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十五年的老唐說「金瓶同志,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等這一天,
等了十五年了。」「這次,我要把愛情和道德都綁得死死的。」歷經劫難的兄弟在,
相逢一笑泯恩仇,只不過我們把「兄弟」換成了「夫妻」,把「恩仇」換成了「誤會」。
(一個保姆和教授的真實婚姻故事,老年版「消失的愛人」,但結局比朝陽還暖。
)1「吃飯啦!」我把一葷兩素三個菜擺上桌,沖著書房喊了一嗓子。沒有回應。這老頭子,
準是又看到什么精彩處了。我搖搖頭,擦了擦手,走到書房門口,特意加重了腳步聲,
「老唐,菜要涼了!」我提高音量,手指在門板上輕輕叩了三下。依舊沒有回應。
沒有翻書聲,沒有椅子挪動的吱呀聲,甚至連一聲輕咳都沒有。老唐雖然看書入迷,
但每次我叫他吃飯,至少會應一聲「馬上來」。今天這是怎么了?推開書房門——空的。
老唐的紅木書桌上,臺燈還亮著,一本翻開的《詩經集注》靜靜地躺在那里。我慌了神,
轉身沖向主臥,床鋪整整齊齊,老唐今早穿的那件藏青色針織開衫還掛在衣帽架上。
衛生間門大開著,洗手臺上的剃須刀干燥如新,毛巾整齊地掛在架子上,連水漬都沒有。
把家里每個房間都翻了個遍。衛生間、臥室、陽臺,甚至衣柜我都打開看了。
快六十歲的人了,能去哪兒?手機顯示下午三點十七分。老唐一般兩點午睡,三點起床看書,
從不出門。我手開始發抖,腦子里閃過各種可怕的畫面:突發疾病倒在路邊?被人撞了?
老年癡呆發作走失了?我抓起鑰匙和手機就沖出了門。2小區花園、奇牌室、附近的書店,
我把老唐常去的地方找了個遍。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嗓子喊得發干。「王姐!
看見我們家唐教授了嗎?」我攔住正在遛狗的老鄰居。王玉露的博美犬沖我汪汪叫。
她拽緊狗繩,皺紋里夾著驚訝:「喲,這大中午的,唐教授不是雷打不動要睡午覺嗎?」
「他...他不見了...」我一張嘴,眼淚就砸在了水泥地上,暈出深色的圓點。
王玉露的狗突然不叫了,濕漉漉的鼻子蹭我的腳踝。王玉露趕緊拉住我的手:「別急別急,
我幫你一起找。」我一邊哭一邊給唐教授的女兒唐芯打電話,半小時后,
唐芯開著那輛白色 SUV 沖進了小區,「阿姨,我爸最近……」她喘著粗氣翻通訊錄,
「有沒有說過奇怪的話?」我搖頭,心亂如麻。老唐最近一切正常啊,
早上還笑瞇瞇地吃了我做的蔥油餅,夸我手藝又進步了。唐芯開始打電話,
給親戚、朋友、老唐的同事。每掛斷一個,她嘴角就繃得更緊一分。「要不……報警吧?」
我聲音發顫。唐芯咬了咬嘴唇:「先別急,我給電視臺的朋友打個電話,
讓他們插播尋人啟事。」她的聲音突然哽住了,手機屏光照出她通紅的眼眶,
「爸他...會不會...」我沒敢接話。抬頭看見小區監控攝像頭閃著紅燈,
像只冷漠的眼睛。3兩個小時后,區民政局打來電話,說有個老人坐在他們那里大半天了,
隨身帶著一本《婚姻法》,要離婚。我和唐芯面面相覷。「會不會是騙子?」我小聲問。
唐芯表情復雜:「如果是婚姻登記處的話……恐怕真是我爸。」我們趕到民政局時,
老唐端坐在長椅盡頭,腰板挺得筆直,雙手捧著《婚姻法》,讀得聚精會神。看到我們,
他抬起頭,眼神清澈得像個孩子:「你們來啦?我等你們好久了,咱們把離婚手續辦了吧。」
我的腦袋「嗡」地一聲,像是被人當頭一棒。「離……婚?」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得很遠。
老唐認真地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疊對折的紙。我認出那是他書房抽屜里的稿紙,
邊緣已經泛黃。「我查過了,根據《婚姻法》第三十二條,感情確已破裂,調解無效,
應準予離婚。」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我們屬于其他導致夫妻感情破裂的情形。」
唐芯一把拉住老唐:「爸!你胡說什么呢!回家!」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
引得幾對新人紛紛側目。女孩們穿著白裙子,男孩們緊張地搓著手。這場景本該溫馨美好,
卻讓我胃部絞痛。老唐卻紋絲不動,只是固執地翻著《婚姻法》,
指著某處劃線部分:「你看,這里寫得很清楚……」我的視線模糊了。
書頁上的字跡在我眼中化作一團團黑色的螞蟻,爬滿了整個視野。
十五年的點點滴滴突然在腦海中閃回:我參加成人高考他教我學數學時耐心的眼神,
我懷孕時他每天熬的雞湯,女兒出生時他喜極而泣的淚水……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老唐,
」我聽見自己支離破碎的聲音,「你還記得小葡萄出生那天嗎?你說過……」「金瓶同志,」
他突然用那種做報告的官方口吻打斷我,「婚姻應當以愛情為基礎。
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他的眼神越過我,看向某個遙遠的地方,「我等這一天,
等了十五年了。」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直直刺入我的心臟。我踉蹌著后退兩步,
撞上了身后的宣傳展板。展板上「幸福婚姻的秘訣」幾個大字在我背后晃動,
發出嘲諷般的咯吱聲。唐芯一把奪過老唐手中的書,聲音帶著哭腔:「爸!你看看清楚!
這是金阿姨!」老唐的眼神突然恍惚了一下,他慢慢轉頭看向我,目光中的陌生感讓我窒息。
4回家的路上,車里安靜得可怕。老唐坐在后座,
嘴里一直念叨:「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要離婚...」
我的手指死死掐進掌心。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的婚姻,就換來這么一句?到家后,
唐芯把老唐拉進書房。我站在門外,聽見老唐固執的聲音:「我跟她沒有感情,我不愛她,
她也不愛我……」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在我心上。
十五年前那個春天的夜晚突然浮現在我眼前……那時我剛滿三十五歲,
是個帶著孩子的下崗女工。經人介紹到唐教授家做保姆。他那時四十五歲,
剛從領導崗位退下來,在黨校當教授,溫文爾雅,風度翩翩。記得那天晚上,
他一邊看報紙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以后別兩頭跑了,明天把孩子接過來,住這里吧。」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這是……求婚?一個大學教授,要娶我這個保姆?
自己三十五歲還帶一個孩子,唐教授斯斯文文、干凈整潔,拿著穩定的高額退休金。
除了年齡大了那么一些……介紹人王玉露興奮地拍大腿:「嫁!怎么不嫁!
唐教授除了學問高沒毛病!」于是,我這個帶著拖油瓶的下崗女工,
嫁給了人人尊敬的唐教授。婚禮很低調,但足夠體面。我穿著紅色旗袍,他穿著深色西裝,
鄰居們都說我們是「鶴首紅顏」。新婚之夜,老唐在我耳邊輕聲說:「金瓶,
你就像一塊上好的東坡肉,飽在肚里,香在嘴里……」我羞紅了臉,心想讀書人就是不一樣,
連情話都這么文縐縐的。半年后,我懷孕了。老唐高興得像個孩子,
逢人就說自己「寶刀未老」。女兒出生后,他更是把小家伙寵上了天。十五年來,
我每天照顧他的起居,打理家務,接送孩子。傍晚陪他在小區散步時,
鄰居們都羨慕地說:「唐教授真有福氣,娶了這么賢惠的太太。」老唐總是笑瞇瞇地點頭,
一臉得意。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幸福的……5「阿姨……」唐芯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她從書房出來,眼睛紅紅的。「我是下崗女工,你爸看不上我,我知道……」我哽咽著說。
話一出口,喉嚨就像被砂紙磨過一樣疼,「十五年了,我每天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連雙襪子都沒讓他自己洗過……」唐芯突然沖過來握住我的手,
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冰涼得像死人。她的手心很暖,卻和我一樣在微微發抖。「不是的,
您千萬別這么想……」唐芯深吸一口氣,從書房最頂層抽屜里取出一個雕花木盒。
我認得這個盒子——老唐從來不許任何人碰它,總是鎖在書房最底層的抽屜里。
三十封離婚申請書被褪色紅繩捆緊,紙角蜷曲如枯葉。我癱坐在沙發上一封封翻。
每張表格的「離婚原因」欄都寫著相同的幾個字——「無愛婚姻」。老唐的字跡力透紙背,
把「無」字的橫折鉤寫成一把刀。「他說沒愛情……」「從三十歲寫到六十歲,每年一份,
字跡都不一樣……」原來他每日伏案謄寫的不是詩,是持續三十年的離婚倒計時。
而我們的結婚證,不過是蓋在舊墳上的新草皮。6「砰!」聲音從書房傳來,
老唐打碎了湯碗。我蹲身收拾碎片,老唐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玉芬,把刀放下!」
他瞳孔渙散,另一只手虛握空氣比劃:「當年就是這樣…架在脖子上…」金瓶僵在原地,
看著自己映在碎瓷片里的臉——玉芬?終究是替身。唐芯抱住老唐,
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事到如今,我該告訴您真相了。」「告訴我這場替身戲,
是另一個女人的未完待續。」唐芯僵在原地,搖搖頭說:「別人都知道我爸是喪偶后娶的您,
其實……他和我媽根本沒有感情。」唐芯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沓泛黃的照片。
第一張照片里的年輕男子分明是老唐,穿著一身我從沒見過的軍裝,
摟著一個面容姣好卻眼神凌厲的女人。老唐的笑容僵硬得像是被人用圖釘固定在臉上。
「我五歲那年,第一次聽見爸爸說要離婚。」唐芯的聲音輕得像羽毛,
卻每個字都砸在我心上,「媽媽當場摔碎了所有碗碟,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了沙發墊。想象著年輕的老唐面對這樣歇斯底里的場景,
和剛才的應激反應,胸口突然悶得喘不過氣。
酒席上他獨自站在角落;全家福里他的手臂僵硬地搭在妻子肩上……每張照片都像一記耳光,
打碎了我對老唐前半生的所有想象。「爸爸要離婚,媽媽就到爸爸單位鬧,」唐芯苦笑一聲,
「那時候爸爸正要被提拔。單位領導找他談話后,他主動申請調到偏遠基層。」「就這樣,
過了十年。」我想起老唐書柜最上層那排蒙塵的《政治學研究》,
終于明白為什么他每次擦拭時都會出神。那不是普通的學術著作,
而是一個被斬斷的夢想留下的墓碑。「后來,爸爸回來了。我以為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