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染潮聲咸澀的海風卷著漁網掠過屋檐,
十五歲的林寒踮腳將最后一條青魚掛在晾架上。暮色中的漁村炊煙裊裊,
母親在灶臺前翻炒著辣螺,鐵鍋與鏟子相撞的聲響混著浪濤聲,織成他記憶里最溫暖的畫面。
"寒兒,去喚你爹..."母親的呼喚突然斷在風中。林寒轉身時看見天際燃起的火光。
那不是晚霞,而是數十艘黑帆戰船撕裂海平線,船頭猙獰的鬼面圖騰在暮色中泛著血光。
倭寇的箭雨比浪頭更急,第一支火箭已經釘在自家茅屋頂上。"倭子來了!
"整個漁村瞬間沸騰。林寒被奔逃的人群撞倒,額頭磕在礁石上。血腥味漫進眼睛時,
他看見鄰家阿嫂抱著嬰兒栽進火堆,村東王鐵匠舉著柴刀被三柄倭刀同時貫穿胸膛。"跑!
往礁石洞跑!"父親渾身是血地從碼頭方向奔來,腰間還掛著半截斷裂的漁叉。
這個平生最膽小的漁夫,此刻卻像發怒的虎頭鯊,將兒子推向村后亂石灘。
林寒踉蹌著穿過火海,耳畔盡是倭寇古怪的呼喝。當他摸到礁石洞潮濕的巖壁時,
身后突然傳來母親的尖叫。轉身的剎那,他看見母親被倭寇頭目揪著頭發拖向沙灘,
緋紅襦裙在砂礫上拖出蜿蜒血痕。"娘——!"少年嘶吼著要沖回去,
卻被父親鐵鉗般的手掌按在洞內。這個懦弱半生的男人,此刻眼珠赤紅如血:"記著!
活下來!活下來!"說罷抓起洞中備用的魚叉,頭也不回地沖向火光最盛處。
林寒蜷縮在巖縫里,指甲深深摳進掌心。
中原話在夜風中回蕩:"交出...青銅匣...不殺..."回應他的是父親瀕死的怒吼,
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林寒死死咬住衣袖,咸腥的血味在口中彌漫。
當倭寇的腳步聲逼近礁石灘時,海天之間忽然傳來清越的劍鳴。月光在這一刻破云而出。
青衫劍客踏浪而來,衣袂翻飛如展翅青鸞。
林寒永遠記得那道照亮黑暗的劍光——似銀河倒卷,又似千堆雪崩,
所過之處倭寇的彎刀盡數斷裂。劍鋒掠過倭寇頭目額角時,削下半塊帶著火焰刺青的頭皮。
"獨孤九劍?"倭寇頭目暴退數丈,腰間突然射出三道烏光,"黑田流,迎風斬!
"青衫客長劍畫圓,三枚十字鏢竟在空中自行相撞。劍勢未老,人已如游龍般切入敵陣。
林寒看得分明,那劍招分明是算準了倭寇每招每式的破綻,刀光未起,劍鋒已至咽喉。
"破箭式。"隨著這聲輕吟,最后七名倭寇捂著噴血的脖頸仰面栽倒。青衫客收劍回鞘時,
劍柄古篆在月光下泛起幽藍——那是用深海玄鐵打造的"孤鴻"二字。林寒掙扎著爬出石洞,
卻見劍客正在檢查倭寇尸體。當翻到黑田信忠的衣襟時,突然寒毛倒豎:"小心!
"已然斷氣的倭寇頭目袖中滑出淬毒手里劍,青衫客回身格擋卻慢了半分。千鈞一發之際,
斜刺里突然撲出個血人,用殘破身軀擋住了致命一擊。"爹!"林寒撲到父親身邊,
這個被倭刀砍了十三處的男人,竟憑著最后一口氣潛行至此。漁夫布滿血泡的嘴唇翕動著,
將染血的青銅鑰匙塞進兒子掌心。青衫客劍光再起,黑田信忠的頭顱沖天而起。
但林寒已聽不清劍客在說什么,他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左手——父親正用最后的力氣,
將他推向劍客身側。刀光乍現。劇痛襲來時,林寒看見自己的左臂飛向半空。
不知何時潛伏的倭寇忍者從陰影中現身,淬毒的鏈子刀正要劈向劍客后頸。
少年噴涌的鮮血糊住了忍者雙眼,為青衫客贏得剎那之機。劍鳴如泣。
當忍者的尸塊散落沙灘時,林寒的意識正在沉入黑暗。最后映入眼簾的,
是青衫客撕下衣襟為他止血的手——虎口處有道新月狀舊疤,正在不斷滴落溫熱鮮血。
潮聲漸遠。第二章·瑯琊迷霧星盤上的裂痕蜿蜒如蛇,
葉孤鴻枯槁的手指拂過帛書殘卷:"你以為獨孤九劍當真是破盡天下武學的劍術?
"他突然掀開左袖,露出焦黑萎縮的臂膀,"這是三十年前參悟總訣式留下的暗傷。
"林寒瞳孔震顫。月光掠過老者殘臂,那些扭曲的筋絡竟暗合帛書上的運功路線。
海風卷著潮濕咸腥灌入觀星臺,八角檐角懸掛的青銅鈴鐺突然齊聲嗡鳴。
"此劍法本名《禹王鑿》,乃大禹治水時觀山河走勢所創。"葉孤鴻指尖點在星盤艮位,
裂紋恰好將二十八宿攔腰截斷,"獨孤求敗不過是將治水之道化為破招之法,
你且看這招..."話音未落,鈴音腰間銀鏈突然繃直。七枚鈴鐺激射而出,
在空中擺出北斗陣型。葉孤鴻信手拈起案上羅盤,磁針疾轉間竟牽引著銅鈴軌跡突變,
叮當聲里暗藏金戈殺伐。"破槍式!"林寒只覺眼前一花,七盞氣死風燈應聲而滅。
待視線恢復,銅鈴已深深嵌入石柱三寸,擺出的正是倭寇黑田流槍陣的破綻方位。
鈴音俏臉煞白,額間朱砂痣沁出血珠——方才若非葉孤鴻手下留情,
那些銅鈴本該洞穿她的要害。"十年前你見到的是破箭式,今夜所見是破槍式。
"葉孤鴻咳嗽著收起殘卷,"但真正的殺招不在劍招,而在..."他突然頓住,
袖中飛出一道寒光。林寒本能地舉起鐵算盤格擋,卻見那物釘入身后梁柱。定睛看去,
竟是半截銹跡斑斑的魚叉——正是父親當年所用之物!"你爹叫林大有,
癸卯年霜降生于錢塘。"葉孤鴻語出驚人,"他本是我瑯琊山莊七十二水鬼之首,
十五年前為追查倭寇運送的神秘貨船,借漁夫身份隱于東海之濱。"林寒如遭雷擊。
記憶中的父親總是佝僂著背補網,被魚販克扣銀錢也唯唯諾諾,怎會是..."接著!
"葉孤鴻拋來一物。青銅鑰匙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匙柄雕刻的浪花紋路竟與山莊密室鎖孔完全契合。林寒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塞來的鑰匙,
掌心仿佛又感受到那粘稠的血溫。鈴音忽然輕撫銀鏈:"寅時三刻了。"話音未落,
山莊東南角傳來瓦片碎裂聲。葉孤鴻面色驟變,星盤轟然翻轉,
露出下方幽深密道:"帶他從璇璣位走!"暗門閉合的瞬間,
林寒瞥見觀星臺地面浮現血色卦象——七個倭寇裝束的黑影正從不同方位包抄而來,
領頭者額角火焰刺青猙獰可怖。密道石階長滿青苔,鈴音掌中夜明珠映出壁上詭異圖騰。
林寒摸到刻痕,指尖傳來凹凸觸感:"這是戚家軍的海防圖?
""十年前那批倭寇要找的青銅匣,裝的就是東南沿海暗流圖。"鈴音疾步如飛,
"黑田信忠的胞弟黑田信玄,如今已混入..."前方突然傳來機括聲響。
林寒猛地扯住鈴音后襟,三支淬毒弩箭擦著她發髻掠過。石壁兩側顯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地面青磚浮現陰陽魚圖案。"坎水位生,離火位死。"林寒鐵算盤橫掃,
十二枚算珠嵌入墻縫,"但莊主逆轉了八卦方位。"他突然抬腳重踏震位磚石,
弩箭機括竟調轉方向朝來路射去。慘叫聲從后方密道傳來。
鈴音驚詫回首:"你怎知機關奧秘?
""上月莊主采購的硫磺與硝石..."林寒話音戛然而止。前方密室中央的青銅匣上,
正插著半截染血的倭刀——刀柄纏著母親當年編的平安結。血腥味突然濃烈。鈴音銀鏈剛起,
七道黑影已破頂而下。林寒看見為首倭寇額角跳動的火焰刺青,那是比記憶更鮮活的噩夢。
黑田信玄的彎刀劈開黑暗,刀身上映出父親最后的笑臉。鐵算盤撞上倭刀的瞬間,
林寒終于明白葉孤鴻的未盡之言。獨孤九劍真正的殺招不在劍鋒,
而在十年如一日的籌謀——當他摸到青銅匣底層的《破浪陣圖》時,
所有暗流都匯向同一個方向。倭刀斬落鐵算盤的剎那,鈴音銀鏈纏住黑田手腕。
林寒趁機旋開青銅匣暗格,泛黃的《獨孤殘篇》中飄落半張海防圖,圖上朱砂標記的島嶼,
正是當年黑田艦隊神秘失蹤的鬼霧海域。"原來如此!"林寒獨臂擎起海圖,
"你們要找的根本不是劍譜..."黑田信玄的怒吼與機括轟鳴同時炸響。
整座密室突然下沉,咸澀海水從四面八方洶涌而入。鈴音銀鏈卷住林寒腰際時,
他最后看見黑田被鐵閘斬斷的左臂——斷肢上的火焰刺青,與十年前分毫不差。
第三章·殘燭照影咸澀海水灌入鼻腔的剎那,林寒恍惚回到十年前的暴風雨夜。
腰間銀鏈驟然收緊,鈴音拽著他撞破暗格浮出水面。月光潑在浸透的《破浪陣圖》上,
朱砂標記的鬼霧海域正泛起磷光。"去龜眠島!"鈴音咳出肺中海水,
指向東南方若隱若現的礁群,"那里有莊主備下的..."倭寇的箭矢打斷話語。
五艘蜈蚣船切開浪濤,船頭赤鬼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黑田信玄的斷臂處纏著染血繃帶,
獨目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兇光:"放火鷂!"燃燒的草球騰空而起,夜空頓時亮如白晝。
林寒抓住漂浮的船板,忽然瞥見火光照亮的礁石縫隙——三指寬的裂痕中,
半截生銹的青銅弩箭正指向天樞方位。"震三離七!"他猛地按下鈴音頭顱,
礁石深處傳來機括轟鳴。百年前戚家軍布下的暗弩破水而出,燃燒的火鷂恰好撞上鐵矢,
漫天火雨墜向倭寇船隊。黑田信玄的怒吼混著倭寇落水聲傳來時,二人已潛入水下暗流。
林寒攥緊懷中的青銅匣,父親臨終前的托付與葉孤鴻的囑托在腦海中糾纏。
當肺部即將炸裂時,忽然撞進一處空氣充盈的溶洞。"這是戚將軍的備倭洞。
"鈴音擰著發間海水,"嘉靖年間十八處暗樁之一。"她點燃巖壁殘留的魚油燈,
躍動的火光映出洞內景象——斑駁的巖壁上刻滿海防圖,中央石臺供著半截斷劍。
林寒觸碰劍柄處的"俞"字刻痕,突然頭痛欲裂。
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青衫劍客與虬髯將軍對飲,浪濤聲里夾雜著倭語爭吵,
最后定格在父親將青銅匣藏入漁船底艙的畫面。"俞大猷將軍的佩劍。"鈴音輕撫劍身缺口,
"當年他與莊主在此徹夜推演破倭陣型,那缺口是替莊主擋下淬毒苦無所留。
"巖洞深處傳來腳步聲,林寒閃電般抽出鐵算盤。暗處轉出個跛腳老嫗,
手中陶碗盛著漆黑藥汁:"飲了這碗鎮魂湯,才看得清海圖真容。
"鈴音突然跪拜:"鬼婆婆。"老嫗布滿疤痕的臉抽搐著,
獨眼盯著林寒空蕩的左袖:"葉小子竟真找到了破軍星。"她枯爪般的手指點在林寒眉心,
"你爹藏匣那夜,潮水漲了七寸三。"記憶如開閘洪水奔涌。
林寒看見十五歲的父親身著水靠,將青銅匣塞進暗艙。倭寇的巡邏船就在三丈外,
父親為引開追兵故意弄翻漁網。當倭刀劈向脖頸時,
是葉孤鴻的劍光斬破夜空...藥汁在喉頭燒出灼痛,巖壁上的海防圖突然扭曲變形。
原本標注暗流的朱砂竟化作經脈圖譜,
林寒獨臂無意識比劃起來——這分明是獨孤九劍的總訣式!"當年獨孤求敗與戚將軍論道,
悟出以兵法入劍法的至理。"鬼婆婆的拐杖敲在"鬼霧海域"四字上,
"黑田艦隊的覆滅非因風浪,而是困于破箭式演化的十面埋伏陣。
"洞外忽然傳來熟悉的鈴音。鈴音臉色驟變:"是我的錯金鈴!"話音未落,
七道銀光破空而至。鬼婆婆拐杖橫掃,擊飛五枚十字鏢,
剩余兩枚深深釘入巖壁——鏢尾系著的正是鈴音早前失落的銀鈴。"好個移花接木。
"老嫗冷笑拔鏢,帶出半張焦黃信箋。林寒就著火光辨認,竟是葉孤鴻筆跡:"七月既望,
九華生變。"驚雷炸響,洞外暴雨傾盆。鬼婆婆突然撕開胸前衣襟,
露出可怖的燒傷疤痕——那形狀竟與林寒手中的青銅鑰匙完全契合!"該物歸原主了。
"她將鑰匙按進胸骨凹陷處,巖洞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海水突然沸騰,
龜眠島四周升起十二根青銅柱。黑田信玄的船隊在柱陣中打轉,桅桿接連折斷。
林寒看見每根銅柱頂端都刻著獨孤九劍的招式圖,狂浪拍擊聲里,他忽然聽懂潮汐的韻律。
"這不是機關..."他獨臂按在巖壁經脈圖上,"是潮信!"鬼婆婆放聲大笑,
笑聲混著咳血:"葉孤鴻布局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夜大潮!"她猛推林寒后背,"去!
踏著浪頭的破綻!"林寒縱身躍入暴風雨。當第一道浪峰壓頂時,
他本能地使出巖壁所刻劍招。鐵算盤劃過玄妙弧線,竟將丈高浪頭從中劈開。
黑田信玄的倭刀迎面劈來,刀勢卻被第二波浪濤帶偏三分。"破刀式!
"算珠撞上刀身火星四濺,林寒順著浪谷滑到敵船左舷。這招分明是海圖中標注的迂回戰術,
此刻與劍法完美相融。當黑田信玄的獨目因驚愕瞪大時,鐵算盤已穿透他腋下空門。
倭寇首領轟然跪地,喉頭插著枚崩飛的算珠。林寒拄著鐵算盤喘息,
忽然看見對方斷臂處的刺青在滲血——靛青顏料下,隱約露出六扇門獨有的鷹隼印記。
暴雨沖刷著甲板血跡,鈴音的驚呼從龜眠島傳來。林寒回首望去,
鬼婆婆正將斷劍刺入自己心口,巖洞在連環爆炸中崩塌。紛飛的碎石間,
他看清老嫗最后的口型:"小心九華..."第四章·鷹隼折翼血水在甲板上匯成溪流,
林寒用獨臂掰開黑田信玄的衣襟。暴雨沖刷下,
六扇門獨有的鷹隼刺青愈發清晰——這印記本該在官員右肩,此刻卻出現在倭寇斷肢處。
"北鎮撫司的探子..."鈴音指尖撫過刺青邊緣的瘢痕,"三年前兵部清剿倭寇細作,
有個總旗神秘失蹤。"她突然掀開尸身腰帶,內側繡著褪色的"玄字七號"。驚雷劈開夜幕,
林寒想起鬼婆婆臨終眼神。那分明是看透生死的解脫,又似藏著更深的悲愴。
當海浪將倭寇旗艦推向青銅柱陣時,他忽然抓住鈴音手腕:"黑田信玄的刀法路數,
與三年前劫殺戶部侍郎的刺客如出一轍!"龜眠島在連環爆炸中陸沉,二人乘舢板隨波逐流。
天色微明時,林寒發現懷中的《破浪陣圖》被海水浸出暗紋——原本標注鬼霧海域的位置,
浮現出泉州港的輪廓圖。"這不是海防圖。"鈴音蘸著晨露涂抹圖紙,
"是錦衣衛的暗樁分布。"她指著泉州港西南角的朱砂標記,"此處當是北鎮撫司的鴿房。
"舢板突然劇烈顛簸。林寒鐵算盤插入水中,觸到某種金屬硬物。
合力拽起竟是具身著魚皮水靠的浮尸,尸身懷中緊抱的竹筒內,
藏有半封血書:"...查實兵部武庫司主事王崇年,
借修繕之名私運狼筅至琉球...三月丙寅,
黑旗艦隊現于..."落款處的印章被血跡模糊,但殘存的"俞"字讓林寒心頭劇震。
這分明是俞大猷將軍的印鑒風格,而尸首右手虎口厚繭,正是長年持狼筅所致。
"戚家軍哨探。"鈴音查驗尸身耳后刺青,"他們會在左耳紋浪里白條,
這具尸體卻是右耳——是鏡像刺青!"林寒突然扯開尸衣,胸口鞭痕交錯如網。
最醒目的那道箭創周邊泛著青黑,與父親當年所中倭寇毒箭如出一轍。
他抽出鐵算盤細齒劃開傷口,半截十字鏢應聲而落——鏢尾刻著細小的"玄"字。
"王崇年..."林寒咀嚼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上月經手的賬冊。
錢塘縣衙采購的五百擔生鐵,最終入庫數目少了三十七擔,押運官簽名正是王崇年!
晨霧中傳來櫓槳破浪聲。十二艘艨艟戰船呈鶴翼陣包抄而來,船頭懸掛的卻不是倭寇赤鬼旗,
而是大明水師的玄龍旗。為首戰船躍下個緋袍武官,腰間繡春刀鑲著七顆東珠。
"本官北鎮撫司千戶沈墨,奉旨剿倭。"武官亮出魚符,目光卻鎖住林寒手中血書,
"逆賊俞大猷私通倭寇,二位若愿交出證物..."鈴音突然甩出銀鏈,
擊飛射向林寒后心的袖箭。十名錦衣衛同時掀去外袍,露出內襯的倭寇陣羽織。
沈墨的繡春刀已出鞘三寸,刀身映出他左頰蠕動的皮膚——竟戴著人皮面具!
林寒鐵算盤橫掃,十二枚算珠封住對方攻勢。沈墨的刀法詭譎難測,
分明是黑田流"陰牙突"的變招。當刀鋒掠過耳際時,
林寒窺見他頸側未貼合的面具邊緣——紫紅色的胎記形如展翅鷹隼。"你是玄字七號!
"林寒故意賣個破綻,獨臂硬接刀鋒。鐵算盤應聲碎裂,藏在掌心的十字鏢卻劃破對方面具。
人皮面具飄落瞬間,所有錦衣衛攻勢驟停。
沈墨露出布滿刀疤的真容——正是三年前"殉職"的北鎮撫司總旗徐開泰!
鈴音的銀鏈趁機纏住其足踝:"當年福州港火燒連營,是你泄露了戚家軍的補給線!
"徐開泰獰笑震斷銀鏈,袖中射出硫煙彈。濃煙散去時,戰船已揚帆遠遁,
海面漂浮著句尸體——正是先前打撈的戚家軍哨探,心口插著柄繡春刀。林寒拾起染血長刀,
發現刀鐔暗格藏著絹布碎片。拼湊后顯出半幅地形圖,山勢走向與九華山別無二致。
圖中"藏兵谷"三字被朱砂圈注,旁邊小楷寫著:七月初七,破軍吞狼。
第五章·修羅客棧九華山腳的松林在暮色中翻涌如墨,林寒望著山道上星火點點的客棧,
鐵算盤殘存的七枚算珠在掌心沁出冷汗。三日來七次截殺,
那些蒙面人使的分明是少林瘋魔杖法,
但每具尸體耳后都有未消退的針孔——這是白蓮教傀儡術的痕跡。"兩間上房。
"鈴音將碎銀拍在柜上,掌柜翻賬簿的手背青筋暴起。林寒瞥見賬本邊沿的褐斑,
那是人血干涸三日后特有的色澤。檐角銅鈴無風自動,他忽然抬腳跺向地面,
青磚下傳來機括卡死的悶響。"客官好功夫。"疤面和尚從后堂轉出,月牙鏟沾著新鮮血漬,
"可惜壞了我的五鬼搬運陣。"鏟頭翻轉間,五具衙役裝扮的尸首從梁上墜落,
每人懷中都抱著半截狼筅。鈴音銀鏈卷起半片狼筅枝杈:"福州軍器局的標記。
"她指尖撫過斷裂處的焦痕,"雷火彈造成的缺口,和龜眠島青銅柱的爆裂痕跡如出一轍。
"和尚突然暴起,月牙鏟橫掃千軍。林寒以殘存算珠布下七星陣,金屬碰撞聲里,
他嗅到鏟頭飄來的硝石味——這瘋魔杖法竟暗合火藥爆破的節奏!第七次鏟擊落下時,
林寒終于勘破破綻,獨臂穿過杖影點在和尚膻中穴。"好一招探驪取珠!"和尚嘔血狂笑,
袈裟突然炸裂。綁滿全身的雷火彈引線嘶嘶作響,火花正沿著浸油的棉繩竄向胸口。
鈴音銀鏈卷住燭臺擲向窗外,林寒拽著她撞破軒窗。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
客棧前廳化作火海。熱浪卷著塊焦黑木牌砸在腳邊,隱約可見"白蓮降世"四字。
"那不是瘋魔杖法。"林寒從灰燼中拾起半片青銅羅盤,
"鏟法起手式帶著苗疆哭喪棒的陰柔,落勢卻是戚家軍斬馬刀的剛猛。
"羅盤磁針突然瘋狂旋轉,指向九華山東麓。子時三刻,林寒循著方位摸到破敗山神廟,
殘破神像背后滲出磷火微光。當他轉動供桌燭臺時,整面墻翻轉露出密室,
三百具嶄新的狼筅泛著幽藍寒光。"淬過倭刀毒。"鈴音銀鏈試探性觸碰,
鏈頭瞬間蒙上青霜。密室深處傳來鐵鏈拖地聲,披頭散發的囚徒蜷縮在角落,
腕上鐐銬刻著"福州軍器"字樣。"王主事..."林寒認出囚徒腰間魚符,
"三月前失蹤的兵部武庫司主事王崇年!"囚徒突然暴起,鐐銬竟是他兵器。
林寒以殘存算珠架住鐵鏈,發現鎖環內側刻滿倭文。王崇年的招式詭譎難測,
分明是黑田流忍術與少林擒拿手的結合。當鐵鏈纏住林寒脖頸時,
鈴音突然吹響銀鏈末端的骨笛。囚徒動作驟停,耳孔爬出只碧綠蠱蟲。
王崇年渾濁的眼球恢復清明,嘶聲道:"快走!白蓮教要血洗..."話音未落,
七枚銀針自天靈蓋貫入,針尾綴著蓮瓣狀金箔。林寒翻身滾開毒針范圍,
袖中算珠激射向橫梁。白衣人影飄然而下,判官筆點向王崇年咽喉:"多嘴的狗活不長。
""唐門追魂筆!"鈴音銀鏈纏住對方足踝,"你是唐絕!"白衣人冷笑撕下面皮,
露出布滿毒瘡的臉——正是三年前被逐出唐門的叛徒唐無命。判官筆灑出漫天花雨,
林寒抓起狼筅格擋。毒釘嵌入竹節的剎那,他福至心靈般使出獨孤九劍破箭式。
狼筅橫掃的軌跡竟暗合海防圖中的迂回戰術,唐無命左肩瞬間被洞穿。
"你怎會俞家軍的狼筅陣?"唐無命暴退時撞翻燭臺,火苗順著硫磺線竄向密室深處。
林寒扛起王崇年沖出廟門,身后爆炸的氣浪將三人掀入深澗。寒潭中,
王崇年用最后氣力在林寒掌心寫畫。當"九華之巔"第四筆落下時,追兵的火把已照亮潭邊。
鈴音銀鏈卷住垂藤,帶著二人蕩向對面峭壁。藤蔓斷裂的剎那,
林寒看見追兵首領揚起的面容——竟是本應葬身龜眠島的沈墨!
"七月初七..."沈墨的繡春刀劈在潭邊巨石上,火星四濺,
"藏兵谷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第六章·龍淵驚變九華絕壁的晨霧浸著鐵銹味,
林寒攥緊從王崇年袖中摸出的青銅鑰匙,齒痕與峭壁裂縫嚴絲合縫。
當機括轉動的轟鳴驚起寒鴉時,整面山崖竟如蓮花般綻開,露出嵌在巖層中的巨型青銅劍匣。
"這是獨孤求敗的劍冢..."鈴音銀鏈觸到劍匣表面的云雷紋,鏈頭突然結滿冰霜,
"匣中寒氣能凍斷精鋼。"林寒以殘袖裹手推開劍匣,寒氣中浮現的卻不是寶劍,
而是七具身披鎖子甲的干尸。每具尸身心口插著半截斷劍,
劍柄銘文連起來正是《獨孤九劍》總訣要義。當最后"破氣式"三字入眼時,
巖洞深處傳來金鐵交鳴聲。十名錦衣衛押著個蓬頭垢面的老者走出陰影,
銬上"鎮海侯府"的銘牌讓林寒瞳孔驟縮——這正是當年負責清剿倭寇的浙直總督麾下親衛!
"林小友別來無恙?"老者抬頭露出布滿燙傷的臉,竟是本該在瑯琊山莊的葉孤鴻!
鈴音銀鏈應聲落地:"莊主...您怎會...""小心移魂術!"葉孤鴻突然暴喝,
聲浪震得劍匣嗡嗡作響。林寒只覺耳后刺痛,三根銀針擦著頸動脈掠過。錦衣衛們齊聲慘嚎,
七竅中鉆出碧綠蠱蟲——分明是白蓮教的控尸蟲!假葉孤鴻的面皮在聲浪中皸裂,
露出千面狐標志性的紫紅胎記。他雙掌翻飛如蝶,
竟是峨眉派失傳的"千幻手":"能識破老夫易容術的,你是二十年來第一人。
"林寒以狼筅作劍,使出海防圖中的迂回戰術。千面狐的掌影明明攻向膻中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