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頭像是被炮彈轟過一樣,嗡嗡作響。意識沉浸在黏稠的黑暗里,最后清晰的畫面,
是電腦屏幕右上角的0-7-0。還有隊友在語音里破口大罵:“樓德華!你他媽掛機?
舉報你!”罵聲戛然而止,世界碎了。現(xiàn)在,只有一種尖銳的、持續(xù)的嗡鳴聲往我腦殼里鉆。
眼皮重得像誰用大拇指跟食指給我捏住了,我費力地掀開一條縫。光線刺進來,模糊一片,
綠,鋪天蓋地的綠。粗糙的巨大葉片輪廓,擠滿視野,濕漉漉的泥土腥氣,
混著腐爛植物的味道,粗暴地灌進我的鼻腔。不是網(wǎng)吧那混著泡面和汗臭的味兒。我在哪?
本能地,我想抬手揉眼睛,手臂動了,帶起一陣風。可映入眼簾的,不是我的手。
那是一截覆蓋著稀疏、濕漉漉灰色短毛的細瘦肢體,頂端是幾根彎曲、烏黑的爪子,沾著泥。
心臟猛地一縮,狠狠撞在肋骨上。涼氣從腳底板竄上頭頂,汗毛倒豎——是真的汗毛倒豎,
因為映入眼簾的都是毛。我猛地坐起。動作太快,脆弱的脊椎骨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視野天旋地轉(zhuǎn)。我低頭。干瘦、布滿灰色短毛的胸膛,肋骨清晰可見,
往下是同樣毛茸茸、瘦得沒幾兩肉的雙腿。這不是我的身體。恐慌像冰冷的藤蔓,
瞬間纏緊我的心臟,窒息感扼住了喉嚨。“吼…呱…”。一個低啞、破碎的喉音,
從我嘴里不受控制地漏出來。咦,為啥我要呱呢!我懵了,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
這不是我的聲音!我慌亂地環(huán)顧四周。參天巨樹遮蔽了大部分天空,
蕨類植物巨大得不可思議,葉片比我整個人都寬,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原始叢林,
蠻荒得讓人心顫。我怎么會在這里?變成…什么東西?我掙扎著想站起來。
細瘦的腿腳根本不聽使喚,軟得像面條,腳掌踩在濕滑的苔蘚上,一個趔趄。“砰!
”我重重摔回泥地里,泥水濺進嘴里,一股濃重的土腥味和腐葉味。
“嗚…”又是一聲無意識的嗚咽,絕望像冰冷的雨水,兜頭澆下。突然,
一陣尖銳的刺痛猛地刺入太陽穴。
影像洪水般沖進腦海:一只驚恐的、瘦小的灰影在暴雨中狂奔;腳下濕滑的苔蘚;身體騰空,
狗吃屎的姿勢砸向一塊猙獰的黑色巨石…劇痛瞬間吞噬了我,意識再次被拖入黑暗的旋渦。
2.再次醒來時,頭痛減輕了些。饑餓感,像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噬我的胃袋,火燒火燎。
雨停了,林間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幾縷慘淡的陽光,艱難地穿透濃密的樹冠縫隙,
投下晃動的光斑。我吃力地撐起身體,渾身骨頭酸痛。我是樓德華,
一個猝死的倒霉網(wǎng)癮大神。現(xiàn)在,困在一只剛被雷劈死的、瘦弱不堪的猿猴身體里。
記憶碎片告訴我,它叫“維”?發(fā)音很怪,像被掐著脖子擠出來的嘶聲。
生存的本能壓過了荒謬感,必須找吃的。我搖搖晃晃地站起,這具身體太虛弱了,
兩條腿支撐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我扶著粗糙的樹干,辨認方向,記憶碎片里,
附近有片野果林。果林不遠,一片低矮的灌木叢,掛著不少青紅相間的漿果。還沒靠近,
就聽見一陣嘶叫。一群猿猴,大約十幾只,它們聚集在灌木叢下。
它們體型明顯比我壯碩得多,毛發(fā)濃密,呈深棕色,肌肉在皮毛下鼓脹,牙齒發(fā)黃,但尖利。
它們正爭搶著采摘那些漿果,動作迅捷有力,粗暴地推搡著同伴。我咽了口唾沫,
喉嚨干得像砂紙摩擦。饑餓驅(qū)使著我,慢慢靠近。一只離我最近的猿猴,正背對著我,
貪婪地啃食手里的果子。機會!我屏住呼吸,猛地伸手,想搶它旁邊枝頭掛著的另一串漿果。
我的動作在它眼里,大概慢得像樹懶。它猛地回頭,黃褐色的眼珠兇狠地瞪向我,
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它粗壯的手臂閃電般揮出。“砰!
”一股巨力砸在我瘦弱的肩胛骨上,給我感覺像是被雷神的錘子砸中了。我像個破布口袋,
被狠狠摜飛出去,翻滾著撞在后面的樹干上。“嗚…” 劇痛讓我蜷縮起來。
那只壯猿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齜了齜牙,繼續(xù)享用它的果子,
其他猿猴也發(fā)出幾聲嘲弄般的短促嘶叫。它們無視了我,一個弱小的、不值得在意的存在。
我掙扎著爬起,肩胛骨火辣辣地疼,胃里的饑餓感更加兇猛。不行,硬搶是找死。
我拖著疼痛的身體,踉蹌著離開果林邊緣。目光掃過潮濕的林地,樹根虬結(jié)處,巖石縫隙里。
我看到一些地方,泥土有細微的翻動痕跡。一個模糊的記憶碎片浮現(xiàn):潮濕的泥土下,
扭動的、富含蛋白質(zhì)的東西…蟲子。胃里一陣翻騰,但饑餓感更勝一籌。我蹲下身,
用那幾根不太靈活的黑爪子,開始刨挖濕潤的泥土。指甲縫很快塞滿泥垢,
指尖傳來觸碰硬物的感覺。我小心翼翼扒開土,一條肥碩的、乳白色的蟲子暴露出來,
它正驚慌地扭動。嘔…視覺和觸感雙重沖擊。可胃袋在瘋狂抽搐。我閉上眼,心一橫,
抓起蟲子,迅速塞進嘴里。不敢咀嚼,
滑膩、冰涼、帶著濃重土腥味的觸感順著喉嚨顧涌了下去。胃里一陣劇烈的痙攣,我捂住嘴,
強壓下嘔吐的欲望。活下來了,用這種方式。3.日子在饑餓與卑微的求生中緩慢爬行。
我成了猿群邊緣的影子,一個徹底的“廢物”。野果成熟時,壯年猿猴們占據(jù)最好的位置,
我只能等它們糟蹋夠了,才敢溜過去,撿拾掉在地上、沾滿泥土或被啃得只剩果核的殘渣。
更多時候,我的食物是泥土下的蟲子,腐爛木頭里的幼蟲,偶爾運氣好,
能撿到被大型猛獸啃剩的、帶著點肉絲的碎骨。身體依舊瘦弱,皮毛灰暗無光,
肋骨根根分明,跑不快,跳不高,力氣小得可憐。猿群首領(lǐng)疤臉,
一只臉上有道猙獰舊疤的雄壯公猿,看我的眼神永遠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
它甚至懶得驅(qū)趕我,只當我不存在。其他猿猴有樣學樣,幼崽都敢朝我扔石塊,吐口水。
只有一只老猿猴,毛色灰白,動作遲緩,叫“灰灰”。
它有時會偷偷塞給我一小塊發(fā)蔫的果子。“維…吃…”它渾濁的眼睛里,有絲微弱的憐憫。
這是我僅有的溫暖,在這冰冷原始的等級社會里。雨季又來了。連綿的陰雨下了好幾天,
天空永遠灰蒙蒙的,濕冷浸入骨髓。蟲子都躲得無影無蹤,爛果子也找不到了,
饑餓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越收越緊。我蜷縮在一個淺淺的巖壁凹洞里,瑟瑟發(fā)抖,
雨水順著巖壁淌下,在我腳邊匯成渾濁的水洼。寒冷和饑餓讓我意識模糊,
身體的熱量在飛速流失。這樣下去,我會死,像一只真正的、無人在意的螻蟻。不!
我不想死第二次!死得這么窩囊!一股不甘的怒火,猛地從心底燒起來,燒掉了恐懼,
燒掉了麻木。我是人啊!我有腦子!記憶碎片瘋狂翻涌,人類的知識!火!溫暖!熟食!
驅(qū)趕野獸!我需要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跌跌撞撞爬出凹洞。
雨水冰冷地打在頭上、身上,讓我打了個激靈。我在濕漉漉的林地間搜尋,
目光掃過每一根掉落的枯枝。大部分枯枝都被雨水浸透了。終于,
在一棵大樹虬結(jié)的樹根形成的天然小“棚子”下,我發(fā)現(xiàn)了幾根相對干燥的細枯枝,
還有一塊半埋在地里的、邊緣鋒利的燧石!心臟狂跳起來,我撲過去,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收集起干燥的枯枝和細草屑,小心地放在那塊燧石形成的天然避雨“屋檐”下。然后,
我撿起一根稍硬的枯枝,用爪子笨拙地在一端削出個尖尖。死去的記憶告訴我,
這叫鉆木取火。我找到一根相對平整的枯木段做鉆板,用燧石在上面費力地鑿出一個小凹槽。
雙手合十,夾住鉆木棒,用盡全身力氣,開始瘋狂地來回搓動。
粗糙的木棒摩擦著我爪心嬌嫩的皮肉,火辣辣的疼,很快就磨破了皮,滲出血絲。
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眼睛,又澀又疼。鉆木棒一次次滑脫,凹槽里的木屑只有一點點,
微乎其微。時間一點點流逝,力氣在飛速消耗,手臂酸脹得像灌大力水手。
沒人告訴我鉆木取火這么難啊。不!不能停!我咬緊牙關(guān),嘴唇被咬出了血,
眼睛死死盯著那凹槽里可憐的木屑。搓!再搓!更快!手臂的肌肉在燃燒,意識開始模糊,
只剩下機械的重復動作。4.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
一縷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青煙,顫巍巍地從凹槽的木屑堆里,升了起來!我心臟驟停!
屏住呼吸!動作放得極輕極柔。煙,越來越明顯,一小撮深褐色的木屑聚集在凹槽中心,
顏色變深,邊緣泛起暗紅!成了!火種!我小心翼翼,用顫抖的爪子,
捻起一小撮干燥的引火草絨,湊近那暗紅的火種。輕輕吹氣。呼…呼…草絨接觸到那點暗紅,
猛地亮了一下!一個微小的橘紅色火星誕生了!火!真的是火!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動,
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眼淚混著雨水不要錢似的狂流。就在這時,
一陣雜亂的嘶叫聲由遠及近。是猿群!它們大概是被煙味吸引,
或者只是碰巧路過這片避雨的樹根區(qū)。當它們轉(zhuǎn)過巨大的樹根,
看到我爪中那簇跳動的、散發(fā)著光和熱的火焰時……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嘶叫聲戛然而止。十幾只猿猴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眼珠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
里面充滿了最原始的、無法理解的恐懼。疤臉首領(lǐng)走在最前面,它強壯的身體猛地僵住,
像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它手中握著的、象征權(quán)力的粗木矛,“哐當”一聲,脫手掉在泥水里。
緊接著,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倒。噗通!疤臉第一個,直挺挺地跪倒在濕冷的泥地里!
碩大的頭顱深深埋下,額頭緊貼著骯臟的泥漿,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所有猿猴,無論公母老幼,全都驚恐萬狀地匍匐在地,
它們蜷縮著身體,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充滿恐懼和敬畏的嗚咽,頭死死抵著地面,不敢抬起分毫。
連最頑劣的幼崽,也嚇得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只有老灰灰,
它渾濁的眼睛望著我爪中的火焰,又看看我,里面是極度的震驚,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死寂。只有雨聲,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和猿群牙齒打顫的咯咯聲。我站在跪倒一片的猿群中央,
爪中捧著那簇小小的、卻仿佛擁有無上神威的火焰。雨水順著我的毛發(fā)流下,冰冷,
但火焰帶來的溫暖,卻從爪心一直燙到心底。我看著匍匐在泥濘中的疤臉,
看著它強壯的背脊因恐懼而劇烈起伏,看著所有猿猴那卑微到塵埃里的姿態(tài)。
一股奇異的感覺升騰而起,不是喜悅,更像是一種冰冷的掌控感。我,樓德華,
一個卑微的“廢物”,此刻,成了它們眼中的“神”。這感覺…真他媽不賴。
火焰在避雨的樹根下穩(wěn)定地燃燒著,驅(qū)散了一方濕冷和黑暗。猿群依舊匍匐著,不敢動彈,
敬畏凝固在每一張毛臉上。我慢慢走到疤臉面前,他巨大的身軀伏在泥水里,微微發(fā)抖。
我用那根燃燒的樹枝,輕輕點了一下他沾滿泥漿的額頭。疤臉猛地一顫,
喉嚨里擠出恐懼的嗚咽。“吼…”我模仿著它們的發(fā)音,盡量低沉,“起…來。
”疤臉遲疑著,極其緩慢地抬起頭,他臉上的那道舊疤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但此刻,
那兇狠的黃褐色眼睛里,只剩下全然的敬畏和順服。他小心翼翼地站起,
高大的身軀在我面前彎著腰,不敢挺直。其他猿猴也陸續(xù)跟著站起,但都弓著背,縮著頭,
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我和我手中的火。我指了指燃燒的火堆,又指了指自己:“火…我的。
神…賜。”我的發(fā)音生澀古怪,但意思足夠清晰。“吼!神使!”疤臉第一個嘶吼起來,
聲音帶著獻媚的顫抖。“神使!神使!”其他猿猴如夢初醒,
立刻跟著發(fā)出參差不齊、卻充滿狂熱敬畏的嘶叫。“吼!”疤臉再次低吼,
轉(zhuǎn)身對著猿群比劃著,下達指令。幾只最強壯的雄性猿猴立刻行動起來,奔向雨幕深處。
沒過多久,它們回來了,拖著一只剛被獵殺的、體型不小的鹿,鹿血還在順著雨水流淌。
它們將鹿拖到我面前,恭敬地放下。疤臉親自上前,他用鋒利的石片,
笨拙卻極其賣力地切割著鹿身上最肥美、最厚實的那塊后腿肉。他割下了一大塊,
殷紅的生肉,還帶著體溫。然后,他雙手捧著這塊滴血的、還微微抽搐的肉,極其恭敬地,
彎著腰,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在離我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再次跪下,高高地舉過頭頂,
獻到我的腳下。生肉的腥氣混雜著血腥味撲面而來,我的胃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但看著那跪在泥濘里、卑微獻上貢品的部落首領(lǐng),看著周圍猿群那狂熱敬畏的眼神。
我伸出爪子,接過了那塊沉甸甸的、帶著體溫的生肉。血水順著我的指縫流下,溫熱粘膩。
我舉起肉,面向所有猿猴。“神…賜予…食物!”我嘶啞地宣告。“吼——!
”猿群爆發(fā)出更狂熱的嘶吼,震得樹葉上的雨水簌簌落下。5.在疤臉的指揮下,
猿群開始忙碌,它們砍來更多枯枝,幾只猿猴笨拙地模仿我之前的動作,試圖維持火勢。
疤臉則親自守在我身邊,像最忠實的護衛(wèi),他驅(qū)趕開任何試圖靠得太近的猿猴,
只留下老灰灰。老灰灰渾濁的眼睛一直望著我,又看看火,它沒像其他猿猴那樣狂熱嘶叫,
只是沉默地坐著。當其他猿猴終于將鹿肉分割好,眼巴巴地望著我,望著火。
我拿起一根削尖的長樹枝,串起疤臉獻給我的那塊最肥美的后腿肉,伸向火焰上方。
跳躍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生肉,滋滋的聲響立刻響起,騰起一小股帶著焦香的油煙。
一股極其誘人的肉香味,瞬間在潮濕的空氣中彌漫開來!所有猿猴的鼻子都瘋狂地抽動起來!
它們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在火焰中逐漸變色,散發(fā)出致命香氣的肉塊!一個個脖子伸的老長,
像等待食物的鵝,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淌下。原始的饑餓本能和對火焰神跡的敬畏,
在它們眼中交織成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我撕下烤熟的第一塊肉,焦香四溢。
強忍著立刻吞下的沖動,我將這塊肉遞給了旁邊一直沉默的老灰灰。老灰灰愣住了,
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它看看我,又看看那塊冒著熱氣、散發(fā)著奇異香味的肉,
爪子遲疑著,不敢接。“吃,”我嘶啞地說。老灰灰顫抖著,接過了那塊肉,
它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瞬間,它的眼睛瞪大了!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難以言喻的鮮美滋味在口中爆炸!完全打敗了它一生茹毛飲血的認知!
它猛地將整塊肉塞進嘴里,瘋狂地咀嚼起來,喉嚨里發(fā)出滿足至極的嗚咽。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猿群的渴望!“吼!神使!賜肉!”疤臉第一個嘶吼著,再次匍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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