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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30 04:12:04

    >我受邀前往孤島調查建筑大師沈墨的死亡。>管家說:“先生最近性格大變,

    昨天還在暴雨中獨自散步?!保救幌右扇硕加型昝啦辉趫鲎C明:助手在修電路,

    富豪在喝酒,模特在服藥休息。

    >我注意到死者右手布滿老繭——但沈墨五年前就改用電腦繪圖了。

    >突然明白:死者是沈墨的替身保鏢,失蹤八個月的他才是真兇。

    >他殺死替身后偽裝成自己死亡,準備以新身份卷款潛逃。>暴雨夜,他沖向懸崖密室,

    而我終于抓住了那只曾放走罪惡的手。---雨水不是落下來的,是砸下來的。

    豆大的雨點狂暴地敲打著“海妖號”狹小的舷窗,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玻璃鑿穿。

    墨綠色的海水在船身兩側翻涌,渾濁而憤怒,卷起白沫,一次次重重地拍在鋼鐵船殼上,

    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巨響。這艘老舊渡輪像片可憐的葉子,

    在無邊無際的暴怒之海里艱難地起伏、掙扎。每一次船頭沉入浪谷,

    都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仿佛這老邁的骨架隨時會徹底散開。

    我靠在冰冷的艙壁上,胃里翻江倒海,每一次顛簸都讓眩暈感更深一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咸腥、鐵銹和柴油混合的怪味,幾乎令人窒息。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張被雨水浸濕、邊緣已經有些發軟的卡片。

    卡片上只有一行打印的黑色小字,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杜衡先生,

    請于10月17日登島。沈墨先生已死,亟待明察。酬金五十萬,預付十萬已入賬。

    船票附后。沈墨。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漾開一圈圈渾濁的漣漪。

    國內建筑界曾經最耀眼、也最富爭議的星辰。他的設計大膽、昂貴、充滿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如同他本人一樣,傲慢地切割著城市的天際線,也切割著所有靠近他的人。他怎么會死?

    又是誰,在一個風雨飄搖的夜晚,

    向一個早已從警界黯然退場、幾乎被遺忘的“前神探”杜衡,

    發出了這樣一封指向不明的邀請函?五十萬。一個無法拒絕的數字。更無法拒絕的,

    是那名字本身所攜帶的、令人不安的引力?!昂Q枴泵偷匾怀粒?/p>

    船頭似乎插進了海的最深處,整個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我死死抓住冰涼的金屬扶手,

    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就在這劇烈的晃動中,前方濃得化不開的雨幕深處,一個模糊的輪廓,

    如同蟄伏的巨獸,悄然顯現。黑巖島。它沉默地矗立在鉛灰色天穹與墨黑色怒海的交界處。

    陡峭的黑色崖壁被雨水沖刷得油亮,冷酷地拒絕著海浪的撲打。崖壁頂端,

    一座龐大建筑的輪廓若隱若現。尖頂,高聳的塔樓,

    巨大的玻璃幕墻——即使隔著狂暴的風雨,

    也能感受到那種撲面而來的、屬于沈墨的獨特風格:冰冷的幾何線條,

    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倨傲與疏離。那就是他的堡壘,他的王國,他的牢籠。也是他葬身之地。

    渡輪在狂風巨浪中笨拙地扭動著身軀,終于艱難地靠近了島嶼背風處一個簡陋的小型碼頭。

    碼頭由粗糲的黑色巖石壘砌而成,幾根粗大的木樁深深打入巖縫,系泊纜繩被繃得筆直,

    在風雨中發出吱嘎的摩擦聲。一個穿著深色雨衣的身影,像一尊石像般凝固在碼頭上,

    任憑暴雨沖刷。直到渡輪終于挨上碼頭,發出沉重的碰撞悶響,他才微微動了一下。

    我抓起自己單薄的行李——一個不大的旅行袋,

    里面塞著幾件換洗衣物和一個從不離身的舊勘查箱——踉蹌著沖下濕滑的跳板。

    狂風夾雜著冰冷的雨點,如同無數細小的鞭子抽打在臉上,生疼。腳下的木板在劇烈搖晃,

    海水帶著白沫漫過腳面。“杜衡先生?”雨衣人上前一步,聲音嘶啞,穿透嘩嘩的雨聲傳來。

    兜帽下是一張布滿深刻皺紋的臉,皮膚黝黑粗糙,如同被海風和歲月反復雕琢過的礁石。

    一雙眼睛渾濁卻銳利,此刻盛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惶和深重的疲憊。

    雨水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不斷流下?!笆俏?。”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回應。

    “我是管家,老趙?!彼⑽⒐?,聲音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顫抖,“您…終于來了。

    先生他…出事了?!?那“出事”兩個字,他說得極其艱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帶路吧?!蔽覜]有多余的寒暄。這鬼天氣和這詭異的氣氛,

    讓我只想盡快離開這濕透的碼頭。老趙沒再說話,只是沉默地點點頭,轉身引路。

    一條陡峭的石階蜿蜒向上,直接鑿刻在濕滑的黑色崖壁上,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

    雨水匯成渾濁的小溪,順著石階嘩嘩流淌。我緊跟著老趙佝僂的背影,

    每一步都踩在濕滑的巖石上,必須格外小心??耧L在耳邊呼嘯,卷著冰冷的海水腥氣,

    不斷試圖將人推下深淵。攀爬了不知多久,沉重的鐵藝大門終于出現在眼前,

    門后是風雨中沉默的龐大建筑——黑石堡。門廳異常高大空曠,穹頂高懸,光線昏暗。

    股混合著昂貴木材、真皮家具、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被雨水放大后的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冰冷而壓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狂怒翻騰的大海,灰黑色的巨浪一次次撞擊著下方的崖壁,

    發出沉悶的轟響,如同巨獸瀕死的咆哮。老趙脫下滴水的雨衣掛好,

    露出里面漿洗得發白但一絲不茍的黑色制服。他引著我穿過空曠得足以產生回聲的門廳,

    走向側面一條鋪著厚實地毯的走廊。他的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滯澀感。

    “先生他…是昨天夜里沒的。”老趙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格外空洞,帶著濃重的鼻音,

    “就在他的書房里。發現的時候…已經…”他哽住了,抬起粗糙的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

    不知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罢l發現的?”我問,目光掃過走廊兩側緊閉的房門。

    墻壁上掛著幾幅巨大的抽象畫,色彩狂放扭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猙獰。“是…是我。

    ”老趙的聲音低了下去,“早上七點,我去書房送先生慣常要的咖啡和報紙…敲門沒人應,

    試著推門,發現門鎖著。喊了很久也沒動靜,心里覺得不對,

    就去找了備用鑰匙…一開門…”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肩膀微微顫抖,

    “先生他…就趴在他的大書桌上,

    背心…全是血…書桌上…也全是血…” 他描述得語無倫次,

    巨大的恐懼和悲傷幾乎將他擊垮?!伴T是鎖著的?”我追問關鍵點?!笆?,從里面反鎖的。

    ”老趙用力點頭,“鑰匙只有先生自己有一把,另一把備用鑰匙在我這里。

    我開門進去的時候,

    里面只有先生一個人…窗戶也是關好的…”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我們走過的方向,

    仿佛那血腥的場景就在身后重現?!白蛱煊惺裁串惓??或者最近?”我放慢腳步。

    老趙的腳步也慢了下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困惑和更深的不安?!爱惓!f不好。

    就是覺得…先生他最近…不太對勁。”他猶豫著,似乎在斟酌詞句,

    “大概…從幾個月前開始吧?感覺…整個人都變了。以前先生脾氣是壞,可精氣神足得很,

    說話做事都帶著一股…一股壓人的勁兒??勺罱彼麚u搖頭,“人蔫了,話也少了,

    常常一個人發呆。對什么事都提不起勁頭似的?!彼D了頓,

    似乎在回憶一個極其怪異的畫面,聲音壓得更低:“最怪的是…昨天傍晚,

    就是下這場暴雨之前,天陰沉得嚇人,風也刮起來了。我明明看見先生一個人,

    穿著那件他最喜歡的薄羊絨衫,就那么…那么慢悠悠地走到懸崖那邊的小露臺去了!

    那可是要起大風暴雨的時候啊!我叫他,說‘先生,要下大雨了,快回屋吧!

    ’他…他好像根本沒聽見,就那么站著,望著海那邊,一動不動的…過了好一會兒,

    才自己慢慢走回來。那樣子…那樣子就像…”老趙搜索著詞匯,

    最終帶著一絲恐懼吐出幾個字,“…丟了魂兒一樣?!薄靶愿翊笞儯吭诒┯晏飒氉匀已逻叄?/p>

    ”我咀嚼著老趙的話,這反常的行為像一根刺,扎進了混亂的線團里。走廊盡頭,

    一扇厚重的橡木雙開門緊閉著。門把手上方,一個黃銅的標牌刻著“書房”二字。門框邊緣,

    一道醒目的明黃色警戒膠帶斜斜地貼著,像一道丑陋的傷口。

    兩個穿著制服的年輕島警如同門神般守在兩側,表情嚴肅,

    眼神里帶著島上居民特有的疏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吹焦芗依馅w和我走近,

    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島警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虛攔了一下。“趙伯,這位是?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帶著審視。“這位是杜衡先生,是…是先生生前請來的客人。

    ”老趙連忙解釋,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特的、近乎求助的意味,“先生之前交代過,

    如果…如果有什么事,要等杜先生來?!睄u警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

    顯然對我這個“客人”的身份和出現的時機充滿疑慮。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側身讓開,

    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消散:“現場還沒動過,我們隊長在里面。請快一點,

    隊長交代過要保護現場。”他伸手撕開了那道警戒膠帶,然后推開了沉重的書房門。

    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氣味瞬間沖了出來——血腥味混合著死亡特有的甜膩氣息,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硝煙味。這股味道粘稠地彌漫在空氣中,霸道地鉆進鼻腔,直沖大腦。

    書房異常寬敞,但此刻卻顯得無比壓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鉛灰色的天空和狂怒的大海,

    光線慘淡地透進來,給室內蒙上一層死氣沉沉的灰調。首先攫住視線的,

    是那張巨大的、用整塊黑色花崗巖打磨而成的書桌。桌面上,

    一大片深褐色、幾乎發黑的血跡已經干涸凝固,邊緣呈現出令人心悸的噴射狀和流淌狀。

    血跡的中心,伏趴著一個人。他穿著質地考究的深灰色羊絨衫和同色系長褲。

    頭部側枕在血泊里,濃密的黑發被血塊粘結在一起,遮住了大部分面孔,

    只能看到一個線條冷硬的下頜輪廓。致命傷顯然在背部偏左的位置,

    羊絨衫被撕裂了一個猙獰的口子,周圍浸透了深褐色的血污。

    一只蒼白的手無力地垂在桌沿外,指尖幾乎觸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書桌正對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咆哮的怒海和懸崖。左側靠墻是頂天立地的巨大書架,

    塞滿了精裝書籍和建筑模型。右側則是一組深棕色的真皮沙發和一張矮茶幾。

    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除了那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和伏臥的尸體,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死亡氣息。

    一個穿著警服、身材敦實的中年男人正背對著門口,仔細檢查著書桌旁邊的地面。

    聽到開門聲,他猛地轉過身。一張方臉,眉頭緊鎖,眉間刻著深深的“川”字紋,

    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一股基層警官特有的、被無數瑣碎案件磨礪出的粗糲感。

    他胸牌上寫著“劉強”。“老趙?”劉強隊長的目光掃過管家,隨即落在我身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這位是?”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皠㈥犻L,

    這位是杜衡先生?!崩馅w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恭敬,仿佛我的身份能帶來某種庇護,

    “是沈墨先生生前特意邀請來的貴客。先生交代過…交代過…”“杜衡?

    ”劉強隊長眉頭鎖得更緊,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掃過,

    帶著明顯的懷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回憶,“那個…以前市局刑偵支隊的杜衡?

    ” 他顯然聽過我的名字,無論是曾經的“神探”光環,還是那樁導致我身敗名裂的舊案。

    “是我?!蔽移届o地迎著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職業性的審視,有對“前同行”的微妙評估,

    或許還有一絲聽聞過“失敗者”傳聞的輕視?!昂撸眲姀谋乔焕锖叱鲆宦?,談不上善意,

    但也并非完全的敵意,“沈墨倒是會請人。人都死了才來?”他毫不客氣地刺了一句,

    然后朝尸體方向抬了抬下巴,“省里的專家被這鬼天氣困在路上了。既然來了,

    又是‘前神探’,那就看看吧。不過…”他加重了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別亂動任何東西!這里是現場,不是你們城里人玩推理游戲的地方!看完了趕緊出來!

    ”他顯然不打算給我太多時間,也不信任一個“外人”,尤其是有著不光彩過去的“外人”。

    我沒有理會他的警告或嘲諷,目光早已越過他,投向了書桌后那片凝固的深褐色。

    血腥味濃得化不開,混雜著一種冰冷的死亡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我深吸一口氣,

    那混合的氣味刺激著神經末梢,讓指尖微微發麻。走上前,在劉強警惕的注視下,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張巨大的花崗巖書桌。尸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伏趴著,

    頭顱無力地歪向一側,濃密的黑發被粘稠的血塊糾結成一團,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露出一個線條冷硬、略顯蒼白的下頜。致命傷在左后背,靠近心臟的位置。

    深灰色的昂貴羊絨衫被撕裂開一個不規則的破口,

    邊緣被大量噴濺狀和浸染狀的深褐色血跡覆蓋。傷口邊緣的布料呈現出一種焦糊的卷曲狀態。

    槍傷。近距離射擊。我幾乎能想象出子彈旋轉著撕裂血肉、擊碎骨骼、帶走生命的瞬間。

    書桌正前方的巨大落地窗完好無損,

    雙層加厚的玻璃將外界的狂風暴雨聲過濾成沉悶的背景噪音。窗鎖是精密的電子鎖,

    此刻顯示著代表鎖閉的綠色指示燈。門,如老趙所說,是從內側用老式的黃銅插銷反鎖住的。

    插銷結實,沒有損壞痕跡。我的目光掃過桌面。除了那片駭人的血泊,靠近尸體頭部的位置,

    攤開著一本厚重的皮質筆記本。紙頁被血浸透了大半,字跡模糊一片,

    只能勉強辨認出一些凌亂的線條和符號,像是無意識的涂鴉。

    一支昂貴的金筆滾落在血泊邊緣,筆尖也沾著暗紅的血漬。除此之外,桌面異常整潔,

    沒有任何打斗、掙扎的痕跡。仿佛受害者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近在咫尺的人一槍斃命。

    劉強隊長抱著手臂站在幾步外,冷冷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

    像在監督一個潛在的破壞者。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那只垂落在桌沿外的手上。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指關節清晰。

    然而,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是那只手的掌心,

    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以及連接掌心的部位——覆蓋著一層極其顯眼的、厚實發黃的老繭。

    那絕不是養尊處優的建筑大師的手該有的樣子。那層繭子,粗糙、堅硬、邊緣分明,

    是長期、反復、用力地摩擦和抓握某種工具形成的。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水底的暗影,

    悄然浮上心頭。我下意識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我的指腹和虎口處也有薄繭,

    那是常年握槍、翻查卷宗留下的痕跡。但眼前這具尸體手上的繭,比我的更厚,

    分布的位置也略有不同…更像是…長期用力抓握某種棍狀物?我抬起頭,

    目光投向靠墻的巨大書架。書架塞滿了精裝書籍和各種建筑模型。一個念頭驅使著我,

    我走向書架。劉強立刻跟了上來,腳步很重,像在警告。

    些精美的模型——摩天大樓、藝術中心、博物館…最終停留在書架中下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靜靜躺著一本大開本的、厚重的精裝畫冊。

    封面是沈墨最負盛名的作品之一——“云端之冠”摩天樓的設計手稿合集。我伸出手。

    “別動!”劉強的低喝在身后響起?!爸皇强纯捶饷??!蔽覜]有回頭,手指懸停在畫冊上方,

    然后小心地捏住書脊邊緣,將它稍稍向外抽出了一點,露出了封面。封面上,

    除了那座極具未來感的建筑線稿,右下角是一張沈墨本人的半身像。照片里的他,

    大約四十歲左右,正是事業巔峰,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眼神銳利如鷹隼,

    嘴角掛著一絲標志性的、帶著睥睨意味的微笑。他的雙手優雅地交疊放在身前。我的目光,

    死死地釘在了照片中那雙交疊的手上。十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光潔。

    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透著精心保養的光澤。那雙手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多余的紋路,

    更看不到一絲一毫厚繭的痕跡!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過脊椎。沈墨的手!

    他標志性的、被無數媒體鏡頭捕捉過、被描述為“具有魔力”的設計師的手!

    一個站在金字塔尖、早已脫離手工繪圖階段、只需要在觸摸屏上優雅勾勒概念的大師的手!

    可眼前這具尸體…這布滿老繭、粗糙如工匠的手…照片上那雙光潔的手,

    與眼前尸體上布滿厚繭的手,形成了刺眼而荒謬的對比,如同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那咚咚聲在死寂的書房里被無限放大,

    幾乎蓋過了窗外沉悶的濤聲。照片里沈墨那銳利而傲慢的眼神,此刻仿佛穿透了紙面,

    帶著無聲的嘲諷,冷冷地刺向我。他不是沈墨!這個驚雷般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在我腦中炸開。

    常行為、書房門窗緊閉的密室狀態、這具尸體手上與身份嚴重不符的老繭…所有零散的碎片,

    在這一刻被這個打敗性的認知猛地吸附到一起,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隊長!”我猛地轉過身,聲音因為巨大的沖擊而有些發緊,

    甚至忽略了劉強那充滿敵意的眼神,“這死者手上的繭!你看!還有這個!

    ”我指著書架上的照片,語速極快,“沈墨的手不是這樣的!至少五年前,

    他公開宣布完全轉向電腦輔助設計和建模后,

    他的手就絕不可能再有這種長期握筆繪圖形成的厚繭!

    ”劉強顯然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發現和斬釘截鐵的語氣弄懵了。他先是愕然地看了看我,

    然后目光狐疑地落在那具尸體的手上,又猛地轉向書架上的照片。

    他那張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眉頭擰成了死結,

    眼神里充滿了震驚、懷疑和一種被挑戰權威的惱怒。“你…你說什么胡話?

    ”他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卻有些底氣不足,“繭子?這能說明什么?

    也許…也許他私下還畫著玩呢?或者…是別的什么愛好弄的?”他試圖尋找合理的解釋,

    但眼神已經不由自主地再次對比著照片和尸體,那份差異在專業目光下是如此刺眼。

    “五年前徹底轉向數字化設計,這是業內公認的事實,有無數報道佐證!

    ”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目光灼灼,“而且你看繭子的位置和形態!

    這根本不是偶爾畫著玩能形成的!這是經年累月、高強度手工制圖留下的痕跡!

    是繪圖員的手!是工匠的手!絕不可能是沈墨的手!”“那…那他媽這是誰?!

    ”劉強被我逼問得有些亂了方寸,粗口脫口而出,眼神里的震驚終于壓過了懷疑。

    他猛地看向尸體,又驚疑不定地掃視著書房,仿佛空氣中隱藏著某個巨大的騙局。

    “我不知道他是誰!”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冰冷的血腥味似乎都帶上了一絲陰謀的氣息,“但我知道一點,

    老趙說沈墨最近幾個月‘性格大變’,變得沉默寡言,像‘丟了魂’!還有昨天,

    他反常地在暴雨前獨自去懸崖邊!這些反常,很可能不是因為‘他’變了,

    而是因為…”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個驚悚的推論:“…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沈墨本人!

    真正的沈墨,很可能在幾個月前,甚至更早,就已經被調包了!眼前這個死者,

    只是一個替身!一個被精心挑選、可能在外形上與他有幾分相似的替身!

    ”劉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嘴巴微微張開,徹底被這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推論震住了。

    書房里只剩下窗外海浪沉悶的咆哮和我們兩人粗重的呼吸聲。“替…替身?

    ”劉強艱難地重復著,眼神渙散了一瞬,隨即猛地聚焦,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吼道,“動機呢?

    沈墨為什么要找人冒充自己?他圖什么?”“錢!”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思路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沈墨的建筑帝國早就搖搖欲墜了!

    我登島前查過一些公開的財經簡報,他的‘墨線營造’深陷債務危機,

    拖欠了銀行和投資人至少二十個億!就在上個月,還有債權人起訴他的新聞!他找替身,

    制造自己還活著的假象,就是為了爭取時間,秘密轉移資產,或者…干脆金蟬脫殼!

    ”我指向書桌上那本浸透鮮血的筆記本,“那上面模糊的涂鴉,也許根本不是什么設計靈感,

    而是轉移資產的路線圖!或者…銷毀密碼的嘗試?”劉強的呼吸變得粗重,

    他死死盯著那本血染的筆記本,又猛地看向尸體,眼神劇烈變幻。

    震驚、憤怒、被愚弄的恥辱感交織在一起?!澳恰钦嬲纳蚰??他在哪?

    他殺了這個替身?”劉強追問,邏輯開始跟上?!昂苡锌赡?!

    ”我的目光掃過這間門窗緊閉的“密室”,“替身的價值在于活著扮演沈墨。

    一旦沈墨完成了資產轉移,或者替身的存在即將暴露,替身就成了最大的累贅和威脅。

    殺了他,偽裝成‘沈墨’遇害,沈墨本人就能徹底消失在迷霧中,

    用新的身份、帶著轉移的巨款逍遙法外!”我頓了頓,加重語氣,“而這座孤島,

    這場完美的風暴,就是他精心挑選的舞臺和掩護!隔絕通訊,拖延調查,制造意外假象!

    ”“媽的!”劉強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書架上,震得幾本書籍滑落下來,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臉上充滿了被戲耍的暴怒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兇狠,“所以兇手就在島上!

    就在這棟房子里!他根本沒跑!他還在這里,等著風暴過去,

    等著我們被這具假尸體迷惑住視線!”“對!”我迎著他兇狠的目光,心臟在狂跳,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逼近真相的興奮,“而且,他需要時間!風暴還沒停,

    通訊還沒恢復,他需要確認替身的死亡被坐實,需要處理掉所有指向他真實身份的痕跡!

    他一定還在島上,甚至…就在我們身邊!”劉強猛地直起身,對著門口厲聲吼道:“小王!

    小李!給我把所有人都控制起來!別墅里所有人!一個都不許離開!誰敢亂動,給我銬起來!

    ” 吼聲在空曠的書房里回蕩,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殺氣。

    門外的兩個年輕島警顯然聽到了里面的對話,臉色煞白,慌忙應聲,腳步聲急促地遠去。

    風暴還在窗外肆虐。但書房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帶著一股冷風和血腥味的殘留。劉強隊長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渾身散發著凜冽的煞氣。我緊隨其后,管家老趙臉色慘白,佝僂著背,惶恐不安地跟在最后。

    壓抑的氣氛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別墅原本就空曠冰冷的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

    天色陰沉如墨,狂風卷著暴雨瘋狂抽打著玻璃,發出噼啪的亂響。

    海浪的咆哮透過厚厚的墻體隱隱傳來,如同巨獸在墻外喘息。客廳里燈火通明,

    水晶吊燈灑下慘白的光,卻絲毫驅散不了彌漫的陰冷和緊張。三個人,如同三座孤島,

    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推到了客廳中央。林原站在靠近壁爐的位置。他約莫三十歲出頭,

    身形瘦削,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卡其布工裝,袖口和肘部有明顯的磨損痕跡。

    他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很大,此刻卻有些失焦,

    帶著濃重的黑眼圈和掩飾不住的疲憊。他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當劉強和我走進來時,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驚疑、恐懼,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腳跟碰到了冰冷的壁爐圍欄。

    陳硯則截然不同。他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寬大的單人真皮沙發里,身體深陷其中,

    仿佛要把沙發占滿。他五十歲上下,身材高大壯碩,穿著一身昂貴的深紫色絲綢睡衣,

    敞開的領口露出粗壯脖頸上的金鏈子。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油光發亮。

    他手里端著一個碩大的水晶杯,里面是琥珀色的烈酒,冰塊在杯中叮當作響。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眼白帶著血絲,臉頰有不正常的紅暈,顯然是酒精的作用。

    看到我們進來,尤其是劉強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他只是冷冷地抬了抬眼皮,嘴角撇了一下,

    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煩躁,仰頭灌了一大口酒。白薇蜷縮在客廳另一角的貴妃榻上。

    她美得驚人,即使在這樣驚惶的時刻,那張臉依舊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她穿著一條質地柔軟的象牙白真絲睡裙,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海藻般濃密的黑色卷發有些凌亂地披散在肩頭。此刻,她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

    身體微微發抖,像一只受驚的鳥兒。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眶紅腫,

    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打開的白色小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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