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瓷深后才發現,原來他們都學的化學。原來這么近,原來一直在身邊,自己卻一無所知。
一瞬間時令頭腦風暴。
想到很多辦法去接近瓷深。
比如食堂偶遇,瓷深不是少爺作派,肉體凡身都要吃飯。不過他們不認識,沒有偶遇一說,頂多叫擦肩而過。
比如說上課的時候故意坐的離瓷深近一些,這也有點難,瓷深周圍的座位都很爆滿,甚至有人會把這些位置當成類似于網紅打卡點的地方,很奇特。
比如請教問題,這個同上也是沒有機會。
比如晨跑的時候去碰瓷,但是晨跑很折磨人,時令重來一世不想折磨自己。
這么一想,好像沒有什么大眾的機會接近瓷深。
那就只有一個小眾的辦法了。
小眾的他敢保證,或許只有他有這樣的機會。
他知道瓷深和普通大一新生的學習進度不同,A大不太拘束于傳統的緩慢教育,如果學生有足夠的天賦,那么就放任學生去闖出一番天地。
此刻瓷深已經開始了對以一種新型催化劑的研究和開發實驗。
研究結果上一世時令還記得,偶然的機會,他看到了這份實驗報告,當初因為佩服而記憶深刻。
瓷深提出將一種新型金屬-有機框架(MOF)材料作為催化劑的設想。
包括溶劑熱合成法制備MOF材料,并通過X射線衍射(XRD)和掃描電子顯微鏡(SEM)表征其結構。
很成功。
還記得發布那天的場景。
那是時令第一次聽說一個叫瓷深的同齡人,在和他們一樣的年紀,卻做出的了非凡的成就。
此后這個名字就像風一樣纏繞著自己,不留痕跡,卻感覺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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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令這幾天都在收集資料和備考,終于今天在導員那里完成了筆試和實驗技能的考核。
他想要進入瓷深的實驗室。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剛入學的新生,確實對這些實驗領域很陌生,但他是一個學習了四年的學生,通過考核并進行實驗早就是一個很常規的事情了。
他不怕任何人懷疑,A大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不過像他這樣的未卜先知的天才確實是少見了。
這種為一件事情付出努力的時刻,時令感覺到久違了。
精神不正常之后好像也忘了很多事,對學業也提不起興趣,總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過的一塌糊涂。
重新拾起的感覺好像也不錯。
就像時令想的那樣,他很容易的超過了所有考生,進了實驗室。
剛踏入,一股刺鼻的試劑味就鉆進鼻腔,時令皺了皺鼻子,感覺有些癢癢的。
他沒有迫不及待的尋找瓷深的身影。
能吸引到瓷深確實是一個圓滿的結局,但人生總是會殘缺的,倘若他真的沒有價值,他就更沒有資格讓瓷深看他一眼。
無能,
會使他的存在看起來像個笑話。
實驗室的日光燈管整齊排列在天花板上,發出的光線白得刺眼,沒有絲毫暖意 。
冰冷的儀器被一只更加冰冷蒼白的手撫上。
指尖擦過氣相色譜儀的金屬表面,涼意順著指紋螺旋攀升。
他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觸碰實驗器材時,掌心沾滿的并非試劑,而是抗抑郁藥片的白色粉末。
時令是喜歡化學的。
從微觀的原子分子世界再到宏觀的物質變化和能量轉換,是時令見過最神奇的現象。
仿佛是他灰白世界里的彩色。
所有分子都是彩色的,但是他的家,他的父親,他的母親,都是灰白的。
有時候被鎖在房間的時候,他會忽然伸出手垂在半空中,滾燙的手碰到的空氣是涼的。
他奇思妙想的覺得,窗外的小草知不知道,它們那么努力的進行光合作用,釋放出來的氧氣,會成為一個人類威脅另外一個人類生命的武器?
他的父親扼住了他的喉嚨,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的頭好暈,好像就快要看不清楚窗外的小草了…….
砰———
邊緣的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時令恍惚中推了下去,猛的將他從窒息的回憶中扯出來。
動靜有點大。
原本沒注意到這邊的人瞬間望了過來。
這下根本就不用找了,角落那道身影實在太過顯眼,再加上不加掩飾的打量。
“抱歉。”時令很快蹲了下去用手攏住了玻璃碎片,動作麻利的丟進了垃圾桶。
快到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說沒事兒,或者用掃帚掃一下就行,這人就已經處理干凈了。
齊盛總算是回了神,主要是面前這位男生氣質過于出眾,他光顧著看人家了,都忘了禮貌些招待。
打破杯子都是基操了,沒什么事兒。
時令收拾完碎片后轉身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導員推薦過來的新成員,大一新生,我叫時令。”
齊盛趕忙在旁邊的濕毛巾上揩了一把,和時令握手,其他人也陸續上來和時令打招呼。
沒有時令想象的冷漠待遇。
實驗室從前就只有瓷深和齊盛兩個人是大一的,今天又多了一個養眼的,可見這個男生有著出眾的能力,不少人眼里都帶著些欣賞。
時令這才發現,這個叫齊盛的好像是上次在超市大叫瓷深要喝水的那位。
齊盛是個自來熟,開始帶著時令熟悉器材,偶爾試探性的討論一下實驗內容。
沒有強拉著人去和唯一那個相對來說不太待見他的人打招呼,時令松了口氣。
他現在倒不著急上去認識人家。
瓷深除了最開始摔杯子那會兒看了這邊一會兒,也沒再給什么目光,專注實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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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齊盛意料的是,時令對這個實驗有一種毫不掩飾的了解,談吐間透著一股自信和成熟,每句話都說的很縝密,毫無疏漏之處。
不知不覺越聊越深,實際上齊盛是這里唯二了解這個實驗的人,跟著問的問題卻越來越多,越來越細。
"MOF材料的孔徑調控是關鍵。"時令的聲音在寂靜的實驗室里像把解剖刀,精準地剖開課題的核心。
"如果采用混合配體策略,或許能增強對環氧丙烷的吸附選擇性。"
“我猜MOF會在烯烴環氧化反應中表現出催化活性,你們還差這最后一步,對嗎?”
齊盛一愣,手中的移液槍懸在半空。
這個新生談論前沿課題的姿態,宛如在敘述昨晚的天氣預報。
“我不知道,應該是吧……但,年輕人,你怎么敢這么說的?”
呵呵,還年輕人,小伙紙,你比我年輕,我可比你大三歲。這些結果我全都知道我能不敢說嗎?
“你比某些研究生懂得多。"瓷深突然開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語氣平平。
明明剛剛離得那么遠,卻好像把時令和齊盛的對話聽了個全似的。
時令沒有抬頭,“文獻看得比較多。"他輕描淡寫地撒謊,指甲無意識刮蹭著桌子邊緣。
瓷深走近了些。
時令聞到了意料之外的氣息——不是預想中的古龍水,而是淡淡的苦杏仁味。
這讓他想起氰化物,想起自殺的化學家,想起所有美麗而致命的事物。
"今晚八點。"瓷深將反應釜推到他面前,玻璃碰撞聲清脆如骨瓷相擊,"證明你不是在背誦維基百科。"
時令挑了下眉了一下,“好啊。”
單獨相處,正合他意。
時令注視著他轉身時白大褂下擺劃出的弧度,瓷深不是時星曉那種淺薄的對手,而是個真正的天才,最擅長的,就是拆穿贗品。
哪怕他多了三年可以預知未來的記憶,似乎都比不過那雙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
時令根據實驗進度展開實驗。
獨自調試著旋轉蒸發儀,看著圓底燒瓶中的溶液在減壓下翻涌。
當瓷深的聲音再次在身后響起時,時令差點打碎一管昂貴的銠催化劑。
“你的實驗記錄習慣很特別。"瓷深的手指劃過他本子上某個反應式,"像左利手改的右利手。"
時令的脊柱竄上一股寒意。這個細節連他自己都沒注意過。
前世住院時右手被束縛帶磨破,他確實被迫改用左手寫字。
"我猜猜,"瓷深突然撐住他兩側的實驗臺,將他困在儀器之間。
"你不是普通的大一新生。是哪個教授派來竊取實驗數據的?"
通風櫥的嗡鳴聲中,時令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太近了,近到能數清對方睫毛投下的陰影。
他本該害怕,卻詭異地感到興奮——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有人看穿他的偽裝。
"我更感興趣的是,"時令突然仰頭直視那雙妖異的眼睛,"為什么太子爺會親自盯一個新生做基礎實驗?"
瓷深笑了,這個笑容讓他看起來像條發現獵物的白化蟒蛇:"因為你的眼睛。”
“它們看著儀器時的神情..."指尖突然撫上時令的眼瞼,像在看著失而復得的戀人。
時令的呼吸停滯了。在對方抽身離去前,他鬼使神差地想抓住那只手腕。
如果我說,我確實見過這個實驗的成功呢?