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記憶迷局>我是職業記憶清潔工,專門幫人刪除痛苦回憶。>那天,
客戶要求抹去她女兒車禍當天的記憶。>接入她的意識時,
我意外發現記憶中抱著血淋淋小女孩的男人,竟是我自己。>調查發現,
我的記憶也被動過手腳——我才是那個肇事司機。>更可怕的是,當我深入記憶迷宮,
看見妻子搶方向盤導致車輛失控的真相。>她刪除記憶,不僅為掩蓋罪行,
更是為了讓我永遠背負殺人的罪惡感。冷光像手術刀,精準地切開操作艙內的昏暗。
空氣里彌漫著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屬于未來的氣味。我靠在冰冷的合成材料椅背上,
指尖輕點,面前懸浮的控制面板亮起幽幽藍光,一行行指令瀑布般流淌而下。我叫林默,
職業記憶清潔工,專司切割人心深處最不堪回首的碎片。今天的目標,
是編號P-017的客戶——蘇芮。
委托內容:徹底刪除其女兒小雨車禍當天(6月17日)的所有記憶。
報酬豐厚得令人無法拒絕,足夠我支付母親那個無底洞般的維生艙半年的費用。“林先生?
”一個沙啞的女聲在艙門外響起,帶著被痛苦長久浸泡后的疲憊。“進。
”我的聲音沒什么起伏。艙門無聲滑開,蘇芮走了進來。她比資料照片上更瘦削,眼窩深陷,
像兩個盛滿悲傷的枯井,皮膚透著長期失眠的蠟黃,
只有那身質料考究的套裝勉強維持著一點體面。她在我對面的神經接入椅上坐下,動作僵硬,
仿佛一具被悲傷操控的木偶。“準備好了?”我問。她閉上眼,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那是一種認命般的絕望。“放松。過程很快。
”我拿起那頂布滿銀色感應觸點的頭盔,罩在她頭上。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
我自己也戴上連接頭盔,指尖在面板上輸入最后確認指令。視野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隨即又被無數飛速流淌、難以辨識的模糊色塊和聲音碎片取代——這是意識接入的初始湍流。
我穩住心神,意識如同熟練的潛水員,穿過這片混亂的意識流,向著目標深處潛去。
記憶的世界漸漸清晰,構筑成型。這里是一座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倉庫,
塵封的檔案柜無邊無際地延伸至視野盡頭,高聳入頂。空氣里懸浮著微小的塵埃,
在不知何處透進的、灰蒙蒙的光線里緩慢沉浮。每一份檔案都代表蘇芮的一段人生。
我抬起意識凝聚的“手”,指尖流淌出指令特有的幽藍光帶,指向虛空:“檢索,
6月17日,關鍵詞:小雨,車禍。”指令生效。倉庫深處傳來沉悶的隆隆聲,
一個巨大的、布滿灰塵的檔案柜緩緩滑出隊列,停在我面前。
柜體上烙印著血色的日期:6月17日。日期下方,一行小字如同灼燒的烙印:“小雨,
永別”。我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氣,拉開柜門。
一股混合著血腥、汽油、雨水和絕望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要將我意識的觸角凍結。
無數記憶碎片如同被驚動的蝙蝠,猛地從柜內呼嘯著飛出、炸開!傾盆的暴雨聲震耳欲聾,
密集的雨點瘋狂砸在車窗玻璃上,雨刮器徒勞地左右搖擺,發出單調而急促的刮擦聲。
刺耳的、金屬扭曲撕裂的尖嘯猛然炸響!劇烈的翻滾天旋地轉,
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撞擊、粉碎!碎片里夾雜著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媽媽——!
媽媽——!”蘇芮痛苦到極致的尖叫如同淬毒的冰錐,
狠狠刺穿所有混亂的噪音:“小雨——!!!”我強行穩住意識,
努力在這片混亂的風暴中心尋找那個需要被精準剪除的核心記憶節點。
碎片在我周圍高速旋轉、飛掠。突然,
一塊邊緣銳利、畫面異常清晰的碎片猛地撞入我的“視野”。暴雨如注。
一輛扭曲變形的銀色轎車翻倒在路邊泥濘的溝壑里,車頭面目全非。雨水混著暗紅的血水,
蜿蜒流淌。一個男人跪在車旁,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軟綿綿的小身體。那是個小女孩,
穿著沾滿泥濘和血跡的碎花裙子,小小的頭顱無力地歪向一側,
濕透的黑發貼在慘白如紙的小臉上,眼睛緊閉著,像一具被暴力打碎的布娃娃。
男人的側影在狂暴的雨簾中顯得模糊而絕望。他低著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不知是哭泣還是僅僅因為寒冷和恐懼。雨水順著他低垂的頭發、下頜,
不斷滴落在他懷里那個小小的身體上。我的意識瞬間僵住。如同被一道無聲的霹靂擊中。
那側臉……那輪廓……那在暴雨中顫抖的、浸透絕望的身形……是我自己!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6月17日那天……我做了什么?我猛地回溯自己的記憶,
試圖抓住那天的痕跡。然而,大腦深處一片空白,只有冰冷的迷霧。關于那個日期,
關于蘇芮,關于那個叫小雨的女孩,關于這場慘烈的車禍……我的記憶里,
竟然沒有任何相關片段!只有一片被精心擦拭過的、光滑得令人心悸的虛無!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恐懼,如同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意識核心。
這感覺比任何客戶的痛苦記憶都要真實百倍。我猛地斷開神經連接,如同溺水者掙脫深淵!
“呃啊——!”現實感伴隨著劇烈的頭痛猛然撞回身體。我一把扯下頭盔,粗重地喘息,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冰冷的操作艙空氣涌入肺部,帶著消毒水的味道,
卻絲毫無法緩解那股窒息般的寒意。對面的蘇芮也從連接狀態脫離。她劇烈地咳嗽著,
身體蜷縮在接入椅里,像一片在寒風中凋零的枯葉。她的眼神空洞地望向我,
那里面沒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見底的疲憊。“結束了?”她聲音沙啞地問,
帶著一絲解脫的顫抖。“……嗯。”我的喉嚨干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目光卻死死釘在她臉上,試圖從那片死寂中找到一絲破綻。她剛才在記憶里看到了我!
她看到了我抱著她死去的女兒!為什么她沒有任何反應?為什么她的眼神如此平靜?
是連接不穩定導致的認知偏差?還是……她早就知道?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如同冰錐刺入腦海——我的記憶空白,是否也出自“專業人士”之手?
2 真相浮現蘇芮沒有再看我一眼。她艱難地撐起身體,步履蹣跚地走向艙門,
身影單薄得隨時會被風吹散。艙門在她身后無聲關閉,
隔絕了那個被巨大悲傷和秘密壓垮的女人。我癱坐在椅子里,指尖冰涼。
那個雨夜中抱著瀕死小女孩的、屬于我自己的側影,在腦海中反復閃現,揮之不去。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都帶來一陣鈍痛。真相像一張無形的網,
帶著冰冷的惡意,悄然收緊。我盯著控制面板上殘留的蘇芮資料——她的全名,她的地址,
女兒小雨的名字和那張小小的、笑靨如花的照片……一種源自骨髓的寒意沿著脊椎向上蔓延。
我必須知道。必須知道那個雨夜發生了什么。必須知道我空白的那段記憶里,
究竟埋葬著什么。接下來的幾天,我像一個幽靈,游蕩在蘇芮生活軌跡的邊緣。
憑借職業積累的灰色人脈和難以啟齒的技術手段,
我小心翼翼地挖掘著那個被雨水和鮮血浸透的日期。線索如同散落在黑暗中的玻璃碎片,
冰冷、尖銳,每一片都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小雨的死亡證明書掃描件出現在加密信息流里。死亡原因:車禍導致的重型顱腦損傷。
死亡時間:6月17日,晚21:47分。地點:城郊環線公路23公里處。
而事故認定報告書,那個冰冷的、蓋著紅色電子印章的PDF文件,
最終像一顆子彈射入我的視野。
“……事故主要責任方:林默(身份證號:XXXXXXXXXXXXXX),
駕駛車輛(車牌:XXXXXX)違規變道,
高速撞擊受害人蘇小雨(監護人:蘇芮)所在車輛(車牌:XXXXXX),
控翻滾……林默肇事后逃離現場……”報告書下方附著幾張模糊但足以辨認的事故現場照片。
其中一張,清晰地拍到了我那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深灰色轎車——車頭嚴重損毀,
前擋風玻璃呈蛛網狀碎裂。旁邊翻倒的銀色小車,正是蘇芮記憶中那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