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沒在家里多待,隔天尋了個由頭,便獨自一人出了城,朝著京郊西邊的燕山山脈方向走去。
他此行并非為了打獵消遣,京城左近的山林,早就被拾掇得差不多了,連根粗壯些的柴火都難尋,更別提什么野味。
他真正的目的,是修煉《圣靈經》上的功夫。
這《圣靈經》是他上一世偶然所得的秘籍,玄奧無比,不僅能強身健體,修煉到高深處,更能延年益壽,甚至衍生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他如今這具身體底子薄,正需要抓緊時間打熬。
尋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山谷,楊明盤膝而坐,五心向天,按照《圣靈經》的法門搬運體內元氣。
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肉眼難見,卻在他的感應中匯聚而來,通過周身竅穴,融入四肢百骸。
一遍功法行將結束,楊明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原先身體里那點兒虛浮感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盈的力量。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筋骨發出細微的噼啪聲響,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
效果比預想的還要好。
楊明估摸著,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復前世部分身手。
到時候,無論是在鄉下還是將來回城,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修煉完畢,楊明沒有急著下山。
他念頭一轉,進入了隨身空間。
空間里,那幾畝黑土地依舊肥沃,先前撒下的種子已經冒出嫩芽,一片生機勃勃。
他在空間里的小溪邊痛快地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干凈衣裳,這才神清氣爽地出了空間,慢悠悠往城里晃。
剛到自家院子口,就瞅見他媽林月華端著個空盆,行色匆匆往中院方向去。
“媽,您這是去哪兒啊?”楊明上前問道。
林月華看見兒子,腳步停下:“明遠,你可回來了。正說找你呢,吳大爺召集開全院大會,說是為了小剛下鄉的事兒,讓各家都去人。”
鄭小剛?
楊明腦海里閃過那個被寵壞的半大小子。
他下鄉,關全院什么事?還要開大會?
“行,那我也去看看。”楊明應道,他也想瞧瞧這院里又要唱哪出戲。
母子倆一前一后進了中院。
中院里已經聚了不少人,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低聲議論著。
楊明瞧見他二哥楊明志也縮在角落里,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楊明志比楊明大兩歲,也是待業青年,同樣面臨下鄉的命運,不過他去的不是東北,是內蒙。
哥倆對視一眼,楊明志努努嘴,沒出聲。
院子正中,吳長海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街坊鄰居們,都靜一靜,靜一靜!”
他是院里的老住戶,鋼鐵廠的退休干部,每月退休金不少,在院里說話有些份量。
眾人安靜下來。
吳長海開口:“今兒個把大伙兒聚到一塊兒,是為了一件事。咱們院陳雨林的外甥,周淑琴家的鄭小剛,過幾天也要響應號召,去鄉下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了。”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周淑琴一個寡婦,拉扯幾個孩子不容易,小剛這一走,家里更是捉襟見肘。咱們都是老街坊了,低頭不見抬頭見,本著互助友愛的精神,是不是都伸把手,幫襯一把?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嘛。”
吳長海說著,從兜里掏出二十塊錢,放在院中間的石桌上:“我年紀大了,出不了什么力,這二十塊錢,算是我給小剛添置點下鄉用品的心意。”
陳雨林,也就是院里人戲稱的“傻柱”,緊跟著也掏出二十塊錢,放在吳長海的錢旁邊:“吳大爺說的是,小剛是我外甥,我這當舅的,理應多出點。這二十塊,給小剛買雙新鞋。”
有人就打趣道:“傻柱,你這是心疼外甥,還是心疼外甥他媽啊?”
院里響起一陣哄笑。
周淑琴是院里有名的俏寡婦,陳雨林對她那點心思,大伙兒都門清。
陳雨林臉皮厚,也不生氣,嘿嘿一笑:“都心疼,都心疼。各位大爺大媽,街坊鄰居,咱們也別干看著,多少是個心意不是?”
他這話一出,先前還熱鬧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冷場。
楊明他爹楊福財咳嗽一聲,站了出來。
楊福財扶了扶眼鏡,慢條斯理地開口:“吳大爺,陳師傅,你們的心意是好的。不過,這捐錢的事兒,我們家怕是無能為力了。”
吳長海眉頭動了動:“老楊,你這是……”
楊福財嘆了口氣:“吳大爺,您是曉得我們家情況的。我那點死工資,一個月五十三塊五,要養活一家六口人。老大明成雖然上班了,可他是臨時工,掙那點錢,剛夠他自個兒嚼谷。老二明志,還沒工作,眼瞅著也要下鄉。老三明遠,過兩天就去東北了,安家費是領了一百五,可那地方天寒地凍,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我們家自個兒都火燒眉毛了,實在是拿不出閑錢來幫襯別人。當然,周淑琴家困難,我們也都瞧見了,可我們家,也不寬裕啊。”
楊福財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既沒哭窮賣慘,也表明了自家立場。
他沒提讓別人給他家捐款,算是保留了讀書人的幾分體面。
吳長海聽完,半晌沒做聲,末了點了點頭:“老楊說的,也是實情。”
院里趙德發一聽這話,連忙接口:“就是就是,吳大爺,楊老師家都這樣了,我們家更不行了。我家那口子,常年藥罐子,我那點工資,全填藥鋪里了,哪還有余錢啊。”
趙德發是街道修鞋的,手藝一般,為人卻精明,專愛占小便宜。
章建國也甕聲甕氣地開了腔:“我們家建方,不也快下鄉了嗎?置辦東西也得花錢。”
章建國是院里的老住戶,脾氣有些古怪,跟他兒子章建方關系也不怎么樣。
有人小聲嘀咕:“你管過你兒子嗎?建方下鄉的東西,還不是他自個兒想辦法。”
章建國臉一黑,沒再吭聲。
有了楊福財帶頭,趙德發和章建國跟進,剩下的人家,也都沉默不語,誰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吳長海環視一圈,心里明鏡似的,這事兒,怕是懸了。
他重重嘆了口氣:“行了,既然大伙兒都有難處,我也不強求。小剛的事,我再想想別的法子。”
說完,他把桌上的四十塊錢收了起來,揣進兜里。
一場轟轟烈烈的全院募捐大會,就這么虎頭蛇尾地收了場。
眾人作鳥獸散,各回各家。
楊明跟在林月華身后,往自家屋子走。
這院里的人情冷暖,他算是又多了一層體會。
不過也好,省得以后有人拿道德綁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