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家,看到沙發上整齊擺著一本嬰兒車宣傳冊。旁邊還有一盒剛拆封的孕婦葉酸。
她一愣,嗓子發干:“致遠,這是什么?”許致遠從廚房走出來,
語氣溫柔得像一把刀:“惟惟,孩子的事……不能再拖了。”她捏著那張宣傳冊,指節發白。
三年前,他們約定得好好的:只要有一個人不同意,就暫時不要小孩。不催,不逼,不壓。
可現在,他說“不能再拖”,他媽每天打電話勸她別“自私”,她媽也突然改口,
說“男人是要傳宗接代的”……她像被推出懸崖,一步都無處借力。客廳里光線很好,
春光明媚,她卻冷到骨頭縫。她低聲問:“致遠,我們當初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他輕描淡寫:“惟惟,我是為我們未來好。”她咬牙笑了,眼淚差點落下。她忽然明白,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背叛,而是——明明說好了自由,卻還是被愛困成了囚。1清晨六點半,
顧惟惟睜眼,手機屏幕已經被會議消息刷滿。她靠在床頭,眸色清亮。
那個她追了整整一年的國際項目,終于敲定落地。“惟惟,你真行。”助理激動地發來語音。
她沒接,只是在浴室鏡子前輕輕一笑。她知道,這一步走得不容易。不靠關系,不看臉色,
單靠自己從乙方熬到主導方——這一戰,她贏了。廚房飄來煎蛋香,許致遠系著圍裙走出來,
像往常一樣遞來熱牛奶和雞蛋三明治。“早飯先吃,別又工作空腹。”她接過,心情不錯,
甚至順手捏了他一把。“今天好心情?”“嗯,大事定了。”她吃完,換衣準備出門。
剛拉開包,愣住。一個深藍色封皮的東西從里面滑落——是一本《懷孕40周全攻略》。
她怔怔地看著那本書,手指在空中停了幾秒。“致遠,這是……你放的?
”“我昨天路過書店,順手帶的。”他語氣淡淡,“看一下也沒壞處。”她沒有接,
只是將書輕輕放回原處。“這個話題,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可你現在事業穩定了。
”他頓了頓,“是時候考慮下一步了。”她低頭換鞋,沒再答話。那天之后,
他變得比從前更“熱心”了。每次吃飯都變著花樣提“營養均衡”、勸她早睡,
說些“以后寶寶也會喜歡”的話。甚至帶她去朋友家做客。他們剛進門,
就看到客廳中央放著嬰兒搖椅,一個胖嘟嘟的寶寶正揮舞著小手,對著空氣咯咯笑。
男主立刻彎腰上前:“小可愛,叔叔抱抱——”顧惟惟站在門口,
看著許致遠和那家男主人對視一笑。“你們什么時候也生一個?”“快了快了,我在努力。
”許致遠攬著她的肩,語氣輕松:“我們惟惟,也該當媽媽了。”她僵了幾秒,
嘴角勉強維持弧度。那頓飯,她幾乎沒有說話。第二天,她在公司主持項目說明會,
五十人會議室,燈光明亮,臺下座無虛席。她拿起激光筆,冷靜自如,一小時無一疏漏。
下臺后,
appy to sign.”她笑著回應:“Me too.”她知道自己在創造新高峰,
距離獨立項目負責人的位置只差一步。回家路上,車窗外的城市光影鋪陳得璀璨又沉默。
她想,或許她的人生——也可以不只是“當個媽媽”而已。可下一秒,
她就被拉去參加許致遠家的家宴。燈火通明,親戚滿堂。她剛坐下,熱菜還未齊,
就有親戚一拍大腿:“惟惟,結婚幾年了吧?怎么還沒動靜?
”另一個立刻附和:“你們要抓緊,不年輕了。”“不會是身體問題吧?
要不要我介紹個老中醫?”她臉色倏地沉下來。“我們自己的事,不勞各位費心。
”氣氛瞬間安靜,筷子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飯后回家,剛進門,
許致遠就低聲質問:“你今天什么意思?”她擦著手,不抬頭:“什么意思?
”“你當著那么多人冷臉,大家看得多尷尬。”她終于抬起眼睛,望著他。
“所以你是覺得我該笑著說‘對,我不生是因為我有病’?”“我沒那個意思,
但——”“你到底是要孩子,還是要面子?”他沉默。沉默到讓人心寒。她走進臥室,
脫掉外套,一身疲憊席卷而來。她不是沒想過生孩子。可她真的甘心嗎?
為了所謂的“圓滿”,放棄自己的位置,把這條路讓出來,
照顧家庭、犧牲自由、承擔一切變化——而這一切的前提,只因為她是女人。
是“理應”生孩子的那個。她坐在床邊,手機一震。一條微信跳出來。【別再任性了。
你再不生,以后想生也生不出來。】發件人是她媽。她屏住呼吸,喉嚨發緊。一瞬間,
她有種荒謬的錯覺:像是被眾人合力推進一扇門,
而門背后——是無數被遺忘的夢想、掩埋的欲望,還有那個無聲哭泣的“她”。2飯桌上,
顧惟惟仿佛不是來吃飯的,是來受審的。婆婆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她碗里,笑得慈愛:“惟惟,
你最近氣色不錯,是不是有了?”她一頓,勉強笑了笑:“沒有。
”對面的姑媽立刻接話:“怎么還沒有?結婚**年了吧?”“惟惟太拼了,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上,哪還有空管家里的事?”“你看看人家林家小姑娘,
剛結婚半年就懷上了,婆婆天天笑得合不攏嘴。”婆婆低聲嘆了一句:“女人最重要的,
還是要當媽。”顧惟惟手里的筷子一顫,啪地一聲摔在了盤子邊上。所有人一愣。她站起來,
面無表情:“我吃飽了。”沒人敢再說話。她轉身進了衛生間,反鎖上門,扶著洗手臺,
低頭喘氣。水流嘩嘩作響,像是要蓋住耳邊那些聲音。
“最重要的是當媽……”她盯著鏡子里那張淡妝精致的臉,鼻尖泛紅。
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晚。他們剛在一起,學校圖書館的燈光昏黃,他捧著她的手,
輕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孩子,沒關系,以后如果你不想生,我們就不要。”那時候的她,
笑著問:“你不后悔?”他答:“不后悔。你才是最重要的。”她當時以為,
遇見了全世界最懂她的人。可三年后,他成了那群逼她的人之一。飯后回到車上,
她靠在車窗,一言不發。他啟動車子,沉默片刻:“你今天有點過分。”她望著前方,
語氣平靜:“是我過分,還是你們逼人?”“媽也是關心你。”“那你呢?你又是關心我,
還是想要一個孩子?”他沒有回答,只有方向盤在他指間微微發緊。過了很久,
他才開口:“惟惟,你不覺得……你變了嗎?”她看著他,眼中泛起一點疲憊的冷光。
“你也變了。”“我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聲音低啞,帶著一點破碎。“你以前說,
不會逼我,不會讓我難做,不會讓我犧牲自己來成全你所謂的‘圓滿’。”他沒吭聲,
車里沉得像壓了一整座山。她終于問出那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話:“致遠,是你變了嗎,
還是我太天真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慢慢放下,像是也累了。
“惟惟……人總是要向現實低頭。”她冷笑:“所以你現在是現實,我就是不現實?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孩子,是你追求的未來,那我呢?
”她看著他,聲音幾乎發抖。“你要的圓滿,是犧牲我來換?”他沉默良久,
開口時語氣已經淡了:“惟惟,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能一直這樣拖著。”“不能拖的,
是你,不是我們。”她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一刻,天色昏暗,
晚風灌進大衣領子里,她卻沒覺得冷。只覺得心口,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縫,風一吹,
就痛得像撕開了骨頭。回到家,她關上門,倒在沙發上。不想哭,卻眼淚止不住。手機響了,
是閨蜜林婉的來電。她接起,聲音已經啞了:“喂……”林婉聽出異常,
語氣一下重了:“你哭了?”“沒……就是吵架了。”“他媽又說你不生孩子?”“嗯。
”“致遠怎么說?”“他說……人生要向現實低頭。”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林婉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冷冷的。“惟惟,我真替你不值。”“你是顧惟惟,不是代孕機。
”顧惟惟握緊了手機,指節泛白。“你要是不生,他們就說你自私。”“你要是生了,
工作沒了,青春耗盡,他們還會說你帶孩子沒帶好,是你沒本事。”“這世上對女人最狠的,
不是外人,是你身邊那個說愛你,卻拿‘現實’逼你的人。”她聽著,眼淚越流越快,
卻一聲不吭。林婉嘆了口氣:“惟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是主角,那你在他們眼里,
只是個代孕工具。”顧惟惟閉上眼睛,淚水打濕了鬢角。她終于意識到,
這場名為婚姻的故事,原來早就不是兩個人的對白。而是,一場她一個人拼命堅持原則,
對抗全世界妥協的戰爭。3清晨六點,顧惟惟收拾好行李,
放下寫有“臨時分居”四個字的便簽,悄然關上了臥室的門。客廳里一片沉靜,
陽光打在茶幾上的育兒書封面上,顯得有些諷刺。她拎著行李箱離開時,沒有回頭。
離開是個決定。不是賭氣,不是逃跑,是一種反抗。是她第一次,在這段婚姻中,
為自己爭取呼吸的空間。“你確定不回家住?”閨蜜林婉幫她鋪床時問。“確定。
”“你老公不會來找你?”“他這三天沒回我一條消息。”“呵。”林婉冷笑,
“男人最擅長的冷處理。”顧惟惟靠在沙發上,眼神有些空:“也許,他在等我認輸。
”“你就不能輸了?”林婉語氣輕得像一句玩笑。她垂下眼睫,語氣平淡得像水:“我一輸,
就得生個他想要的孩子,斷送自己的事業。你覺得值嗎?”林婉搖頭。“那我為什么要輸。
”那天,她在國際項目對接會上,一口流利英語斬獲合作代表滿場掌聲。老總親自請她吃飯,
舉杯說:“惟惟,這個項目成功了,你就是整個部門的標桿。”她笑著碰杯,
一如多年前大學初入職場的自己,自信、清醒、干凈。回家的時候,手機上幾十個未接來電。
卻沒有一個來自江致遠。只有婆婆發來的一條微信:【你如果不想要孩子,也別回這個家了。
】她盯著那條消息許久,指尖都有些發麻。原來,她只是他們眼中一個“不聽話”的工具。
那晚,她坐在林婉家陽臺上喝茶,忽然開口:“你說,家,到底是誰的?
”“從我嫁進去那天起,我就拼命討好,學規矩,裝賢惠。”“結果呢?我一說不想生孩子,
他們就說——這個家,不是我的。”林婉沉默。她低頭笑了笑,喃喃自語:“可笑吧?
我以為我一直在為這個家活。”“可其實,是他們在替我決定我的人生。”兩天后,
她回了一趟娘家。母親一臉擔憂:“惟惟,你鬧夠了沒有?”她疲憊地抬頭:“我不是在鬧,
是在求自由。”“你知道致遠現在有多難堪嗎?親戚們都在傳,說你跟他感情出問題了。
”“他們難堪,我就得生個孩子賠罪?”“你再這樣下去,這個家就毀了!
”母親的眼淚說來就來。她站在客廳中央,看著眼前這個哭得喘不過氣來的女人,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心碎。“媽,你知道嗎?”“這個家,難道不是從我開始崩塌的?
”“從你催我結婚那天,從你默認我必須生孩子那天,從你不再問我‘你想要什么’那天。
”“這個家就已經開始塌了。”母親啞口無言。回到她暫住的公寓,江致遠終于打來電話。
她接起來,他沒說話。“有事嗎?”她問。“你搬出去,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三天不接我電話,不發一字,現在說我過分?”“惟惟,
我媽只是……”“她說我不生孩子,就別回那個家。”他沉默。她點頭:“嗯,你默認了。
”“不是……你明知道她脾氣直。”“那我呢?我脾氣直就該被全家人圍攻嗎?
”“……”“江致遠,我們之間,到底是婚姻,還是圍城?”電話那頭,
他低聲問:“你想要什么?”她輕聲卻堅定地說:“我想要人生被自己決定。”“不是被你,
也不是被你媽。”“你總說愛我,可你愛的,只是那個愿意按你劇本活的我。”“可現在,
我要寫我自己的劇本。”電話安靜下來。她掛了電話,靠在墻邊,閉眼呼出一口氣。那一刻,
她終于知道自己要的不是勝利。而是清醒地活著。夜里十點,江致遠突然出現在她公寓門外。
她沒有拒絕,把門開了一條縫。他看著她,眼神復雜:“你真的……不打算再回來了?
”她直視他眼睛,語氣平靜:“我會回去。”“但不是為了被審判,
不是為了生個別人期待的孩子。”“是等我愿意,是我自己想。”“不是為了你,
也不是為了這個‘該生孩子的年紀’。”“江致遠,我不再需要你批準我的人生。
”她關上門,夜風順著門縫吹進來,輕得像一絲決心。他站在門外許久。屋內,
她坐回沙發上。心跳平穩,呼吸安寧。她想,這才是她的人生第一步。4“惟惟,
我預約了婚姻咨詢。”江致遠低聲說的時候,眼神很溫和,就像一切都還未被撕裂。“咨詢?
”她抬眸,語氣平靜,“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是心理疾病?”“我沒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