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鋼琴聲如流水般傾瀉而下,林初夏纖細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躍動,
彈奏的是德彪西的《月光》。咖啡廳里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客人或低聲交談,
或專注于筆記本電腦。沒有人特別注意角落里的鋼琴演奏者,除了那個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
陸遠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穿過半個咖啡廳,落在那個彈鋼琴的女孩身上。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黑發如瀑垂至腰間,側臉在落地窗透進來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但吸引他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指尖下流淌出的音符——那里面有某種他熟悉的東西。
曲子結束,林初夏輕輕吐出一口氣,抬頭時不經意對上了陸遠川的目光。她微微一怔,
那雙眼睛太專注了,仿佛能看透她演奏時所有未說出口的情緒。她迅速移開視線,
整理琴譜準備離開。"打擾一下。"低沉的男聲在身旁響起。林初夏抬頭,
剛才那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鋼琴旁。近距離看,他比她想象中更高,
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但那雙深邃的眼睛里藏著某種她讀不懂的東西。
"你的演奏很動人。"他說,"尤其是最后那段轉調,處理得很特別。
"林初夏有些驚訝:"你懂音樂?""略懂一二。"陸遠川笑了笑,"我母親是鋼琴老師,
小時候被迫學了不少。""被迫?"林初夏忍不住微笑,"聽起來不太愉快。
""直到我十六歲放棄為止,確實不太愉快。"他聳聳肩,"但現在回想起來,很感謝她。
"林初夏注意到他說話時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手表,一個微小的緊張動作。
她正想說什么,咖啡廳經理走了過來。"林小姐,今天可以了,謝謝你。
"經理遞給她一個信封。陸遠川挑眉:"林小姐?""林初夏。"她接過信封,
猶豫了一下才說出自己的名字。"陸遠川。"他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林初夏小姐。
"他的手溫暖干燥,握住時力道適中,但林初夏卻感到一陣莫名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
她迅速抽回手,把琴譜塞進包里。"我得走了。"她說,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急促。"等等。
"陸遠川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名片,"我在附近有家廣告公司,最近在找人為一個項目配樂。
如果你有興趣..."林初夏接過名片,燙金的字體在米白色卡片上顯得低調而奢華。
"遠川創意",下面是一串電話號碼。"我會考慮的。"她說,沒有承諾什么。
陸遠川點點頭,沒有強求:"期待你的電話,林小姐。"林初夏走出咖啡廳,
五月的陽光灑在肩上,溫暖而不灼人。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名片,
不知為何心跳比平時快了幾分。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因為找到了一個潛在的工作機會,
但內心深處,她知道不只是這樣。她回頭透過玻璃窗看了一眼,陸遠川已經回到座位,
正專注地看著手機。陽光在他的側臉投下淡淡的陰影,勾勒出完美的輪廓。
林初夏迅速轉回頭,加快腳步離開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的瞬間,陸遠川抬起頭,
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第二章電話響起時,
林初夏正在自己狹小的公寓里修改一首曲子。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林初夏小姐?"是陸遠川的聲音,比她記憶中更加低沉。"是我。
"她放下筆,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抱歉突然打擾,我只是想確認你是否收到了我的名片。
"他的語氣禮貌而克制,但林初夏能感覺到其中的期待。"收到了,
我...正在考慮你的提議。"她撒謊了,實際上那張名片一直放在她的錢包里,
她甚至沒查過他的公司。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紙張翻動聲。"我們后天有個項目會議,
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公司了解一下具體情況。當然,無論合作與否,我都會支付咨詢費。
"林初夏咬了咬下唇。她需要錢——每個月的房租、生活費,
還有那些永遠還不完的學生貸款。但更讓她心動的是,她想起了那雙專注的眼睛。"好。
"她說,"把地址發給我吧。"掛斷電話后,林初夏走到窗前。
她住在老城區一棟舊公寓的五樓,窗外是錯綜復雜的晾衣繩和遠處模糊的城市天際線。
自從音樂學院畢業后,她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白天在咖啡廳、酒店彈琴,
晚上接一些編曲的零活,偶爾教幾個學生。收入勉強夠維持生計,
但離她的夢想——創作自己的音樂專輯——還差得很遠。也許這次會是個轉機,她想著,
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臺,節奏正是那天在咖啡廳彈奏的《月光》中的一段。兩天后,
林初夏站在"遠川創意"所在的大樓前,仰頭望著這座玻璃幕墻的現代建筑。
她穿著最正式的一套衣服——藏青色的連衣裙和一件薄外套,頭發整齊地扎在腦后,
比平時在咖啡廳演奏時要正式得多。前臺接待員核對了她的名字后,禮貌地指引她到十八樓。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林初夏深呼吸了幾次,試圖平復自己莫名其妙加速的心跳。"林小姐,
歡迎。"陸遠川站在電梯口等她,今天他穿著深灰色西裝,襯衫領口微微敞開,
比在咖啡廳時更顯商務,但眼中的溫度依舊。他領著她穿過開放式辦公區,
幾個員工好奇地抬頭打量。林初夏注意到這里的裝修風格簡約而富有藝術感,
墻上掛著幾幅現代風格的油畫,角落里甚至放著一架三角鋼琴。"那是真的鋼琴嗎?
"她忍不住問。陸遠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當然,要試試嗎?""現在?
"林初夏驚訝地睜大眼睛。"為什么不呢?"他微笑,"會議還有二十分鐘才開始。
"林初夏走向鋼琴,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漆面。這是一架施坦威,
比她這輩子彈過的任何鋼琴都要好。她坐下來,猶豫了一下,
開始彈奏一小段自己創作的旋律。音符在寬敞的辦公區回蕩,幾個正在工作的員工抬起頭,
露出欣賞的表情。林初夏完全沉浸在音樂中,忘記了緊張,甚至忘記了陸遠川就站在她身后。
"太美了。"當她結束時,陸遠川輕聲說,"這是你自己的作品?"林初夏點點頭,
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個小片段。""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他的眼神真誠而熱烈,
"我更加確定找你合作是正確的決定了。"接下來的會議進行得很順利。
陸遠川的團隊正在為一個高端汽車品牌制作廣告,需要原創的背景音樂。
林初夏提出的幾個創意得到了團隊的一致認可。"所以,你愿意加入這個項目嗎?
"會議結束后,陸遠川送她到電梯口時問道。林初夏點點頭:"我很樂意。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不,應該是我謝謝你。"電梯門開了,陸遠川突然說,
"一起吃晚飯嗎?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意大利餐廳。"這個邀請來得太突然,
林初夏愣住了。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這只是一個工作關系,
但某種更強烈的情感驅使她點了點頭。"好啊。"她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晚餐比想象中愉快得多。陸遠川談起他大學時組建樂隊的趣事,
林初夏則分享了在音樂學院時的經歷。他們發現彼此都喜歡相同的幾位冷門作曲家,
都討厭現代流行音樂中過度的電子合成。"你知道嗎,"陸遠川在甜點上來時說,
"那天在咖啡廳,我本來是要去見一個客戶的,但聽到你的琴聲后,
我找了個借口推遲了會面。"林初夏的臉頰發熱:"為什么?
""因為..."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她的眼睛,"你的音樂里有種說不出的孤獨感,
讓我想起十六歲的自己,被關在琴房里練習,唯一的聽眾是窗外的梧桐樹。
"林初夏震驚地看著他。這正是她創作那首曲子時的心情——孤獨,
渴望被理解卻又害怕被看透。"你...你怎么會知道?"她輕聲問。
陸遠川微笑:"就像我說的,我們比想象中更相似。"那天晚上,陸遠川堅持送她回家。
在他的黑色奔馳車里,林初夏聞到了淡淡的檀香和皮革混合的氣息,那是屬于他的味道,
令人安心又莫名悸動。"到了。"車停在她的公寓樓下,陸遠川轉頭看她,
"謝謝你今晚的時間。""應該是我謝謝你。"林初夏解開安全帶,猶豫了一下,
"關于項目,我什么時候開始工作?""周一如何?我會讓助理把詳細資料發給你。
"他頓了頓,"另外...這不是只關于工作,我希望你能明白。
"林初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確定我明白。"陸遠川輕輕握住她的手:"我想更了解你,
林初夏。不只是作為一位才華橫溢的音樂人,而是作為...你自己。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林初夏感到一陣電流從接觸點蔓延至全身。她應該抽回手的,
但某種更強烈的渴望讓她停留了片刻。"晚安,陸遠川。"最終她輕輕抽出手,推開車門。
走進公寓樓時,林初夏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關上公寓的門,
她才允許自己露出那個無法抑制的微笑。手機震動起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今晚很愉快。期待周一見。
——陸遠川"林初夏把手機貼在胸前,感受著那種久違的、心跳加速的感覺。窗外,
五月的夜風輕拂過樹梢,像是某種預示——這個夏天,或許會與以往不同。
第三章項目開始后的第三周,林初夏已經成了遠川創意的常客。她喜歡那里的氛圍,
喜歡團隊成員對她音樂的真誠反饋,
更喜歡每天能見到陸遠川——盡管她不愿向自己承認這一點。他們之間的關系微妙地變化著。
從最初的客氣疏離,到現在能輕松地開玩笑,偶爾共進午餐或晚餐。
但每當林初夏以為陸遠川會更進一步時,他總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讓希望完全破滅,又不給任何明確承諾。這天下午,
林初夏正在公司的小會議室里修改配樂,陸遠川突然推門而入,臉色比平時蒼白。
"你還好嗎?"她放下耳機,關切地問。陸遠川勉強笑了笑:"有點頭疼,老毛病了。
能幫我倒杯水嗎?"林初夏連忙起身,當她拿著水杯回來時,發現陸遠川正閉眼靠在椅背上,
右手揉著太陽穴,眉頭緊鎖。那一刻,他看起來異常脆弱,與平日里的從容自信判若兩人。
"要不要去醫院?"她輕聲問,把水杯放在他面前。陸遠川睜開眼睛,搖搖頭:"不用,
休息一下就好。"他喝了口水,突然問,"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聽場音樂會。
"林初夏眨了眨眼:"音樂會?""柏林愛樂樂團巡演,我有兩張票。
"他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常,仿佛剛才的痛苦從未存在,"算是對你這幾周辛苦工作的感謝。
"林初夏想說這太貴重了,但內心的渴望戰勝了理智:"我很樂意。"音樂會當晚,
陸遠川開車來接她。他穿著深藍色西裝,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看起來英俊得令人心痛。
林初夏則穿了一條簡單的黑色連衣裙,頭發披散在肩上——這是她最正式的裝扮了。
"你今天很美。"陸遠川為她拉開車門時低聲說。林初夏感到臉頰發熱:"謝謝。
"音樂廳金碧輝煌,觀眾大多是衣著光鮮的上流人士。林初夏突然意識到,
她和陸遠川來自不同的世界——他只是暫時踏入了她的生活,
而她卻可能永遠無法真正融入他的世界。"怎么了?"入座后,陸遠川注意到她的沉默。
林初夏搖搖頭:"沒什么,只是...有點不習慣這種場合。
"陸遠川輕輕握住她的手:"音樂沒有階級,林初夏。在這里,你比任何人都更有資格。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當樂團開始演奏馬勒第五交響曲時,
林初夏完全沉浸在音樂中,忘記了所有不安。第四樂章,那段著名的小柔板響起時,
她感到陸遠川的手指微微收緊。轉頭看去,他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仿佛在音樂中看到了什么只有他能理解的東西。"這是我最愛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