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家族覆滅前夜,用前世記憶救下全族。太子蕭景珩被我吸引,執意立我為妃。
我深知他是未來暴君,他登基那日便會屠盡謝氏滿門。我步步為營,假意逢迎,
暗中扶持他的政敵。他卻在月下為我披上外袍:“孤知道你是誰。”那一夜叛軍圍城,
他重傷垂死,仍死死護我在懷。我抱著他冰冷的身體,終于明白:原來這一世,
我依然會愛上他。---1寒露已過,夜涼刺骨。謝昭猛然睜開眼,
喉間還殘留著前世毒酒灼燒的辛辣與絕望的窒息感。入目是熟悉的青紗帳頂,
帳角懸著的鎏金香球正幽幽吐著安神香,是母親最愛的蘇合香。月光透過茜紗窗,
在地磚上投下冰冷的、格子狀的光斑。不是陰森濕冷的詔獄,
也不是東宮那間鋪滿金玉卻讓她骨縫都透寒的寢殿。她猛地坐起身,錦被滑落,
寒意瞬間包裹了單薄的寢衣。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她赤著腳撲到妝臺前,顫抖的手抓起那面熟悉的嵌螺鈿鸞鳳銅鏡。鏡中映出一張臉,
尚帶著少女的圓潤與青澀,肌膚瓷白,眉眼明澈,
只是此刻那雙眼里盛滿了驚魂未定的恐懼和一種令人心悸的、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沉冷與滄桑。
指尖撫過冰涼光滑的鏡面,觸感真實得讓她指尖發麻。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承平十七年,謝家傾覆的前夜!“小姐!您怎么起來了?”守夜的丫鬟碧桃被驚醒,
揉著惺忪睡眼,提著盞小小的琉璃燈撩開帳幔進來,看到謝昭赤腳站在冰涼的地上,
嚇得驚呼,“仔細凍著!這更深露重的!”謝昭猛地轉身,一把抓住碧桃的手臂,
力氣大得讓碧桃痛呼出聲:“碧桃!今天是什么日子?快說!”“小…小姐?
”碧桃被她眼中駭人的光芒懾住,結結巴巴道,“今兒是…是九月廿三啊,您忘了?
明日…明日是您的生辰,夫人還說要……”九月廿三!謝昭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又猛地被巨大的恐懼攫住,幾乎喘不過氣。就是明天!明日午后,
那道催命的圣旨就會降臨謝府!父親謝允清,官拜戶部尚書,
因卷入那樁被栽贓的“漕糧虧空案”,以“貪墨瀆職,動搖國本”的罪名,被鎖拿下獄。
緊接著,便是抄家、流放、族人離散……她與母親、幼弟被投入教坊司,受盡屈辱,
最后輾轉落入東宮,成為太子蕭景珩的玩物,最終也不過是他登基后清洗舊臣時的一杯鴆酒!
前世蝕骨的恨意和滅頂的絕望瞬間席卷而來,幾乎將她吞沒。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尖銳的疼痛讓她勉強維持住一絲清明。不!不能慌!老天既然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就絕不能重蹈覆轍!她必須救下謝家,不惜一切代價!“碧桃,
”謝昭的聲音因極度的緊繃而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去請父親到書房!
就說我有十萬火急、關乎闔族性命之事相告!快去!”她的眼神銳利如刀,
碧桃從未見過自家小姐如此模樣,嚇得一個激靈,也顧不得規矩,
應了一聲“是”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謝昭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
她走到衣架前,迅速披上一件厚實的素絨斗篷,將自己裹緊。鏡中少女的眼底,
已燃起孤注一擲的火焰。---2書房里燈火通明,驅散了深秋的寒意,
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謝允清披著外袍坐在書案后,眉頭緊鎖。
他看著自己一向溫婉嫻靜的女兒,此刻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背脊挺得筆直,
臉上是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父親,”謝昭的聲音清晰而冷靜,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明日午后,宮中必有旨意降臨。內容,是鎖拿您下大理寺獄,罪名是‘漕糧虧空,
貪墨瀆職,動搖國本’!”謝允清猛地一震,手中的茶盞“哐當”一聲掉在桌上,
滾燙的茶水潑濕了案上的公文。“昭兒!你胡說什么!”他厲聲喝道,臉色瞬間煞白,
眼中是難以置信的驚怒。這罪名一旦坐實,便是抄家滅族之禍!“父親,我沒有胡說。
”謝昭抬起頭,目光如磐石般堅定,直視著父親的眼睛,“我知父親清白。此事,
是右相趙崇構陷!他早已覬覦戶部這塊肥肉,更因您上月駁了他侄兒侵吞河工銀兩的折子,
懷恨在心!他買通了漕運總督府倉曹參軍王顯,偽造了那本足以定罪的假賬冊!真正的賬冊,
王顯為防萬一,另謄抄了一份副本,藏在他外室位于南城柳枝巷七號院西廂房床下的暗格里!
”謝允清徹底驚住了,他死死盯著女兒,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南城柳枝巷?王顯的外室?
這些隱秘至極的消息,連他安插在趙崇身邊的人都不曾探得,昭兒一個深閨女兒,如何得知?
且如此詳盡具體!“父親!時間不多了!”謝昭膝行一步,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
“此刻趙崇的人,或許已在去銷毀那副本的路上!父親!您需立刻派遣絕對心腹,持您手令,
潛入柳枝巷,務必搶在他們之前,拿到那本真賬冊!只有它,才能洗刷謝家冤屈!
否則…明日此時,便是謝氏滿門覆滅之時!”她重重叩首,額頭觸地,
“女兒愿以性命擔保所言非虛!求父親…速斷!”謝允清看著女兒額頭磕出的紅印,
聽著她條理分明、直指要害的分析,心中驚濤駭浪。是鬼神托夢?還是……他不敢深想。
但女兒眼中那破釜沉舟的絕望與孤勇,是做不得假的。這關乎闔族數百口的性命!
寧可信其有!“來人!”謝允清猛地站起身,再無半分猶豫,聲音沉如鐵石。
守在門外的老管家謝忠立刻推門而入。“持我手令,點府中一等護衛十二人,
要身手最好、最忠心的,即刻秘密出府!目標,南城柳枝巷七號院!不惜一切代價,
找到西廂房床下暗格中的賬冊副本!記住,要快!要隱秘!若遇阻攔…格殺勿論!
”他語速極快,帶著從未有過的殺伐決斷,隨即扯過一張紙,飛速寫下指令,蓋上私印,
交給謝忠。“是!老奴豁出性命,必不辱命!”謝忠雙手接過,臉色凝重,轉身疾步而去,
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書房內只剩下父女二人。燭火噼啪作響,
映照著謝允清復雜難辨的臉。他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女兒,良久,
才啞聲道:“昭兒…起來吧。告訴為父,你…究竟是如何得知這一切?”謝昭站起身,
膝蓋有些發麻,她扶著桌案邊緣穩住身形,避開了父親探究的目光,只低聲道:“父親,
請恕女兒此刻無法言明。您只需相信,女兒所做一切,皆為保全謝家。”她抬起眼,
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疲憊與蒼涼,“拿到賬冊只是第一步。趙崇既然敢動手,必有后招。父親,
天亮之后,無論發生何事,您…務必隱忍!待孩兒…為您周旋。
”謝允清看著女兒眼中那份遠超年齡的沉重與洞悉,心頭巨震,最終,
所有疑慮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他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女兒的發頂,
那動作里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昭兒…苦了你了。為父…信你。
”---3天色將明未明,寒意最重。謝府上下,在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下,無人能眠。
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黎明的寂靜,由遠及近,最終在謝府威嚴的朱漆大門前戛然而止。
緊接著,是沉重而粗暴的拍門聲,伴隨著內侍尖利刺耳的宣旨聲穿透高墻:“圣旨到!
戶部尚書謝允清接旨——!”來了!終于還是來了!如同前世噩夢的重演!謝府正廳,
香案早已設好。闔府上下,從老夫人、夫人到仆役,黑壓壓跪了一地。
空氣凝滯得如同結了冰,只有壓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呼吸聲。謝昭跪在母親身邊,
緊緊握住母親冰涼顫抖的手。她垂著頭,眼角的余光卻銳利地掃過廳外。
為首宣旨的太監面白無須,眼神陰鷙,正是皇帝身邊得力的高公公。
他身后跟著兩隊披甲執銳的禁衛軍,盔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著冰冷的鐵灰色,
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高公公展開明黃的圣旨,
用他那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尖細嗓音宣讀:“……爾戶部尚書謝允清,受國厚恩,不思報效,
反勾結下屬,監守自盜,致使漕糧巨額虧空,動搖國本!罪證確鑿,天理難容!
著即褫奪官職,鎖拿至大理寺嚴加審訊!謝氏闔府,暫禁府中,聽候發落!
欽此——”“臣…領旨謝恩。”謝允清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解脫。他深深叩首,脊梁卻挺得筆直。
兩個如狼似虎的禁衛軍立刻上前,動作粗暴地卸下他的官帽,剝去他的官服,
冰冷的鐵鏈“嘩啦”一聲鎖住了他的雙手。“老爺!”“父親!
”女眷們的悲泣再也壓抑不住。“帶走!”高公公面無表情地揮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絕望蔓延之際,府門外再次傳來一陣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
聲音比禁衛軍的更為沉重,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一個清朗卻隱含威嚴的年輕男聲穿透混亂,清晰地傳來:“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只見一隊玄甲騎士如黑色潮水般涌至門前,
動作迅捷地分開禁衛軍,讓出一條通路。為首一人,身披玄色繡金蟠龍斗篷,身姿挺拔如松,
在晨光中策馬而來,面容俊美無儔,眉宇間卻凝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與冷峻。他翻身下馬,
動作利落,玄色斗篷在身后劃出一道凜冽的弧線。正是當朝太子——蕭景珩!
高公公臉色一變,急忙躬身行禮:“老奴參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駕臨,
有何……”蕭景珩目光如冷電,掃過高公公和那些鎖著謝允清的禁衛軍,
并未理會高公公的諂媚,聲音不高,卻帶著無形的壓力:“高公公,父皇命你鎖拿謝尚書,
可有明旨?”“回殿下,圣旨在此!”高公公連忙呈上圣旨。蕭景珩并未去接,
只淡淡道:“既是鎖拿審訊,為何動輒枷鎖加身?謝尚書乃國之重臣,尚未定罪,
豈可如此折辱?”他眼神一厲,“還不松綁!”“這……”高公公一窒,
感受到太子身上散發出的強大威壓,額角滲出冷汗。他深知這位太子爺的手段,不敢硬頂,
只得對禁衛軍使了個眼色。鎖鏈“哐啷”一聲被解開。蕭景珩的目光這才轉向謝允清,
語氣稍稍緩和:“謝尚書,委屈了。孤奉父皇口諭,此案尚有疑點,
著令孤會同大理寺、刑部重審。在查明真相之前,請尚書暫居府中,靜候消息,不必下獄。
”他頓了頓,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掠過跪在女眷中的謝昭,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快得讓人無法捕捉,“禁衛軍即刻撤出謝府,只留兩隊羽林衛于府外‘護衛’,
任何人不得驚擾謝府家眷。”峰回路轉!絕處逢生!整個謝府正廳一片死寂,
隨即爆發出劫后余生的、壓抑的嗚咽和低低的感謝聲。
謝允清深深一揖:“老臣…謝太子殿下恩典!”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高公公臉色難看至極,卻不敢有絲毫違逆,只得灰溜溜地帶著禁衛軍迅速撤離。
玄甲羽林衛迅速接管了府外的“護衛”,秩序井然。蕭景珩并未多留,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公事。他翻身上馬,玄色斗篷在晨風中獵獵作響。臨行前,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謝府女眷的方向,準確地落在了那個依舊垂著頭、身形單薄的少女身上。
那目光深沉、探究,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玩味,如同鷹隼鎖定了獵物。謝昭始終低著頭,
緊攥的掌心已被指甲掐破,滲出血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冰冷、銳利,帶著洞悉一切的力量。那不是偶然的垂憐!他來了,在她算準了時間,
利用他前世多疑的性格和與趙崇的齟齬,拋出誘餌(賬冊線索)引他出手的節點上,
他果然來了!但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如此不同?仿佛穿透了她重生的皮囊,
看到了內里那個飽經滄桑、充滿恨意的靈魂?一股比前世更深的寒意,順著脊椎,
瞬間爬滿了全身。---4太子蕭景珩的介入,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深潭,
在暗流洶涌的朝堂上激起千層浪。謝家雖未被即刻下獄,但“暫居府中聽候發落”的旨意,
意味著他們依舊被無形的枷鎖困住,懸在刀鋒之下。謝府門庭冷落,
往日的車水馬龍消失無蹤,只有羽林衛冰冷的鐵甲在府墻外無聲矗立,隔絕了所有窺探,
也隔絕了生機。謝昭成了府中唯一能有限度“外出”的人。
借口為被軟禁的父親和憂思成疾的母親祈福,她獲得了前往城郊白云觀上香的許可。
每一次出行,都有羽林衛“護送”,名為保護,實為監視。車簾低垂,
隔絕了外面窺視的目光,也隔絕了陽光。白云觀古樸幽靜,香煙裊裊。謝昭跪在蒲團上,
對著三清神像虔誠叩拜。檀香的氣息鉆入鼻端,卻無法撫平她心中的焦灼與冰冷。祈福?
她心中所求,早已不是神佛能賜予的安寧。她所求的,是打敗!是復仇!
是讓那高踞九重宮闕之上的蕭氏父子,也嘗一嘗她前世錐心刺骨的絕望!她起身,
在知客道人恭敬的引領下,走向觀中一處僻靜的客院。推開虛掩的院門,
一個身著青衫、面容清癯儒雅的中年文士已等候在石桌旁,正是父親的至交,
在士林中頗有清望、如今卻因言獲罪賦閑在家的翰林學士,沈墨。“沈世伯。
”謝昭斂衽行禮,姿態恭謹。“昭兒不必多禮。”沈墨示意她坐下,
目光帶著深深的憂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府中…可還安好?令尊令堂身體如何?
”“有勞世伯掛心。父母尚安,只是憂思難解。”謝昭聲音平靜,為沈墨斟上一杯清茶,
“今日請世伯前來,實有要事相托。”沈墨神色一凜:“昭兒請講。
”謝昭從袖中取出一個薄薄的、毫不起眼的藍布冊子,輕輕推到沈墨面前。“世伯請看此物。
”沈墨疑惑地接過,翻開。只看了幾頁,他的臉色驟然劇變,猛地抬頭看向謝昭,
眼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這冊子上密密麻麻記載的,
赫然是右相趙崇及其黨羽多年來貪贓枉法、結黨營私、構陷忠良的樁樁鐵證!
其中一些細節之隱秘、牽連之廣,連他這個消息靈通的翰林學士都聞所未聞!
“這…這是從何而來?!”沈墨的聲音都變了調。“來源世伯不必深究,
”謝昭目光沉靜如水,帶著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洞徹,“世伯只需知道,此物絕對可靠。
趙崇不倒,謝家永無寧日,朝堂亦永無清明之日!
”沈墨看著眼前少女那雙過于沉靜、仿佛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眼眸,心頭巨震。
他忽然明白了謝允清為何能在滅頂之災前夜得到那一線生機!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孩,
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沉聲道:“昭兒,你要老夫做什么?
”“世伯在士林清流中德高望重,門生故舊遍及朝野。”謝昭的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
“昭兒懇請世伯,將這些罪證,不動聲色地、分批地,
傳遞給那些真正心系社稷、剛直不阿的御史言官!尤其是…與趙崇素有舊怨,
或是對太子近年來某些作為…頗有微詞之人。”她刻意在“太子”二字上,
加重了微不可察的語調。沈墨何等敏銳,
瞬間捕捉到了謝昭話語中那隱晦卻致命的指向——太子蕭景珩!她不僅要扳倒趙崇,
她真正的目標…竟是儲君?!一股寒氣從沈墨腳底直沖頭頂。他看著謝昭,
少女的側臉在古觀的陰影里顯得異常蒼白,也異常堅定。這已非簡單的自保,
而是將整個謝家乃至他沈墨都置于了滔天巨浪的漩渦中心!“昭兒…你可知此事的兇險?
”沈墨的聲音干澀。“昭兒知道。”謝昭抬起頭,直視著沈墨,眼中沒有絲毫退縮,
只有一片近乎悲涼的決絕,“兇險,總好過坐以待斃,引頸就戮。父親一生清正,
卻落得如此下場。趙崇不過是鷹犬,若不能斬斷那握刀的手,今日是謝家,明日又會是誰家?
世伯,大廈將傾,獨木難支。我們需要更多聲音,需要…讓陛下聽到不同的聲音!
”她的話語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力量,“況且,”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
“齊王殿下…回京述職的日子,快到了吧?”齊王蕭景琰!皇帝的第三子,太子的親弟,
手握邊軍重兵,性情剛烈,素來與太子不睦!沈墨瞳孔猛地收縮。謝昭連這一步都算到了!
她是要借趙崇案為引線,引爆朝堂積弊,將齊王引入這場儲位之爭的渾水,攪動風云,
為謝家博取一線生機!沈墨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她。
那份深沉的心機,那份狠絕的布局,
不惜將所有人拖入棋局也要撕開生路的瘋狂…這哪里還是那個印象中溫婉柔順的謝家大小姐?
這分明是一個從地獄歸來、向命運舉起屠刀的復仇者!良久,
沈墨長長地、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他拿起桌上的藍布冊子,如同拿起一塊燒紅的烙鐵,
卻又無比鄭重地將其收入懷中。“老夫…明白了。昭兒,保重。”他沒有再多言,起身,
步履沉重地離開了小院。他知道,從此刻起,自己也被綁上了這輛沖向懸崖的戰車。
謝昭獨自坐在石桌旁,聽著沈墨遠去的腳步聲消失在古觀深處。她端起面前早已冰涼的茶,
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一路涼到心底。窗外,白云觀的古樹枝椏嶙峋,
在秋風中瑟瑟作響,如同無數指向蒼穹的、控訴的手指。
---5一場由“漕糧案”點燃的滔天大火,
在沈墨的暗中串聯和無數被壓抑已久的清流言官前赴后繼的彈劾下,
終于以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個朝堂。右相趙崇一黨在如山鐵證面前轟然倒塌。趙崇被賜自盡,
黨羽或殺或流,樹倒猢猻散。籠罩在謝府上空的陰云似乎終于散去。謝允清官復原職,
謝府門前的羽林衛撤走,久違的暖陽似乎重新眷顧了這座府邸。然而,
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陽光之下,
依舊彌漫著驅不散的寒意和更深的、無形的枷鎖。
謝昭成了這場風暴中一個無法被忽視的名字。盡管明面上,
她依舊是那個深居簡出的謝家大小姐,但朝野上下,
誰不知道是她孤身入險地(南城柳枝巷的線索被巧妙引導,功勞最終歸于太子),為父鳴冤?
誰不贊嘆她臨危不懼、智勇雙全?更有傳言,正是她在白云觀與清流暗中聯絡,
才使得扳倒趙崇的證據如雪片般飛入御史臺。一時間,“謝家有女,
不讓須眉”的贊譽悄然流傳。這贊譽聽在謝昭耳中,卻如同喪鐘。她清晰地感覺到,
一張無形的大網,正隨著這些贊譽,緩緩向她收攏。果然,趙崇伏誅后不久,
一道出人意料的懿旨降臨謝府——皇后娘娘于宮中舉辦賞菊宴,特邀謝家嫡女謝昭入宮相伴。
鳳儀宮,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空氣里浮動著名貴菊花的清冷香氣和脂粉的膩香。
珠翠環繞的貴婦命婦們笑語晏晏,
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過坐在皇后下首不遠處那個安靜的身影。
謝昭穿著一身并不十分起眼的藕荷色宮裝,低眉順眼,努力將自己縮在人群的視線之外。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上首那道目光——皇后娘娘雍容華貴,笑容溫和,
但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卻帶著審視、評估,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謝昭知道,
這并非簡單的賞花宴,而是皇后,或者說,是東宮對她的一次“相看”。“謝家丫頭,
”皇后含笑開口,聲音慈和,卻讓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瞧瞧。
這些日子,你父親的事情,可是讓你受驚了。”謝昭依言抬頭,
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帶著劫后余生的怯弱與感激的淺笑:“回稟娘娘,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父親得蒙陛下、娘娘、太子殿下明察秋毫,還以清白,臣女與闔家上下,唯有感念天恩浩蕩,
豈敢言驚?”她聲音輕柔,姿態恭順,
將一個僥幸逃脫大難、對皇家充滿感激的閨閣女子演繹得淋漓盡致。皇后看著她低垂的眉眼,
溫順的姿態,眼中的審視似乎淡去些許,染上幾分滿意:“是個懂事的。
聽聞你不僅知書達理,前番為了你父親,更是膽識過人?”“娘娘謬贊。
”謝昭的頭垂得更低,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臣女當時只是情急,想著父親一生清正,
不該蒙受不白之冤,又恰巧…聽聞了一些市井流言,病急亂投醫罷了。
幸得太子殿下明斷萬里,洞察秋毫,力挽狂瀾,才使真相大白。臣女微末之力,
實不敢當‘膽識’二字,一切皆是殿下圣明。”她將功勞滴水不漏地推回給蕭景珩。
皇后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顯然對謝昭的識趣和謙卑頗為受用。
她轉向身旁侍立的太子妃人選熱門、內閣首輔的孫女柳如眉,笑道:“瞧瞧,
這才是大家閨秀的品格。如眉,你日后也要多學著些。
”柳如眉穿著華麗的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容貌嬌艷,聞言立刻笑著應和,
看向謝昭的目光卻暗含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與警惕。謝昭只作未見,
依舊維持著溫順無害的表象。宴會進行到一半,有小宮女悄悄走到謝昭身邊,
低聲道:“謝小姐,太子殿下在御花園東暖閣,請您過去一敘,
說是有關于謝大人的事情相詢。”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謝昭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涼。
她面上不動聲色,起身向皇后告罪。皇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微笑著頷首允了。
秋日的御花園,草木已見蕭瑟。東暖閣臨水而建,四周遍植菊花,此刻開得正盛。
蕭景珩負手站在水榭邊,玄色常服襯得他身姿越發挺拔孤峭。他沒有回頭,
聲音聽不出情緒:“你來了。”“臣女參見太子殿下。”謝昭在他身后三步遠處停下,
依禮下拜。“起來吧。”蕭景珩轉過身,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深沉、銳利,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探究,仿佛要將她從里到外看個通透。他緩步走近,
強大的壓迫感隨之而來。“謝昭,”他念著她的名字,聲音低沉,“孤很好奇。
”謝昭垂著眼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氣息的迫近,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
面上卻竭力維持著平靜:“殿下好奇何事?”“好奇你。”蕭景珩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