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第一天，白曉雨拖著行李箱站在青藤高中的鐵藝大門前。九月初的陽光依然毒辣，
照得她睜不開眼。她抬手遮住額頭，瞇眼打量著這所即將度過最后一年高中的校園。"同學，
你是轉學生嗎？"門衛室里探出一個花白頭發的腦袋。白曉雨點點頭，
從書包里掏出轉學證明。她的手指在紙面上留下幾道汗濕的痕跡。"高三（4）班是吧？
沿著這條林蔭道直走，右手邊第二棟樓三層。"門衛遞還證明時多看了她兩眼，
"你是從北城轉來的？""嗯。"白曉雨簡短地回答，把證明塞回書包。
她不打算解釋父母離異后跟隨母親搬來南城的緣由，更不想提及父親酗酒家暴的過往。
林蔭道兩旁的法國梧桐已經開始落葉，踩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白曉雨數著自己的腳步，
這是她緩解緊張的方式。十七步后，她停在一棟紅磚教學樓前，
抬頭數著窗戶——三樓的第四個窗口應該就是她的新教室。教室里已經坐了大半學生，
嘈雜的交談聲從敞開的門縫溢出。白曉雨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
"你就是新來的轉學生？"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女教師從講臺上抬起頭，"進來吧，
我是班主任李老師。"白曉雨低著頭快步走到講臺前，
感覺到數十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她身上。她的耳根發燙，
聲音比蚊子還小："我叫白曉雨。""大點聲，同學們聽不見。"李老師皺眉。
"我叫白曉雨！"她幾乎是喊出來的，隨即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教室里爆發出一陣輕笑。
白曉雨咬住下唇，視線盯著地板上一道裂縫。"好了，安靜。"李老師敲敲講臺，"白曉雨，
你就坐那里吧。"她指向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白曉雨快步走向那個位置，
途中聽到幾聲竊竊私語。"又是那個座位...""這次能撐多久？
""我賭一個月..."她假裝沒聽見，把書包塞進課桌。桌面有一道深深的刻痕，
像是被什么尖銳物體反復劃過。白曉雨用指尖描摹著那道痕跡，
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指尖竄上來。她猛地縮回手，
疑惑地看了看窗外——九月的陽光依然明媚，沒有任何降溫的跡象。下課鈴響后，
前排一個扎馬尾的女生轉過身："嗨，我叫陳悅。你是從哪轉來的？""北城一中。
"白曉雨謹慎地回答。"哇，那是個重點中學啊，怎么轉來我們這兒？
"陳悅的眼睛亮了起來，隨即壓低聲音，"不過你來之前，那個座位已經換過三個學生了。
"白曉雨皺眉："什么意思？""第一個得了抑郁癥休學，第二個轉學了，
第三個..."陳悅神秘兮兮地湊近，"去年冬天從圖書館樓頂跳下去了。
"白曉雨的后頸一陣發麻："巧合吧。""誰知道呢。"陳悅聳聳肩，
"不過那個跳樓的女生之前總說聽到鋼琴聲，可我們學校根本沒有鋼琴房。"午休時分，
白曉雨獨自在食堂角落吃飯。青藤高中的食堂寬敞明亮，
與她原來學校的陰暗潮濕形成鮮明對比。但陌生環境帶來的不安感讓她食不知味，
米飯在嘴里像沙子一樣難以下咽。"介意我坐這兒嗎？"一個清瘦的男生站在她對面，
手里端著餐盤。他戴著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平靜得像兩潭深水。白曉雨搖搖頭，
男生便坐下來安靜地吃飯。幾分鐘的沉默后，男生突然開口："程默，物理社社長。
"白曉雨。"她條件反射地回答，然后意識到這是自我介紹，"轉學生。""我知道。
"程默推了推眼鏡，"那個座位的事別太在意，只是校園傳說。
"白曉雨驚訝地抬頭："你也知道？""青藤高中建校六十年，每個角落都有故事。
"程默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物理社整理過校史檔案，有興趣可以來看看。
"白曉雨不知如何回應，只好點點頭。程默似乎也不期待更多交流，吃完飯便起身離開，
臨走前說了句："圖書館四樓東側，周三下午。"接下來的幾天，
白曉雨逐漸適應了新學校的節奏。除了偶爾感受到的莫名寒意和陳悅時不時的靈異故事分享，
她的生活平靜如水。直到周四的文學課。"今天我們來賞析現代詩歌。
"文學老師是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請翻開第38頁，林小滿同學的《第七級臺階》。
"教室里突然安靜下來。白曉雨注意到幾個同學交換著眼色，陳悅甚至倒吸了一口冷氣。
"林小滿是三年前畢業的學生，這首詩歌獲得了省級青少年文學獎。"老師繼續道，
似乎沒注意到異常，"請大家默讀一遍，然后分享感受。"白曉雨低頭看詩，
卻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響。她回頭看去，窗臺上躺著一片枯黃的梧桐葉——可窗戶是關著的。
詩歌很短，卻讓人莫名不安："第七級臺階，永遠數不到六月光下的影子，
比本體更長鋼琴聲從墻壁滲出他們說，數到七就能看見我看見的，
是鏡子里的另一個我向我招手"下課鈴響起時，白曉雨發現自己掌心全是汗。
她鬼使神差地把這頁詩撕了下來，折好塞進筆袋。那天晚上，
白曉雨夢見自己站在一段樓梯上。樓梯只有七級，但她無論如何都走不完。
每當她數到第六步，就會回到起點。月光從高處的窗戶灑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在第七次嘗試時，她看見影子自己站了起來，
向她伸出手...白曉雨驚醒時是凌晨三點十八分。她的睡衣被冷汗浸透，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若有若無的鋼琴聲。第二天是周五，白曉雨頂著黑眼圈去上學。
經過圖書館時，她想起程默的邀請，猶豫片刻后走了進去。四樓東側是校史檔案區，
幾乎沒有人來。白曉雨在最后一排書架間找到了物理社的角落。
程默正坐在一張堆滿書籍的桌子前，面前攤開一本厚重的冊子。"你來了。
"程默頭也不抬地說，仿佛早有預料。白曉雨走近，
看到那本冊子的標題是《青藤高中非正常事件記錄》。"我想知道關于那個座位的事。
"她直接說道。程默終于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這么快就遇到了？
""遇到什么？""沒什么。"程默合上冊子，"那個位置在五年前死過一個學生，
心臟病突發。之后坐過的學生確實都出了事，但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白曉雨不信："陳悅說去年有學生跳樓。""周婷，高三（4）班，
去年12月21日冬至那天從圖書館樓頂墜落。"程默語氣平淡得像在念實驗數據，
"她生前最后一周一直在說聽到鋼琴聲，但尸檢顯示她沒有任何精神問題。
"白曉雨感到一陣惡寒："林小滿是誰？
"程默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昨天的文學課...""林小滿，
三年前失蹤的學生。"程默壓低聲音，"官方說法是轉學，但有人傳言她在學校自殺了。
校方壓下了消息。
和影子："她的詩里提到第七級臺階和鋼琴聲..."程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夢到了？
"白曉雨嚇了一跳，但沒有掙脫："你怎么知道？""因為周婷跳樓前也說過同樣的話。
"程默松開手，從書架深處抽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如果你真的卷進來了，最好看看這個。
"檔案袋里是一疊燒焦的紙頁殘片，勉強能辨認出是日記。白曉雨小心地拼湊著碎片，
頁只剩下幾個字："...數到七就能..."白曉雨抬頭看向程默："這是林小滿的日記？
""不確定，三年前舊音樂教室失火，這些是在廢墟里找到的。"程默推了推眼鏡，
"火災后就拆除了音樂教室，改建為現在的體育館。""蘇媛是誰？""現任學生會主席，
高三（1）班的。"程默意味深長地說，"和林小滿同屆。"白曉雨還想再問，
圖書館的閉館鈴突然響起。程默迅速收起檔案袋："周三下午四點，物理社活動室。
"說完便轉身離開，消失在書架之間。周末兩天，白曉雨試圖忘記這些事，但周一的晨會上，
她第一次見到了蘇媛。學生會主席站在主席臺上發言，陽光給她栗色的長發鍍上一層金邊。
蘇媛漂亮、自信，聲音清亮得像播音員。但白曉雨注意到，當她說到"校園安全"時，
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晨會結束后，白曉雨在走廊被人撞了一下。她抬頭，
看見蘇媛和兩個女生站在面前。"新來的？"蘇媛微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
"高三學業很緊張，別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傳聞上。"白曉雨僵在原地，
直到蘇媛一行人走遠才松了口氣。她回頭看去，蘇媛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樓梯轉角，
但白曉雨分明看見——在陽光照射下，蘇媛的影子比本體慢了半拍才跟上。那天晚上，
白曉雨又做了夢。這次她站在一段樓梯前，樓梯通向一扇掛著"音樂教室"牌子的門。
鋼琴聲從門縫中滲出，夾雜著女生的笑聲和哭聲。她開始上樓梯，
一步步數著：一、二、三...數到第六步時，鋼琴聲戛然而止。
白曉雨發現自己站在樓頂邊緣，寒風呼嘯而過。她低頭看去，地面距離她至少有二十米。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數到七..."白曉雨猛地后退，從夢中驚醒。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