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光,冷得刺骨。塞拉菲娜站在“純凈之庭”的邊緣,
腳下是翻涌不息、由億萬靈魂數(shù)據(jù)匯成的光河。她銀色的眼眸倒映著這無瑕的秩序,
心卻像被投入了地獄的業(yè)火,灼燒得她幾乎窒息。就在剛才,
她親手簽署了最后一道指令——將編號“艾瑞爾-7”的靈魂,打入永劫深淵。艾瑞爾,
這個名字是她心底最深的烙印,也是天堂最深的禁忌。他并非惡魔,而是一位熾天使,
曾經(jīng)與她并肩翱翔于圣歌繚繞的穹頂之下,羽翼比初生的星辰還要耀眼。
他們曾共享過創(chuàng)世的喜悅,討論過靈魂的奧妙,在無人注視的星光回廊,指尖不經(jīng)意地觸碰,
便點燃了足以焚毀整個天堂的悸動。然而,天堂不容私情,尤其是對“瑕疵”的憐憫。
艾瑞爾在一次巡視低階位面時,目睹了一個微小文明在宇宙熵增中絕望掙扎。
他違背了“非必要不干預”的鐵律,耗盡自身的光輝,延緩了那個世界的崩滅。
他救下了億萬懵懂的靈魂,卻耗盡了自己的“源質(zhì)”,光輝黯淡,羽翼染塵。更致命的是,
他帶回了一個瀕臨消散的幼小靈魂——一個不屬于天堂序列的“異物”。
這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情感是秩序的毒藥,憐憫是效率的枷鎖。
”大天使長加百列的聲音如同冰錐,刺穿了審判庭的寂靜。
他俯瞰著被圣光鎖鏈束縛、光芒微弱的艾瑞爾,眼中沒有絲毫波瀾。“艾瑞爾,
你私藏異端靈魂,濫用神恩,更因凡俗情感玷污了熾天使的榮光。你的存在,
已是對天堂根基的威脅。”塞拉菲娜站在審判席上,緊握的拳頭藏在寬大的袖袍里,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看著艾瑞爾,他低垂著頭,曾經(jīng)璀璨的金發(fā)失去了光澤,
但脊背依舊挺直。他沒有辯解,只是用那雙曾盛滿星河與溫柔的眼眸,
深深地、絕望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萬語:無悔、訣別,還有一絲……懇求。
塞拉菲娜知道,他在求她活下去,求她不要為他辯駁,以免引火燒身。
加百列冰冷的目光掃過她,帶著審視。“塞拉菲娜監(jiān)察官,”加百列的聲音毫無感情,
“作為艾瑞爾曾經(jīng)的搭檔,你對其墮落行徑,可有察覺?”空氣仿佛凝固。
塞拉菲娜感到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她想起艾瑞爾指尖的溫度,
想起他談起那個小世界時眼中閃爍的悲憫之光,想起他小心翼翼護住那個脆弱靈魂時,
自己心中翻涌的、幾乎沖破桎梏的愛意。“我……”她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未曾察覺其異端之心。”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心上。這是背叛,
是對他們之間一切美好的褻瀆。艾瑞爾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隨即歸于沉寂。
最后一絲光芒似乎也從他眼中熄滅了。“證據(jù)確鑿。”加百列宣判,
聲音回蕩在冰冷的光之殿堂,“剝奪艾瑞爾熾天使位格,抹除其在天堂的一切印記,
其靈魂……打入地獄業(yè)火核心,永世承受凈化之苦!即刻執(zhí)行!”“不——!
”一聲凄厲的吶喊撕裂了審判庭的肅穆。并非塞拉菲娜,而是另一個身影——雷米爾,
艾瑞爾最忠誠的戰(zhàn)友。他雙目赤紅,如同燃燒的熔巖,不顧一切地沖向?qū)徟邢凹影倭校?/p>
你所謂的秩序是冰冷的屠殺!艾瑞爾他救了億萬生靈!他何錯之有?!
”圣光鎖鏈瞬間纏繞住雷米爾,將他狠狠摜在地上。他掙扎著,
金色的血液染紅了光潔的地面,嘶吼聲如同受傷的困獸:“你們這些沒有心的傀儡!
天堂的光輝下,盡是虛偽與骯臟!”加百列面無表情:“雷米爾,包庇叛離者,擾亂審判,
一并打入地獄,永世禁錮!”塞拉菲娜的心徹底沉入冰窟。
她眼睜睜看著圣光化作最鋒利的矛,刺穿了艾瑞爾殘破的羽翼根基。
伴隨著無聲的、卻震徹靈魂的悲鳴,艾瑞爾身上最后的光輝如同碎裂的琉璃,片片剝落。
他被無形的巨力拖拽著,
墜向?qū)徟型ハ路侥巧畈灰姷椎摹⑸l(fā)著硫磺與絕望氣息的深淵入口——地獄的接引之門。
在徹底沒入黑暗的前一瞬,艾瑞爾似乎用盡最后力氣,抬起頭,再次看向塞拉菲娜的方向。
他的嘴唇無聲地開合。塞拉菲娜讀懂了。“活下去……”“記住……”只聽聲音回響,
然后便是無盡的黑暗將他吞噬。審判庭恢復了死寂,只有雷米爾痛苦的嗚咽在地面回蕩。
塞拉菲娜站在原地,如同石雕。加百列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塞拉菲娜監(jiān)察官,
由你親自執(zhí)行對雷米爾的放逐,并監(jiān)管‘異物’靈魂的凈化流程。這是對你忠誠的最終考驗。
”“是。”她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剛才的一切與她無關(guān)。只有她自己知道,
靈魂深處有什么東西,隨著艾瑞爾的墜落,徹底碎裂了。地獄并非只有烈焰與哀嚎。
在業(yè)火之海的最深處,有一片被遺忘的“寂靜荒原”。這里沒有酷刑,
只有永恒的孤寂與緩慢的侵蝕,足以讓最強大的意志崩潰。艾瑞爾的殘魂就在這里。
他的形態(tài)模糊,幾乎只剩下一團微弱的光影,承受著來自天堂法則的無形消磨,
以及地獄本身對“神圣”的天然排斥。痛苦如同跗骨之蛆,
但他心中燃燒著一簇微弱的火苗——那個被他藏在靈魂最深處、用最后力量庇護住的,
來自低階位面的幼小靈魂。它像一顆脆弱的種子,蜷縮在他破碎的核心旁,
散發(fā)著微弱的、純凈的生命波動。守護它,成了他在地獄里唯一的執(zhí)念,
對抗虛無的唯一武器。每當痛苦幾乎將他吞噬,他就“看”向那顆種子,
仿佛看到了億萬生靈在微光中延續(xù)的希望,
也看到了……塞拉菲娜那雙盛滿痛苦卻依舊美麗的銀眸。時間在地獄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荒原死寂的空間,突然被一道微弱的、卻格格不入的圣潔波動撕裂。
塞拉菲娜的聲音——“是。”——在死寂的審判庭里落下,像一塊冰冷的墓碑。
加百列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那審視如同無形的刻刀,
試圖在她平靜無波的面容上挖掘出一絲裂縫。塞拉菲娜只是微微垂首,
避開了那洞悉一切卻又毫無溫度的目光。她的靈魂深處,那碎裂的部分正發(fā)出無聲的尖嘯,
但她的軀殼,如同最精密的機器,遵循著指令。圣光鎖鏈松開,
雷米爾掙扎著從染血的地面爬起,金色的血液順著下頜滴落,他死死瞪著塞拉菲娜,
眼中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將他自身焚毀。“你…你這冷血的怪物!”他嘶啞地低吼,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你簽了他的死刑!現(xiàn)在還要親手送我下去?!塞拉菲娜,
你的心被天堂的冰封死了嗎?!”塞拉菲娜沒有看他,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雷米爾,
落在他身后那片艾瑞爾消失的、翻涌著硫磺氣息的深淵入口。
她的手指在寬大袖袍下蜷縮得更緊,指甲幾乎嵌進骨頭。*心?
我的心早已隨著他一同墜下去了。* 她麻木地想。“帶走。”加百列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
兩名守衛(wèi)天使上前,押住仍在掙扎的雷米爾。塞拉菲娜深吸一口氣,
那冰冷的、帶著秩序氣息的空氣刺得她肺腑生疼。她邁開腳步,
每一步都像踏在燒紅的烙鐵上,走向那象征著放逐與毀滅的深淵入口。“純凈之庭”的邊緣,
光河依舊奔涌不息,億萬靈魂數(shù)據(jù)閃爍著無情的輝光。塞拉菲娜站定在深淵邊緣,
腳下是翻騰的黑暗與硫磺的氣息,與身后純凈的光明形成撕裂般的對比。
雷米爾被押到她面前,他不再掙扎,只是用那雙赤紅的、充滿憎恨和絕望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執(zhí)行吧,監(jiān)察官。”守衛(wèi)的聲音毫無感情。塞拉菲娜抬起手,指尖凝聚起純凈的圣光。
這力量曾讓她感到安寧,此刻卻像握著最鋒利的匕首,即將刺向艾瑞爾最后的朋友,
刺向她自己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她看著雷米爾眼中的恨意,那恨意像鏡子,
映照出她內(nèi)心對自己的唾棄。“雷米爾……”她的聲音低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閉嘴!”雷米爾咆哮,“別用你那虛偽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動手!讓我去陪艾瑞爾!這骯臟的天堂,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塞拉菲娜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艾瑞爾墜入黑暗前無聲的囑托——“活下去…記住…”——像烙印般灼燙著她的意識。
*記住什么?記住這背叛?記住這絕望?記住我親手將你推入深淵?
* 一股巨大的悲慟和憤怒猛地沖上她的喉嚨,幾乎讓她窒息。她強迫自己壓下,
將所有的情緒死死摁進那冰封的外殼之下。圣光在她手中匯聚成一道銳利的光束,指向深淵。
就在光束即將射出的瞬間,雷米爾突然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守衛(wèi)一絲束縛,猛地向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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