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門錯嫁揚州城的九月,潮濕的空氣里浮動著金桂甜膩的香氣,
卻掩不住運河碼頭方向飄來的硝煙氣息。姜妙齡一襲紅衣騎在棗紅馬上,
腰間鹿皮箭囊隨著馬匹顛簸發出細碎聲響,
里頭裝著三支淬了麻藥的穿云箭——那是她今晨在城西火器坊,
用改良后的火藥配方換來的秘密武器。馬韁在手,她卻總忍不住望向天際,
那里飄著幾縷暗灰色的云,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途經醉仙樓時,
二樓雕花窗欞突然炸開一道裂口,白綢如喪幡般垂落。姜妙齡猛地勒住韁繩,
抬眸便見三名蒙著黑巾的江匪正架著位少女往馬背拖拽。
少女腕間銀鐲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瞳孔驟縮——那纏枝蓮紋的樣式,
竟與母親臨終前攥在掌心的半只鐲子如出一轍?!胺砰_她!”姜妙齡厲聲喝道,
聲音在街道上回蕩。箭囊應聲彈開,穿云箭劃破長空,精準釘入匪首持刀的手腕。
匪首痛呼一聲,手中長刀哐當落地。姜妙齡翻身下馬的瞬間,腰間玉佩與匕首同時出鞘,
寒光閃過,另一名匪徒咽喉已抵上冰涼的刀刃。“你……你是什么人?”那匪徒聲音顫抖,
眼中滿是恐懼。“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今天誰也別想帶走她。
”姜妙齡語氣冰冷,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昂?,別以為你能壞我們的好事!
”第三名匪徒叫囂著,揮刀朝姜妙齡砍來。她側身一閃,手中匕首劃出一道弧線,
在匪徒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被救少女驚魂未定,袖中滑落半塊羊脂玉,
龍鳳紋路與姜妙齡貼身收藏的玉佩嚴絲合縫。她彎腰拾起玉玨,
指腹摩挲著內側刻的“緣”字,
恍惚聽見母親臨終時氣若游絲的叮囑:“若遇持半玨之人……”“姑娘,謝謝你救了我。
”少女聲音微弱,眼中含淚。姜妙齡輕輕扶著她,柔聲道:“先別說這些,你且隨我回府,
好好休息。但我有一事想問,你這銀鐲從何而來?”少女猶豫了一下,
說道:“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她說等我找到另一半玉玨,就能知道家族的秘密。
”夜幕降臨時,姜府書房的銅鶴燭臺噼啪作響。姜老爺將燙金婚書推過檀木桌,
蒼老的手指在燭火下泛著青白:“妙齡,漕運的賬冊被人做了手腳,唯有聯姻才能保住姜家。
”姜妙齡看著婚書,眉頭緊皺:“父親,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們姜家向來行得正坐得端,怎能因這莫須有的罪名,就讓我犧牲幸福?”姜老爺嘆了口氣,
滿臉疲憊:“唉,為父也不想如此。你看看這密報,偽造的文書直指姜家與江匪勾結,
而關鍵證人,正是今日你救下的少女。她突然改口,指認我們姜家資助江匪。
”姜妙齡捏緊裙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年前那個暴雨夜,
她分明記得少女被救時脖頸處的狼頭刺青,與江匪首領如出一轍?!案赣H,此事必有蹊蹺。
那少女……我總覺得她與江匪脫不了干系。當年我救她時,就發現了異常。
”“可如今證據對我們不利,時間緊迫。鎮南侯府勢力龐大,若能聯姻,或許能化解危機。
妙齡,你就當是為了姜家上下老小……”姜老爺聲音哽咽,眼中滿是無奈與愧疚。
姜妙齡沉默良久,最終咬牙道:“好,我嫁。但父親,我絕不會坐以待斃,
我一定會查出真相,還姜家一個清白。我在火器坊和漕幫都有些關系,定能找到線索。
”嫁衣是蘇繡坊連夜趕制的云錦,金線繡的并蒂蓮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姜妙齡將母親遺留的玉佩塞進嫁衣內襯暗袋,
指尖撫過箭囊夾層——那里藏著用三年心血繪制的江匪水路布防圖,
還有半截刻著麒麟紋的玄鐵令牌。三日前夜探知府書房時,
她親眼見過同樣的紋路出現在密函火漆印上。“小姐,時辰到了,該上花轎了。
”丫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姜妙齡深吸一口氣,低聲自語:“不管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
我都要走下去。鎮南侯府,我倒要看看你藏著多少秘密。
”鎮南侯府的朱漆大門在晨霧中緩緩開啟,姜妙齡踩著三寸繡鞋跨過門檻,
余光瞥見門廊下懸掛的鎏金箭壺。箭壺表面的麒麟紋與玄鐵令牌完美契合,
她袖中匕首微微發燙——刃上凝結的血痂,是三日前圍剿江匪分舵時留下的戰利品。
喜婆尖利的嗓音撕破寂靜:“新人落轎——”紅蓋頭下,她舌尖抵住暗藏解毒丸的臼齒,
靜待這場婚約背后的真相浮出水面。心中暗自思量:“鎮南侯府,究竟藏著多少秘密?而我,
又該如何在這重重迷霧中找到出路?”第2章 鳳棲梧枝洞房內,
銅盆里的松炭燒得噼啪作響,映得滿地紅燭如泣血的眼。
姜妙齡盯著楚逸塵案頭攤開的《孫子兵法》,朱筆批注的字跡力透竹簡。她突然輕笑出聲,
紅蓋頭被玉簪挑起,露出眉眼間英氣:“世子爺批注‘攻城為下’,可曾想過火攻水灌之法?
就如揚州城靠水而建,若敵軍來犯,引運河之水,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發間銀簪隨動作輕晃,暗藏的機關針折射出冷光——那是能發射迷煙的精巧暗器。
楚逸塵握筆的手頓在半空。月光透過雕花窗欞,
將她腕間淡粉色疤痕照得清晰——那是常年拉重弓留下的印記,
與傳聞中揚州紅衣俠女如出一轍。“姜姑娘對兵法也有研究?我看揚州城傳言,
姜家小姐只愛騎馬射箭,倒是小瞧你了。”他故意將竹簡推遠,語氣帶著幾分試探。
姜妙齡赤足踩過冰涼的青磚,嫁衣下擺掃過滿地喜字:“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世子說奇襲需選月圓之夜,卻不知揚州漕運最險的暗礁,專挑月黑風高時吞噬商船。
就如這用兵之道,又怎可拘泥于固定之法?我常與漕幫之人交流,知曉許多水路的隱秘。
”楚逸塵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哦?那依姜姑娘之見,該當如何?如今邊境戰亂,
若要出奇制勝,你有何良策?”“以變應變,出其不意。就像這夜色,看似平靜,
實則暗藏殺機。可派死士偽裝成商船,載滿火藥,趁夜突襲敵軍水寨。”姜妙齡說著,
目光直視楚逸塵,絲毫不懼他眼底的探究。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更夫梆子聲,
夾雜著細微的腳步聲。姜妙齡眼疾手快,拽著楚逸塵躲進描金屏風后。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
楚逸塵聞到她發間若有若無的硝煙味——那是火銃發射后特有的硫磺氣息。他喉結滾動,
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你究竟與江匪有何關聯?為何對水路之事如此熟悉?
莫不是真與江湖勢力勾結?”姜妙齡反手將他抵在屏風上,嫁衣滑落露出半截鎖骨,
暗繡的姜家商號若隱若現:“世子何不先解釋,為何侯府箭壺上的麒麟紋,
會出現在匪首令牌上?三日前,我在圍剿江匪分舵時,得到了刻有此紋的令牌,而今日進府,
竟發現同樣的紋路,這難道只是巧合?你身為鎮南侯世子,對此一無所知?
”楚逸塵眼神一凜:“你圍剿江匪?你可知這有多危險?誰準你如此胡來!
這些江匪窮兇極惡,萬一你有個閃失……”“我自有分寸。倒是世子,對這麒麟紋,
似乎頗為在意?我調查發現,這麒麟紋背后,或許牽扯著更大的陰謀?!苯铨g逼近,
胭脂香混著火藥味撲面而來。屏風外腳步聲漸近,姜妙齡突然踮腳吻住他的唇,
舌尖迅速探入——不是情動,而是借機將藏在舌下的追蹤粉渡入他口中。與此同時,
袖中銀針無聲插入木板,針尖的磷粉正順著縫隙,標記著來者的蹤跡。分開時,
她輕聲道:“有人來了,且看世子如何應對這不速之客。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監視我們。
”心中卻在盤算,這楚逸塵,究竟是敵是友?而這侯府,又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3章 暗潮涌動晨光透過窗紗時,姜妙齡正在給手腕的箭傷換藥。
昨夜追蹤到的黑衣人雖被逃脫,但銀針上殘留的衣料碎片,分明是侯府下人專用的粗麻布料。
她將碎片塞進妝奩暗格,銅鏡里映出側妃李氏端著茶盞的身影——翡翠護甲劃過杯沿的聲響,
像極了刀刃摩擦的銳音。“聽聞弟妹在揚州時最愛騎馬,”李氏的笑不達眼底,
“這侯府的馬廄,可關不住鳳凰。我看妹妹這性子,怕是要給世子爺惹不少麻煩。
”姜妙齡轉動著母親遺留的鐲子,內側刻的“平”字硌著掌心:“姐姐說笑了,
妹妹如今是侯府兒媳,自然要守規矩——不過前日見世子書房的《武經總要》,
倒比騎馬有趣多了。姐姐可曾讀過?里頭關于排兵布陣的章節,真是讓人受益匪淺。
我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批注,不知姐姐可了解?”她特意加重“武經總要”四字,
余光瞥見李氏握著茶盞的手指驟然收緊。李氏強笑道:“妹妹好雅興,只是這女子,
終究該以賢德為主,舞刀弄槍、研讀兵書,成何體統。我看妹妹還是多學學女紅,
莫要讓外人笑話了侯府?!薄敖憬闼圆钜?。如今世道,女子也當有一技之長,
方能保護自己,守護家人。就像姐姐,想必在持家方面的本領,也是令人欽佩的。
不知姐姐對這侯府的大小事務,是否都了如指掌?比如書房的暗格,姐姐可曾進去過?
”姜妙齡似笑非笑,話語間暗藏鋒芒。李氏臉色微變,隨即又恢復如常:“妹妹過獎了,
我也不過是盡些本分罷了。倒是妹妹,初來乍到,若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我便是。
不過有些地方,妹妹還是少去為好?!弊蛞節撊霑?,暗格里不僅有兵書,
還有本記載漕運黑賬的密冊。扉頁朱批的字跡,與李氏兄長在揚州商會的簽名如出一轍。
更令人心驚的是,密冊里夾著的半張人皮面具,揭開后竟是三年前江匪首領的面容。
姜妙齡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那就多謝姐姐了,日后還望姐姐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