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大學時期，
溫以珊是建筑系的系花，家境優渥，追求者無數。而他只是計算機系一個默默無聞的窮學生。
雖然成績優異，但在她的世界里，他連配角都算不上。唯一的交集，是大二那年的選修課。
他們被分在同一個小組做項目，她主動要了他的微信，說有問題會請教他。但整個學期下來，
她只發過三條消息，都是關于作業的。項目結束后，她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然后就再無聯系。
「那個...我先走了?！股驌裆钍帐皷|西，想要逃離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傅鹊??！?/p>
溫以珊叫住他，猶豫了片刻，「你...還有我微信嗎？」沈擇深愣住了?！溉绻械脑?，」
她咬咬唇，「能加回我嗎？我...換了新手機，通訊錄都沒了?！?/p>
這個理由聽起來有些牽強，但沈擇深還是點開了微信。他從來沒有刪過她的聯系方式，
盡管兩年來再無聯系。「好了?！顾咽謾C遞給她。溫以珊快速加了回來，
然后站起身：「那我也該走了。有空聊天。」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沈擇深心中五味雜陳。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她發來的消息：「擇深，謝謝你還記得我?！顾⒅@條消息看了很久，
最后只回了一個「嗯」。但他不知道的是，溫以珊走出圖書館后，在臺階上坐了很久。
秋風吹過，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肩膀，眼中有什么在閃爍。她想起剛才沈擇深看她的眼神，
小心翼翼中帶著關切。就像兩年前那個總是默默幫她解決技術問題的男孩一樣。
只是現在的她，還有資格接受這份溫暖嗎？2重新聯系后的第三天，
溫以珊主動找沈擇深聊天。「擇深，你明天有空嗎？」「有什么事？」「想請你吃個飯，
就當是謝謝你幫我加回微信?！股驌裆疃⒅謾C屏幕，猶豫了很久才回復：「不用客氣，
舉手之勞?！埂改蔷瓦@么定了，明天晚上七點，西門那家川菜館。」她發完消息就沒再回復，
讓沈擇深想拒絕都來不及。第二天晚上，沈擇深提前十分鐘到了餐廳。溫以珊遲到了一刻鐘，
進門時臉色有些蒼白?！覆缓靡馑迹飞隙萝嚵恕！顾聛恚瑢Ψ諉T說，
「先上點開胃小菜吧?！股驌裆钭⒁獾剿c的都是很清淡的菜，完全不像印象中愛吃辣的她。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他試探著問?！笡]有啊，只是最近胃不太好，醫生說要清淡飲食?！?/p>
溫以珊端起茶杯，「對了，聽說你拿了國家獎學金？真厲害?！?/p>
沈擇深點點頭：「你怎么知道的？」「我有關注學校官網的新聞。」她笑了笑，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優秀，只是以前...」她沒有說完，但沈擇深明白她的意思。
以前她身邊追求者太多，根本不會注意到他這樣的人。「現在說這些干什么?！?/p>
沈擇深有些不自在。菜上來后，溫以珊幾乎沒怎么動筷子，只是偶爾夾一兩口素菜。
沈擇深幾次想問，但都咽了回去?！笓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溫以珊忽然開口。
「什么？」「你會不會覺得，有些人就是自找麻煩？明明可以過得很好，
卻偏要給自己找不痛快？」沈擇深皺眉：「你指什么？」「比如說...明明知道結果，
卻還要去嘗試。明明知道不合適，卻還要靠近?！顾穆曇粼絹碓叫。妇拖耧w蛾撲火一樣。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沈擇深認真地說，「如果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溫以珊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你真的這么想？」
「當然?！顾α耍劢菂s有些濕潤：「那如果我說，我想和你做朋友，你愿意嗎？」
「朋友？」沈擇深有些意外?！膏?，就是普通朋友。偶爾聊聊天，一起吃吃飯。」
她的語氣很輕松，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我現在...很需要一個朋友?！?/p>
沈擇深看著她，總覺得這句話背后有什么深意。但他沒有拒絕：「可以?！箿匾陨核闪丝跉猓?/p>
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腐：「那就這么定了。對了，你現在還住學校宿舍嗎？」「嗯，
研究生宿舍。」「真好?！顾行┝w慕，「我現在一個人住，有時候覺得很冷清。」
「你父母呢？」沈擇深記得她家境很好?！杆麄?..」溫以珊頓了頓，「在國外?！?/p>
沈擇深沒有追問，但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溫以珊今天的狀態很奇怪，
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在尋找救命稻草。而他，似乎就是那根稻草。吃完飯后，沈擇深堅持買單。
溫以珊沒有拒絕，只是說下次她請。走出餐廳，秋夜的風有些涼。
溫以珊緊了緊外套：「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埂肝宜湍惆伞！股驌裆蠲摽诙?。
溫以珊搖頭：「不用，我開車來的?！顾噶酥嘎愤叺囊惠v白色轎車，
沈擇深這才注意到那是輛價值不菲的進口車?！改悄阈⌒拈_車。」「嗯?！箿匾陨鹤呦蜍囎樱?/p>
忽然又轉身，「擇深，謝謝你愿意做我的朋友?！顾穆曇艉茌p，但在夜風中格外清晰。
沈擇深看著她開車離去，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不知道的是，
溫以珊開出幾百米后就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哭了很久。她知道自己很自私，
明明時日無多，卻還要拖累一個無辜的人。但她真的太孤獨了，孤獨到快要窒息。
3一周后的周五晚上，沈擇深接到溫以珊的電話。「擇深，你在哪里？」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杆奚?。怎么了？」「我...我有點不舒服，
能不能麻煩你...」話沒說完就掛斷了。沈擇深立刻回撥，但一直無人接聽。
他趕緊發微信問她地址，過了十幾分鐘才收到回復，只有一個地址和門牌號。
沈擇深攔了輛出租車趕過去，發現是市中心一個高檔小區。保安很嚴格，
他說明來意后才被放行。溫以珊住在18樓，沈擇深按門鈴按了很久才有動靜。門開了，
溫以珊臉色蒼白如紙，穿著寬松的家居服，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改阍趺戳耍俊?/p>
沈擇深扶住她?！笡]事，就是有點發燒。」她靠在門框上，「不好意思，麻煩你跑一趟。」
沈擇深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嚇人：「這哪里是有點發燒？你得去醫院?！埂覆挥?，
我吃了退燒藥，睡一覺就好了?！箿匾陨簱u頭，「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
我有點害怕一個人?！股驌裆钚能浟?，扶著她進屋。這是個精裝修的大戶型，家具簡約高檔，
但卻給人一種空曠冷清的感覺。「你先躺下休息，我去給你倒水?！股驌裆钤趶N房找到杯子，
接了溫水端過去。溫以珊已經躺在沙發上，蓋著薄毯，閉著眼睛?！竵?，先喝點水?！?/p>
溫以珊掙扎著坐起來，接過杯子的手在微微顫抖。沈擇深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針眼的痕跡，
看起來還很新鮮?！改阕罱遣皇墙洺］斠?？」他忍不住問。溫以珊的手一頓：「嗯，
胃病有點嚴重，醫生建議輸液調理。」沈擇深總覺得哪里不對，但也不好追問。
他在她身邊坐下：「你要不要先睡一會兒？我陪著你。」「真的可以嗎？」溫以珊看著他，
眼中有種孩子般的依賴，「不會耽誤你的事情吧？」「不會?！箿匾陨褐匦绿上拢?/p>
沈擇深坐在一旁看著她。她的呼吸很輕，偶爾會皺一下眉頭，像是在做不舒服的夢。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溫以珊的燒開始退了。她睜開眼睛，發現沈擇深還在旁邊，
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你一直在這里？」「嗯，怕你有什么情況?！股驌裆蠲嗣念~頭，
「好些了嗎？」「好多了，謝謝你?！箿匾陨合胍饋恚驌裆钸B忙扶她?！改沭I不餓？
我去給你煮點粥?！箿匾陨簱u頭：「不用麻煩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埂笡]關系，
你現在需要補充營養?！股驌裆钇鹕碜呦驈N房，「家里有米嗎？」
溫以珊指了指櫥柜：「上面的柜子里?！股驌裆钫业矫?，開始熬粥。
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讓溫以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久沒有人這樣照顧她了？自從確診以來，
她幾乎是一個人在戰斗。「擇深?！顾p聲喊道?！膏?？」「如果...我是說如果，
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記得我嗎？」沈擇深從廚房探出頭：「你說什么胡話？
好好的人怎么會不在？」溫以珊笑了笑，沒有回答。粥熬好后，沈擇深盛了一碗端給她。
溫以珊小口小口地喝著，覺得特別香甜?！笓裆?，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她忽然問道。
沈擇深頓了頓：「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可我們以前并不熟?！?/p>
「現在熟了就行。」沈擇深避開她的目光，「而且你現在一個人，生病了總要有人照顧?！?/p>
溫以珊看著他，心中既溫暖又痛苦。她知道沈擇深是個善良的人，也正因為如此，
她不應該拖累他。但她真的舍不得這份溫暖?！笓裆睿顾p聲說道，
「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可能會改變一切的秘密，你會害怕嗎？」
沈擇深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什么秘密？」
溫以珊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準備好了，一定告訴你?！鼓翘焱砩?，
沈擇深一直陪到溫以珊徹底退燒才離開。臨走時，她握著他的手說：「擇深，謝謝你。
今晚是我這兩年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夜。」沈擇深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情感，但他不敢深究。
他不知道的是，溫以珊今晚發燒并不是偶然?；煹母弊饔米屗拿庖吡O低，
隨時都可能出現各種癥狀。而她不敢一個人面對這種恐懼。4從那個夜晚開始，
沈擇深和溫以珊的聯系變得頻繁起來。她會在深夜發消息給他，
說睡不著想聊天；會在午休時間打電話，說想聽聽他的聲音；會主動約他出來吃飯，
理由總是各種各樣。沈擇深雖然疑惑，但從不拒絕。他能感覺到溫以珊內心的孤獨和恐懼，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愿意陪伴她。這天下午，溫以珊又約他出來，說想去看電影。「擇深，
我們看這部吧。」她指著海報上的愛情片?！改愦_定？看起來挺煽情的。」沈擇深有些為難，
他不太喜歡這類電影?！妇拖肟催@個?！箿匾陨汉軋猿?，「陪我看一次好不好？」電影院里，
溫以珊選了最后一排的座位。燈光暗下來后，她偷偷觀察著沈擇深的側臉。在熒幕的光影中，
他的輪廓顯得格外英俊。電影情節很老套，男女主角從誤會到相愛，
最后男主為了女主犧牲自己。溫以珊看得眼眶發紅，而沈擇深全程一臉淡然?！负每磫幔俊?/p>
散場后溫以珊問他?！高€行。」沈擇深敷衍地回答，「你怎么哭了？」「電影太感人了?！?/p>
溫以珊擦擦眼角，「擇深，你相信永恒的愛情嗎？」沈擇深想了想：「不知道，我沒經歷過。
」「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一個人，但這個人可能會給你帶來痛苦，你還會選擇愛她嗎？」
沈擇深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為什么問這個？」「就是好奇?！箿匾陨罕荛_他的目光，
「畢竟電影里的男主角就是這樣，明知道會痛苦還是選擇了愛?！埂改且催@個人值不值得。
」沈擇深緩緩說道，「如果真的愛一個人，痛苦也是值得的?！箿匾陨旱男暮莺莸靥艘幌?。
她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沈擇深：「擇深，我...」「嗯？」話到嘴邊，溫以珊又咽了回去。
她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說?！笡]什么，我們去吃飯吧?！钩燥垥r，
溫以珊比平時話多了很多。她跟沈擇深講大學時的趣事，講工作中的見聞，講對未來的設想。
但沈擇深敏銳地發現，她從不提及家人，也不談論太遙遠的計劃?！敢陨?，
你父母真的在國外嗎？」沈擇深忍不住問道。溫以珊的笑容僵了一下：「為什么這么問？」
「感覺你總是一個人，像是沒有家人一樣。」「他們...很忙?！箿匾陨旱皖^吃菜，
「而且我們關系不太好?！股驌裆顩]有再問，但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
他覺得溫以珊身上有太多謎團，但她顯然不愿意說。飯后，兩人在街上漫步。
秋夜的風有些涼，溫以珊不自覺地靠近沈擇深?！笓裆?，我能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
「什么？」「你...交過女朋友嗎？」沈擇深搖頭：「沒有。」「為什么？你這么優秀，
應該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吧?！埂复蟾攀蔷壏譀]到吧。」沈擇深看了她一眼，
「而且我比較專一，不會輕易開始一段感情。」
溫以珊的心又跳了一下：「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讓你心動的人呢？」
「那我會用盡全力去愛她。」沈擇深的語氣很堅定，「不管遇到什么困難，我都不會放棄。」
溫以珊停下腳步，深深地看著他。月光下，她的眼中有什么在閃爍?！笓裆?，」她輕聲說道，
「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會怎么辦？」沈擇深愣住了。
他看著溫以珊認真的表情，心跳不由得加快?！改?..」「我只是假設?！箿匾陨盒α诵?，
「你不用緊張?！沟驌裆钪?，她不是在開玩笑。而他內心深處，也有什么在悸動。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開始在意她的一舉一動？從什么時候開始，
她的消息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也許，他早就淪陷了，只是不敢承認。那天晚上，
沈擇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溫以珊的話在他腦中反復回響。而在另一邊，
溫以珊也在失眠。她撫摸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心臟的跳動。明天，她要去醫院做檢查。
醫生說，如果指標繼續惡化，可能需要更激進的治療方案。時間不多了。她必須做出選擇。
5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溫以珊坐在候診椅上，手心滿是汗水。
今天是拿檢查結果的日子，也可能是決定她命運的日子?！笢匾陨?，請進診室?！棺o士喊道。
溫以珊深吸一口氣，走進腫瘤科的診室。主治醫生李醫生戴著眼鏡，
神情嚴肅地看著檢查報告?！缸??！估钺t生抬起頭，「以珊，我們認識兩年了，
我一直把你當女兒一樣看待，所以有些話我必須直說。」
溫以珊的心沉到谷底：「病情惡化了？」「白細胞指標繼續下降，而且出現了新的癥狀?！?/p>
李醫生嘆氣，「按照目前的情況，如果不進行骨髓移植，
你的時間...可能只有半年到一年?！拱肽甑揭荒辍＿@幾個字在溫以珊腦中炸開，
她努力保持鎮定：「骨髓移植的話，成功率有多高？」「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型幾率很低，
而且移植風險很大。」李醫生看著她，「以珊，你家里人知道你的病情嗎？」
溫以珊搖頭：「我不想讓他們擔心?！埂高@個時候不是逞強的時候了。你需要家人的支持，
也需要準備后事?！估钺t生的話很殘酷，但也很現實，「還有，如果你有想見的人，
想做的事，趁現在還有精力，都去完成吧?！棺叱鲠t院，溫以珊坐在臺階上，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她想起昨晚沈擇深問她的那個假設，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
如果時間真的不多了，她為什么不能勇敢一次？她拿出手機，給沈擇深發消息：「擇深，
你今晚有空嗎？我想見你?！购芸焓盏交貜停骸缚梢?，在哪里見？」「老地方，
西門的川菜館。八點?！惯@次，溫以珊提前半小時就到了。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了件紅色的連衣裙，化了淡妝。雖然病情讓她消瘦了很多，但依然美得讓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